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帮落子刘大愣第一次走进宪兵队特高课长办公室,脚落不实成老踩空,顿然产生一种阴森的感觉。***花子可不能随便来这里,小日山直登约请他来的。在货场拾了一天黄豆,低头控得脑袋胀,眼睛疼痛,浑身散架子似的。回到富贵堂,刘大愣想澡堂子,想那热乎乎的水池子。掌柜,我出去洗澡。帮落子同花子王打声招呼,其实不打招呼也可以,花子出人随便。黄豆几天拣完?黄杆子问。道线(路基)上撒满黄豆,恐怕要拾几天。刘大愣说。康主任没说实话。黄杆子说,你去洗澡吧!大池子有了几个人,他挨着一个熟人泡澡。熟人是个老窑匠,三江有座砖窑,烧出古城的历史遗迹。职业使他人黑黢黢,关东流行的《四大黑》:胡延庆,包文正,铁匠的脖子,黑驴圣(**应该改为:老窑匠,黑驴圣贴切。我见你在货场忙活。老窑匠说。拣黄豆。让拣?老窑匠疑问。帮货场拣,上头要检查。帮落子说。老窑匠身子沉人水里,只露出头,头很黑,他一定是出完窑便来洗澡。一歌唱道:老窑匠,乐开怀,出窑啰,唱起来-别看我黑盆黑碗黑锅盖,别说我黑门黑窗黑屋宅,黑鞋黑袜黑腰带,黑眉黑眼黑面腮,黑黑的胸膛露在外,黑哥们儿的钱票可都白……刘大愣听见过老窑匠唱的歌,出窑的歌就是劳动号子,哪种东西使人忘记累,当然是女人,歌词儿越荤越粉,干活越有劲儿。烧窑的歌词黄到级,仅举两句:睡了我砖搭的炕,妹妹洁活累死你!也许老窑匠沉浸在他的出窑歌里,与红砖炕上妹妹厮混,将帮落子撇在一边,两人没再搭一句话。刘大愣走出澡堂子身子轻了,像掉了几斤分量。秋天的夜色很好,街上的行人步履舒缓许多,不像白天那样匆然。帮落子迈着方步徜徉街头遇到小日山直登:太君!噢,我正找你。刘大愣思忖特高课长找自己干什么?给你!小日山直登掏出两块大洋,这个月的瞩托酬金。谢谢太君!刘大愣接过来,钱上尚有温度,说明特高课长手攥它有些时候了。的确,小日山直登手攥两块大洋是他的习惯,上街将手塞入口袋,把玩装在里边的大洋,见到刘大愣掏出来,问:富贵堂有什么况吗?唔!大洋沉甸在手里,刘大愣思考如何对得起大洋,无功不受禄,得了人家的钱财,要为人家做事。瞩托应该做什么?责任令他说了下面他本不想说的话,有一个人到富贵堂来啦。嗯?什么人。同我们一样的人。花子?小日山直登警觉起来,花子到花子房是合合理的事,恰恰是合合理才让特高课长顿生疑窦,进城侦察的人,装扮花子才进花子房,如此推测下去,才有故事。太君,我们下乡要粮路上碰到的。刘大愣看出特高课长怀疑,他有意为草头子开脱,没等问便自己主动介绍况,他来城里要饭,半路遇上我们,随我们讨要几天,一起回到富贵堂。一切也符合潜人花子房可疑分子所为,事怕相装(观察夂愈相装愈像,特高课长就认定此人可疑,问:他像你的同行?不是像,就是。刘大愣肯定道。根据呢?莲花落说的溜(熟练),嘎嘎三叫〔响当当氕什么是莲花落?小日山直登不解地问。我们唱的歌,刘大愣示范了一下,一手做竹板,一手做脆嘴子,声音从嘴里出,劈里啪啦,啧,啧,说道:打竹板,迈大步……幺细!小日山直登幡然,他见过花子乞讨,你说他莲花落说的好,还有什么说明他是乞丐?懂规矩。刘大愣没怀疑草头子,是他懂丐帮规矩,丝毫看不出来他不是叫花子。小日山直登不想纠正一个缺乏报敏感嗅觉的人,也没必要纠正他,但是疑心丝毫没减,决定盯上这个人,自己去盯梢。他追问:他到富贵堂后,干些什么?第一天到街上要东西。自己去的?跟宝儿去的。宝儿是谁?我们的人……刘大愣说第二天,也就是今天,跟我去货场拣黄豆。小日山直登即刻睁大眼睛,货场这个字眼儿太耀眼,注意富贵堂目的为了货场安全。我们去拣黄豆,康主任叫去的。