果然,殿前押下去个严尤,殿中却急坏了一个王莽。此刻,他的心绪,随着严尤转身离去的脚步声,被搅得一团糟。刚才还踌躇满志的天子之威不见了,出现在诸臣面前的是一个心情烦乱,不停步地在殿上走来走去,像是对众臣,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降罪:“朕即位之初,就立誓要治理出一个极盛之世出来。为此朕颁布了王田令、推行保护奴婢的仁政。可是朕的这些仁政,为什么在执行中都变了味、走了调呢,你们身为朕的臣子,不思报效君恩,为朕分忧,却为了一己之私欲,不惜贪赃枉法,陷朕于不义。如今,天下纷乱,盗贼并起,难道不是你们的罪过吗?难道还要朕亲自——”
王莽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却吓坏了阶前的文武群臣,他们纷纷匍匐跪地,冷汗直冒,口不敢言,但心里谁也不服气。
朝臣禁律特多,而且前后抵触。王莽的旨意也常常朝令夕改,使得官员们在执行中无所适从。多数人为保官位,整天不做实事而专门揣摩圣意,整个官僚机构的运作效率可见一斑。
极善揣摩王莽之心的臣子王骏,看时机已到,该出面把皇上从烦恼中解脱出来了,便自告奋勇地起身出班奏道:“陛下的千古妙计,若是弃而不用,岂不可惜,臣愿请旨带兵进击匈奴,扶立须卜当做单于。只要边郡安定,陛下就可以一心一意地对付赤眉、绿林这些盗贼了。”
王莽果然转忧为喜道:“王将军忠勇之心可嘉,可是,严尤所言的进击匈奴有五难,也并非虚言。朕也担心,一旦失利,那可就——”
王莽话音未落,又一个揣摩出他心意的国将哀章,也挺身出班奏道:“陛下不必担心,臣府中收养了一个名叫翎翅子的人,此人可像鸟一样的飞翔,一日可飞千里,侦察敌情,易如反掌,若是留在军中,大破匈奴,绝不费吹灰之力。”
王莽大喜,忧虑之心全无,当着诸臣说:“真有此人?当年西伯侯姬昌有义子雷震子相助,成就一番帝业。如今朕要有翎翅子相助,何愁新朝江山不永固。可是,这个翎翅子是否真的会飞,朕要亲眼看了才相信,他如果真的能飞翔,朕就收他做义子。”
哀章说:“陛下如果想看,臣就命人到府中去请翎翅子进宫,当众表演飞翔之术。”
王莽喜不自禁地摆手说:“诸位爱卿快平身,随朕移驾未央宫,观看翎翅子飞翔之术。”
听说有人表演飞翔之术,整个皇宫都热闹起来了,后宫里的妃嫔、宫女们也一齐涌出房门,聚集到未央宫沧池边上观看。
王莽心情极好地和史皇后坐在群臣当中,眯眼仰望蓝天,然后又横扫群臣,平心静气,拭目以待。
时辰不大,哀章引领一个身长不足两尺的小人来,那人小得特别,不但身材短小,而且双臂上Сhā满了大鸟的羽毛,俨如双翅,头身也附着羽毛。不用王莽细问,那小人准是翎翅子无疑。
哀章上前给王莽施礼后,指着身边的小人说:“陛下,他就是翎翅子。”
翎翅子虽然身材短小,头脑却和常人无别,而且反应相当灵敏,他随着哀章,乖乖地跪拜在王莽跟前,细声细气地说:“小人翎翅子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请安,愿陛下和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王莽还未开口,史皇后抢先笑说:“瞧这孩子,人生得小,嘴巴倒挺乖巧,来人,先赏十两黄金。”
翎翅子再次叩拜道:“谢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哀章面向史皇后,施礼笑说:“娘娘千岁,您弄错了,翎翅子是年近四十岁的人了,不是小孩子。”
王莽有点急不可耐地说:“不管他是不是小孩子,只要他真能飞翔,朕就收他做义子。将来杀敌报国,建功立业,也少不得荣华富贵。”
翎翅子为有这么个露脸的机会而高兴,忙又给王莽和史皇后磕了个头,起身向沧池走去。沧池正中是高耸入云的渐台,居高临下,可俯瞰宫中的一切,翎翅子沿着曲廊走到渐台下,再顺着台阶轻快地攀上渐台。
史皇后第一个耐不住性子嚷叫:“他,他不是会飞吗,为啥不飞上去,却跟寻常人一样的往上爬,这算啥飞翔术,真是没劲!”
哀章在一旁Сhā言说:“皇后您别着急,翎翅子一定会飞起来的。”
人群中也突然发出了嗡嗡的议论声,大家对翎翅子的飞翔术都报以怀疑的目光,纷纷发出质问:
“这也叫飞呀?”
“什么飞翔术,全是耍人的把戏!”
翎翅子对他们的讥笑全当耳旁风,站在高高的渐台之上,扫视下面的人群,张开两只翅膀,突然纵身一跃,身子果然如大鸟一样飞腾起来,先是飞过沧池水面,接着掠过人群,随之再折回头飞向未央宫门前稳稳落下,整整飞行了一百多步远。虽然他脸不变色,气不发喘,仍然轻松自在。但在王莽的心目中,却对此人极为不满意,翎翅子既无轻功,更无神力,只不过是凭借身材轻巧和久练的技巧而已,根本没有多大的实战作用,便对哀章冷笑说:“这就是你所说的一日千里的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