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1
卡其走出洞口时,感到外边的嘈杂声更大了。当它向那声音的方向看第一眼时,花花绿绿的灯光直刺的卡其睁不开眼睛。
白天看到的那些女人现在忙碌了起来,她们忙着走来走去,左瞧右看,搔首弄姿,摆出各种“优雅”的姿态来;忙着和一些或高或矮,或丑或美的男人搭讪、调情;忙着带着那些愿意跟她们进屋的人往里走,边走边卖弄风骚;忙着等待;也忙着焦虑。是的,你应该猜到了她们就是被人称之为“妓汝”的一些姑娘。
她们和老鼠一样喜欢在夜间活动,在黑暗中捕捉猎物,在黑暗中为赚取第二天的食物忙碌,在黑暗中出卖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在黑暗中强作笑颜,作践自己。因为在黑暗中她们看不到自己的羞耻,会忘记自己的不幸,也只有在黑暗中那些丑恶的男人才能掩饰他们的肮脏和萎缩。黑暗为他(她)们提供了方便。
卡其看着那些女人,说不上同情也说上厌恶,因为它对不了解卖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或许人就是这样子的。人其实也是动物,白天穿上衣服作模作样,晚上则脱光了变回禽兽。在这一点上,人比老鼠并不高明到哪里。想到这点,卡其对人就又增添了一丝蔑视。
我虽然对她们不甚了解,但是我想到她们的屋子里或许可以找到一些吃的。再说她们忙着床上事,对于我的所作所为也许不会太在意,毕竟不能因为一只老鼠败了兴致,丢了客人。所以,我当即决定找一间关了灯的屋子溜进去碰碰运气。
由于那些男男女女忙着动手动脚,讨价还价,因此对于我根本没有人会注意,但我还是挑灯光微弱或是黑暗的地方走。黑暗让我觉得安全。毫不费力我就溜近一扇门前,门是紧闭的,但是门与地面之间尚有一点空隙,我稍一用力就钻了过去。只有一盏台灯亮着,灯光很微弱,人一定看不清楚我。我先观察了一下这个房间。屋里就两张床,一张空着,一张有两个人;挨着床有两个小桌子,上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闹钟、化妆品、饭碗、本子等等混合在一起;床下乱摆着几双鞋子。吃的东西好像并没有。
在我观察的同时,我的耳朵也在听。有什么声音?不说你也知道,无非就是那种时断时续的呻吟声,时大时小的喘气声,丑陋的肉体接触声,还有床被压迫时所发出的嘎吱声。这些声音是床上的两对男女制造的,在黑暗中他们就是为了这声音而来到一起的。
可恶的人,可恶的声音。卡其不喜欢那种声音,它也没有找到它想要吃的东西。但它不能空手而归,它决定要惩罚一下他(她)们。它悄悄地接近床头,叼起一只女人鞋子,使劲地咬,直到咬出一个洞来,又把一条领带咬的不像样子,见到什么就咬什么,反正没有人会发现它。
我越咬越兴奋,显然咬那些东西给了我一种快感。我说不出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许是因为我比较憎恨人类的缘故吧。直到我咬的筋疲力尽时,那两人在快活,并没有发现他们的东西已经被我咬的千疮百孔了。真是痛快!既然解了气,这屋子又没有可以充饥的东西,我只好决定离开。
当我来到门口时,我突然对这个地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恶心感,当那浪叫声一波波地传入我耳中时,我发誓,那让我觉得很痛苦,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还有,那些貌是君子的实为嫖客的丑陋面孔让我看了就反胃,他们比那些欺负弱小的警察更可憎,多看他们一眼,我就担心我肚子里仅有的一点食物也会吐出来。
所以,我急忙离开了。我慌不择路,我宁愿到垃圾堆中去找一点残羹冷剩饭。当灯光不再明亮、声音不再嘈杂,我独自在阴暗的小路上徘徊。突然我闻到了一股香味,好像是馒头发出来的。那是从一个墙角飘散到我的鼻子里的。我循着着香味看到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蜷曲在那儿。他头发蓬乱,满脸脏兮兮的,拿着一个馒头在干啃,天气并不冷,但他却在发抖。当我距离他比较近时,他看到了我。不过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一声尖叫或是怒火冲天,而只是很平静的望着我。他望着的时候停止了吃那块干馒头。显然他并没有恶意,因此我也没有当即掉头跑掉。
“可怜的小鼠儿,你是不是也无家可归?”他对着我说。
我说:“是的”,但是在人听来我是在“吱吱叫”。
“可怜的小鼠儿,你是不是也饿得厉害?”他又问我。
我的肚子叫了几声,显然他也没有听到。
“可怜的小鼠儿,你是不是也感到寒冷,也被人欺负?”他说,“唉,我忘了你听不懂我说的话,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和我一样,就这样,都是可怜样!”
那时我确实显得很可怜,干巴巴地望着他手中的馒头,禁不住流出了口水。不过,看起来他比我更可怜,他,是个老人,孤单一人,衣食不保,居无定所。看到我,一只向来被人喊打的老鼠竟然没有丝毫恶意,我自觉地开始同情起他来。
“小鼠儿,我看你一定是饿了,来吃点馒头吧,虽然干了点、硬了点,但是还能吃,”他说着掰了一小块馒头扔到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