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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百尺竿头

在张翱与林父的热切期盼下,高阳叙述了与关其峰见面的经过。作为听众的的张翱一脸古怪,作为另一个听众的林父却一脸呆滞。过了一会,回魂的林父勃然而怒,你姓关的不想Сhā手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把我们家叶戎拖下水?叶戎招你还是惹你了,你想泼脏水就不能换个人,即使不在你关老板的眼前,做事也不忘记把他捎带上。出于好意的关老板如果知道林父是这样评价他的合理化建议,一定会被气得吐血三升,叶戎那小子还有人敢于算计他,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关老板的论据是有事实作为依据的,林依雪正在可怜巴巴的期盼天使的拯救,只是隔空掐架的他们还不清楚而已。

这下轮到高阳与张翱面面相觑,叶戎什么时候成他们家的了,这养女儿的人还真是不见外,大话说的如此顺口。在高阳的印象里,叶戎与林家的关系绝对称不上和睦,双方的角力一直没有停止。如果不是为了林依雪的名声着想,高阳怀疑胆大妄为的叶戎早就被他们沉了猪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一码事,那样的蛤蟆都被一棍子打死;如果癞蛤蟆真吃了天鹅­肉­又是一码事,那样的蛤蟆都是棍子不敢打的。假如林依雪因为一只蛤蟆而上演一出天鹅之死,林家才是赔了女儿折了孙子,就此断绝香火。立场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它可以让死敌瞬间成为朋友,也可以让朋友瞬间成为死敌。林父如此长尺度高跨越大纵深的转变,让高阳感到吃不消,似乎前两天他老人家还在对叶戎的行为挑三拣四,就像控诉一个白眼狼、败家子外加陈世美的混合体。断绝了叶戎这根稻草,高阳已经想不到任何解救目前危局的办法,想到下个礼拜艾佳就可能离自己而去,顿时感到一阵茫然。张翱察觉到高阳低落的情绪,向着愤愤不平的林父猛打眼­色­。林父这才发觉,他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出主意的是他,设置阻碍的也是他,一个人怎么可能黑白脸全做。可是他的反应完全出于自然,如果叶戎卷进这件事,林依雪势必会跟着卷入,那样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正式脱离关系。虽然叶戎与林依雪的走势一直处于林家掌控之外,可是却在他们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关老板的这个建议明显超出林父的接受范围,这才引来他如此反应。可怜天下父母心,高阳与张翱是永远不能猜到林父内心真实的想法。

高阳的手机不知情趣的响起来,“我们是害虫”的铃声高亢而嘹亮。半晌,神情恍惚的高阳才想起接通电话,“哪位?”

“高阳吗,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接我的电话?”

“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牟欣兰,你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难道是发烧坏掉脑子了?”

高阳嗯了一声,随即又呸了一口,我难道就不能撞到门框磕坏了脑子?这位牟欣兰真是难缠,三两句话就能让人咬牙切齿,怪不得叶戎见了她就会跑路,自小开始肯定没少受到她的毒害。“原来是你,你有事情吗?”

“这个...,周五之前叶戎会回来的,你转告他不要乱跑,我妈妈想见见他,到时候我们会去找他的,就这样吧。”

冒失的电话被冒失的挂断了,高阳却被这个回答雷的外焦里­嫩­,再次看向林父的目光充满了同情。林父刚刚为叶戎打抱不平,他们的关系将将出现弥合的趋势,牟欣兰就迫不及待的横Сhā一脚,她这个电话只能说打得太正点了。以牟欣兰的的古灵­精­怪,如果她真的加入这场情感的角逐,林家将很难再有消停之日。这个女人的现身不知道是林依雪的悲哀,还是林家的悲哀。考虑再三,高阳决定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林父,至少牟欣兰没有要他对此事进行保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还是公司的职员,不想让林依雪没有任何准备,更不想让叶戎回来后被突然袭击搞得焦头烂额。

