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饥饿百年(5)
( 李地改名为何地。***那一年,他十二岁。
二
何兴能和张氏巴望李高氏从此消失,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完全占有何地。何地是他们最可宝贵的、没花多大代价就得来的财产。一度时期,他们禁止何地出去跟别的小孩子玩,生怕这件财宝受了损伤。可何地虽然形象斯文,童心却在,不仅想跟同龄人接近,还要跑到大山上去,掏鸟窝,寻野果,捡拾猎人的枪弹切割下的五光十色的羽毛。何兴能将他锁在家里,即便大冬天哭出痱子也不放他出去。何地要被关疯了,他说我不玩了,我念书去!何兴能颇感新鲜,念书?十几岁的娃娃,马上就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为我何家传宗接代,还念啥书?在何家坡,何华强算财了吧,可从他高祖父算起,就没一个人读过书!何华强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却陆陆续续购置了上百挑田产,把土地侍弄得该长啥就长啥。这种比较让何兴能和张氏觉得读书是多么无聊。他们只需要有个儿子就行了,念不念书无关紧要。这个儿子不仅要为他们养老送终,还要去跟那狗日的何华强斗;眼下不能跟何华强斗,将来也要跟何华强的后人斗!……此外,他们不让何地念书,还有一层隐秘的担忧:传说清雍正年间,何家坡出过一个读书人,名叫何条元,此人才高八斗,狂放不羁,上京应试,竟把放在考官旁边的花翎先戴在头上再坐下答题。返乡途中,他买了一木船书籍,边读边扔,过目成诵。他中了进士,人未到家,榜已送达。谁知,他的木船刚进清溪河,突然腹痛难忍,暴死船中。何家坡人由此得出结论:此地只养罗大人那样的“武棒棰”,不养读书人。——更何况,据说当年的何条元,就住在何兴能的屋基里!好不容易捡一个儿子,怎舍得让他半途夭折?
但何地不管这一套,威胁说,如果不让他念书,他马上就去找母亲和哥哥。
母亲遗传给他的坚定性格使他说一不二。
何兴能和张氏只好被迫同意他上学。
三里地外有处寺庙,名叫鞍子寺,几十年前一场火灾,让寺庙里香火断绝,一个姓杨的老秀才在那里重起木屋,办了所私学,方圆十余里吃得上饭并且还想大富大贵的人家,都把孩子送去蒙。我父亲说,从何家坡至那所学堂,路虽不远,却是万山老林,合围粗的树一根挤着一根,盘根错节,枝桠蔽天,何苕藤、紫皮藤、糖铃刺、酸枣刺……网一样架在树桠间,要是冬季,成日里从野地升起绿幽幽的细雾,罩住森林里原始的残酷和神秘。如果在里面呆得久了,腐殖质的气味可以致人昏厥。由于何家坡有子弟去鞍子寺读书,有人便特意砍出了一条路,但今年砍去明年长,因此年年都得砍。何地上学后,怕孩子回家时迷了路,何兴能做了件好事:在大树上系了红绸,作为路标。
何地的聪明才智,从上学的第一天就展露出来,他不仅能背书,还能讲书,他的许多即兴挥,让杨老先生一面大摇其瘦长的脖子,一面称赏不已。由于何地的超凡出众,使他很快就在同学中建立了威信,那些取笑他是外乡人并扬要把他赶出何家坡的同学,不仅不敢再取笑他,还争先恐后巴结他。何地就在被巴结当中坏了德性。他让何家坡的同学做了一乘滑杆,上学的时候,一进入老林,就坐上滑杆,由同学把他抬到学堂附近,再将滑杆藏进林子;放学后,走到先生看不见的地方,就把滑杆拖出来,同学将他抬回何家坡,快出林子,他又下来,并将滑杆藏好。他这样逍遥了一年,突然得了“铁斑麻”,浑身长红疙瘩,连成一饼,在当时的乡村,是绝症,可何地自采草药,捣碎之后,箍在身上,竟将铁斑麻“箍”好了!
