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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周真!朕命你将韩焉拿下!”见朝上毫无动静,皇帝又加了一句,霍然起身。

堂下文官顷刻跪下一半:“圣上息怒,息国公为国­操­劳声名正隆,还望圣上三思!”

皇帝怒极,十指簌簌发抖,只是重复:“周真,朕命你将逆贼韩焉拿下,你莫非聋了!”

周真迈出一步,慢慢将眼抬高,看住韩焉。

韩焉摊手,一笑:“圣上的话就是圣旨,你还犹豫什么?”

束手就擒毫不反抗,他这姿态做得完美,堂上另一半文官也开始下跪,齐声:“还请圣上三思!”

“韩焉逆上作乱,其罪当诛,朕命周真督刑,今日午时问斩!”

龙椅之上这一句掷地有声,震得群臣只好沉默。

大殿内朝阳半斜,韩焉就这么被推出了门去,自始至终无言。的f7e6c85504ce6e8244

皇帝在原地喘气,这才慢慢落座,强撑住底气,发话:“边关战事如何,潘元帅现人在何处?”

“回圣上,月氏强攻不下,现已撤军百里,潘元帅已然领兵回朝。”

“那好,传旨,命潘克领兵,火速还朝!”皇帝将声音拔高,回想韩朗眉目,学他将眼半斜冷冷横扫:“还有你们,谁要敢再替韩焉求情。求一次官降三级,求三次其罪同诛!退朝!。”

走出大殿坐上龙撵,皇帝这才放松,身上冷汗层出,连龙袍都已湿透。

堂上制住韩焉,这才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

第二步是换下悠哉殿所有太监宫女,把韩焉爪牙拔净。

心念至此他连忙发声,传御林军统领到跟前,问:“你还记得是谁提拔你到这个位子吗?”

“臣记得,是韩太傅。”

“那好,你领人随我回悠哉殿。另外,传刘总管,朕要换殿内宫娥太监,让他去殿外候着。”

统领领命,立刻带人跟随,一直跟他到了悠哉殿外。c

一切都很顺利,悠哉殿内外人马很快换血,林统领也一直在门外,随时听候差遣。

剩下的第三个问题就是楚陌。

皇帝深吸口气,将殿里所有人遣尽,抬手,将暗室机关打开。

暗室里面关着楚陌,地下有条通道,一直通到金銮大殿龙椅之下。

往常皇帝早朝,总会按下机关,将地道入口打开,和楚陌一起去到大殿,龙椅上光线昏暗,两人双簧。

今日出发,他是预谋已久,第一次没有按动机关,没放楚陌进入地道。

所以楚陌现在仍然关在暗室,见眼前门户打开,缓步走了出来。

皇帝抿­唇­,右手在袖内颤动,将匕首握得更紧。

眼前这位也是韩焉爪牙,而且见不得光,他必须亲手解决。

这生这世,他是第一次动了亲手杀人的念头。

楚陌越走越近,近到了他攻击范围,可他右手却还在颤抖,抖到几乎握不住刀柄。

这一路两人都没有说话。

等皇帝发觉到楚陌沉默得诡异时,楚陌已然走到他身边,手起如电,将他右手匕首夺下,反手就搁上了他咽喉。

皇帝大惊,立刻就高呼了一声:“林统领!”

门外林统领闻声动作,不过却不是进来救人,而是在殿外拽住门户,将最后的缝隙掩住,隔断了他这声惊呼。

殿内安静,一丝微风也无。

楚陌将那匕首满满抬高,滑过皇帝脸颊,轻声:“原来圣上已经能够重新说话。韩国公说圣上即将有所动作,要我提防,果然是半点不错。”

皇帝双腿发抖,已经快要维持不住天子之威,只得嘶声:“你居然拿刀犯圣,真是不想活了吗!”

“不想活的只怕是圣上。”楚陌冷笑,抬起匕首,拿刀柄一记砸上皇帝后脑:“要知道,你一旦开了口,就是枚再也控制不住的棋子,唯一的下场就是毁灭。”

皇帝应声倒地,连声挣扎也没能发出。

门外林统领这时通传:“禀圣上,王宰相领百官求见,说是要圣上三思,收回成命。”

楚陌不应答,拖皇帝到暗室,将门合上,这才到门口,清了清嗓子发话:“我现在不想见他们,让他们就在门外,听我口喻吧。”

当今圣上的反复无常,百官们今天是亲眼得见。

早朝时才发话要将韩焉斩立决,这才一个时辰不到,又传口谕说赦韩焉无罪,宣他立刻来殿晋见。

从始至终悠哉殿大门紧闭,等到韩焉听命来见,才由林统领拉开一条窄缝。

韩焉低头,从那道门缝里进去,第一眼就瞧见了坐在龙椅的楚陌。

那一刻他神­色­微变。

楚陌不曾察觉,连忙从椅上下来,走到他跟前,道:“国公所料不差,圣上果然有异,在殿上,他为难国公了吧……”

“他为难不了我。”韩焉淡笑,将他话头截断:“他人呢,是你制服了他?又传口谕免我死罪?”

楚陌应了一声,将暗室大门打来,领韩焉来看:“他人在这里,现在已经能开口说话,国公准备怎么办?”

韩焉笑,不答反问:“你说我该怎么办?”

楚陌立时明白,也不再多话,只是近前一步:“还望国公守信,将来事成,放我和我弟弟自由。”

“那是自然。”韩焉点头,一只手掌握上他肩:“这里你先周旋。我还有事,圣上……,就暂且关在这里吧。”

“这件事你做得很好。”从悠哉殿出来韩焉发话,脚步匆忙,后头跟着林统领:“日后事成,我定会封你做个将军,让你披袍上阵,隧了你心愿。”

林统领连连称是,跟在他身后,极小声:“那么,还是依照原计划,一旦事成,悠哉殿里那个……声音,立刻做了?”

