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老板在飞机上坐卧不宁,不时看看手表。高阳心中虽然疑问重重,这时才壮起胆子询问关老板贵姓高名。关老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用力挖挖耳朵,“你问我是谁?”见高阳诚实的点头,关老板才后悔没带砍刀出来。叶戎这个...这个混账,居然只留下电话号码,一句解释都没有,不过这确实是他做事的风格。以高阳这副老实巴交的神态,叶戎如果实话实说,估计打死他也不会给这个姓关的打电话。
高阳不断念叨着“关其峰”这个名字,恍惚想起报纸上曾经有过关于他的报道,这不某个集团公司的老总吗?这事有点不靠谱,叶戎怎么会认识关老板,这位爷可不是一般有钱,更加关键的是他的影响力。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叶戎的隐藏功夫够深的,这样的大老板随叫随到,把林家老爷子请来也未必能够做到。可是看言语之间,关老板对叶戎甚不恭维,怎么唯独对今晚的事如此热心?为了转移话题,高阳虚心加心虚的向叶父请教何为“乾坤借命”。关老板听到高阳的问题,惊异的转过头看着叶父,心里把这个不声不响的老人划入值得关注的目标。叶父向关老板抱一抱拳,沉声讲起缘由——
古时认为,人生而有三魂七魄,生时藏于体,是为神,亡时入于地,是为鬼。夏商之际,既有敬鬼神的习俗与传统,鬼神对文化历史的影响随处可见。张翱用的东西,具体来说,算作“术”的一种,是道家天师派的一种秘术。天师派属于符咒派,尤以画符降妖捉鬼为长。但术也分为很多种,有灭.降.引.封等多种用途,绝不像外行想想的那样简单。“乾坤借命”就是引术中的一种,只是这个引术怪异的很,不是引导鬼魂归之来处,而是引鬼上身。儒家讲的是敬鬼神而远之,这种正统思想一直延续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主动引鬼上身。由于功用的特殊性,这种传自天师教的法门很长时间被认为是邪术的一种。简单点说这个“职业”类似巫婆神汉的加强版,毕竟没有哪个巫婆神汉明知道是怨鬼还敢如此作为的。既然是加强版,施展这个术法有很多限制:第一必须是怨鬼,第二怨鬼必须为祸活人性命,第三必须以施术者鲜血为引,第四施术者的鲜血必须是童子眉,第五,这个术法持续时间不能超过十二个时辰。
关老板听了却不住点头,早年他曾经遇到一个云游道士,谈起过道家种种秘术。叶父其实还有一点没说:施此术者有违天道自然,不管初衷如何,轻则折寿一纪,重则当场暴亡。为什么捏,如果按照科学解释,无论是谁放血以后不能及时止血,都会有生命危险,哪怕是再小的伤口也一样。
高阳终于明白,有人“撞鬼”了,张翱正在用此秘术拖延时间。难怪张翱的电话打得那么急,关老板和叶父更是火烧ρi股一样,原来他们都知道这件事的严重后果。开始时高阳还认为关老板是古道热肠,现在想来他这么热心,只是凑热闹想去看“鬼”见见世面,依然不改国人爱看热闹的本性。再看关老板,高阳心里才不认为,他能认识叶戎有什么特殊。明白了原委,高阳感觉脖子后边凉气直冒,飞机都有摇摇欲坠的感觉。见鬼的事,为什么连叶父都这么热心呢?
下飞机时再次看到数个孔武有力的大汉接机,高阳心中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关老板的“生意”做得够远的。众人心头压着天大的事情,谁也没有心情闲扯,车子按照张翱早先提供的地址直接开过去。到了楼下,关老板打发兄弟们回去,这种事人多一点用处也没有。
时间已经过去五个小时,牟欣兰的神经早已处于崩溃的边缘,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崩溃的迹象,这不能不说是又一个预料之外的奇迹。莫语杉躺在沙发上,还能看得见呼吸,证明她还健在。张翱把双眼瞪得铜铃一样,一眨不眨坐在对面,这么久连姿势都没有换过,仿佛木雕泥塑一样。
急促的敲门声惊得牟欣兰一下跳起来,半天没敢挪动地方。高阳砸了半天门,房间中一点反应都没有,心中不由有些着急,询问关老板要不要破门而入。牟欣兰听到门外的说话,顿时认出高阳的声音,惊喜之下连忙跑过来开门。高阳本是转身斜倚在门上,房门的突然打开,让他重心不稳之下一溜跟头栽进房间,完成一个相当独特的入场仪式。看到高阳和林父,牟欣兰透支的精力一泻,扶着房门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住喘息。众人走进房间,扶起摔得七荤八素的高阳,看着房间中怪异的场面,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入手。关老板只是听闻“乾坤借命”之术,根本不知道如何解法,即使他心里不想如此,也不得不作为观众看起热闹。叶父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只把房间内的陈设环境看个不休,竟然对张翱两人视而不见。
高阳进入房间以后,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怪异感觉,越是打量,心中越是沉重,这个房间的布置怎么这么熟悉,难道是...叶父见高阳有些反常,拍拍他的肩膀,“你没事吧?”