“牟欣兰?”林父念叨着这个名字,继而是震惊,继而是愤怒,继而是惶恐。这不就是叶戎那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吗,听说她在学校把叶戎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听说她还跑到家里向林依雪当面示威,有了这些还不够,现在要拉上母亲来横刀夺爱,她还真把叶戎当成她的囊中之物了,真实婶可忍,叔叔我不可忍。作为一个尚未年老成­精­的人,林父听到消息后不禁皱起眉头,想要从这个电话中分析出对自己有用的信息。为什么叶戎会在周五之前赶回来呢,牟欣兰的语气中虽然透露着无比自信,可是他们并没有在一起,她是如何提前预测到他的行程。这些天连林依雪的手机都关掉了,林父非常确认叶戎的手机也不会例外,这是起码的“职业道德”。看来只能有一种情况,周五对牟欣兰与叶戎来说一定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所以根本不用提前去约定。这个结论让林父有些心慌慌,很是为自己的女儿感到忧虑。叶戎没有女朋友的时候,林家上下随时准备着为他制造一个,可是牟欣兰的出现完全打乱了林家的计划,让他们顿感措手不及。如何处理牟欣兰的问题已经是摆在面前的当务之急,来不得半点拖延。林家必须在现状没有完全失控之前找到解决的办法,这种危机感来源于他们对待林依雪态度的悄然转变。林父飞快的把张翱与高阳扫地出门,关起门来与父亲研究对策,电话两头的父子俩人保持着难得的一致——沉默,管还是不管,这不仅仅是一个问题,更是一个关系到林家百年声誉的重要问题。如果当初林家父子不是鬼迷心窍对媒体撒下那个谎言,现在的一切都不是问题。他们自以为聪明的维护着公司的利益,却是把公司的未来作为代价断送掉了。谁代表着公司的未来,无疑不是这对父子,他们只能代表公司的过去与现在。当他们发现昨天付出的成本与今天的收益根本不对等时,却没有修正自己的错误,而是试着把这个错误引领到另一个对他们有利的方向——真戏真做。既然已经开始下注,不到赌局结束,林家再也不可能抽出身来。俩人顺利达成一致意见,林家应该对叶戎的女朋友进行提放,必要的时候还要做出反击的姿态,至少“恶人”的名声不能落在林依雪的身上。做出这个决定之后,父子俩人皆是苦笑不已,这是再一次以出卖林依雪的意志作为代价,而且又是没有取得她的同意。林家父子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损害林依雪的利益就是在损害叶戎的利益,他们之间的权益已经很难区分开。作为家长,他们现在真的看不懂这两个人知道此事后会做什么。他们的强烈反对促使林依雪与叶戎的关系发生转变,林依雪的逆反心理造成目前尴尬的不可逆后果:他们自以为是的认为当初那是真的,结果却是一个水土不服的闹剧。当他们自以为是的认为现在还是一个闹剧时,结果却可能变成真的。他们始终不认为叶戎对于林依雪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是当有人准备横Сhā一脚时,他们才发现叶戎也不是一个坏的选择。他时而狂妄,却始终谨守道德底线,他藐视权威,却遵守游戏规则,他狂放无礼,却坚持忠孝礼仪。叶戎的身上本来没有这么多的特­性­,看的时间长了,就像头屑一样总能发现几块。每次发现叶戎的人格魅力,总能让林家上下爱恨交加,他这只孔雀总是习惯把坏的一面展现在林家面前,把好的一面偷偷隐藏起来。

因为牟欣兰一个电话,高阳的苦恼被扔到一边,完全变成了他个人的苦恼。张翱对此爱莫能助,他是一个律师,却仅限于是律师,又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作为一个刚刚拿到律师证,连一次成功案例尚不具备的菜鸟律师,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高阳足够坚强,祝愿他能够闯过这个关口。今天高阳的电话似乎有些多,看到来电的号码,高阳的心不由自主狂跳了几下,居然是林依雪的来电。如果能够找到林依雪,就意味着能够找到叶戎,也许艾佳的事情就能出现转机,接通电话的高阳急不可耐的询问起叶戎的去向。

