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的努力争取下,在各位领导的轮番劝解下,叶戎终于松口,每年二十万,十年分期。面对着叶戎拉出一副随时走人的架势,学校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对学校的捐助刚刚处理完,叶戎与高阳就像逃难一样,卷起铺盖跑路了。没办法不跑路,学校上下被两人得罪个尽。叶戎还好些,顶多以后不再回来,高阳这个事实上的帮凶,不知道还能否厚下脸来。最郁闷的当属张翱,尽管他一直小心翼翼,还是被叶戎坑了一把,拿他免费当枪用了一次。好端端的一次捐助把学校领导搞得咬牙切齿,叶戎也算一个异数,更遑论他在学生中拳打脚踢出来的知名度。学校上下没有记住林依雪,很多人却对叶戎念念不忘。将身边有限的资源充分利用与调度,叶戎一直在这样做,并且乐此不疲。当两人逃回公司时,众人这才惊讶的发现,原来还有这样两个同事。很久不见,久到众人差点把他们遗忘。高阳做了这些天最正确的一件事,把所有需要报销的凭证撇给叶戎完事大吉。叶戎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跑到经理室汇报工作。
出乎意料,林依雪的案头光洁溜溜,没有叶戎以往印象中堆积如山的文件资料。也不对,桌上明明铺着一张纸,屋中流淌着浓浓的墨香。对于叶戎的闯入,林依雪仅仅皱眉看了一眼,目光又回到桌子上。叶戎掩上门,不知死活的凑过来,如果在某些时候知道进退,他也就不叫叶戎了。宣纸,叶戎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很熟悉。宣纸的用途有限得很,掰着手指都能数出来。叶戎倒一杯水,罐头一样的火车坐下来,劳力还在其次,吵吵囔囔的车厢让神经如此大条的他也有些受不起。林依雪瞥一眼已经起笔的宣纸,心有不甘的放下笔墨,推到一旁。虽然她学习过绘画,对于国画却是束手无策,总感觉不知道如何再落笔。叶戎摇头晃脑围着桌子转了两圈,提起笔信手涂鸦,寥落数笔,酝酿良久的画作被改得七零八落。林依雪这次真的有些生气,脸上明显带着不悦之色。想必相处的时间久了,叶戎对于林依雪的了解已经很深,在她发火之前,把宣纸挂在墙壁上。视觉真的很奇妙,刚才还杂乱无章的画面,瞬间吐露几支兰花,似乎还挂着隔夜的露珠。林依雪看得一阵失神,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国画不仅要基本功,更要求涵养。油画是从真实走向真实,务求形似。所以油画开端以素描启蒙者居多。国画更多讲究的是神似,或者说是一种意境,最具表率者莫过胸有成竹。所以国画难以速成,国画大家也难有定势。一旦有所成就,即使身处闹市,心之所至,也能笔下生花。林依雪知道,叶戎这套说辞就是将军——看,你不是画国画的材料,该去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了进一步说明问题,叶戎让林依雪坐在对面,在一张新纸上刷刷点点,画素描一样,落笔的却是一副红梅傲雪。这就是所谓所见非所思,所思非所见,林依雪更愿意理解成对面那厮“眼中有我,心中无我”。狠狠让别人郁闷一把以后,叶戎被赶到沙发上喝凉茶。林依雪从抽屉中拿出一张卡片,是叶戎认为应该已经不存在的生日贺卡,内容不用看就知道。三张看起来毫不相干的画作被摆在一起。叶戎心中忽然警觉,林依雪怎么会突然对国画感兴趣,难道又出问题了?
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起,林依雪恍然未觉。垂头丧气的叶戎打起精神,临时客串接线员接通电话,“找哪位?”
“请问叶戎在吗,我是他的朋友。”
叶戎愣了一下,找自己的电话怎么会打到经理办公室,而且这声音好象很熟悉。嗷的一声,叶戎发出类似屠宰场才能有的惨叫,听筒以百公里的初速度甩出去,连同电话机一起掉在地上。林依雪好容易聚集起的一点灵感,就这样付之东流。叶戎不自觉的哆嗦了几下,十分抱歉的把电话拿到林依雪的面前,脸上一副恳求的表情。
还好电话机没有摔坏,林依雪疑惑的接过听筒,“找哪位?”
听筒中传来一个女声,“怎么换人了,请问叶戎在吗?”
林依雪瞥一眼旁边支棱着耳朵,连连摆手的叶戎,回道,“你找他有事吗?”
“哦,我是他朋友。”
“朋友”,林依雪扫了一眼惴惴不安的叶戎,“他从来没有提及自己有别的朋友,你是不是打错了。”
电话那头不满的道,“我本来就是他的朋友,而且是很好的朋友,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那种。前些天在学校,我们还有见面的,你是谁,到底知道不知道叶戎在哪里?”
林依雪的眼中闪现一丝色彩,不理会快苦出水的叶戎,对听筒道,“你既然打电话找到这里,当然知道叶戎就在这里,为什么还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好象,我的办公室电话不是那么容易查到吧?”
牟欣兰本来是想给叶戎打电话的,莫语杉从高阳的电话本中翻出叶戎的电话号码时并没有背着她。可是她高估了叶戎的做事能力,那部没电的手机现在还处于关机状态,所以才从某些材料中找到林依雪的电话。说来可笑,高阳本身这个这么重要的污点线人,被两个女生无理由忽略了,他的电话号码居然没有记录。“那你可以让叶戎接一下电话吗,如果我没有听错,刚才好象就是他的声音。”
林依雪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
“我还不知道你是谁,有义务替你找他吗?”
“对不起,忘记说了,我叫牟欣兰,你只要提到我,他就知道的。”
“还是不行!”
“为什么?”牟欣兰感觉这个女人有些不可理喻。
“因为我不高兴。”
这也能算作理由?如果女人这样说,还是算的比较好。叶戎忽然发现,原来林依雪也有如此善解人意的一面,知道理解自己的难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刻,似乎牟欣兰也在发呆,“那,能否麻烦你转告他,一个小时以后到火车站来接我,我现在就在火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