谁让花子们去的货场小日山直登不感兴趣,他关注的是草头子行踪,做什么很重要。他问:一天里,他都做什么?拣黄豆,他拣的最多。除了拣黄豆,他没干别的?小日山直登问。没有哇!帮落子记得很清楚,草头子一直专心致志拣黄豆,头都没抬几下。你确定他没离开过拣黄豆现场,到别处去,譬如军用仓库那边。没有太君,上午他尿了一泡尿,下午尿了一泡尿,全是在道线上尿的。帮落子说到尿尿,狡黯地一笑,说,他输啦,他笨蛋!你的,说什么?太君,我们尿尿比赛。刘大愣说。私下里花子的自娱自乐的有些不雅,驮鞋底子比赛,此项赛事细节实在不雅不便描述。尿尿比赛看谁尿柱呲得远,分迎风和顺风,也包括没风。ww日本人哪里见过这玩意,听后抚掌大笑。太君,你没见过吧。刘大愣说,比驮鞋底子差远啦。小日山直登自然没见过驮什么鞋底子比赛,尿尿比赛足够他笑上一阵子。关东民间诙谐的比赛,超出他的想像。怀疑的人没有异常举动,他的心稍稍放下。不过,怀疑并未解除,于是他约帮落子到宪兵队详谈,刘大愣便来了。日本宪兵特高科注意上他,草头子丝毫未察觉,拣黄豆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军用仓库的外边况基本清楚,用自己眼睛看的,也有宝儿讲的,算是知道个大概齐。草头子有了在别人看来没有任何意义的现,康主任每天进入军用仓库,每次回来都是不空手,总拿些什么,从鼓鼓囊囊分析,是穿的戴的东西。他推想是某个日本人给康主任什么东西,或是向他出卖什么东西, ...
(闲在仓库里的东西很多,许多东西居家过日子都用得上。你,你跟我来!康主任对草头子说。叫我?草头子问。对,叫你。康主任说。草头子跳上站台,跟康主任走。花子们只顾拣黄豆,谁跟康主任走,去干什么,谁也不会想啥。当然,有一双眼睛偷偷地盯着,刘大愣受人指使监视草头子。你能背动多少东西?康主任问。一百多斤。草头子答。往下走了一段狭窄的路,准确地讲从几堵墙和露天堆放的物资间穿过去,来到军用仓库门前,站岗的士兵认得康主任,他们说了几句日语,草头子只听到咿哩哇啦。角门开了,康主任低头探进去说:你跟上我!铁大门里是一个宽敞的院落,许多箱装的货物摆满院子,走道有些绊脚,写着日文的包装物有汉字,草头子推测出是什么,那些东西对胡子都有用。你站在这儿等着,别东瞅西看。康主任走进一间办公室,曹长谷川英一在里边,他们谈些什么,肯定是龌龊的交易。随即谷川英一走出来,手在裤腰间摘钥匙,看草头子一眼,问:他什么的干活?叫花子。康主任说。谷川英一带他们俩进到一个库门,里边堆满东西,令人眼花缭乱,当然不是服装鞋帽。走到一摞铁锅前,曹长说:拿吧。,康主任转身对草头子说:你扛走三只。三只?草头子不知货场主任弄三只大铁锅做什么。叫扛就扛,来就是干活的。三只锅摞在一起像一只锅,厚度增加,也沉重许多,他扛得动,斜在肩上,锅半扣在头上,遮住半张脸庞,掩盖眼睛的真实,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偷窥。加小心,你别给我卖(不慎毁坏)喽!康主任关心他的锅。嗯哪!草头子装乖,答应着。刘大愣见草头子扛着薪新的铁锅走过警戒线,康主任倒背着手走在前边,他走路习惯背着手,直径走出货场。背着一摞锅,跟着康主任出货场。刘大愣报告道,眼睛没离开白炽电灯泡,电灯在亮子里是稀奇物,别说使用它,见都很少见,他对电灯的了解仅限于比冒烟灯明亮且风吹不灭的范围。特高课长办公室的电灯很亮。是他主动去扛锅的,还是康主任叫他去的?小日山直登要弄清关键细节。康主任叫去的。小日山直登沉吟片刻,问:你们还拾几天黄豆?明天一天差不多拣完啦。