林依雪很郁闷高阳的反应,即使公司里有天大的事情,他也应该向她汇报,毕竟她才是经理。这不是让她郁闷的根本原因,一觉禅师亲手送过来的一封信件才是源头,没想到他们已经隐居千里之外,还是能够被人找到。这是一封绿皮信,左上角印着“军用”两个红­色­大字,显示着它不凡的身份。如果林依雪的心不是如此郁闷,她应该能够看到这封信的出生时间不足一个小时,用飞机都不能这样快的送到他们这里。收到信的林依雪还在犹豫,是否应该把叶戎的眼罩揭下来,一旦这样做,这次的假期就会宣告结束。这一个月来,林依雪已经渐渐习惯简单的生活,尤其是有叶戎安静的陪在一旁,让她的心时时刻刻都能找到平静的感觉。现在的她不想,也不急于回到喧闹的城市中,也许离开这里之后,这种平静今生再也不会遇到。虽然这个想法有些自私,对于他们俩人来说未必就是最坏的选择。理­性­还是战胜了感­性­的挣扎,林依雪不想探寻叶戎绿皮书里的秘密,她要让叶戎自己做出决定。强烈的阳光让叶戎的眼睛有些刺痛,他却并没有对重见光明感到任何喜悦,直到看到林依雪手中的信。拆开这封特快专递,大大的信纸上只写了高阳两个字,没有开头,也没有落款。难道是轮到高阳了?叶戎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急忙让林依雪拨通高阳的电话。等到高阳叙述完自己的遭遇,接听电话的叶戎反而松了一口气,告诉高阳近期就会回去,到时候再想办法。高阳有些失望,叶戎的肚兜里没有掏出时空机,也没有拿出任意门,说话的语气中虽然没有多少重视,也没有一意的推脱。挂断电话前,高阳顺便提起牟欣兰打来的电话,对这个女人的­精­准预判羡慕有加。这个算不上好消息的消息让叶戎心里犯怵,如果牟欣兰不说带着母亲一同前来,叶戎肯定要做一次逃兵。现在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林依雪的身上,期望有她的守护,能让牟欣兰的张狂收敛一些。

得知叶戎要离开法华寺,一觉禅师一个劲的念诵着佛号,不知道他是愿意呢,愿意呢,还是愿意呢。突然地决定没有留给林依雪任何准备时间,虽然叶戎曾经说过要在这里住上一个月,却无法兑现承诺了。收拾行囊的间歇,林依雪心中忽然生出对这座禅房的不舍,坐在床边黯然不语。一路行来,他们同甘共苦,他们同舟共济,他们朝夕相对,他们同处一室...这一切都发生了,却又如同没有发生。当林依雪亲自为叶戎蒙上眼睛时,他们之间是如此的接近,即使做出的暧昧举动也是如此自然。她可以牵着叶戎的手,可以挎着叶戎的胳膊,或是偶尔疲倦时索取一个小小的拥抱。没有了眼睛,叶戎不再需要被动伪装,也不需要心灵上沉重的包袱。他还可以倾听,听花开花落的声音,他还可以品味,品味酸甜苦辣的馨香。可是当她取下那条飘带时,隔膜又如此自然的产生了,就像不曾消失一样,让她无处可逃,让她不知所措。点点不舍迅速弥漫她的心房,林依雪的眼睛变得有些潮湿,她真的想就此留下来,却做不到,只能把这间禅房深深的刻在心底,作为一个永恒的烙印。不是每次付出都没有回报,林依雪的眼前出现一双熟悉的手,那是她每天都能触摸到的叶戎的手,“你知道的,有些习惯一旦养成是很难更改的,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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