此时,何家坡来了一个算命先生,说何地是文曲星下凡,是比曾中进士的何条元还大的一条鱼,何家坡山太雄,土太薄,养不活这条鱼,如果他再读书,不上二十岁就会戴顶子,戴上顶子不出三月,就会死于非命。何兴能和张氏惊闻此,再不让何地走鞍子寺那条路了。
6.饥饿百年(6)
( 何地自己也被吓住,并不强求上学。***
他不知道,那个算命先生是何兴能特意找来且按他的旨意说出那番话的。
儿子不再上学,张氏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到处物色媒婆,要为儿子订亲结缘。
何地十六岁里订下亲,女方是何家坡后山──望鼓楼的人,姓许,单名一个莲字。她后来成了我的奶奶。父亲只用一句话来形容奶奶的长相:漂漂亮亮的。这一句过分抽象的话显然不足以说明问题,因为许莲的美,至今被人传扬,那些跟父亲年岁相仿的老人不服气某个模样儿生得周正的新媳妇,往往就是一句:“赶许莲差他妈蛮天远!”某年,我从外地回到故乡县城,在朋友家无意中翻阅民国时期当地文人出版的一部笔记,在“人物门”中竟有这样的句子:“老君山多出美妇,望鼓楼许素和之女许莲,年未及笄即有闭月羞花之容,嘴角一痣,似能语,星目流转,顾盼传。”这样的一个美人胚子,之所以沦落为我的奶奶,一为家贫,不与豪门纨绔公子般配,二为山高,不被怜香惜玉者所识……
谁知,何地订亲不久,何兴能便一命归西,张氏也深感自己来日无多,就想给儿子完婚,无奈儿子守孝期未满,不能议定婚事。没想到仅过两月,张氏又死去了。张氏死得很奇,吃罢晚饭,她坐在火堂边打瞌睡,何地提了一桶猪食,泼泼洒洒地一边出门,一边说:“妈,瞌睡来了上铺里去困嘛。”张氏唔唔应声,还睁了眼说:“人老了没球得祥(福气),一坐下来就想挺瘟。”其间,三曾祖父何兴孝和妻严氏进来了,张氏招呼他们坐了,又继续打瞌睡。何兴孝把火堂掏了一下,加进一块烘焦了的青冈柴,火便熊熊地旺了。严氏对张氏说:“这么大的火,坐那么拢,不怕把胯里的家私烤糊了?”张氏没回话。何地喂了猪回来,跟三爹三母打过话,又喊母亲到床上去睡,喊了数声,张氏没有反应。猛然间,何兴孝听到囫囵一声响,接着张氏的脖子搭了下去。何兴孝惊慌地吼叫:“娃娃,你妈怕不行了,我刚才听到她跨过奈何桥的脚步声呢!”毕去探张氏鼻息,果然已经断气。
何地哭了一回,在何兴孝的帮助下,安埋了母亲,就锁了房门,上李家沟去寻他生母和哥哥。他打算把生母和哥哥接到何家坡来。这几年,由于有了何地的帮助,何兴能又买了几亩田,日子当然比李家沟好过。
何地到李家沟,根本没有生母和哥哥的踪影,以前的几亩田,早被别人占去。
他什么也没说,阴悄悄又回了何家坡。
听说何地要去接生母和哥哥,何家坡头号财主何华强不自禁地摸了摸那根皮面溜光、头部沾了星星点点狗血和几根狗毛的打狗棒。这根打狗棒他已用了十年。如果李高氏敢来,何华强将以极端的方式把那家人赶走的。后来,何地一个人回了何家坡,何华强便只是冷笑两声,把打狗棒藏了起来……
何兴孝对何地说:“娃娃,你爹妈都死了,那些旧规矩就不要了,依我看,赶快把婚结了是正经。”邻居都这样劝他。见过许莲的人说,那女子家里虽穷,可美若仙人,再拖延下去,说不定会拖出变故。何地完全没了主张,一切依照三爹三母的意志去办。