韩焉不语,连个手势也懒得比划,只是狭了下眼,表示认同。

前头就是宫门,林统领止步,他则快步跨出宫去,一步踏上了官轿。

轿子起步如飞,管家急步在轿后跟着,听他发问:“潘克那边动静如何?”

“回主子,月氏已经退兵,潘元帅率部下星夜兼程,正急赶回朝。”

“那好。你宣林落音和莫折信来见我,现在,立刻,马上!”

“莫折将军……”管家闻言却是顿了顿:“回主子,方才尚香院的老鸨来话。说是莫折将军在尚香院会了一个人,她在门外偷听,觉得那声音很是耳熟,像是……像是……”

“象谁?”韩焉闻言顿了顿,示意轿夫停步,伸手将轿帘撩开。

“像是二公子。”

那厢管家回话,五个字,清楚明白。

※※※※※※※※※※※※

“今天我们玩什么呢?”一早起床韩朗就哈欠,拿头发去撩拨华容面孔。

华容眯眼,笑:“如果王爷昨晚没有玩够,可以继续玩华容。”

“玩是没玩够,不过咱可以换个玩法。”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太傅玩花样。

华容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还是堆笑,右手撑腰起床,替韩朗拿帕子抹脸,一边拍马:“王爷趣味高雅,华容一切都听王爷的。”

“那我们就去踏青吧!”韩朗霍然起身,懒腰伸得极是夸张,似乎兴致很高。

踏青。

酷日当头,带随从一帮前去踏青,韩太傅的趣味果然是与众不同。

马儿们一路狂奔,到郊外一块野地时韩朗这才伸手,示意众人停下。

下马之后他又伸手,大声:“本王爷尿急,你们急不急?”

“急!”

随从里面应得最大声的自然是华贵。

“那大伙来尿尿吧。谁尿得最远,本王赏银百两。”韩太傅第三次将手举高,‘哗’一声撩开了长衫。

随从们满脸尴尬,可也不敢违拗,只得齐刷刷站成一个半圆,纷纷亮剑,一起替眼前野花施肥。

华贵憋尿最久,这次力挫群英夺得赏银,明明心里乐开了花,结果收银票时还是撇嘴,装作不屑,哼一声:“比赛尿尿,王爷还真是,形势如今都紧张成这样了,还没个正形。”

形势紧张,居然已经紧张到华贵人都能察觉!

韩朗大笑,一ρi股在草地坐下,摆个更没正形的姿势,回他:“你几时听说过韩太傅有正形了,笑话。”一边又指指华容:“我看这个地方挺好,咱们就在这里赏花下棋吧。老规矩,一局棋一百两。”

韩太傅棋篓子之臭是天下闻名,华容连忙咧嘴,伸出两个指头:“不如二百两一局吧!”

“二百两就二百两!”韩朗爽快,一招手:“流云,上五子棋!”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韩太傅玩花样。

这次韩太傅花样玩得­阴­险,生生把华总受也绕了进去。

臭棋篓子韩太傅的五子棋技艺却是了得,一局二百两,只消片刻功夫他就能到手。

下了一个时辰,华容已经输了九千两白银,连眼珠子都发青。

韩朗嘴巴则是咧到了耳朵,一边等他落子,一边闲闲打量四周,感慨:“夏日里野花虽然不多,但风韵别具,比华总受不差,华总受你生不生气?”

华容捏着他的白子,正担心这一子下去又少了二百两,头也不抬就回:“我不生气。转眼就会入秋,我花开后百花杀,它们美不了多久。”

“我花开后百花杀?”韩朗闻言失笑,探手过来,从他腰一路下滑:“黄巢的《咏菊》?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没错没错,是我见识短浅,掬花一开百花皆杀。咱华总受才是真正的傲啸天下!”

说完之后他又前倾,舌头伸出来裹华容耳垂,低声:“如果我说,我愿意将你这朵掬花养起,养一辈子,你可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华容终于落子,脸上也笑开朵掬花:“只要王爷……”

“只要我重新掌权,放了你家大哥是吗?”韩朗将他话头接过,伸手落下一粒黑子:“我知道,咱们华总受的真心历来就不白送,要拿真金白银来换。不过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问我形势如何,难道你不关心不在意?”

“请问王爷形势如何?”华容果然从善如流。

“我大哥和我,你觉得差别在哪?”韩朗却答非所问。

“王爷比大公子风流。”

“风流……好字眼!”韩朗抚掌:“说得对,我和我大哥最大的区别就是我死不正经。他是正襟危坐的君子,事事计划周全。可我,却是个老虎追到脚后跟,还有闲心回头瞧老虎公母的主。”

“君子和浪子,你说……”微顿之后韩朗又将一枚黑子举起:“这一局棋,到底谁会赢?”

“当然是王爷!”

“听华总受的!”韩朗高声,黑子落下,前后夹击将白子围住,连成了一线:“二百两!现在你欠我九千二百两!”

华容扁嘴,面皮更青,只差没当堂吐血。

韩朗就更快活了,­干­脆在地上拔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头枕上华容膝盖,眯上了眼。

“莫折信,信莫折,好名字,但愿你人如其名。”

这一声喃喃则是极低,连华容都不曾听见。

同一时刻,韩焉则是忙到手脚打结,正蹙眉盯着管家:“是韩朗?!你说韩朗去见莫折信?他们说了什么?尚香院的人呢,既然知道是他,为什么不给我拿下,他现在已经没有武功!”

“回主子,二公子去找莫折将军,是要将军帮他。可是莫折将军一口回绝,说是二公子不象大公子,心里没有‘家国’二字。”

“至于二公子的去向,尚香院也派人去追,可是二公子身边有十二个高手,很快就把咱们的人给做了。”

管家的回禀是一喜一忧。

韩焉顿了顿,手指在轿上打叩:“这么说,莫折倒是可信?既然可信,他为什么要瞒着我!”

“莫折将军和二公子也有前缘。他将这事瞒着主子,反倒是能显出他的为人。”

韩焉沉默,对莫折不予置评,过一会才抬头望天,叹口气:“你说老二他能藏在哪?这京城三尺地,可还有咱没有挖到的地方?”

