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不大一样,是那样的低沉怪异。我想像着他像狼那样手脚着地,长长的狼毛遮住了他的脸,露出满嘴锋利的狼牙。我吓得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在深深吸了三大口气后,我才感觉好了点儿。想着该怎么回答他,我忽然回忆起我的爸爸,他在做自己不愿意做的麻烦事时,总是说的那句话。
“这件事总得有人来做啊,也许命中注定该是我吧。”我回答道。
史布克一定认为我的回答很逗,于是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响彻空荡荡的地下室,沿着石阶往上传,然后和外面传下来的隆隆雷声混在一起。
“大约是十三年以前,”史布克接着说,“我收到了一封蜡封的信。信是用希腊语写的,写得很简明扼要。那是你妈妈寄过来的。你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吗?”
“不知道。”我小声地说,脑海里想像着母亲会在信里写些什么。
“你妈妈在信中写道:‘我刚刚生了一个男孩,他爸爸排行老七,他也是排行老七。我们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汤姆?J?华特。他是我给本郡所有人的一份大礼,因为从生下来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要成为一位守护当地居民的驱魔人。等他长到适合做学徒的时候,我们会告诉你的。希望你收他为徒,好好培养他。他一定会是你所有徒弟中最棒的,而且也会是最后一个。’
“我们不使用魔法,”史布克轻声说道,他的声音在黑暗中低得近乎耳语。“我们驱魔主要的工具是我们的常识、勇气,以及保持精确记录的习惯,这样有助于我们从过去的事件中吸取教训,积累经验。最重要的是,我们从来不相信什么预言,也不相信宿命。即便以后你妈妈写的信变成了事实,那也是我们努力的结果,是我们让它成为事实的。你明白吗?”
他的声音中微微带着些怒气,但我知道那不是针对我的,所以在黑暗中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至于你妈妈献给本地人礼物的说法,其实我所有的徒弟,都是在家排行老七的父亲所生的第七个儿子。所以你绝不要认为你有什么特别之处。你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并且还有很多艰苦的工作正在等着你呢。
“家庭对我们而言,有时候会变成一种负担,”史布克在停顿了一下后接着说,声音柔和了一些,但是话语中的怒气并没有消退。“我有两个兄弟还活着。其中一个是锁匠,我们的关系处得很好,但是另外一个,虽然也仍然生活在赫尔索,可我们已经有四十多年没有说过话了。”
在我们离开那所房子的时候,暴风雨已经停歇,月亮也从云彩里露了出来。当史布克关上前门的时候,借助明亮的月光,我第一次注意到在木门上还刻有一些符号。
史布克看着那些符号说道:“我用这些符号来警告那些能够读懂它们的人,让他们远离这里,但有时候这些符号也能帮我记住一些事情。你一定认识“伽玛”这个希腊字母了,它代表幽魂或游魂,右下角的那个叉号是罗马数字中的“十”字,它所代表的级别最低。级别低于“六”的,都只能算是游魂,它们的法力都比较低。所以,只要你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它们,那么这房子里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害你的。记住,黑暗之所以使人恐惧,是因为你害怕的缘故,它本身是不会伤害你的。如果你十分勇敢,那么游魂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要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些该多好!我也不用吓得够呛了……
“小伙子,振作起来,”史布克说道。“你的脸拉得比驴脸还要长!好了,也许这个可以让你振奋起来。”说完,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块黄|色的奶酪,掰了很小一块儿递给了我。“你要慢慢咀嚼,别一口就吞了下去。”他又接着说道。
我跟着他走在鹅卵石铺成的街道上。空气很潮湿,但是好在雨已经停了。西边天空有一些浮云,看上去像是一团团的羊毛,慢慢飘动着,最后变成破布那样的一条一条。
我们离开了村子继续向南走。出了村子,那条鹅卵石小道变成了泥泞的乡间小路。村边有一个小教堂。教堂很不起眼,屋顶上的瓦片残缺不全,大门上的油漆也都脱落了,看起来破败不堪。自从离开水街13号后,我们一路上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但在教堂门口却站着一个老头。这老头又高又瘦,一头平直的白发,身上满是油渍,看起来脏兮兮的。
他身上穿着的黑色衣服表明他是一个牧师。但当我们走近他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吓了我一跳。他扭歪着脸,对我们怒目而视。然后,更富戏剧性的是,他像做祷告时那样,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在做整个手势的过程中他一直脚尖着地,右手的食指极力向天上伸去。我以前也看过牧师做这样的手势,但从来没有像他这样,动作如此夸张,十字划的这么大,而且至始至终,满脸怒气。很明显他的愤怒是冲我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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