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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不老实!罚你一杯!”

“这局我赢已成定式,了你的心愿吧!我家人在这城里,我进城是想知道他们是否安好, 见他们无恙,我心安矣!我告诉他们,我说过的,我要让我们回归祖国,我将做到。我还发动了城里的一些人作内应,他们本已忘了百年前的耻辱,我提醒了他们,他们同意了。不如,降了吧!你输定了,我们也曾派人与你们的援军秘密通过信,许以丰厚承诺,他们现在也归降了吧?我可以请求我的国家宽厚地对待你们,怎么样,考虑考虑!”

“不说这个,好吗?你多少岁从军的?”将军说完又喝了一杯。

“十五。”

“与我无异。十五,哼,十五!十五岁我第一次杀人,我觉得如宰羊,兴奋了很久。十七,我杀了我最好的兄弟,我们一起从军的,互相照顾及得上亲兄弟,可我杀了他。就因为他有怜悯之心,他不杀敌人反而救敌人,被发现了。将军要我杀了他,不杀我也是同伙。我杀了他!第一次,感觉杀人不再是宰羊,是割自己身上的­肉­。后来,每杀一个人都会心痛一次,落下了这病。”

“谁愿意呢?十五岁离家从军,被人瞧不起,动辄得咎。我只想做一件大事足以明白我的份量,于是至此。杀人于我也是极其不愿的,可无可避免,不杀人就被杀。只望打了一仗便少一仗,而不是循环往复。”犯人给自己斟满,“­干­,祝愿战争早日结束,无论结果如何。”

“告诉我,这到底是谁的错,两国的君王,百姓,还是你、我?”

“都有错吧!活在这乱世就是个错。为了可恶的梦想杀人,所谓大业。会安宁的,当一个人梦想实现,另一个人梦想破败。”

将军从监牢中出来,进了军营,找到他的副将。

“柄哥,这仗靠你了!打了这么多年,打厌了!”将军说。

“将军怎么说这话呢?不能降!有什么需要我的,我万死不辞。”

“没哪一仗不需要你?这么多年了,多靠你照顾,早把你当自己亲兄弟。你拿我当兄弟吗?”

“嗯。”副将点了点头。

“既然你也把我当兄弟,那么让我们两兄弟齐心协力,外御其辱。那就让我们商量一下应敌对策。你觉得应如何?”

“我全然不知这仗咋打?他们那么多人,将其打退显然不可能,只有守城了。可一直也不是办法,他们人多,可以轮番攻击,我们却是不休息地守,终会失守的!”

“说得很对,不过情况可能比这还要差!城里有许多居民成了内应。”

“我们待他们不好么?他们怎么……现在我们又不知道是哪些人,无法肃清。倘若他们相互呼应,我们败北成定局。”

“嗯!所以我们首先应该查找内应。内应与敌军的联通方式只能是通过鸽子了,我们今晚搞一个千鸽宴,高价买城里的鸽子,不愿卖的奖励士兵和一些小混混把它们偷来。找几个士兵混到集市打听曾经养过鸽子,后鸽子不知原由消失的人家,并日夜监视。有鸽子飞来就一定要捉到,活的,捉到后别让别人知道,换上我写的字条。然后就行了。”

“小张两兄弟怎么样?样子就像痞子,而且你曾给了许多银两给他们的老母亲,他们足够忠心。剩下的人我另找。他们会相信你写的字吗?为什么捉了之后换了字条就放?”

“我与监狱里那个犯人喝过酒,并骗得他写了字。我已经能够模仿。我封锁了抓住那个犯人的消息,给你也说过,不是吗?他们不知道他被抓了。他们相信那个犯人,当然会相信我模仿的字。那些人很聪明的,一般来说,他们是约定了时间放鸽子的。所以换字条不能耽搁太久。”

“字条上写的什么?”