“回主子,咱们的人真已经挖地三尺,一刻都没闲过,再没有什么可能的地方漏下。”

“漏下……”韩焉念着这两字,食指打叩,越叩越紧,最后忽然停住。

“有一个地方我们漏下了。我家老宅。”他慢慢勾起嘴角,迎光将眼眯起:“老二,我言出必行没马能追的二弟,你是不是转了­性­,藏身在那里呢……”

“领人去我家老宅。还有,传林落音和莫折信来见我。立刻,现在,马上。”最终韩焉发话,将手一挥,轿子立刻如风,没进了暑日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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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落音见到韩焉时,他独自坐在树下饮茶。地上,树影班驳。

白亮的日光从他身后透出,如芒刺目,整个人都像变得透明,只隐约见些虚廓。

“唰”落音身后一声扇开,他扭头一瞧,只见一长衫书生,折扇慢摇,气质风流,脸轮清俊白皙,而双目却犀锐得让人生寒。

四目相对,两个心底各自了然。

落音自然猜到了,眼前这位就是在朝堂上传闻的莫折信。

两人先后向韩焉施礼。

韩焉见他们来了,放下茶盅,直接下令,简单明确:林落音出兵对阵潘克,莫折信留下镇守京畿,事态紧急,再无闲话。

“遵令。”落音和莫折二人毫无犹豫应声后,便欠身退下。

天上几朵浮云悠然飘过,韩焉又举杯,管家这时来禀,老宅确有韩朗,可去时就只见房子的光叔被五花大绑捆着,说人今大早溜了。“已经派人去追了。”

韩焉点头称知道了,管家犹豫没离开的意思。

他抬眸询问。的34

“既然怀疑莫折信将军,又何必让他驻留京师?”

韩焉笑而不答。如果皇帝没开口,所有的决定他不需要做得如此仓促,现在逼到如此田地,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罢了!林落音更擅长野战,派他去对阵潘克是最合适不过。再说,那日你们在尚香院不是听见了吗,莫折有言,帮我不帮老二,因为老二心里没有家国两字。”他最后摇首,将手抬起,背靠着粗糙的树­干­,见日辉渗过他的指间,“就这样吧!”

既然再次注定是对手,那奉陪到底,天经地义。

兄弟,兄弟,连生之命。

城外,烈日当空,一切依然好似浸浴在光中。

留守看家的流年突然骑马出现,见了韩朗翻身下鞍,单膝跪地禀报,韩焉已经剿了老宅,谁都回不去了,追兵随时杀到。

韩朗意兴阑珊地上了马后,又回首向京城遥遥而望,马蹄在原地踏转了三圈。

城郭外远处炊烟袅袅升起,随风而散开,再不见踪迹。

“华容,你信命吗?”

“不信,我只信王爷能实现诺言。”阳光下半人高的碧草如潮起伏,那片苍绿映进华容眼里,却如上古的深潭,不起一丝涟漪。一只枯叶蝶,巧妙地停在他的头上。

引得韩朗大笑,催马欺身靠近,呼气吹走蝴蝶,在华容耳边轻语,“是句动人的话,那你可要跟紧了!”

于是,大家开始收拾,准备潇洒逃逸,与潘克队伍汇合时,流云忽然冲了过来,面如死灰,“华贵不见了!”

众人也随之脸­色­大变,韩朗眉头一皱,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真快。”

“我要去找!”流云执拗地转身,而深谙他的流年已经接到的韩朗的眼神,一记刀手,将流云击昏。

“王爷。”华容呀顿不前。

“放心,我不会丢下华贵人不管,而流云也不是哭爹喊娘的种。”韩朗眼神似魔,冷冷地一踢脚蹬,语气生硬,不再恍惚。

************

徊风谷,夜无风。

两边山峰陡峭,削落直下。

谷内,旌旗垂挂不动;谷外,林落音驻军营盘却是战气冲天。

“潘克还是按兵不动,不肯出战?”林落音盯着谷口问道。

“是。”

对于这个回答,落音也不感意外,他拢起眉,却也不得不心折,潘克布军巧妙。

两军相持,潘克偏偏就隔着沼泽地扎营,并成龟形,能伸能缩,能攻能守,又使得林落音占七成的骑兵完全失去了优势,令他头疼不已。

“当地百姓都打听清楚了?”

“是!和将军上次探谷,发觉情况相符,这徊风谷,一进谷风向就会大变,四下乱窜,绝对是吃不准风头。”

落音阖眼深思,忽地又睁开眼睛抬头看天,“看这日头,近日里要下大雨。”

是夜,潘克军营。

逻兵注视着营地的周边,骤然有人发现林子那头有动静。

“有人……”巡兵话音刚落,就觉得脖子刺疼,紧接热腾的鲜血喷­射­四溅,一箭已洞穿喉咙,人轰然倒地。

刹那,带火的箭支在空中交错。林落音开始了又一轮火攻夜袭,目的明确,必须在雨前把他们引出沼泽。

硫磺味伴着沼气近糜烂的气息四处流窜扩散,潘克挥手亲自指挥众兵士救火。

但很快风就转了方向,逐渐向林落音那边吹去,使他不得不又一次鸣金收兵,一切如往常几次突袭一样,有惊无险。

太白星坠,绯红的火光逐渐褪去,一切暂时又恢复了平静。

潘克安排妥当了后,马上来到军营的一角落,向韩朗禀报。

却见韩朗早就负手站在自己帐前,半眯的星眸似乎穿透了这份嘈杂,根本无视混乱。他的帐子早移设在营边的一角,偏离沼气,林落音的箭支再厉害,火势再猛烈,也烧不着他们。

“王爷,对方的突袭日趋频繁,可见林落音已经快沉不住气了。”

韩朗眸光流转,­阴­鸷一闪而过,“他怕下雨,我却在等雨。”

潘克低头,铁盔下隐隐散腾出杀气,“王爷,­精­甲军早已准备妥当,随时候命,回敬林落音。”

韩朗颔首,正要说话却听得身后脚步声响,回头就瞧见大汗淋漓的华容,他摆手让潘克退下,人迈步走到华容跟前,探身鼻尖轻蹭华容的,“你不好奇?”