小日山直登伸手扭亮桌子上的台灯,刘大愣惊讶古怪玩意朝上朝下都亮,油装在哪儿?不会控撒了油吧?同时也现另一样东西,方形古铜钱,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脖子,随口道:怎么会在这儿?什么?护身符。刘大愣手抻自己的护身符,说桌子上那个。哦,你见过它?特高课长看到什么线索,说,你仔细看看。刘大愣仔细看几乎同自己一模一样的护身符,也是磨成方形的古铜钱,用红丝线穿缀着,细微的差别在于,两枚铜钱同属一个朝代,却不是同一个皇帝。他说:我的是道光,他的是乾隆,没错儿!谁的?小日山直登激动,ρi股翅起来,等待回答。掌柜,我们黄掌柜。刘大愣说。找到了护身符的意义,在章县长面前炫耀有了资本,你久寻不着的答案,到了我们宪兵的手里,一朝揭开谜底。事有些突然,小日山直登谨慎起来,怕帮落子走眼,说:你再仔细看看。定规(一定)跑不了他。刘大愣如此肯定,是他亲眼见过它,黄杆子冻僵的躯体抬进花子房,一个护身符,由于和自己的护身符一模一样,他认真看一眼,牢牢地记住它。为使特高课长信服,他说:这个护身符的乾隆铜钱,有个缺口。小日山直登的确见到了那个小缺口,证实了帮落子的话。他问:你最后一次见到它是什么时候?远啦,十几年前吧,黄杆子去学武回来不久。刘大愣说起他埋藏心里很深的怨恨,老花子王老膙子为保护富贵堂的安全,派黄杆子外出学武,大家心里都清楚,派谁去谁就可能成为花子房的未来掌柜,要争王位的大有人在,刘大愣是最突出的一个。最后还是派了黄杆子去学武。去了哪里?少林寺。黄杆子会武?小日山直登惊诧道。武艺高强,轻功非常了得。刘大愣亲眼见证,黄杆子展示过他的轻功,三江没人超过他。他的腿?出了一次车祸……刘大愣讲了那次车祸,最后说,如今他不行啦,动弹一步都要人帮助。以后你再也没见过他戴护身符?嗯,没见他戴过它。刘大愣刚泛过味来,问,太君,这东西咋在你这儿?小日山直登不便告诉刘大愣,此事有些复杂。它牵涉一桩旧案,章飞腾查寻真相十几年,为什么呢?此事,以后再说。他嘱咐帮落子道:护身符的事到此打住,你不准对任何人讲,尤其是黄杆子,不能让他知道。记住了吗?记住了,太君。你盯紧那个人……小日山直登叫帮落子盯死草头子,拣完黄豆继续盯,晚上看他出不出富贵堂,要是出去你跟着他……盯上草头子还有一个人,警察局的冯八挫子,注意上草头子完全是意外,说偶然碰上也成,搂草打兔子的事经常生,只是不总那样幸运。有人向省警察厅举报三江赌风盛行,推牌九、打麻将、掷骰子、押会……警察禁赌抓赌,并没奏效,深层的原因,作为警察局长陶奎元心知肚明,角山荣嗜赌,借警察十个胆子,也不敢抓宪兵队长的赌。有角山荣横在哪儿,禁得了赌?冯八矬子说。警察厅饬令三江警察局,采取措施解决赌博之风。陶奎元左右为难,得罪角山荣不行,不煞风不行。我倒有一策。说,你说。谁能帮助摆脱目前困境,陶奎元求之不得。做个姿态,给众人看。冯八矬子满腹道眼,他说,角山荣铁硬惹不起,也不能惹,软的赌徒有的是。你是说找个鼻屎头〔谁都可数落、嫌弃的人\ ...
("局长问。对!陶奎元掌握的赌徒矬子里边拔大个儿,相对软的像花子中的赌耍之人,一下子想到黄杆子,他说:大筐头,可不好捏咕(摆布氕局长,捏谁都不如捏自己人效果好。冯八矬子说在警察队伍中找个赌徒,就抓他,以正视听。可是谁赌博呢?王警尉,冯八挫子说,他经常赌,头几天还到花子房去赌。陶奎元觉得拿王警尉当说法再恰当不过,警察抓了自己的人,起到震慑作用不说,又表明警察局缉赌的决心和姿态,做给公众看,无疑冯八矬子这招棋高明。处理老警察,陶奎元有些迟疑。局长,社会舆论对我们警局不利,下挤上压,处理他不得巳而为之。冯八矬子戳咕,使警察局长痛下决心。