来年的春天,我爷爷何地还没满十七岁的时候,与老君山望鼓楼的许氏完了婚。
爷爷和奶奶婚后的生活,我父亲何大往往羞于谈论。
结婚那天,何地与许莲入室合卺之后,十余青壮男人就闯进新房,嚷着要喝新酒。何地捧出一口酒坛,请他们畅饮。这些男人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都已结婚,对男女之事也早已了然,却永远不失新鲜,一个说:“何地,你龟儿子今天晚上就莫想歇气哟。”何地不懂,殷勤地说:“你们耍,耍一晚上也无妨。”一阵大笑之后,众人说:“我们不想耍,我们想帮你干活哩!”何地说:“晚上干啥活呢,外面连个月亮也没得。”又是一阵大笑。许莲粉颈低垂,面颊早已红过耳根。见新娘如此,一帮浪荡子更加来了兴致,一个说:“何地呀,今晚你可耍不成,要打井哩。”另一个说:“别看是一眼现成的井,要打下来,非把你龟儿子累得气吼八吼不行。”何地依然没懂,痴痴傻傻望着他们憨笑。一个年纪稍长的说:“何地,你找不找得到那眼井在哪里?”众人附和:“他肯定找不到,我们都是好兄弟,帮他一把好啦!”说罢,一个满脸长着疙瘩的家伙竟在许莲身上动手动脚。许莲一边躲,一边向何地斜瞟,见何地还在憨笑,她便将头一扬,正色道:“要喝酒就喝酒,不喝酒就各自回家歇息。何地,时间不早了,把灯点上,送各位大哥回去,明天一早,我们还要到酸梨树坡薅草。”
7.饥饿百年(7)
( 许莲初来乍到,竟知道酸梨树坡是何地的土地,证明她早已从父母的口里对何地的家境知根知底了。ww
这些青年毕竟是农家子弟,本无坏心,经许莲这么一说,亦觉无趣,不要何地拿灯送,相继出门去了。
他们并没走远,出门又集合到一处,悄悄转到新郎新娘窗下,要听个究竟。
通常况下,听房者要冻得、站得、累得,直到后半夜才会有收获的,可这群人刚一转到窗下,就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
许莲对何地说:“你当真不晓得?”何地没有应声,许莲说:“在这里,你摸摸就晓得了。”接下来就全是许莲的声音:“……憨子,你抖了?……噢……痛……没事的……”几分钟后,有了何地的喘息声。何地说:“还真有趣。”许莲哼哼叽叽一阵,屋子里才静下来。
窗外阴沟边拥拥挤挤的十几个人,出一片声的气喘,好在并没被何地听出是人的喘息,他以为那是偏厦牛棚里的老牛在反刍,或者猪圈里的猪因为吃得过饱在放屁。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他们正打算离开,没想到许莲又说:“还来吗?”何地急切切地说:“还来。”一阵乱响。比第一次孟浪得多。那些年轻人忍耐不住,便一个接一个的回家去了。
那天晚上,有七八个人都打了自家婆娘,说她们无用。
许莲是一片丰饶的土地,让何地从未有过的滋润起来了。由于生在穷人家,许莲对什么农活都在行,里里外外也收拾得干净利索。何兴能和张氏离世的前两年,家里雇了短工,许莲嫁过来,就把短工辞退了,她认为两个人做几十挑田的活,是没有资格雇人的。奇怪的是,不管怎样劳累,许莲都嫩白如初。只是何地消瘦多了,同辈人──尤其是在何地与许莲的初夜听过房的人,就取笑他:“莫信你婆娘的话,还是雇个短工安逸点。”何地老老实实地说:“她干的活比我干的还多。”