“华容相信王爷。”华容对外依旧装哑巴做手势。

“来吧,猜我­精­军何用?猜对了有赏。”韩朗边大方地替华容抹汗,边狡猾地诱惑。

天已然亮透,大伏天朝阳日光灼灼。

华容咧嘴笑笑,抬起眼睛,双手挥动轻盈,“潘元帅返京匆忙,军中没有足够的军粮……这次­精­兵是要抢粮?”

韩朗得意地摇头,“­精­兵不过百余,哪里运得了很多粮食。”

“莫非是去烧粮,弄得双方旗鼓相当?”华容追击。

“华容身体不好,脑子也跟着变笨了。夏日烧军粮,岂不是笑话!如今哪里会没东西吃?”最近他人冒虚汗,体温却发凉,韩朗不是不知。

华容收扇无比遗憾地耸肩,笑容也随之褪去,摇头不猜了,谁知刚想转身,却被韩朗拦腰抱住,隔着薄衣摩挲着他,“提示句,我要他知道何为有气无力。”

华容眼波灵活出水,忍住微喘,毫不迟疑极轻­唇­动道,“毁盐?”蜻蜓一路低飞,空气中都透着粘稠味。

“我们回帐。”眼神不容反驳,意犹未尽地­淫­笑。

次日傍晚,天果然下起来了漂泊大雨。

帐内。

他们两人身先力行地讨论着花开结果问题,“弹”到激烈处,韩朗用手拨开华容额前的被汗浸湿乱发,盯着他的脸。

“王爷忘了掬花,只开花不结果。”华容含笑大胆回望,身体像把随时张开弦,支上箭的弓。

帐外。

雨无情倾泼斜下,突然一道电闪如链,撕破苍穹,鞭策天地。

­精­甲军潜行穿过沼泽,一出沼泽林,突然举旗,佯装突围,浑厚的马蹄下泥花飞溅,谁知没入对方营门,已经被箭雨吞没了。

领头的战马扑通倒地,人马顷刻间Сhā满利箭。

炮鸣声中,后面有一骑兵已然冲到了前面,将快倾倒的军旗再次高举,“军规第一条,闻鼓进,听金止,旗举不得倒。违令者,斩!”

处于军营中心的林落音,很快听到了动静,他立即奔出帐,大雨劈头盖脸,几乎砸得人睁不开眼。

“禀元帅,敌军闯营,放火想烧军粮。”

“这种雨天烧粮?”落音皱眉,明知道有诈,却没明白对方葫芦里埋的什么药。

风雨里那血腥味道越来越浓了,营门内外已冲得没有血­色­的尸体慢慢堆积起来。

“元帅,不好了!盐……被浸水了。”一个士卒飞奔来报,当空一声轰天雷鸣,几乎盖了他完整的句子,可林落音还是听得真真切切。

“还愣着做什么!救盐啊。”他咆哮着发令。

可等他赶到时,已经太迟了,军中的盐已经完全浸透,和着泥水河沙,汇合成一条条小溪完全水化,捞都捞不起。

落音双手一把抓起泥,水无情地从指缝流出;他不甘心,急中生智扯倒军旗,浸在泥沙里,却还是无力回天。

如今时晴乍雨、天气闷热,明显已过了沿海晒盐的最佳时期。而盐井所在地,均都在韩朗掌控的后方。

无论怎样,远水已救不了近渴。

满身中箭垂死的­精­甲军头领倒在地上,扫了他一眼,用尽最后一口气大笑,“终不辱使命,这辈子值了!”他的战马在一旁声声哀鸣。

林落音胸闷,眼前混沌,却又好似能见那厢韩朗伸手接着雨水,侧头莞尔。

翌日,一夜的大雨终于停歇,日不出,天却依旧热如荼。

人不动,都会不停地冒汗。

一场胜利,韩朗倒没显露骄横情绪,只不动声­色­询问潘克下一步意见。

“王爷,林落音现在定在气头上,现在是老虎ρi股摸不得。不如再磨上几日,他们没盐自然退军。到时追击也不嫌迟。”

韩朗托腮冷哼,“他什么时候成虎了?不过要收拾他,当然是不急;凭他的个­性­,也是退军时压后的命。说不准还想偷袭伏击,板回一剧呢。潘克,等到他们退到下坡山道,给我直接用山里的巨石,滚坡开路,全部碾死算了!”

“是。”

韩朗扬笑,这类猫抓老鼠的游戏,向来是他的大爱。反正一个快没了粮,一个已没了盐。这仗打得真有意思,扳扳指头,估计自己秋日定能杀回京师;可一想起京城,他又拢了拢眉,“潘克,月氏国边境婆夷桥那事,你可看仔细了?”

“绝对不会错。”

“如此说来,京畿果然有内­奸­。不知流年留京调查,情况怎么样了。”韩朗凝眉又陷入沉思。

五日后,中招后的林落音无奈,只能拔营退兵。

而潘克见势立即下令,退原阵型,拉队呈弦月形,落日前全军出沼泽,不紧不慢地逐步收拢、压近。

多日无盐下来,林落音手下的将士,在酷日折腾下逐渐没了力气,就算看着饭都没任何胃口。

必须等到援军,林落音咬牙。

军队出了徊风谷,他全然察觉出谷后山势的陡变,高空中几只秃鹫盘旋飞过。

“咚,咚,咚!”三声炮响。

脚下砾石剧烈震动,林落音勒住战马,别过马头,要来的终于来了。“准备迎战!”

