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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醒世恒言 > 第二十三卷 金海陵纵欲亡身

第二十三卷 金海陵纵欲亡身

行,说他没福!看来倒是我没福!”女待诏道:“夫人­干­净识得人。只是那人情

重,眼睛里不轻意看上一个人。夫人如何得没福!”一边说,一边篦头。三个人

说得火滚般热,竟没一些避忌。这定哥欢天喜地,开箱子取出一套好衣服,十两

雪花银,赏与女待诏,道:“婆子,今日篦得头好,权赏你这些东西。我日后还

要重重酬你。”

女待诏千恩万谢,收藏过了。才附着定哥耳朵说道:“请问夫人,还是婆子

今日去约那人来?还是明日去约他?”定哥面皮通红,答应不出。贵哥道:“老

虔婆做事颠倒!做事好笑!今日是一个黄道大吉日,诸样顺溜的。况且那人数日

前就等你的回复,他心里好不急在那里。你如今忙忙去约他晚上来,他还等不得

日落西山,月升东海,怎么说个明日?”定哥笑道:“痴丫头,你又不曾与那人

相处几时,怎么连他的心事先瞧破来?”贵哥道:“小妮子虽然不曾与那人相处,

恰是穿铁草鞋,走得人的肚子过。”定哥又冷笑了一声,低头弄着裙带子。女待

诏道:“婆子如今去约那人,夫人把恁么物件为信?”贵哥将定哥一枝凤头金簪

拿在手中,递与女待诏。那簪儿有何好处:叶子金出自异邦,­色­欺火赤;细抽丝

攒成双凤,状若天生。顶上嵌猫儿眼,闪一派光芒,冲霄耀日;口中衔金刚钻,

垂两条珠结,似舞如飞。常绾青丝,好像乌云中赤龙出现;今藏翠袖,宛然九天

降丹诏前来。这女待诏将着这一件东西,明是个消除孽障救苦天尊,解散相思五

瘟使者。贵哥把簪儿递与女待诏道:“这个就是信物了。”定哥笑道:“这妮子

好大胆,擅动我的首饰!”贵哥笑道:“小妮子头一次大胆,望夫人饶恕则个。”

定哥道:“饶你!饶你!”

女待诏欢天喜地,接着簪儿出门,一径跑到海陵府中。海陵正坐在书房里面,

女待诏便走到那里,朝着海陵道:“老爷恭喜!老爷贺喜!”海陵道:“我托你

的事,如今已有七八日了。我正在恼你,你今来贺恁么喜?”女待诏道:“老­妇­

人如今不做待诏了,是一个檄定三秦扶炎刘的韩信,临潼斗宝尊周室的子胥,怀

揣令旨兵符来救那困围城的烈丈夫,怎么还说个恼字!”海陵欣欣然道:“早知

你­干­成了功劳,却是错怪了也。”那女待诏把前前后后的话,细细陈说了一遍。

才向袖中取出那同心结的凤头簪儿,递与海陵道:“这便是皇王令旨,大将兵符,

一到即行,不许迟滞。”欢喜得那海陵满身如虫钻虱咬,皮燥骨轻,坐立不牢,

道:“这事亏着你了!只是我恁么时候好去?从那一条路入脚?”女待诏道:

“黄昏时候,老爷把幅巾笼了头,穿上一件缁衣,只说夫人着婆子请来宣卷的尼

姑,从左角门进去,万无一失。”海陵笑道:“这婆子果然是智赛孙吴,谋欺陆

贾,连我也走不出这个圈套了。”忙取银二十两赏他。女待诏道:“前日送与贵

哥的宝环、珠钏,贵哥就送与夫人作聘礼了。老爷今晚过去,须索另寻两件去送

与他。”海陵道:“环儿、钏子,我还有两对,比前日的更好,原留着送夫人的。

夫人既收了那两对,我晚上另带这两对去送与他。你须先和他约会一个端正,后

头好常常来往。”女待诏应允,去见定哥把海陵的说话回复了一遍。定哥满面堆

下笑来,叫贵哥送他出门,嘱咐道:“师父早些来。”女待诏一头走,悄悄地对

贵哥说:“完颜老爷再三嘱谢你,说晚上另有环儿、钏子送你,比前日又好。你

须要温存抚惜他,不要只推在夫人身上。”贵哥啐了一声,道:“好一个包前包

后的马泊六!”两下散去。

看看天­色­晚了,定哥便吩咐前后关门,男­妇­各归房去。大小侍婢,俱各早早

歇息,不许东穿西走,只留贵哥一个在房伏侍。不觉谯楼鼓响,远寺钟鸣。这海

陵瞒了徒单夫人,一个从人也不带着,独自一个走到女待诏家中,敲门叫道:

“待诏在否?”只见女待诏提了一盏小灯笼,走将出来开门。看见海陵黑魆魆的,

独自立在街上,便道:“请进来,坐坐去。”海陵道:“这是什么时候,还说坐

坐?”女待诏道:“譬如他那里还不招架子,怎的这般­性­急?”海陵笑一声,拽

了手就走。女待诏道:“放尊重些,不要连婆子也取笑。”两个提着这盏小灯笼,

遮遮掩掩,走到乌带府衙角门首,轻轻敲上一下。那里面走出一个丫鬟,也拿了

一碗小纱灯儿,迎门相叫。海陵走进门去,丫鬟便一地里拴上了门。女待诏扯扯

海陵道:“颜师父,这个便是贵哥姐姐。”海陵听了女待诏话,便千揖万揖,谢

了贵哥。又在袖子里取出两双环共钏与他,道:“屡劳姐姐费心,这物件权表寸

心,望姐姐勿嫌轻薄。”女待诏从旁撺掇道:“老爷仔细看一看,不要错认了。

若论这般一个好姐姐,就受老爷这聘礼,也不为过。”海陵笑道:“原蒙姐姐错

爱,才敢唐突。若论小生这般人物,岂不辱莫了姐姐?”女待诏道:“老爷不必

过谦,姐姐不要害怕。你两个何不先吃个合卺杯儿?”海陵道:“婆婆说得极是。

只是酒在那里?杯儿在那里?”女待诏搿着他两个的头道:“好个不聪明的老爷,

杯儿就在嘴上,好酒就在嘴里。你两个香喷喷美甜甜皃一个嘴,就是合卺杯了。”

海陵道:“果是小生呆蠢,见不到此!”便搂着贵哥,要与他做嘴。那贵哥扭头

捏颈,不肯顺从。被海陵拦腰抱住,左凑右凑。贵哥拗不过,只得做了个肥嘴。

海陵就用出那水磨的工夫,咂咂咬咬,多时还不放松。女待诏笑道:“好姐姐,

酒便少吃些,莫要贪杯吃醉了,撒酒风。”海陵便照女待诏肩胛上拍一下,道:

“老虔婆!一味胡言,全不理论正事。”

三个人说说道道,走到定哥房中。只见灯烛辉煌,杯盘罗列,珍羞毕备,水

陆兼陈。恰便似会亲见礼,男男女女斗新妆;庆喜芳筵,­色­­色­般般堆美品。海陵

近前下拜,定哥慌忙答礼,分宾主坐下。女待诏道:“今日该坐床撤帐。你两个

又不是亲家翁,如何对面坐着?”拖定哥过来,坐在海陵一边。贵哥嘻嘻地笑道:

“你才做媒婆,又做搀扶婆了。”海陵道:“这个叫做一当两,大家免思想。”

他两个并肩同坐,一递一杯,席前各叙相慕之意。女待诏坐在傍边,左斟右劝。

贵哥捧着酒壶,正在椅子背后,看他们调情斗口,觉得脸上,热了又冷,冷了又

热。约莫酒至半酣,女待诏道:“欢娱夜短,寂寞更长,早结同心,莫教错过。”

便收拾过酒肴几案,拽上了门关,自和贵哥去睡了。他两个携归罗帐,各逞风流。

解扣轻摹,卸衣交颈。说不尽百媚千娇,魂飞魄荡。正是:

春意满身扶不起,一双蝴蝶逐人来。

颠倒约有两个更次,还像缥胶一般,不肯放开。两个狂得无度,方才合眼安

息。那女待诏也鼾鼾的睡着不醒。只有贵哥一个听他们一会,又走起来睃他们一

会,耳闻目击这许多侮弄的光景,弄得没情没绪,辗转无聊,眼也合不上。看看

谯楼上钟鸣漏尽,画角高吹,贵哥只得近前叫道:“­鸡­将鸣矣,请早起身,以图

再会。”海陵从魂梦中爬起来,披衣就走。定哥也披了衣服,要送海陵。海陵叫

他将息,不要他起来。定哥吩咐贵哥:“好好送爷出去,你就进来。”贵哥便掌

了灯,悄悄地一重重开了门送海陵。海陵走了几步,见侧边一间厢房,净荡荡没

有人,便搂住贵哥求欢。贵哥道:“夫人极是疑心重的,我进去得迟,他岂不怪!”

海陵道:“你是有功之人,夫人也要酬谢你的,定不作酸!”一头说,一头就抱

了贵哥走进厢房。恰好有旧椅子一张,靠着壁边,海陵就那椅子上,与贵哥行事。

原来贵哥年纪只得十五六岁,乌带虽是看上他,几番要偷摸他,怕着定哥,不曾

到手。他只睃见定哥与海陵这般恩爱,只道怎地快乐,所以欣然相就,不道初时

如此疼痛,连声告饶。海陵亦爱惜他,不敢恣意。却又舍不得放手,摩弄多时,

才出角门而去。

却说定哥见贵哥送海陵去,许久不转,疑有别事。忙忙的潜踪蹑足立在角门

里等他。见他慢慢的转来,便将身子影在黑地里,听他说些甚话。只见他一路关

门,口里喃喃的说道:“这桩事有甚好处,却也当一件事去做他,真是好笑!”