高阳缓过神来,轻轻的摇头,目光投向莫语杉与张翱之间,实木茶几上戳着张天师的血匕首,看一眼都让人胆颤心惊。众人进屋整出一连串动静,睡觉的安稳,看眼的深沉,这两个家伙根本没把进屋的众人放在眼中。高阳忽然发出一声苦笑,走上前去拔起匕首。牟欣兰一惊,刚要过去阻拦,被叶父伸手拦下,只得惴惴不安的静观其变。茶几是被张翱一下刺穿的,空隙间根本没有余量,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气。随着高阳的拔出,发出一阵刺耳的金铁摩擦之声。正常情况下这把匕首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拔出来,众人眼见高**本没有用力,匕首就被拔出来,不由都暗自吃惊,更惊异于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张翱像泄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高阳身上,没有人注意到他。沉睡中的莫语杉忽然睁开眼睛,虽然身子还保持着那个姿势。高阳随手把匕首扔在一旁,继续着张翱未完成的瞪眼事业。牟欣兰快神经了,刚才是吓得,现在是乱的,难道靠眼神就能解决问题?莫语杉的眼神灰蒙蒙的,没有一点生色,随意撇上一眼都让人心底生寒,高阳就那样直眉瞪眼的看个不休。人的一生中有许多事不得不面对,虽然高阳心中一万个不想。不知道过了多久,高阳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你到现在还不懂得放弃吗?”众人听到高阳的声音,感觉从心里到手脚皆处于麻木之中,甚至来不及品味话中的含义。高阳自顾自继续说道,“你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自己。我知道也许今生都只能去仰望你期望的那个高度,还是让我继续做个平凡的人吧。如果我自己做不到平凡,失信于你,再来惩罚我也不迟。如果你只是还有未了的心愿,就是现在吧。这只是我们之间的事,我请求你,不要为难别人了。”灯光下,莫语杉的脸色无比苍白,青乌的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如同她站起的身子一般颤抖不停。高阳的心也在不停颤抖,几番想伸出手扶住莫语杉,又都放弃,干涩的道,“如果你还有勇气,就替你自己做最后一件事吧。”莫语杉的手终于抓到高阳的胳膊,修长的手指滑向脖子。牟欣兰的心跳差点停止,想阻止莫语杉的行动,却又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焦急的眼睁睁看着。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个小时,莫语杉的手终于越过高阳的脖子,滑向高阳的面庞。高阳强忍住心中的百感交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莫语杉冰凉的双手在面上抚摸。
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一声雄鸡报晓,穿过层层叠叠的夜空,不期而至。莫语杉用尽最后的力气,把高阳扑倒在沙发上,再无声息。众人感觉身边的压力陡然一空,全部瘫坐在地上,人人冷汗淋淋。过了半响,林父突然想起高阳,挣扎着坐起来,呼喊道,“高阳,你没事吧?”
安静的房间中突然响起“啪”的一声,莫语杉随即跳起,先招呼一顿拳脚,这才指着身下的高阳破口大骂,“臭流氓,竟敢占我便宜,谁让你跑到我的房间的。”牟欣兰先是一愣,随即理会到,这才是真正的莫语杉,顾不得身心俱疲,拉住她的胳膊左看右看,“莫姐姐,你没事了?”莫语杉被问得莫名其妙,“我有什么事?”随即想起什么,脸上腾地腾起一片红云,“欣兰,你怎么在这里?”放眼四下一看,顿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怎么自己睡了一觉,房间里竟然多了这许多人?林父过去扶起半边脸通红的高阳,这家伙嘴唇上居然刻着一排清晰地牙印,还在不停向外渗着血丝,难怪莫语杉刚才反应这么大。莫语杉还待不依不饶,现场这么多观众简直让她羞愧欲绝,恨恨的放下几句场面话准备要夺路而逃。刚抬起脚步,就被滚落地上的张翱拌了一个趔趄,气恼之下一脚就踢了过去,“死猪,睡死你。”牟欣兰看得心惊肉跳,“莫姐姐,打不得,他现在又是病人了。”莫语杉这才注意到张翱的腕子上裹着数层衣物,还有淡淡的血丝渗出,随即道,“他割腕自杀也算病人?算精神病人吧,你怎么老是替别人说话,那就由你把他送到医院去,我可不管他的闲事。”
一个人就能搞得鸡飞狗跳,这个女人也算好本事。关老板从地上爬起来,掸惮身上的尘土,拦在莫语杉的面前,还没等说话,已经被人抢了先机,“大叔,你是干什么的?别人我都见过,唯独没见过你。我知道了,他们几人中没有会溜门撬锁的,这门是你打开的吧。这里可是我的住所,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这就是私入民宅,还敢拦在我的面前?”关老板这辈子也没有被女人指着鼻子教训过,一时竟然愣在那里。趁这功夫,牟欣兰千呼万唤,终于把张翱唤醒,“你怎么样,现在需要什么?”张翱的眼皮沉重似铁,翻了个身,含糊的道,“我现在需要睡觉。”牟欣兰哦了一声,站起身把张翱又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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