可惜他等来的不是潘克的大军杀下,而是黑乎庞大的山石,趁着地势,压着崎岖的山路,滚落了下来。

战马嘶鸣,列好的阵形骤然全乱。

列在前头反应比较慢的几个,还来不及呼救逃命,已经被活碾而过,残肢血­肉­成浆汁溅开。

林落音蹬马上前,枪头斜探地,紧闭眼双臂发力一挑,银芒电裂,这两人高的巨石,被他硬生生地挑开,“哗”地滚落山道另一侧。

马腿发颤,他长吁了一口气枪尖支地,谁知刚一抬头,第二块巨石已经到了。

“你们先撤!”林落音大吼命令,持枪再挑!

第二块石也滚开了。

大军狼狈往前,他果然如韩朗所料,一人断后,想要独力将巨石挑开。

这时,林落音只觉眼略微发黑,喉间涌起股股甜腻,一道血箭倏然从口中喷出。

潘克军队步兵拿着刀剑敲击盾牌,有节奏地逐渐逼近。韩朗得意地跟着这拍调,亲自下令军士斩断缚山石的粗绳,推石滚下山道。

“禀王爷,元帅。林落音卸了铠甲,放跑了战马,小的看他快不行了。”

“他还活着?”

“是。”小心翼翼的回复。

韩朗眨眼无话,都推下六块大石头了,怎么还不死;他瞟了眼身边正没章节乱扇风的华容,突然笑着建议,“咱们瞧瞧他去。”

崎岖道间。

单枪撑住一人,周身浴血;脚下泥地,也不规则龟裂散开。

林落音!

他赶走了已经累得不行的战马,卸下了盔甲,已经没有气力多撑哪怕一分重量。

双手因为力量透支,而不停地发抖。虎口全部裂开,皮­肉­都翻了过来,血蜿蜒顺着枪杆而下,滴答入土。

潘军杀到,并没有出手,只策战马步步围拢过来。

林落音咬牙再次拔枪。

银­色­长枪,天际划出一道流星,凛然之气直冲云霄。

带血枪尖卷风来袭,寒森森的煞气,如贲龙翻海,这刻的林落音,仿佛是苍穹炼狱间的利器,锐不可挡。明明是一人断后,竟然让人有百万雄师跟随其后的错觉。

潘克正准备催马迎击,却被韩朗叫住,打了个哈欠后冷冷一句,“直接点炮,轰他上天。”

“王爷说过林落音是个将才,杀了可惜。”华容终于手势道。

“他是将才,就该反我?”韩朗睨了华容眼,反问。

“人有失手,马有漏蹄;华容愿意再替他作保。”

“我若不肯呢!”韩朗瞳仁缩了一缩。

华容没回答,翻身下马,朝着林落音那方向走去。

“你敢过去,我马上点炮!”

华容径直迈步,丝毫没回头的打算。韩朗恼怒地夺过手下的火把,当下点燃了铁炮的引信。

信绳“滋滋”发声,华容就似聋子样,什么也没听到,不当回事。

眼看这炮的引信即将燃尽,韩朗下马箭步冲出,伸右手,一下掐灭了火头。

“王爷。”几名将军急唤道。

华容这才回转了身,躬身而拜,算是谢他不杀之恩。

韩朗冷笑,一把推开相扶之人,将被炮引灼伤的右手扬起,“华容,你不用得意,要饶林落音没那么容易,今我伤了哪只手,就用他哪只手来抵!”

华容也不客气,站在那厢缓缓施礼,手动回答,“悉听尊命。”

交代完毕,华容拂袖要走,却被韩朗追上拦抱上马。

马上的韩朗诡秘的笑容,声音也变得低沉,“我反悔了,你回来吧。”

华容深吸口气,细长的眼睫半垂,掩住含带心绪的眸光,人缓缓开扇轻摇,“王爷究竟想怎样。”

韩朗眼波流动,透出浓浓戾气,“要么留他手,要么留他命。”

雨又开始淋漓而下,林落音还在原地站着,枪尖支地,眼眸横扫众人,丝毫也不畏惧。

身后大军已经撤去,狭长的徊风谷底,如今就只余下他断后,一人迎对潘克千军。

包围圈正在缩小,最里圈的那些刚刚被他斩杀,很凑巧,刚刚好二十人整。

外圈的人见状难免胆寒,上前的步子一时停顿,握刀的手在集体颤抖。

力竭之虎也是虎,光凭他一人断后单枪挑石的胆气,已经足已让人畏惧。

徊风谷此刻无风,气氛一时凝滞。

林落音还是那个姿势,只是被雨水裹住了眼睫,目光不再凌厉。

韩朗打了个哈欠,不耐,从华容手里接过雨伞,居然穿破人群,一步步朝林落音走去。

潘克大惊,连忙策马跟上,还没来得及阻止,那厢韩朗却已立到了林落音跟前,站定,露出了他的招牌玩味表情。的71

“我敬你神勇,现在恩准你倒下。”

这句话他说得极轻,伸出的那根手指也毫无力道,只是轻轻推向林落音额头。

风声这时大作,林落音没有抬枪,居然被他这根手指推中,喷出一口鲜血,人轰然倒地。

他早已力竭,方才枪尖支地立身不倒,就已经是他最后的气力。

“收队回营。”韩朗这时高声,伸了个懒腰,回身,上马后来到华容身侧,一把抄起了他腰。

“请问王爷,林落音要如何处置?”

潘克问这句话的时候,韩朗正在帐内斜躺着,一只手捏着华容的头发,绕圈圈玩。

“华总受,你说该怎么处置?”微顿了一会之后他道,半个身子靠上华容肩膀。

华容耷着脸,慢慢手动:“王爷,我不是喜欢林将军,只是敬重他,和王爷一样。”

“我问你该怎么处置。”

“王爷圣明,王爷说了算。”

“我现在问的是你。”

“那就依王爷说的,废了他的……右手。”华容这个手势比得沉缓。

“右手?因为他使的是左手剑?”韩朗将眉挑了:“背叛我的下场不过如此?好,我依你,就仁慈一回。只不过这手……该谁来废?”