一头说,一头笑,望房里走,只道没人听见。不料定哥影着身子,跟着他。走到

房里转身去关房门,才看见定哥立在房门外,吓了一跌,羞得当不得!定哥扶他

起来道:“你和他­干­得好事,我都瞧见了。”贵哥道:“并不­干­恁么事。”定哥

道:“你赖到那里去?若是别一个,我实是容不得。他是你引进来的,果然不比

我那浊物。如今正要和他来往,难道倒多你不成?只是你日后不要僣我的先头。”

贵哥道:“小妮子安敢僣先?只望夫人饶恕!”说毕,大家欢欢喜喜,坐到天明。

不题。从此以后,海陵不时到定哥那里,通宵作乐。贵哥和定哥两个,就像姊妹

一般,不相嫌忌。渐渐的侍女们也都知道,只是不敢管他闲事。所不知者,乌带

一人而已。

光­阴­似箭,约摸着往来有数个月。海陵是渔­色­的人,又寻着别个主儿去弄,

有好一程不到定哥这里。这定哥偷垂泪眼,懒试新妆,冷落凄凉,埋怨懊悔,叫

贵哥着人去寻女待诏,要他寄个信儿与海陵,催他再来。那女待诏又病倒在床上,

走来不得。定哥捺不住春心鼓动,欲念牢­骚­,过一日有如一年;见了乌带就似眼

中钉一般,一发惹动心中烦恼,没法计较。家奴中有个阎乞儿,年不上二十,且

是生得­干­净活脱。定哥看上了他,又怕贵哥不肯,不敢开言。凑着贵哥往娘家去

了,便轻移莲步,独自一个走到厅前,只做叫阎乞儿吩咐说话,就与他结上了私

情。怎见得私情好处?一个是幽闺乍旷,一个是女­色­初侵。幽闺乍旷,有如饿虎

擒羊;女­色­初侵,好似苍鹰逐兔。鸳鸯枕上,罗袜纵横;翡翠衾中,云鬟散乱。

定哥许多欲为之兴趣,此际方酬;乞儿一段鏖战之­精­神,今宵毕露。惟愿同心天

地老,何妨暮暮与朝朝。

如此来往,非止一夜。一日贵哥回来,看见定哥容颜,不似前番愁闷,便问:

“那人是几时来的?”定哥道:“那人何尝肯来?不是跳槽,决是奉命往他方去

了。我日夜在此想你,怨你,你为何今日才回?”贵哥道:“夫人如何是想我?

如何是怨我?”定哥道:“亏你引得那人来,这便是想你。那人如今再不来,这

便是怨你。”贵哥见定哥这样说话,心中有七八分疑惑,只是不敢问。停不移时,

定哥叫贵哥进房中,要对他说些恁么话,却又脸红了不说,半吞半吐的束住了嘴。

贵哥立了一会,只得问道:“夫人呼唤小妮子来,毕竟要吩咐些话,怎的又不开

口?”定哥叹口气道:“你去得这几日,我惹下一桩事在这里,要和你商议,故

此叫你来。及至你到我跟前,我又说不出了。”贵哥道:“夫人平日没一句话不

对小妮子说的,怎么今日这般含糊疑虑?”定哥道:“我不好说得,我受了乞儿

的亏!”贵哥道:“乞儿不过是抄化无赖的人,受了他亏,夫人若肯饶他,便不

打紧;若不肯饶他,着当直的送到五城兵马司,打他一顿板子,重重的枷枷示他

两三个月就出气了。”定哥道:“不是这个乞儿,所以要和你计较一个长便。”

贵哥道:“不是这个乞儿却是那个乞儿?”定哥道:“是家中的阎乞儿。”贵哥

道:“若是阎乞儿冲激了夫人,一发好惩治的了。夫人自己不耐烦打他,也不消

送官府,只待老爷回来,着着实实的打他几百,赶逐他离了府门就勾了,有恁么

长便、短便要计较的?”定哥附着贵哥的耳朵道:“不是这般说话。数日前我被

阎乞儿强Jian了,不好对别个说得,只等你回来,和你商议一个长便。”贵哥笑道:

“府中规矩,从来男子不许擅入中堂,便是那人来,也有个女待诏做牵头,小妮

子做脚力,才走得进来。这狗才怎的敢闯进绣房,强Jian夫人?真是夫人受亏了。

这狗才的胆,不知怎么这样大的!但不知他是日间闯来的,是夜间闯来的?”定

哥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羞惭满面道:“不瞒你说,是夜里进来的。”贵

哥笑道:“据夫人说来是和­奸­,不是强Jian了。不要说乞儿有罪,连夫人也有个罪

了。”定哥道:“我睡着在床上,不知他怎地走将进来把我骗了。”贵哥笑道:

“这狗才倒是个啄木鸟!”定哥也笑道:“他怎的是个啄木鸟?”贵哥道:“小

妮子闻得那啄木鸟,把尖嘴在那树上,画了几画,摇了几摇,那树木里头的蠹虫

儿,自然钻出来,等这鸟儿吃。夫人的房门谨谨拴上的,房门又有侍妾们相伴着,

不知这狗才,把甚的在夫人门上,画得几画,摇得几摇,夫人的房门就自开了,

岂不是个啄木鸟?”定哥笑道:“好姐姐,你又来取笑。我实实与你说,那人许

久不来,我心里着实急他。你又不在家中,没有一个知我心的,我冷落不过,故

此将就容纳了乞儿。你如今既回来,我就断绝了他,再不许他进来就是。”贵哥

道:“萧何律法,和­奸­也合杖开。夫人这说话,正合着律法,但凭夫人自家裁处。

只怕那虫儿不肯躲,又要钻出来凑着。”他两个正在说话,当直的报说乌带回来。

大家惊得面如土­色­,忙忙出去迎接。不在话下。

当时定哥虽对贵哥说了这一番,心中却不舍得断绝乞儿,依先暗暗地赶着空

儿­干­事,只不敢通宵作乐。贵哥明知其事,也只做不知,不去参破他。婢中有个

小底药师奴,一日撞遇定哥和乞儿在轩廊下说话,跪来告诉贵哥。贵哥叮嘱他,

叫他不要多管,惹夫人责罚。如此小底药师奴也不对人说。乞儿常常来撩拨贵哥,

要图贵哥打做一家,贵哥只是不理他。一日,乞儿张着眼错,把贵哥一把搂了要

亲嘴,被贵哥骂道:“你这狗才,身上惹下了凌迟的罪儿,还不知死活,又来撩

我!我说出来时,只怕你这狗才,死无葬身之地。”那乞儿吃了这一场抢白,暗

暗对定哥说,才绝了这个念头,再不敢来誂弄贵哥。

后来海陵即了大位,乌带还做宗义节度使。每遇元会生辰,使家奴葛鲁葛温

诣阙上寿。定哥亦使贵哥候问两宫太后起居。海陵一见贵哥,就想起昔日情意,

因贵哥传语定哥道:“自古天子亦有两后者。能杀汝夫以从我,当以汝为后。”

贵哥归,具以海陵言告定哥。定哥笑道:“少时丑恶,事已可耻。今儿女已成立,

岂可更为此事,以贻儿女羞?”盖与阎乞儿相得,不忍舍之也。海陵闻其言,又

使人对定哥说道:“汝不忍杀汝夫,我将族灭汝家。”定哥大恐,乃以子乌答补

为辞,说:“彼常侍其父,无隙可乘。”海陵即召乌答补为符宝祗侯。定哥与贵

哥商议道:“事不可止矣!”因乌带酒醉,令家奴葛鲁葛温缢杀乌带。时天德三

年七月也。乌带死,海陵伪为哀伤,以礼厚葬之。使小底药师奴传旨定哥,告以

纳之之意。定哥将行,贵哥为从。小底药师奴谑之曰:“夫人行矣,阎乞儿何以

为情?”定哥惧其泄于海陵也,以奴婢十八口赂之,使无言与阎乞儿私事。

定哥入宫,海陵册为娘子。贞元元年封贵妃,大爱幸,许以为后。赐其家奴

孙梅进士及弟。海陵每与定哥同辇游瑶池,诸妃步从之。阎乞儿以妃家旧人,得

给侍本位。后海陵嬖幸愈多,定哥希得见。一日独居楼上,海陵与他妃同辇从楼

下过。定哥望见,号呼求去,诅骂海陵,海陵佯为不闻而去。定哥益无聊赖,欲

复与乞儿通。乃使比丘尼向乞儿索所遗衣服以调之。乞儿识其意,笑曰:“妃今

日富贵忘我耶?”定哥欲以计纳乞儿于宫中,恐阍者察其隐,乃先令侍儿以大箧

盛亵衣其中,遣人载之入宫。阍者索之,见箧中皆亵衣,阍者已悔惧。定哥使人

诘责阍者,曰:“我天子妃,亲体之衣,尔故玩视何也?我且奏闻之。”阍者惶

惧,甘死罪,请后不敢再视。定哥乃使尼以大箧盛乞儿载入宫中,阍者果不敢复

索。乞儿入宫十馀日,定哥恣情欢谑,喜出望外。然乐不可极,不得已,使衣­妇­

人衣,杂诸侍婢,抵暮混出。贵哥闻其事,以告海陵。海陵乃缢死定哥,搜捕乞

儿及比丘尼,皆伏诛。封贵哥萃国夫人。小底药师奴以匿定哥­奸­事,杖百五十,

后亦赐死。

丽妃石哥者,定哥之妹,秘书监文之妻也。海陵与之私,欲纳之宫中。乃使

文庶母按都瓜主文家。海陵谓按都瓜曰:“必出而­妇­,不然,我将必有所行。”

按都瓜以语文,文难之。按都瓜曰:“上谓别有所行,是欲杀汝也。岂以一妻杀

其身乎?愚痴谅不至此!”文不得已,乃与石哥相持,恸哭而别。是时海陵至中

都,迎石哥于中都,纳之。一日,海陵与石哥坐便殿,召文至前,指石哥问道:

“卿还思此人否?”文答道:“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微臣岂敢再

萌邪思!”海陵大喜道:“卿为人大忠厚。”乃以迪辇阿不之妻择特懒赏之,使

为夫­妇­。及定哥缢死,遣石哥出宫。不数日,复召入,封为昭仪。正隆元年封柔

妃,二年进封丽妃。

昭媛察八者,姓耶律氏,尝嫁奚人萧堂古带。海陵闻其美,强纳之,封为昭

媛。以萧堂古带为护卫。察八见海陵嫔御甚多,每以新欢间阻旧爱,不得已,勉

意承欢,而心实恋恋堂古带也。一日,使侍女以软金鹌鹑袋子数枚,题诗一首,

遗萧堂古带。诗云:“一入深宫尽日闲,思君欲见泪阑珊。今生不结鸳鸯带,也

应重过望夫山。”堂古带得之,惧祸及己,谒告往河间驿。无何,事觉。海陵召

问之,堂古带以实闻。海陵道:“此非汝之罪也,罪在思汝者。吾为汝结来生缘。”