同辈人说:“傻子!她只是白天干,你晚上还要干嘛!”何地知道他们说孬话,满面羞红,那群人就把在窗下听到的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何地羞愤交加。回家后,他跟许莲堵气,许莲莫名其妙,取下挂在花篮口上的一根狗尾草,去撩丈夫的鼻孔。没想到平时说话斯斯文文从不火的丈夫,竟然给了她一个耳光,还骂:“不要脸!”许莲摔倒在地,百般委屈涌上心头,但她并没流泪,艰难地爬了起来。她没有摔伤,可她的肚里已装上了我的父亲。
之后两天,两口子没有说话,屋子里虽有人活动着,却像鬼屋一般。
还是何地忍受不了这重尴尬,主动向妻子讨好。许莲不理他。又挨了半日,何地实在熬不过,泪水巴拉地给妻子认错。这时候,许莲才正经问他那天为啥无来由地火,还甩她耳光。何地就把同辈人的玩笑话向她讲了。他以为妻子也会羞愧难挡的,谁知许莲听后,笑得前仰后合:“这有啥呢,我早晓得他们在听房,他们愿意忍饥挨饿的站在窗外听,让他们听去!”毕,许莲又要来,可何地一点绪也没有,他古怪地看着妻子,觉得这女人简直不可思议……
我的父亲出生在青黄不接的农历二月。这似乎早已注定了他一生的苦命。在生育孩子方面,许莲有着远大的理想,何地本想给孩子取一个文雅些的名字,可许莲坚持己见,把第一个孩子取名何大。她想这样依次排下去,何大何二何三何四以至无穷。果然,仅仅一年零两个月后,我的二爹出生了。我二爹当然就叫何二。
何二出生后的半年,许莲并没如想象的那样及时怀孕。据一些老妇人说,那是因为过度操劳所致。许莲还没坐满月子,就下田薅秧了。刚生过孩子的人血亏,连冷风也吹不得的,何况下到水田里去。她本说把几亩田的秧薅完再歇息些日子,可一旦下地,就没法从繁杂的农活中抽身出来,锄草、摘绿豆、打整田边地角、扳苞谷、收割稻谷、挖洋芋、办冬水田……还不说日日需要服侍猪牛!
不过许莲并不信老妇人们说的那一套,她认为自己之所以没及时怀孕,不过就像种田种地一样,种了两季苞谷,就要歇息一年,或者换种些别的。
8.饥饿百年(8)
( 她笑嘻嘻地对别人说,她的下一个孩子,一定是个女孩。ww***
三
春天里,金子般的油菜花漫山遍野地开放,整个何家坡弥漫着令人昏昏欲睡的药香。中午时分,许莲从坡上弄回一大花篮牛草,就坐在门槛上奶何二。她的头已被汗湿,一绺一绺地粘贴在白皙如藕的脖颈上;当她把衣襟打开,奶膛里立时喷出一股热气。她挺实雪白的**上,也密布着鱼籽样的汗珠。何二不管这些,咂着汗浸浸的奶头,两只手还把母亲的两只奶握住,生怕被别人抢了去似的。这当口,何地回来了,他也弄了半背牛草,牛草之上,坐着下巴尖尖的何大。我父亲说,在那年月,大人上坡干活,哪怕是六七岁的孩子,也用小衣(裤子)捆在床上,唯许莲不捆孩子,何地要捆,被许莲坚决制止了:“成天扔在家里,太阳也照不到,娃儿咋长?手脚一捆,连个痒处也搔不到,舒服吗?娃儿再小也是人!”一旦上坡干活,就是何地带一个,许莲带一个,即便她挑八十斤一担的粪上山,也把孩子用布条绾在背上。