华容顿住,慢慢吐纳,将眼看住了韩朗。

“我。”

最终他比道,食指微挑,指向了自己心门。

雨停,日出,夏日的骄阳,是能把人热血灼­干­的。

林落音睁开双眼,抬眼望了望天,又望了望身周,大致明白自己状况。

这是在潘克军营,他如今赤着上身,被绑在一个十字木柱上,正在被烈日灼烤。

胸腔、虎口……全身,没有一处不痛,这说明他活过来了,不像当日在徊风谷,一口气已经杀到麻木。

天地还是有些虚飘,他还是看不清远处,只听到周遭有些喧哗,有个人在他正前方,正一步步走来。

等走得近了,他才看清那是华容,还是穿着一身绿,前胸被汗微微浸湿。

想说话,可是他发觉喉咙发涩,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华容更是一路沉默,走到他跟前,先是将他右手绳索解了,然后迎光,将手间长剑一分分出鞘。

就时间和距离而言,都足够林落音夺下他手里长剑,拿下他做为人质脱身。

可是林木头就是林木头,从始至终就只会看着他,抿着­干­裂渗血的嘴巴,生生挤话:“你最近可好?”

华容差些呕血,再无法可想,只得将剑身侧过,搁上了他右肩。

这一次木头开窍,终于说了句明白话:“韩朗派你来杀我?”

华容不答,只是一味看他。

林落音黯然,点头,半晌才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适合江湖,不适合党争。可是江湖寥落,我一个人去,又有什么意思。”

这句话隔平时他断不会讲,这时候说了出来,已是料定自己必死。

华容于是叹气,将剑高执,对牢他右臂,迎光斩下一道弧线。

而林落音到这时方才明白,眼里终于露出惧­色­,急急发话:“你该明白,我不怕死,可是不想做个四肢不全的废人!”

华容动作稍顿。

“如果你还念你我有缘,就违逆你家王爷一次,赏我个痛快!”

这一句已经有了怨愤哀求。

华容再次将剑抬高,看了看眼前这人,这道他常用来对照自己黑暗的光明,还是无话。

手起剑落,林落音右臂生生离体,鲜血喷薄而出,热辣辣溅了他满脸。

心不是不疼,只是出乎韩朗意料,他没有吐血。

来的时候韩太傅很有兴致,跟他下注一千两,似笑非笑:“我赌你会吐血。”

一千两,韩太傅这次又输了,华容冷笑,慢慢将脸上鲜血抹­干­,回身,一步步离场。

大雨才歇,屎壳郎出洞,很是幸运的寻到了一只牛粪球,兴高采烈地往前推着。

韩朗弯着腰,看它运屎运了许久,兴致大发,寻来一根树枝,一记将粪蛋Сhā在了地上。

可怜的屎壳郎君顿时乱了阵脚,忙上忙下围着粪蛋打绕,却怎么也推不向前。

韩朗看得心花怒放,见身后流云来报,连忙招呼他蹲下,一起同乐。

流云只好蹲下,边陪看边回话:“华容已经将林落音胳膊剁了,没吐血。”

韩朗翻了翻眼,骂一句:“你就憋着!打碎牙往肚里咽,自己找内伤,可怨不得旁人!”

一旁流云不敢回话,只是蹲在原处,有些怅然若失。

韩朗于是侧头:“要是你家贵人也学他主子,当着众人的面违逆你,你会不会也和我一样,也给他个教训。”

流云讪讪,隔了一会才答:“小的不比王爷,小的没有志气,只盼他平安喜乐,至于他违不违逆我,并不打紧。”的bc

韩朗愣了一记,转瞬大笑:“的确,我和你不好比。我要是变得虚怀若谷,怕是天下人都不习惯。”

流云纳纳。

“平安喜乐……”隔一会韩朗开始念叨这四个字:“这么说,你果然是为他没了志向,好端端的想要退隐。”

“不是。”那厢流云摇头:“小的只是觉得……有些累,想过些平庸的日子。”

“有他没他你都要离开?没差别?”

“差别有,只是退隐后的日子快活不快活而已。”

“要是他已经死了呢!”

“他不会死!”流云这句回得执拗,完全失去平日矜持镇定。

韩朗一怔。

身后这时来人,送来书信一封,流云拆开,看出是流年笔迹,连忙回禀韩朗:“圣上已宣布退位,由大公子承继大统!还有……,流年还说,他已经查出了内­奸­,这人最近动作也不小。”

※※※※※※※※

“老子是顶天立地一条汉子,要想从老子嘴里套话,没门!”

被人捉住做了阶下囚之后,华贵的嗓门还是大得一如既往。

一旁莫折信稀奇了,拿鞭子去挑他下巴:“你有什么话可套?我­干­吗要套你龟儿子的话,我就不能直接把你剁巴剁巴喂狗?”

华贵双腿打摆,抖得地动山摇,嘴巴却是一刻也不肯讨饶:“我不怕你!老子有独门绝技,老子一点也不怕你!”的6f

说完双眼一翻,立刻直挺挺晕了过去。

没错,独门秘技就是昏倒,昏倒老子睡大觉,还怕你个球。

莫折信哼一声,拿水来泼也泼不醒,折腾好一会才决定不玩,拍拍巴掌出门,对天大切了声,也不知冲谁翻起白眼:“什么叫不般配。什么叫误了大好前尘!我看这个华贵挺好,我偏留着他,偏不­棒­打鸳鸯,老子怕你个球!”

皇城隐约可见,远远在两里开外,莫折却奉命不得再进半步。

一旁副将有些牢­骚­:“国公还是对咱们有所提防。始终不让咱们进皇城半步。”

莫折但笑,不予置评,只问:“城外战况如何?没了林落音,咱的人还能扛多久?”

副将弯腰:“目前形势似乎对潘克有利。但我方人数毕竟绝对占优,潘克那边又缺粮草,只要能撑过这阵,问题应该不大。”

“没盐无首,能撑多久?”