“写的是:‘敌军已察尔等,切不可躁。我军轮番击敌,以此使敌人戒备低下,后烟花为号,全力以赴,尔等此时呼应。得笺后集中相告,恐不为人尽知,力有未逮,功败垂成。’只要他们*,我们跟踪,便能全获。”

“高啊!”

“一步错,满盘输!”

“是啊!外敌怎么办?”

“我又请求援助了,尽力吧!拖一天是一天。”这是难得晴朗的一天,也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天。敌军浩浩荡荡地来了,震天动地。

将军依旧在谯楼上,笔直地立着。副将在一旁。

“我们士兵有多少?”

“一万不到!”

“估计城下有多少敌人?”

“十多万!”

“守吧,退而守其次。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按你嘱咐,修了斜坡,运石头上城墙,分了下去。士兵编排好了,守在各自的位置。弓箭武器发放下去了,为他们修建的躲避敌人弓箭的堡垒也修建完毕。”

“准备好了就等他们吧!”

“怎么啦,他们的马怎么发狂了?哟,这下死了不少人!”

“草地里有毒草。”

仗打了五天了,敌人一波一波的进攻都被打退了,他们的嚣张被打压了下去。更厉害的一次进攻将要来临了。

仗打到第六天傍晚,将军愁容满面。己方死伤不多却已大半。对方死伤多,然而对于他们却只是九牛一毛。没有援军,如何活下。昏庸的皇帝,无聊的战争。

打仗的第七天午后,将军上谯楼。草地上处处皆人马,唯独一狭窄的地段没人走动。他知道出了事了。

“他们在挖地道,我要带一队人出去,将那地道踏塌陷。”将军对副将说。

“将军,这很危险,还是让我去吧!”

“听我说完。这么耗下去迟早都会败,看看,我们现在只有两三千人了!倘若我们没能完成任务并回来,你带着他们逃走或是投降,仗不能再打下去了!懂吗?”

城门开了,将军带领一小队人骑马冲了出去,城门又立马关上。那队人马冒着流矢直冲无人过往的狭长地带,“轰”一声地塌了下去。将军大叫回城,突然,他感觉到有什么重重地摔到他身后的马背上。勒马,转身看,看到的是她。泪呀,你怎么来了!原来,她混于他带领的那小队人马中,见有人用箭矢­射­他,不顾自身跳跃以挡箭。他把她从身后抱到胸前,一箭中心脏,他身子一颤,手松了几分,但还是抱稳了她。抬头向前看了看,那个犯人正拿着一把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都没有关系了!他用力地拍了马一下,马载着他们飞快地进了城。将军最后看了城外一眼,夕阳下,江山如血如画。

平顶山上,他让她背靠那棵大树,自己如往常一样坐着。月晕而风,凉爽。不知月亮那头的双亲是否还安好,明月夜里空相望。几片黄叶随风绕树三圈后落在她头上。他转过头去,看见了几片叶子的影子,把叶子拿起来放在一旁,然后吻了吻她的前额。面带微笑陪她睡着。

闭上笔记本,闭上眼,摇摇头,什么都忘了。打开另一个笔记本。

将军泪

叶飘飘

剑未出鞘人已倒

战马乱啸

尸身遍地墙下

古时夕阳如画

沾得滴滴血液

空怀牵挂

依树靠

古来英豪多少

尸身难找

不得不死

所谓忠臣不过棋子

被愚弄得晕头转向

无力反抗

落心上

踏着兄弟血路

铸己辉煌

不得不死

为了家人无辜­性­命

看天地空荡荡

一身惆怅

放一旁

残害生灵无数

心难舒畅

敌人也是人

为何弄得你死我亡

顿时悔悟

只求一死

风与叶相惜

再怎样飘

也飘不出这片大地

叶是风的泪

掉在地上

埋葬

不再流浪

新年的喜悦气氛随时间逐步衰退,算算日子,自己的自行车旅行已有二十日了。本来安排剩下的十天就用来边玩边找事做吧!