何地回来后,坐在街檐下的青石坎上抽了袋叶子烟,神经就有些不作主,好像有什么东西遗忘了,一时又想不起来,心里痒得难受。这时候,何大在石坎的缝隙里掏虫子,掏着掏着,看见弟弟在吃奶,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喊饿。何地没好气地给了他一巴掌,到碗柜里去寻冷饭,没想那半碗冷饭已被许莲倒给鸡吃了,何大便更加扬声地哭。何地怒吼道:“再哭,老子把你扔到朱氏板去!”朱氏板的岩堑里放着许多火匣子,匣子里装着死去的小孩;有的死孩子还用箢篼挂在树枝上。何大并没被吓住,他只怕妈妈,就跟何家坡的人只认许莲是这家的户主一样。何地气呼呼的,自去抱柴做饭。
许莲不明白丈夫为啥突然坏了心,她望着他瘦瘦的脊背和汗湿的衣衫,想他一定是太累了。她制止了何大哭叫,心痛地对丈夫说:“我来做饭,你把二娃子抱到沟那边找耍子儿去。”
许莲温柔如水的语,使何地的气全消了,也对自己突然火感到不可理喻。他听话地抽出一根扎进衣服弄得他奇痒难耐的茅草,过来抱何二。何二已在母亲的怀里睡去。许莲翻动她那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珠,娇嗔地说:“硬是该你耍的命哩,连二娃子都心痛你了。”说罢,将奶头从孩子的嘴里取出,起身把何二抱进里屋的床上去。何地站在原地,怔怔地呆。妻子许莲不可思议的美,直到这一刻才打入他的心。他看着许莲粉嫩的脖子、摇曳的腰肢和花瓣一样的ρi股,一股幸福的暖流从脑门直贯脚心,与此同时,他的家伙蠢蠢欲动,把单层的裤子顶得老高。他冲进了里屋。许莲正在给何二掖被子,何地从后面一把抱住她,将硬生生的东西顶了过去。我奶奶许莲生就一个尤物,哪里经得住这样的疼爱?她扭过脖子,嘴嘬过来。何地松了手,轻轻一带,许莲便跟他面对面了。何地从她嘴唇亲下去,吃到了他儿子何二刚刚吃过的奶头。当他去解许莲裤带的时候,何大突然在伙房喊:“妈,我饿。”何地停下来,许莲也睁开眼睛,两人相视而笑。“晚上吧,”许莲说,“晚上!”
两人出门来,何地在何大脏兮兮的脸上亲了一下,就下红苕坑摸出一个足有半斤重的白苕,把皮和烂去的部分削掉,让何大啃。何大满心欢喜,一面啃,一面出门找小朋友去了。
何地也出门去了,但他没有去沟那边找耍子儿,而是空手去了坡地。
他要去看自家的油菜。从屋后转过去,上一坡垒砌得龇牙裂嘴的石坎,只见艳丽的春光横躺在山坡上。向西望去,就是一片金黄的大海。其实西边也不平整,但高高的油菜秆,淹没了田间小路,也淹没了那些肥肥瘦瘦的土坡。何地慢悠悠地走过去。这是别人家的油菜地,秆子细瘦,叶片小小的,花也不繁,像永远也育不全的女人,比起自家的来,差得很远。何地就在这比较当中体味着甜蜜,也憧憬着远景。到了酸梨树坡,就进入他的地界了。时下无儿无女的杨光达的油菜地与之毗邻,虽只一坎之隔,却是两重天地,杨光达地里的油菜,就像他两口子的老脸,干瘪瘪的,而他地里的,秆子肥肥壮壮,花也鲜鲜活活。何地想,这些油菜,就像许莲。由此他想到晚上的好事,就更加兴奋起来。他沿沟畔向深处走去。沟被许莲掏得干净而利索,竟也像她的身体。何地的腿间禁不住勃动了,他觉得有趣,一掌打在那东西上,那东西受了委屈,充满怨气地垂了头。又走几步,见许多采花的蜜蜂,嗡嗡地叫着,在花蕊里盘旋飞舞,何地觉得这些蜜蜂畏亵了他的妻子,就以手作扇将它们扑开了。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