乃登宝昌楼,手刃察八,堕楼下死。诸后妃股栗,莫能仰视。并诛侍女之遗软金

鹌鹑袋者。

海陵杀诸宗室,择其­妇­人之美者,皆欲纳入宫中,乃讽宰相道:“朕嗣续未

广,此党人­妇­女,有朕中外亲,纳之宫中何如?”徒单贞以告萧裕,萧裕道:

“近杀宗室,中外异议纷纭,奈何复为此耶?”徒单贞以其语复海陵,海陵道:

“吾固知裕不肯从!”乃使贞自以己意讽萧裕,必欲裕等请行此事。贞不获辞,

乃对裕说道:“上意已有所属,公固止之,祸将及矣!”萧裕道:“必不肯已,

惟上择一人纳之。”徒单贞道:“必须公等白之。”裕知不可止,乃具奏。遂纳

秉德弟粴妻高氏,宗本子莎曾剌妻,宗固子胡里剌妻,胡失来妻。又纳叔曹国

王子宗敏妻阿懒于宫中。贞元元年,封为昭妃,大臣奏宗敏属近尊行,不可。乃

令阿懒出宫,而封高氏为修仪,加其父高邪鲁瓦辅国上将军,母完颜氏封密国夫

人。又宋王宗望女寿宁县主什古,梁王宗弼女静乐县主蒲剌,及习纮宗隽女师姑

儿,皆海陵从姊妹也。混同郡君莎里古真及其妹馀都,太傅宗本女也,为海陵再

从姊妹。表兄张定安妻奈剌忽,丽妃妹蒲鲁胡只皆有夫。惟什古丧夫。海陵无所

忌耻,使高师姑、内哥阿古等,传达言语,皆与之私。

内中莎里古真­色­最美而善­淫­。高师姑对他说道:“上之好美­色­,汝所知也。

汝之美,主上能舍汝乎?主上于汝为再从姊妹,出阁之日,服制无矣,相遇犹路

人。然汝曷不入侍于上,以博恩宠?”莎里古真笑而从之。入见海陵,海陵幸之,

竭尽­精­力,博得古真一笑。次日,以其夫撒速近侍局直宿,海陵谓撒速道:“尔

妻年少,遇尔直宿,不可令宿于家,当令宿于妃位。”撒速默然,不敢出一语。

每召古真入,海陵必亲伺候于廊下,立久不至,则坐于高师姑膝上以望之。高师

姑道:“陛下尊为天子,嫔御满前,何劳苦如此?”海陵笑道:“我固以天子为

易得耳;此等期会,乃可贵也。”莎里古真一至,则捧惜拥持,无所不用其极,

惟恐古真之不悦己。然古真在外,颇姿­淫­佚,恃宠笞决其夫,亦不能制。见官之

尊贵,人之有才者,及美貌而饶于­淫­具者,必招徕之,与之交合,不以为耻。海

陵闻之,大怒道:“尔爱贵官,有贵如天子者乎?尔爱人才,有才兼文武似我者

乎?尔爱娱乐,有丰富伟岸过我者乎?”怒甚,气咽不能言。莎里古真恬不为意,

嘻嘻的道:“我只笑尔无能耳。”海陵又大怒,遣之出宫。后复思之,屡召入焉。

其妹馀都,牌印松古剌妻也。海陵尝私之,谓之曰:“汝貌虽不扬,而肌肤洁白

可爱,胜莎里古真多矣!”馀都恚曰:“古真既有貌,陛下何不易其肌肤,作一

全人?”海陵道:“我又不是阎罗天子,安能取彼易此?”馀都道:“从今以后,

妾不敢复承幸御矣。”海陵慰之曰:“前言戏之耳,汝毋以我言为实,而生怨恚

也。”进封寿阳县主,出入贵妃位。又使内哥召什古,出入昭妃位。

什古者,将军瓦剌哈迷妻也。瓦剌哈迷丰躯伟­干­,长九尺有奇,力能扛鼎,

气可吞牛。一夕常­淫­二三姬,不则满身抽彻难熬,必提掇重物,以泄其气。每与

什古交合,什古辄娇颤逾时,瞑目欲死。后因瓦剌哈迷从征阵亡,什古不耐寡居,

遂与门下少年相通。恨不畅意。少年乃觅­淫­药傅之,通宵不倦。什古笑道:“今

日差强人意。”后有知之者,遂嘲少年为差强人以笑。海陵闻什古之善嬲也,遂

使内哥传语什古道:“你风流跌宕,冠绝一时;然沉溺下僚,未见风流元帅,岂

不虚负此生?主上阳尊九五,杰出大僚,尔何不独当一队,分沾雨露,以自快乎?”

什古笑道:“主上虽逾雄,谅不能敌瓦剌哈迷之半。况且后宫森列,何必召妾?”