“是,所以等皇城这边事情稍定,国公肯定会派我们分兵增援。”

“皇城……这边,事情也该定了吧。”莫折闻言眯了眯眼,伸手勒住马缰。

果然,不多事皇城消息已经传来。

皇帝已经下旨,传位韩焉,所有反对的声音也都已经被韩焉亲手掐灭。

这个天下,如今已然姓韩。

“那先………皇呢。”表示完忠诚和祝贺之后莫折又加了句:“现在天下不定,皇上最好要善待……先皇。”

天蓝帝周怀靖,如今已带了个先字。

这世事的确难料。

来人顿首:“先皇还居悠哉殿。这个将军不用担心,皇上有话,要将军领兵分两路,一路去城外援军,一路仍驻守皇城。”

莫折表示遵命,那人这才施施而去。

副将在马上跃跃欲试,请命:“要不就由属下领兵,去城外会一会那潘克和韩太傅?”

莫折不语,似乎还在守候什么消息。

不一会果然有人策马来报,说是有封书信要呈给将军。

信封打开露出第一个字,莫折就认出那是流年的笔迹。

他等候的消息已到。

“跟我回去,关于如何分兵,我要详细布置。”最终他一勒马缰,在马上朗声发话。

宵夜吃了十八个糯米糍之后,老王爷心满意足地在床上打嗝。

一旁周靖十万个不情愿地替他揉胃,撇着嘴:“现在时局大乱,人人都急着巴结新主子。爹你可好,又装病,装病就装病,还拉我来陪,你这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不卖什么药。韩焉也不会是咱的新主子。这天下的新主子,很快就会是你,我的靖儿。”

老王爷翻身坐起,手仍巴住肚皮,不过目光却不再呆滞,拨云见日­射­出一道厉光。

周靖顿住,下巴险些脱臼。

老王爷笑笑,下床。

韩焉韩朗死生一战已在所难免,两败俱伤是必然结果。

月氏大军在边疆蓄势待发。

而他自己囤在城外百里枢机城内的­精­兵也已经万事俱备。

月氏国苦寒­干­旱,屡屡冒险来犯,倒也不是有什么狼子野心,只不过是想要些丰美的水土来养活他子民。

这就是他和月氏的交易。

月氏助他夺位,他便割三洲十城肥美的土地作为还报。

箭已在弦蓄势待发,他离他的目标已经越来越近。

“你什么也不必明白靖儿。”想到这里他直腰,伸手握了个空拳,仿似那些峥嵘辉煌的过去又被握在掌心,让他重新意气风发:“你只需等待,接下为父替你准备好的江山。”

同一时刻,皇城大乱。一直清闲的莫折终于派上用场。

一些韩朗的余党挥旗想要杀出城去,与韩朗潘克会合。

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不出两个时辰,莫折的副将就已经平乱,将人悉数围困拿下。

而出城前去援兵的莫折信这时也已赶到城外,一杆莫字大旗随风猎猎,眼见就要和林落音的部众会合。

得知这个消息时韩朗正从夜半春梦惊醒,耳朵贴在华容心门,很是用心地听了一会。

“我觉得你不正常,哪有人心跳得这么慢。”听了一会后他道,拿手指去捅华容。

华容醒来,眯眼:“王爷要做些个让心跳加快的事情请自便,不需要找借口。”

余音未散帐门却已经被人掀起,潘克亲自来报,只几个字:“那边援兵已到。”

韩朗微顿了下,手指恋恋不舍在华容下颚打圈。

“等我。很快我便回转,让你心跳到出膛。”

说完这句之后他才起身,老规矩,不穿内衫,披袍子穿战甲,就这么目带­淫­光脚踏方步出了门。

一受封疆 正文 番外

章节字数:2421 更新时间:08-01-11 19:25

“如果将离解了,我养你。”

华容记得韩朗的这句话,清楚的很。

而事实证明韩大爷的确言而有信,退隐之后自力更生,果然开创了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

韩大爷拉面,这个招牌很是气势磅礴地立在街头,因为风吹雨淋,又很是凄美地破落了,只剩下“韩大爷拉”四个字。

店里大厨自然是华贵,跑堂的是苦命流云,而做为注册商标的韩朗韩大爷,一般就坐在门口,笑眯眯接客。

来客见他生得风流,自然要拿眼光吃下豆腐,而韩大爷也毫不介意,媚眼甩得满场横飞,心里暗爽:“得瑟不死你们这些­色­狼,吃吧吃吧,韩大爷拉,韩大爷现拉,乘热赶紧。”

一行四人,就数华容活得最滋润,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就搬个板凳,坐在店子后门瞧姑娘,神情哀怨落寞。

他这种长相,哀怨地坐在路边,对姑娘们是绝对有杀伤力。

大约一半被他哀怨瞧过的姑娘都会直直走过来,盯他看上一时半会。

这个时候他就会装瞎,眼光穿过姑娘身体,毫无焦距地落在无穷远处。

今天这位姑娘就被他到,伸出手来,在他眼前舞了舞,见他毫无反应,立刻哽咽,无限唏嘘:“你看不见吗?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居然看不见?”

华容立刻垂睫,朝她展示自己最美丽侧脸,轻轻叹一口气。

姑娘的母­性­益发暴涨,心隐隐作痛,问:“你瞧过大夫没?为什么坐在这里,不想法去治?”

华容又叹口气,朝她露出笑容,无奈心酸那种。

“是没钱治吗?”姑娘果然上道。

这个时候,华容绝对会应时应景,叹上第三口气。

姑娘无语了,一小锭银子就这么被摆到了华容膝上,很轻很慢,带无限怜惜。

姑娘走远。

华容的眼里立刻放出­精­光,将今天所得的银子掏将出来,一锭锭仔细数了,数到心满意足,这才起身,去店里吃午饭。

店里客人依旧爆满,他无惧韩朗凌厉眼光,大无畏地挤在两个猛男中间,扬手:“给我来碗热­干­面,越­干­越好!”的87

韩朗差点呕血,不接客了,走过来,也硬挤上那根板凳,挤在那两猛男中间。

两猛男乐开了花,鼻血直在鼻腔里打转。

一旁流云只好走到厨房,小声跟华贵人说话:“给你家主子来碗牛­肉­汤。”

华贵脖子一梗,嗓门惊天动地:“我主子明明要热­干­面!还越­干­越好!”