脚有泡,王警尉自己走的,处理吧!陶奎元叹然道。处理王警尉没完全达到目的,为讨好县长,冯八挫子想连另一个人一起处理,他戳惑说:别杀家鞑子,同案赌徒黄杆子也一勺烩了,让王警尉心服口服。不妥,不妥。陶奎元摇头道。我寻思光处理王警尉,他会说我们看他眼里有眵目糊。冯八矬子说,怎么也得有个陪绑的呀!让谁陪?花子房掌柜?陶奎元说,对王警尉处理,扒掉他的皮(制服),叫花子头呢?难道撅折他的打狗棍不成?即使不撅折他的打狗棍,也弄折他的老牛锤(鞭子〕。算啦,跟叫花子治什么气。你不是说过角山荣都容忍黄杆子耍驴,这里边保不准有啥说道。陶奎元不想得罪什么宪兵队,他说,你说的对,要让王警尉心服口服,你跑一趟富贵堂,核实一下他赌博的况。是,冯八逨子只得服从命令。富贵堂冯八矬子来过几次,老花子王老膙子时代,警察局同富贵堂接触多些,需要花子房看押的人,都是他与掌柜谈。警方让花子房代看押的花子,都是些没有确凿证据治不了罪的疑犯,羁押下去供不起他饭吃,交给花子,你是看他或暗中放走他,警察也不过问,警方和花子都达到了目的,抓人定不了罪,放人继尬,警方继承了官衙的传统损招。花子房呢有利图,人一放,落下疑犯的伙食费。因此冯八挫子一迈进掌柜的屋子,黄杆子便说:冯科长给我们送活来啦。不是,黄掌柜,有个事了解一下。冯八挫子说。噢,我以为有活儿呢。黄杆子说,替警方看押犯人,花子称为活儿,包括有病要死的疑犯,送来花子房看押,你给不给他吃饭是花子的事,利润在犯人微薄的伙食费上,用克扣来实现利润。陪绑:旧时陪死刑犯到刑场的人,在此连同一起处理的意思。黄掌柜,头些日子,你们玩麻将啦?玩了几把。都有谁呀?冯科长你问这个?哦,冯八矬子语充满威胁,有人举报,富贵堂设局……瞎说,我们设什么局啊!黄杆子号认,设局涉及到抽红,那是犯法的,他说,几个牌友,随便摸几把。干摸的?彩头当然有,不大。输赢钱大小决定性质,玩玩和赌博区分在此。冯八矬子来富贵堂,性质已经定了,赌博,但是只核实王警尉参与否,其他三位问问而已。他问:都有谁?夏小手,徐四爷,王警尉加我。黄杆子实说道。打多长时间?两锅扎你们打到天亮。天亮,玩的比较晚。黄杆子说。确定王警尉参与了那天晚上赌博就够了,要收拾的人是王警尉。他准备走了,黄杆子还是问了一句:警察不许打麻将?冯八挫子笑笑,意思说:你说呢!黄杆子对警务科长的笑理解到位,王警尉麻烦啦!身体况不允许花子王送客,他说:不远送,冯科长慢走。冯八矬子走到院子里,见到一张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的面孔,他认真地想,到底没想起来。老站在院子里也不好,他边向拴马桩走去边想两锅:打两圈麻将,俗称两锅。草头子帮一个软杆撵一条狗,给冯八挫子撞见,那狗越过院墙,他跑出去撵狗,脱离警务科长的视线。在哪儿见过他呢?骑马走在街上,冯八矬子回忆起来,几年前张(作霖)大帅的骑兵营驻守亮子里,这支由胡子坐山好绺子改编的部队,副官姓蒋,那个乞丐就是他。蒋副官怎么会在花子房?关于这支骑兵部队后来的去向,社会上传说种种,冯八矬子有他自己的看法……他正要调转马头回花子房,碰上小日山直登。太君!冯科长。两匹马并排站在一起,冯八矬子说:我方才在富贵堂见到一个人……他讲了自己的怀疑,如果他是胡子,到花子房来就不是要饭,那他干什么?太君,冯八矬子表现聪明和忠诚,说,可能盯上货场的物资仓库。噢,小日山直登惊讶冯八挫子的洞察力,他也这么想,你我英雄所见略同。不敢,不敢,太君才是英雄。冯八矬子知量力,不敢在日本人面前称英雄。你跟我来!小日山直登说。落子头龙虱子带花子们回富贵堂,要来满满一大胶皮车粮食,高粱、玉米、谷子、豇豆、绿豆,一年的口粮解决了。歇歇吧,走的日子不短。黄杆子满意乞讨成果,心疼兄弟,好好歇歇,吃点儿好的。乡下的富人对富贵堂的人一如既往,给的粮食比上一年一斤也不少,年景可以,给花子们几斗粮算不得什么,充其量五指并得紧沉,少拉拉(撒落)些有啦。没人扁担勾(昆虫)眼睛长长地(轻视)看我们,很痛快地给粮。龙虱子说,乡下的富户没差事儿,城里怎么样呢?他关心朝鞭子上盖官印,问,官印盖了吗?盖个屁老鸭子〔屁一样)!黄杆子说。咋地,章县长不肯 ...