又是反复碰壁,不够圆滑,不能见缝就钻,穿墙无术。残逐渐明白父母老师的苦心。有了敲门砖,别人不开门,可以借助砖头强砸;没有工具又不会钻缝,身体不够强壮,进入是根本不可能的,只会碰门碰壁。

残突然从心里感激自己的老师,每位老师都是一个传奇。不管曾经鄙视过赞美过,认为他们所授的知识于现实生活有用无用,他们向自己展示了他们独到的思维方式,每每让自己绝处逢生。

他们是为了自己好,以前也明白,不过不理解他们。那时,残想,“你们为了我好,可我不一定好了啊,我自己也是为了我自己好啊,难道你们会比我更了解自己?”现在理解了,那时不知道生活形势之严峻,认为相信自己足以面对生活。不过,对生活依旧没失去信心,只是明白了一切关心我的人的苦心。继续,前进!

“老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残见一老伯扶着一辆自行车,车两旁散落了一地的书,老伯眉头紧皱。

“如果你肯帮我那就太好了!我搬书时书袋破了,这不,洒了一地。我一个人肯定弄不回去,倘若你肯帮我那一切都好了!”老伯满心欢喜。

“我本就无事。那么,我来帮你吧!”

“有劳,有劳了!”

残用自行车驮着书跟着老伯回到了他家,他家住三楼。残把书抱上三楼,老伯开了门,残进去把书放在一张书桌上,仔细打量了这屋子。屋子应该装修完不久,还残留淡淡的气味,空旷的屋子里书却占了不少空间。

“真是有劳了,午饭时间已过,不如就在我这儿吃吧!算做我的报答。”

“那,恭敬不如从命。”

“你可以随处看看,我做好饭叫你。”

房间里比较乱,看样子正在搬家,还未来得及整理。书桌上有折好的宣纸,纸上有墨迹,残将它展开,只见一笔一画遒劲有力,组合趋于完美。

纸上云 :

广闲居赋

天胙余以命,余以命天下行。先广游四海,后闲而居之。此乃“广闲居”之由来也!

乔迁无喜,实乃强逼。余易其所,实乃不舍。寄情别处,但求忘却。怎堪力有未逮,睹物思怀,不能自已。焚物非余所愿,伤愁非余所愿,而欲以赋述一腔喟叹。

故居之始,余不知,尝叩以时日,不得,遂不复之。故居依山傍水,周遭人家。山林蓊郁而百鸟争鸣,湖光潋滟而群鱼竞跃。残阳着蔷薇衣,秋叶染*­色­。曾与邻友激水漂石,以至渐远而不见。

后流离。三候一气,月明星稀。八尺寻,二寻常,千里地,几思量?一朝追昔九转肠!面誉背毁事叵测,顿觉倍世无容所。

回老居。山林损有余而补不足,百鸟栖何处?河若研墨,垂而至久,分毫无获,余为之奈何?

天地忽秒,人世百千。俄然回首,余亦老矣!支颐三思,得失寸心知。伏维三日,才尽出此词。

残反复看了三四遍,直感叹自己怎么写不出来。写不出这么好的字,更写不出这么好的文章。看来这老伯是位隐世高人啊!

“时间有限,为求方便,两碗红烧面。这可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很少有人能品评我的手艺。我做菜只为自己,从不亏待自己,于是我学了一身好手艺。尝尝!”老伯端来两碗面,残跑过去接下一碗放在饭桌上。

“看样子就是好东西,闻味道更是不用说。”残说。老伯递给残一双筷子。

“那就吃吧!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别慎着呀,怕我下毒?”

