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何止是不美丽,简直残酷的血肉模糊。任何人的心中都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堡,林依雪心中的城堡轰然倒塌,沉入无边的静寂。叶戎的痛苦来源于过分的清醒:明了所有的事,却什么也不能对别人说。林依雪的痛苦来源于过分的自信:事事都可以掌握,实际上什么都没在她的掌握之中。如果他们之间没有交叉,也许叶戎已经不存在,如果他们继续交叉,也许林依雪终究会消失。这是一个零和的游戏,没有共赢,只有输赢。赢的人痛苦终生,输的人魂飞魄散。下雨了!廊檐下悠然飞过一只燕子,飘荡在丝丝细雨中。林依雪心中忽然想飞,跟随燕子的身影步入雨中。空气中游荡着湿润与清新,脚下的石板路泛着淋淋水色。如此的烟蒙霏雾,与林依雪惆怅的心情格格不入。顺着山势上行,直到山顶凉亭。远处的山峰笼罩在薄雾中,细密的雨丝涤荡着天地间的尘埃——好雨知时节。一阵风吹过,卷起林依雪头上的发带,向崖下飞去,纷乱的发丝模糊了视线。腰际穿过一双熟悉的手,林依拢起头发,看着发带飘出视线,“你怕再出意外,所以跟着我?”
叶戎沉默着,寒冷的心口不经意间透过一丝暖意。虽然林依雪还不明白自己的本心,叶戎却早已经知晓,虽然这不是出于他的本心。也许叶戎的隐疾是某些男人求之不得的,简直就是泡妞无敌心法,哪个女人能逃脱这种命运式的碰撞。叶戎是个男人的同时还是一个军人,军人的使命感与荣誉感让他不能欺瞒,无论她接受与否。林依雪换个更舒适的姿势,靠在叶戎的怀中,“为什么你总是把事情向最坏的方向预料?”
叶戎淡淡的道,“习惯了,只有这样,我才能控制自己。”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没有从军,而是按照父亲的意愿上大学,现在会如何?也许,我们会在校园里相遇?”
“也许会吧,那时候我们会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其实人生从来没有假设,我们早晚还是要面对现实的。”
“为什么你总是如此封闭自己?”
叶戎道,“你错了,只有你这样认为。我就是我,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样的,不要被你的心遮住你的眼睛。”
“其实是我对了,只有我知道这是真的。不要急着否认,事实上,最了解一个人的并不是自己,我们都欺骗过自己。”
叶戎放眼远处的浮云,“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你这样说,是距离的高度,还是心灵的高度?”
“这有区别吗?”
林依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面对一个“知心”的男人,她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如果话题继续,这次的摊牌又会陷入毫无意义的境地。叶戎也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纠缠下去,总是无意识中进入对方视角让他烦不胜烦。
林依雪提议道,“我讨厌古诗,我们是否应该换个话题?”
“办公室的文房四宝用来做什么的,批改文件吗?”
“我是在画画,不是没事就念歪诗写酸文的秀才。”
“这是傲慢的偏见。”
林依雪被气笑了,“我认为,你住在这里,真的可以落发为僧了。一叶禅师,法号都不用选。再不然,你就记住,自己叫叶戎。现在来解释一下,为什么处处招我生气?”
叶戎认真的想了想,“我没有特意那样做,事到临头总会发生一些我们无法预料的变故。最了解一个人的并不是自己,我们都欺骗过自己。”
林依雪道,“现学现卖,你倒学得快。说,你是不是故意那样做,好让我讨厌你,进而疏远你?”
这句无心之言让叶戎哑然,也让林依雪沉默下来。事实就是如此简单,叶戎唯一算错的就是林依雪的逆反心理,如果他一直在公司表现得中规中矩,林依雪绝对不会把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来。
“开玩笑的,你看今天与往常有什么不同?”
“昨天没有雨,今天在下雨。”
林依雪很无奈,每次想严肃的谈论一些事情,总是被叶戎牵引着话题跑到十万八千里外。这样的感觉真不好,处处有被人偷窥的错觉,“好吧,我承认,跑题的功夫没有你厉害。我实在想不到,你到底需要什么。金钱,你没有兴趣,名位,更不在乎。要不然你自己说,想要什么礼物?”
叶戎流里流气的道,“怎么想起送我礼物了?其实我挺喜欢数钱的。”
林依雪回头道,“我是认真的,看来你是真的忘记了,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
叶戎喃喃的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吗?我说怎么会突然下雨呢。”
飘飘洒洒的雨丝突然透着一种暧昧,林依雪仰起头,半真半假的道,“五十公斤的礼物你要不要?”
叶戎的身体明显震动了一下,“你不是都看到了,还有必要这样吗?这个提议并不公平,尤其是对你。”
“如果不是你整天让人猜来猜去,我能坠落到这里吗?”
叶戎苦笑道,“按照你的意思,都是我的错,看来我们永远做不成朋友了。”
“敢和你做朋友的,普天之下,除了高阳,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现在我终于明白,高阳还是与我,与我们都不同的。他对你没有任何期望,所以你不能影响他。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生活,很多人都会把你忽略,也是你的目的,我没有说错吧?我说过,不想做最后一根稻草,如果你想离开,我不会反对的。”
“我能到哪里去,难道你就忍心让我去祸害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