流云讪讪:“他一个受君,吃什么……热­干­面。”

“就吃!大便­干­结肠梗阻,我看你主子往哪Сhā!”

这一句的音量更大,绝对霹雳全场,那两猛男喷面,白花花的面条露出鼻孔,顺带还捎出了鼻血。

而华贵人气宇轩昂,做好热­干­面,还亲自端将上来,恶狠狠放到桌面,又往里舀了两大勺辣椒。

韩朗的眼眯了起来,越眯越紧,盯牢他:“我武功已经恢复。”

“咋的?”

“不咋的,就是能把你打残,打到你不直眉阔嘴,变没眉猪嘴。”

华贵不响了,不和他争,只是脖子一梗,运足气才大喊一声。

“流云!”

苦命的流云应声而到。

气场尴尬。

隔了好一会好一会,这位仁兄才憋出一句,哀怨苦情。

“要不你打我吧主子……”

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太傅不负卿。

苦命,原来也可以这么具体。

入夜,韩大爷拉……面馆歇业,一行四人得闲,应韩大爷邀请,同去游湖。

大半夜游湖,韩大爷果然还是韩大爷,变态一如往昔。

绕遍了整个湖边,被打到半边脸死肿的流云只找到一条船。

韩朗于是朝他撇眼:“要不你和贵人去那边树林……”

不等他放话完毕,那厢贵人却已经昂首阔步,两条腿齐齐跨上了木船。

没办法,和只杠头没理讲,韩朗只好跟上,一行四人,­肉­贴­肉­挤上了一只小船。

苦命的流云当然负责划桨。

而韩朗的手这时早已探进华容衣服,在他背上流连。

一番摩娑之后,他的­唇­开始下滑,从耳际一路滚烫,一直流连到锁骨。

就在这个时候他瞧见了华贵的双眼,瞪得跟牛一样一双眼,离他不到一寸。

韩朗不恼,媚笑:“也好,你看着点,咱的花式,可不是人人都有福学习的。”

“我不要瞧你花式,我瞧我家主子,他说过的,他没原谅你,之所以和你一起,就是为了让你日日倒枪夜夜早泄。”

这一句又立刻把韩朗梗到。

一旁华容则是笑魇如花,冲他眨眼:“没关系,太傅不用理他,继续。”

继续!

这可是多日不见的鼓舞,韩朗激颤,立刻化身韩狼,张嘴在他身上啃咬。

|­乳­尖,腰肢……一路下来,在他意乱情迷欲­火­焚身的时候,目的地终于到达,他的­唇­,碰到了他刚硬的……一条铁底裤。

不,不是铁底裤,不是全铁,铸铁的只是关键部位,一把小锁,刚巧锁住了前鸟后花。

华容笑得益发妩媚,一只手高举:“贞洁裤,这花样太傅以前一定玩过。”

韩朗发出一声狼啸,哗一声将他按倒:“钥匙呢!钥匙在哪里!”

“钥匙。你说的是这把?”华容眨了眨眼,把一直高举的那只手打开,给他瞧了瞧,然后五指松脱。

“叮咚”一声,铸铁钥匙立刻无情地坠入了湖底。

月亮这时探出乌云,圆到浑无缺憾。

韩朗抓狂,于是对月发出一声狂啸。

苦命的流云只好放下浆来,表示自己忠勇:“主子,要不我下湖去捞。”

“你敢!”

华贵人的嗓门更是惊天动地。

小舟于是大乱,一番撕扯之后终于不堪,在湖中心翻了个肚皮朝天。

四人两对落水。

流云急着打捞他家旱鸭贵人。

而韩大爷则抱着华容的腰身,一路下潜,发誓一定要找到钥匙,不然就他娘的同归于尽。

满池荷花无声,夏风穿柳而过。

地球,又一次被­淫­荡的力量征服了……

累尸成丘。

血洗平原,草随风如浪波动,空气夹带着浓浓血腥。

莫折信垂头猛咳嗽,人已经完全放松,开始信马由缰。

劲风猎猎,将他身后长麾如翅翼张开,其上绣的白狼图腾随风而动,栩栩如生。

莫折信,白狼一只,爱出奇兵,打仗不讲“道义”二字。水战,他­射­杀船夫;陆战,他压俘虏当盾牌、挡箭雨。

阳光穿透云层­射­下一束束的光,逆风中莫折下马。

身后,有伤人挣扎着撑矛起身,“你是援兵,为何屠杀我们?”

莫折信回头,却见一张被血污得看不清模样的脸。

反正不认得,没差的。

他亮剑出鞘,不紧不慢地补上了那么一下,直接送人归西。

当剑身没那人胸口时,他才冷漠地开口,“败将残兵,已经可耻,竟然连元帅都敢弃,留着何用?全都该死!”

抽出剑时,突听到远处号角吹起,­干­戈震动大地,身旁坐骑闻声踏蹄,扬脖嘶鸣催他上马。

“咳,咳。”莫折信踩住死将的头,利用尸首上的头发将剑身的血渍抹净。

来的果然韩朗这支“叛”军。

两军对阵。

莫折信复又上马,摘枪遥指,“韩朗你的人头,又升值了。”

韩朗一骑当先,咧嘴大笑,“我就在这里,要人头,你来呀。”

平原再战,两败俱伤,

“熬”杀到入夜,终于收了兵。韩朗军生擒莫折信,算是险胜。

事实证明,莫折信是相当难缠的敌手,而——

有他助臂是相当可、靠的。

韩朗军帐。

“蜡制箭头,撕杀演习,中箭装死这类窝囊仗,也只有你个爱看热闹的种想得出。”莫折信边咳嗽,边拔出卡进鳞甲缝隙上箭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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