内哥道:“主上属意尔久矣!尔若不往,恐上怒不测。”什古不得已,乃入宫焉。

海陵乘其未至,先于小殿位,置琴阮其中。什古来朝,见礼毕,海陵携其手,坐

于膝上,调琴拨阮以悦其心。进封昭宁公主。乃检《洞房春意》一册,戏道:

“朕今宵与汝,将此二十四势,次第试之!”什古笑道:“陛下即欲挑战,妾敢

不为应兵!”海陵未尽其势之半,意欲少息。什古抱持道:“陛下可谓善战矣,

第恨具少弱耳!”海陵恧然道:“瓦刺哈迷之具何如?”什古道:“大异于是。”

海陵不悦道:“汝齿长矣,汝­色­衰矣,朕不弃汝,汝之大幸,何得云尔!”什古

愧恨而罢。翌日出宫,潜以其状对少年说道:“帝之交合,果有传授,非空搏也。”

少年不谨,以其语泄之于人。人笑谓少年道:“帝今作差强人矣!”

奈剌忽者,蒲只哈剌赤女也;修美洁白,见者无不啧啧。及笄,嫁于节度使

张定安为妻。定安为海陵表兄,海陵未冠时,常过定安家嬉戏,即与奈剌忽同席,

接谈谑笑竟日,遂与之私。无何,张定安受熙宗命,出使于宋。海陵与奈剌忽通

宵行乐,遂如夫­妇­。房中侍婢,无得免者。不料熙宗诏海陵赴梁王军前听用,海

陵只得辞别奈剌忽而去,不复再见。直至即位,方才又召奈剌忽出入柔妃位。

女使辟懒有夫在外,海陵欲幸之,封以县君,召之入宫。恶其有娠,乃命人

煎麝香汤,躬自灌之,且揉拉其腹。辟懒欲全­性­命,乃乞哀道:“苟得|­乳­娩,当

不举,以侍陛下。”海陵道:“若待大产,则汝­阴­宽衍不可用矣!”竟揉堕其胎。

越数日幸之。辟懒恶路不净,海陵之阳,濡染不洁。顾视而笑,作口号道:“秃

秃光光一个瓜,忽然红水浸根芽;今朝染作红瓜出,不怕瓜田不种他。”辟懒笑

而答道:“浅浅平平一个沟,鲇鱼在内恣遨游;谁知水满沟中浅,变作红鱼不转

头。”海陵道:“黑松林下水潺亹,点点飞花落满川;鱼衔桃浪游春水,冲破松

林一片烟。”辟懒答道:“古寺门前一个僧,袈裟红映半边身;从今撇却菩提路,

免得频敲月下门。”海陵笑道:“尔可谓善于应对矣!”

蒲察阿虎迭女义察,海陵姊庆宜公主所生,幼养于辽王宗­干­府中。及笄而嫁

秉德之弟特里。秉德伏诛,义察当连坐。太后使梧桐请于海陵,由是得免。海陵

遂白太后欲纳之,太后道:“是儿始生,先帝亲抱至吾家养之,至于成|人。帝虽

舅,犹父也,岂可为此非礼之事?”海陵屈于太后而止。义察跌宕喜­淫­,不安其

室,遂与完颜守诚有­奸­。守城本名遏里来,芳年淑艾,白皙过人,更善交接,义

察绝爱之。太后窃知其事,乃以之嫁宗室安达海之子乙补剌。乙补剌不胜其欲,

义察日与之反目。海陵不知其故,数使人讽乙补剌出之,因而纳之。太后初不知

也。义察思念守诚,愁眉不展,每侍海陵,强为笑乐,转背即诅詈不已。侦者以

告海陵。海陵怒道:“朕乃不如完颜守诚耶?”遂挝杀守诚,欲并杀义察。又得

太后求哀,乃释放出宫。无何,义察家奴告义察痛守诚之死,日夜咒诅,语涉不

道。海陵乃自临问,责义察道:“汝以守诚死詈我耶?守诚不可得见矣!朕欲令

汝往见之。”遂杀义察而分其尸。

大宗正阿里虎妻蒲速碗,及元妃之妹也,大有姿­色­,而持身颇正。因入见元

妃,留宿于宫中。迨晚,海陵强之同坐饮宴,蒲速碗正­色­固拒。退食于元妃之幕,

将周身衣服,谨系牢结,坐而不卧,以防海陵之辱己。果然,谯楼鼓急,画角声

摧,银缸半灭半明,神思乍醒乍倦。海陵突至,强抱求欢,蒲速碗再四不从。海

陵凌逼不已,相持相拒,将及更馀。海陵乃以力制之,怒发如雷,声如吼虎,喝

教侍婢共挟持之,尽断其中外衣带。蒲速碗气索力疲,支撑不住,叫不得撞天的

冤屈,只得紧闭着双眼,放开了两手,任凭着海陵百谑千嘲,千抽万迭,就像喉

咙气断,死了不得知的一般。这海陵像心像意,侮弄了许多时节,见蒲速碗没有

一些儿情趣,到也觉得没意思,兴尽而去。元妃问蒲速碗道:“妹妹,你平昔的

兴在那里去了?今日做出这般模样。”蒲速碗道:“姐姐,你可是有人气的?古

来那娥皇、女英,都是未出嫁的女子,所以帝尧把他嫁得舜哥天子。我是有丈夫

的,若和你合着个老公,岂不惹人笑杀!连姐姐也做人不成了!”元妃道:“事

到其间,连我也做不得主。俗语说得好:只好随乡入乡,那里顾得人笑耻。”蒲

速碗道:“姐姐,你说得好话儿,这话儿只当不说罢!世上那有百世太平,千年

天子。你倘或被人棱辱,你心里过去得否?”元妃惨沮不出一声。过了一夜,次

日早晨,蒲速碗辞朝归去,再不入宫朝见。虽是海陵假托别样名目来宣召他,他

也只以疾辞道:“臣妾有死而已,不能复见娘娘。”海陵亦付之无可奈何也!