(?连县府大门都没让我进,章县长连个面都没照我。黄杆子抱怨道,多年少有的冷遇。操!给我们冷ρi股(冷脸落子头糖话道。县长如此态度对待花子,将影响人们对花子的态度,买卖店铺是些什么人,见风使舵,县长给你冷ρi股,他们就敢嗾狗咬你!全三江人都这种态度,富贵堂的日子没法过了。局面比我们预想的更坏,有的买卖人红白事不请我们。黄杆子说。昨天,耿记棺材铺开张,开业庆典请了亮子里的名流,却没请黄杆子。鞭炮声传到富贵堂,花子王坐不住了,他问:耿家没人来?兔子大的人也没有。花子说。忘请了富贵堂的掌柜,精明的棺材铺耿老板,怎会出此纰漏。当地有句话说:落一屯,不落一人。单单落下花子房,明显故意。清淋水撇了我们……龙虱子咽不下去这口窝囊气,说,给耿老板点儿颜色瞧瞧!你亲自带人去。黄杆子说。棺材铺的门前散落着爆竹屑,龙虱子带着他挑选的乞丐,人人手拿哌哒板和脆嘴子,准备珂蠢(羞辱)耿老板。龙虱子第一个上前唱道:打竹板,迈大步,眼前来到棺材铺。棺材铺正开张,大小的棺材红堂堂。木头厚,轴子党,紫拉拉棺花正开放。这棺材,真正好,一头大来一头小,装上死人跑不了。这时,耿老板走到棺材铺门前,恶轰赶花子走开,龙虱子借题挥道叫老板,你别恼,听傻子来段数来宝。要说宝来尽是宝,刘定金,高君宝,穆桂英与杨宗宝,唐朝还有秦叔宝,三娘教子老薛宝。来人!耿老板喊人,棺材铺涌出几个伙计,各持斧子、锛子,架势要暴力,花子哪怕这些,他们被锋利铁器激怒,转而唱起到仇人家的莲花落:这二年我没来,遇见你老大财。你财我借光,你吃肉我喝汤。厨房里边炒得香,门外的傻子俄得慌。猪骨头别喂狗,门外的傻子街上走;剩饭菜别喂鸡,傻子双手正作揖。叫掌柜你别抬手,打死傻子也不走!不给汤你别骂人,傻子刚来你大门:一条黄狗往外跑,一口撕坏大棉枚。咬坏棉枚不打紧,腿肚子咬个血淋淋。傻子往你炕上倒,你们全家养我老!二十三端来一碗肉,大谱排行是你舅!三十送来一碗汤,比灶王奶奶喝得香!正月初一熬汤药,黄符烧好往里倒;八月十五做寿木,伐倒门口大杨树。我叫你一年四季不得闲,死到阴间也要钱。消(打往死里消!耿老板喊叫。棺材铺的伙计迟疑不决,利器落不下去。老板的话要听,打花子不忍心,僵持中花子没住嘴,直接骂人:打竹板,迈大步,眼前来到棺材铺。本铺老板真叫坏,只顾自己来财,财不肯救济人,留钱买孝出大殡。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花子显然占了上风,骂人的话引起哄堂大笑。飞进耿老板耳鼓的笑,充满讽刺。爷们啊!你们不做行不行啊!耿老板看明花子有备而来,要作要闹下去,真不好收场。买卖人脑瓜活,当不了爷,立马当三孙子。众人笑声鼓舞了花子,他们继续骂人道:打竹板,迈大步,眼前来到棺材铺。这棺材,真正好,钉是钉,铆是铆,装上老板跑不了。这场闹剧最后以耿老板服软,送给花子五十块大洋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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