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陆掏出最后一毛钱，扔在饭桌上，擦擦嘴，走上大街。万家灯火，路人行­色­匆匆，只有刚刚挂上的大红灯笼，还能透出一丝暖意。学校已经放假，平日里的那群小弟从这个冬天蒸发了，还有三哥。那天以后，再没有任何人主动与自己接近。李陆自由了，真真正正的自由，没有一点约束，没有一点负担，自由得让人发疯。从没有想过，自由是这样的可怕，就像这深沉的夜­色­。三哥像自己那个年纪，早已经在道上闯荡。李陆也曾想过有这样一天，过上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生活。只是这一天来得太早了，他还没有任何准备，就被突然抛进来。仰天一声嘶吼，在行人诧异的目光中，李陆的身影消失在街道上。夜­色­淹没了一切，光明正在酝酿，黑暗正在行动。夜­色­渐渐深沉，昏沉沉的小巷中，一双绿­色­的眼睛注视着一切，目标在渐渐接近。确认可以出击的那一刻，李陆的身形刚刚跃起，眼前一暗，所有一切已经归于无形。行人停下身，扫视一下紧张的空气，又迅速离开。

缓缓睁开眼睛，李陆的脑后传来一阵剧痛，耳中发出阵阵轰鸣。艰难的坐起身子，李陆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怎么也记不起如何上的这辆车，眼神中不由带着一丝惧­色­。确定车厢内只有自己一人以后，李陆推开车门，清澈的寒意让他缩起脖子。下弦月拉出车前一个长长的身影，李陆小心的看着。这是个让他朝思暮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虽然只见过一面，却留下终身难忘的记忆。

听到开门声，叶戎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我曾经说你是个聪明人。”

“那又如何？”

叶戎道，“我现在把这句话收回，你不配做个聪明人。”

李陆很不齿，不齿叶戎的惺惺作态。“我知道你一直在跟踪我，也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但是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还不是你？如果没有你，我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假惺惺的说这些，咬人的狗不露齿。”

看着李陆貌似彪捍的样子，叶戎感到好笑，大象是不屑跟一个蚂蚁斗气的。俩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如果不是杨睿涵，也许这辈子他们都不会有交集。因为出现了交集，所以也伴随着一个悲剧——李陆的悲剧。“既然你认为罪魁祸首是我，我就给你一个翻本的机会。是个男人就把手拿出来，口袋里的东西还在，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李陆伸出手，一把匕首掉落脚下，他还没有笨到想和叶戎硬拼。别说一把小小的匕首，三哥的五六个人也没能拿他怎么样，他们当初带的可都是长家伙。明知道不敌还要硬拼，可以说是勇敢，还可以说是鲁莽，更可以说是找死，结局都是一样的。从他知道叶戎名字的那一刻起，还有伴随而来的恐惧，血腥与冷漠。亲身经历再一次证明了叶戎的可怕之处，被袭击之前，李陆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有人跟踪自己。从他准备起身行劫到被人敲混，只有短短的两秒钟左右，算上人的反应时间，叶戎当初距离他不会超过十米。十米，却让人毫无察觉，李陆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怎么，放弃了？”叶戎语带轻蔑的道。

“如果我拿的是把枪，一定一枪­干­掉你。原话奉还，如果你想替人出气，现在就动手吧，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你，还不值得我动手。”叶戎说得是实话，实话也最伤人。

李陆的眼睛一阵收缩，拳头几次攥起，最终还是无力的放下了。一时的冲动只会带来更大的侮辱，叶戎的强势来源于他的实力，实力等于强权。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自尊都像自大一样可笑。也许终其一生，李陆也不可能跨过叶戎这道坎，这就是人生的终点线。李陆深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向大海，大海还是一样的平静。既然反抗是无望的，他不会给叶戎任何机会，任何控制他的机会。

叶戎终归不是一个坏透的人，所以没有忍住，决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头脑时而简单时而聪明的家伙，一把将这个家伙掀翻在沙滩上。叶戎没有想到，李陆居然是这样一个死心眼的家伙。他难道就没有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把他逼死，能够逃脱法律的制裁吗？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如此的脆弱，遇到一点小事就要死要活的。如果有人看到，如果李陆再大声呼救“非礼”，这个场面就完美了。可惜李陆喊不出来，叶戎用力卡住他的脖子，憋得他满脸通红。眼看快把人掐休克了，而且李陆的挣扎越来越无力，叶戎终于松开手，“滋味如何？这个死的方式叫做窒息，只要超过十五分钟，基本上人就没救了，与上吊是一个概念。这是一个比较痛苦的死亡方式，与溺水的感觉相似。从你的表现来看，我建议你服用安眠药自杀，那个的效果比较缓和，人在睡眠中可以不受痛苦的死亡。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勇敢的虐待自己。死有的时候很容易，谁也无法避免，我们有一天都会死，但是我不会自杀。我可以死在任何一个人的手下，却不能自己杀死自己。我这样说不是因为怕死，恰恰相反，死对现在的我来说是一种解脱。死亡不需要勇气，活下去才需要勇气。如果你就这样死了，有没有想过别人？”

李陆徒劳的挣扎着，“别人，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那么你认为，我应该怎么看你这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呢？”

“我就是我，为自己而活，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

“敌人呢，你的敌人怎么看你？你认为，什么人可以作为你的敌人，你又可以作为什么人的敌人？聪明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聪明人没文化。”叶戎的语气肃杀中透出调侃之意，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劝导一个犯罪分子不要轻生，难道是上天的玩笑。

李陆愣住了，火一样的热情正在眼中褪去。根据经验，第一次没有死成的人，很难鼓起勇气第二次自杀。这是别人的经验，同样适用在他身上。“你说反了，聪明人没文化才可怕，任何绳索也栓不住，任何规则也挡不住。”

“哦，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你做正事了，你可以继续前进了。”叶戎决定站起身来，维持这个姿势在一个男人身上，只有军队训练捕俘手才能用上，那段时间绝对不是美好的回忆。

李陆爬起身­干­呕了半天，又用力拍去身上的沙土。这次简单的对话与经历让他感到深深的失望，面对着叶戎居然毫无还手之力。叶戎差点掐死他，却也真正救了他，“不要指望我会感谢你，白脸红脸都做了，也不知道你的脸皮有多厚。”

“感谢？不要搞错了，我只是看到你曾经很有趣。我的脸皮再厚，也是一个文化人，别把我们混为一谈，起码我做不出有损­阴­德的事。你可以不记得我，但是你要记住今天晚上的自己。你的所谓小小的挫折，就是拿着一把刀去拦路抢劫？根据你的所做所为，已经完全够格做几年牢，不要把自己想得那样完美和高尚。你不是顿悟是非自动终止犯罪，而是被我敲晕了。”

“不用拿这个来吓唬我，如果你想让我坐牢，就不会把我弄到这里来。我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对手，希望你有耐心，等待被我打败的那一天。”

“男人嘛，何必那么好战。”叶戎甩过来一支香烟，虽然他并不吸烟。

李陆不知道叶戎如何知道自己会吸烟，点着深深吸了几口，­精­神有些振奋，“这烟不错，你从哪里买到的。”

“拿去。”叶戎大方的将烟盒也一起丢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