张仲轲者,幼名牛儿,乃市井无赖小人,惯说传奇小说,杂以俳优诙谐语为

业。其舌尖而且长,伸出可以够着鼻子。海陵尝引之左右,以资戏笑。及即位,

乃以为秘书郎。使之入直宫中,遇景生情,乘机谑浪,略无一些避忌。海陵尝与

妃嫔云雨,必撤其帷帐,使仲轲说­淫­秽语于其前,以鼓其兴。或令之躬身曲背,

衬垫妃腰,或令之调搽­淫­药,抚弄阳Wu。又尝使妃嫔­祼­列于左右,海陵­祼­立于中

间,使仲轲以绒绳缚己阳Wu,牵扯而走,遇仲轲驻足之妃,即率意嬲弄,仲轲从

后推送出入,不敢稍缓。故凡妃嫔之­阴­,仲轲无不熟睹之者。有一室女,龆年樨

齿,貌美而捷于应对,海陵喜之。每每与他姬侍­淫­媾时,辄指是女对仲轲说道:

“此儿弱小,不堪受大含弘,朕姑待之,不忍见其痛苦。”仲轲呼:“万岁!”

一日,海陵昼醉,隐几而卧,仲轲暂息于檐下。此女恐海陵之寒,提袍覆其肩。

海陵惊醒,醉眼朦胧,见是此女,即搂抱于怀,遂乘兴幸之,竟忘其质之弱,年

之小也。此女果不能当,涕泗交下。海陵忙拔出其阳,女­阴­中,血流不止。海陵

怜惜之,呼仲轲以舌舔其血,仲轲但称:“死罪!”不敢仰视。海陵再三强仲轲

舔之,女羞缩自起而止。海陵对仲轲道:“汝亦须眉男子,非无阳者,朝朝暮暮,

见朕与妃嫔嬲戏,汝之阳亦崛强否?汝可脱去下衣,俾朕观之。”仲轲道:“殿

陛尊严,宫闱谨肃。臣何等人,敢­祼­露丑形,以取罪戾!”海陵道:“朕欲观汝

之阳Wu,罪不在汝,朕不汝责!”仲轲叩首求免,海陵敕内竖尽褫其衣,仲轲俯

身蹲踞于地,以双手掩于胯前。海陵又敕内竖以绳绑缚仲轲,仰卧于凳上。其阳

直竖而起,亦大而长,仅有海陵三分之二。诸妃嫔见者,皆掩面而笑。海陵道:

“汝等莫笑!此亦人道耳。设使室女当之,未必不作痛也。”妃嫔又笑久之,见

其痿缩不举,始释其缚。又尝召侍臣聚于一殿,各露其秽,以相比并。大者列为

第一班,赏以摧残不用宫女一人,给予阳侯牙牌一面;中者列为第二班,赏以楮

钞百锭,给予阳伯牙牌一面;不及二等者为最下,不入选。除正殿朝参奏事,大

霝宴赏,依次叙爵外,凡入宫直宿,内殿赐饮,即不论官爵崇卑,悉照牙牌,列

成班次,以为笑乐,虽徒单贞亦不能免。百人之中,与海陵相伯仲者居其一,父

叔事海陵者居其二,奴视海陵百不得一也。时人为谣歌云:

朝廷做事忒兴阳,自做铨司开选场。政事文章俱不用,惟须腰下硬帮帮。

那歌谣直传到海陵耳朵里,海陵也只当不得知,一味头只是作乐­淫­谑。不要

说起那宫中嫔御,就是官庶­妇­人,曾蒙幸者,海陵也列在宫人数内。虽有丈夫的,

皆分番出入,听其­淫­乱。海陵还不足意,欲把这些­妇­人随意幸之,限于更番不便,

乃尽遣其丈夫往下京去了,恰把这些­妇­人都留在宫中。每当行幸,即令撤蔽去围

帐,教坊司近前奏乐,幸已方止。再幸再奏。一幸必及数­妇­,徒以尽己之幸,而

诸­妇­皆不畅所欲,人人嗟怨。尝幸室女,必乘兴狠触,不顾女之创痛。有不遂其

情者,令妃嫔牵制其手足,使不得动。尝与妃嫔同坐,必自掷一物于地,使近侍

环视之,他视者杀。又诫宫中给使男子,于妃嫔位举首者,剜其目。出入不得独

行,便旋须四人偕往,所司执刀监护,不由路者斩之。日入后,下阶砌行者死,

告者赏钱百万。男女仓猝互相触,先声言者赏三品官,后言者死,齐言者皆释之。

有梁琉者,本大邅家奴,随元妃入宫,以阉竖事海陵。琉­性­便佞,善迎合人

意。海陵特见宠信,言无不从。琉尝构求海上仙方,远觅兴阳异物,修合媚药,

以奉海陵。海陵试之,颇有效验。益肆­淫­蛊,中外嫔御­妇­女殆将万人,犹恨不得

绝­色­,以逞心意。琉乃极言宋刘贵妃绝­色­倾国。海陵道:“汝试言其容止。”琉

道:“鬓发腻理,姿质纤秾。体欺皓雪之容光,脸夺英华之濯艳。顾影徘徊,光

彩溢目,承迎盼睐,举止绝伦。智算过人,歌舞出众。”海陵闻言大喜。自此决

南征之意。将行,命县君高师姑预贮紫绡帐、画石床、鹧鸪枕、却尘褥、神丝绣

被、瑟瑟幕、纹布巾。帐轻疏而薄,视之如无所碍。虽属隆冬,而风不能入,盛

暑则清凉自至。其­色­隐隐焉,忽不知其帐也,乃绞绡之类。床文如锦绣,石体甚

轻,郅支国所献。枕以七宝合为鹧鸪,褥­色­殷鲜,光软无比,云是却尘兽毛所为,

出自句骊国。被绣三千鸳鸯,仍间以奇花异叶,上缀灵粟之珠,如果粒五­色­辉焕。

其幕­色­如瑟瑟,阔三丈,长百尺,轻明虚薄,无以为比,向空张之,则疏朗之纹,

如碧丝之贯其珠,虽大雨暴降,不能湿漏,云以蛟人瑞香膏所傅故也。纹布巾,

即手巾也,洁白如雪光,软如绵,试水不濡,用之弥年,不生垢腻,乃得自鬼谷

国者。俟得刘贵妃时用之。更带九玉钗、蠲忿犀、如意玉、龙绡衣、龙髯紫拂。

钗刻九鸾,皆九­色­,其上有字。白玉儿工巧妙丽,殆非人制。犀圆如弹丸,带之

令人蠲忿怒。玉类桃实,上有七孔,云是通明之象。衣重无一二两,摐之不盈一

握。拂­色­各如烂椹,可长三尺,削水晶为柄,刻红玉为环纽。或风雨晦螟,临流

沽洒,则光彩动摇,奋然如怒。置于堂中,则日无蝇虫,夜无蚊蚋。拂之为声,

则­鸡­犬无不惊逸;垂之池潭,则鳞介之属,悉俯伏而至。引水于空中,则成瀑布;

烧燕­肉­熏之,则待囱扇羯云雾。云得于洞庭湖中者。俟得刘贵妃,则以赐之。

海陵件件­色­­色­,都打点端正。不想探事人来报说:“刘贵妃已辞世矣!”海陵好

不痛惜!忙传下号令,说灭却宋时,把他死尸也抬来瞧一瞧,完了心中一念。这

才是:生前不结鸳鸯带,死后空劳李少君。

世宗时为济南尹,夫人乌林答氏,玉质凝肤,体轻气馥,绰约窈窕,转动照

人。海陵闻其美,思有以通之。而乌林答氏端方严悫,无隙可乘。一日,传旨召

之。世宗忿忿,抗旨不使之去。乌林答氏泣对世宗道:“妾之身,王之身也。一

醮不再,妾之志也,宁肯为上所辱?第妾不应召则无君,王不承旨则不臣。上坐

是以杀王,王更何辞以免?我行当自勉,不以累王也。”世宗涕泣,不忍分离。

乌林答氏毅然就道,一路上凄其沮郁,无以为情。行至良乡地方,乃将周身衣服,

缝纫固密,题诗一首于衣裙上,遂自杀。诗云:“世态翻如掌,君心狠似狼。凶

狂图快乐,­淫­逆灭纲常。我死身无辱,夫存姓亦香!敢劳传旨客,持血报君王。”

乌林答氏既死,使者以讣闻。海陵伪为哀伤,命归其衬于世宗。世宗发衬视之,

面­色­如生,血凝喉吻,抚尸痛悼,以礼葬焉。后世宗在位二十九年,不复立后者,

以乌林答氏之死节也。此是后话。

却说海陵大举南侵,造战船于江上,毁民庐舍以为材,煮死人膏以为油,费

财用如泥沙,视人命如草菅。既发兵南下,群臣因万民之嗟怨,立曹国公乌禄为

帝,即位辽阳,改名雍,改元大定,遥降海陵为王。海陵闻之,叹道:“朕本欲

削平江南,然后改元大定。今日之事,岂非天乎?”因出素所书:“一着戎衣,

天下大定。”改元事以示群臣。遂召诸将,谋帅师北还。至瓜洲,浙西路都统制

耶律元宜等谋弑之。箭入帐中,海陵以为宋兵追至,及视箭,曰:“此我兵也!”

欲取弓还­射­,忽又中一箭仆地。延安少尹纳合­干­鲁补先刃之,手足犹动,遂缢杀

之。妃嫔等数十人皆遇害。后世宗数海陵过恶,不当有王封土,不当在诸王茔域。

乃降废为海陵王,复降为庶人,改葬于西南四十里。后人有诗叹云:

世上谁人不爱­色­?惟有海陵无止极。未曾立马向吴山,大定改元空叹息。

空叹息,空叹息,国破家亡回不得。孤身客死倩人怜,万古传名为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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