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跟你一路的……我也挖煤。”说着,老四从生子身上拿被卷背自己身上了。
老四和生子迎着夕阳晃晃悠悠的长途跋涉了。渐渐的,迎面看见一家私煤窑了,看见一个挨一个低矮的工棚了,看见工人从煤井里出来,一个儿一个儿的,从上到下铁黑。
生子抬头看老四,笑了:“四叔,咱们到了!”紧接着生子拉旁边路过的工人了,“我问您一个人,我找我白大爷!”
工人没说多少话,就把生子带到一个工棚里。工人在门口喊了一声儿:“白哥,找您的!”
一撩帘的瞬间,工棚里亮了一下,帘子一放下,屋里就一黑。老四和生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适应屋里的光线。
生子已经朝着一个中年男人过去了:“白大爷,我来了!”
老四在门口站了一会,看清了,屋里其实好几个煤客子,全身全身黑乎乎的,除了眼白和牙是白的,别的全是黑的。
生子回头招呼老四:“四叔,这是我白大爷。”
白哥望向老四,两人目光对上了,接着白哥指指旁边空铺:“被卧放那儿吧……”
老四把被卧放下了,客客气气地作了个揖:“您好白哥!”
“哪儿来的你是?”
“天津。”
“没干过吧?”
“没有。”
“煤客子不好当。……来都来了,试试吧。干的阴间活,吃的阳间饭。真留下的都是没路走的。有路走的过三天就走了。”
老四不说话:“白哥,我想留下跟谁说啊?”
“跟我说就行了。我是老背煤的了,他们都管我叫白哥,你也就那么叫吧。”
老四又叫一声:“白哥!”
“白他妈的姓了一回白,一辈子全跟煤打交道了!……随便挑个地儿歇吧。哪盘炕上都死过人,哪个坑道里也都死过人。要是梦见什么黑影儿了替人家念声阿弥陀佛就好了。我背三十多年煤了,眼前死了几十个煤客子,是个经验,念声佛黑影子就没了。”
“您就挨着我睡四叔,咱俩做伴儿……”
白哥不理老四了,转向生子:“你白大娘让你给我捎什么了?”
“捎了一双鞋。”
白哥骂人但是带赞赏:“娘的!又捎一双鞋。就知道捎鞋!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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