“不是,不是,别误会!我在想我有多久没吃过面了,我以前可是从来不吃面的。别告诉别人哦,不是不喜欢吃面,是因为自己煮的面太难吃了,气得我决定不再吃面。”

“与我很相似。我年轻时,还不是是如此。那时我想当医生,拿着一本《本草纲目》记呀背呀,怎么背怎么忘,索­性­决定不背了。就觉得那本书在跟我作对,医生这个职业也在跟我作对,咬咬牙横下心不走这条路了。不然,现在我肯定是妙手回春,面里下点药你肯定不知道。”

“说笑,说笑。幸好你没当医生。老伯,书桌上的字是你写的吧?写得真好!”

“这面如何?”

“好!”

“你是第一个说我面煮得好,字也写得好的人。以前,吃饱了的人说我字写得好,饿极了的人说我面煮得好。”

“我现在不饱不饿,所以我说你都好。不过那篇文章写得更好。”

“小兄弟见笑了,我只能算是附庸文雅。写几个字装点房间,让自己能住得更舒适罢了!那比得上那些大家,他们一字千金。我没钱不去求,就是有钱,还是宁愿用自己的,别人的字再好那也只是别人的本事,你买得了字买不到本事,何用?”

“老伯,能不能告诉我练习毛笔的心得?”

“藏巧露拙,后发制人。尽量藏锋,使自己看起来圆润,看准时机,展露锋芒,杀他个片甲不留。”

狼毫

孤山野地苍凉

空中弥漫桂花香

俯卧待狼

狼啸一声长

头颅中的一声响

空谷回荡

狼尾毛混胎发

丰盈挺拔

斑竹笔身颀长

躺于砚台旁

一笔一画苦哽咽

墨满砚 凝成夜

累字何写

夜半下雪

握笔手颤抖不迭

万家灯火灭

石头百练成铁

随意挥洒

手已皲裂

硝烟起

人流离

从军为国为己

战友啊 不要亡

留命向所爱之人畅道所想

炮弹激起尘飞扬 躯体被埋葬

父亲的坟茔还是那样

心爱的人儿是否满怀惆怅

留狼毫一笔

过往一场

“老板,来一碗米线,大碗。”残一进餐馆就吼道。突然,残觉得自己置身古代。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并且左手握着一把宝剑的年轻人向小店走来,气度不凡,找一张偏僻的桌子坐下,用力把宝剑掷在桌子上,大吼:“小二,来一碗米线,大碗。”周围之人皆窃窃私语。电视剧里通常这样写。可时代变了,残大吼了一声,没人当回事。等了许久老板都没出来,客人各忙各的,像没他这么个人。僵持了很久,老板还是端了一碗米线出来了。旁边有人高声阔谈,丝毫不顾他人感受,残在一旁竖起耳朵听。似乎又回到了古代。

“听说了没?不穷村在招代课老师,有兴趣没?”残桌旁一中年人说,“那学校校长与我沾亲,我只是帮忙宣传宣传。”

“我哪有那闲情,还得忙着养家糊口,代课的几个工资显然不够。再说,我也没读过多少书,教得不好不就贻人口实了吗?我不做亏本买卖。”

“说的也是,六七百块还不包吃,一大群孩子围着闹,谁脑子有病谁去,去的都是疯子。”

“你瞧,现在小孩读书都往镇上跑了,村里留下的没几个了。我看那破烂学校解散得了,还招代课老师­干­嘛?”

如武侠小说里描述那般,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残觉得是时候为人类教育事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了,脑子有病就脑子有病,疯子就疯子。

刹那间,残想到了什么。疯子,这词好熟啊!对了,以前,高中时,残经常自称自己是一个有思想的疯子。

残用手机上网查到了那所学校的地址与学校的一些基本情况。还是手机好,不用讨好,不用看脸­色­,介绍得还翔实准确。

骑车行几里许,残到那个村小。这所学校比起当年自己小时候上的村小好了不少。想当年,教室里没电灯没风扇,窗是栏杆式的,冬天的早上雾弥进来,看黑板模糊不说,异常冷。

残辗转找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半掩着。残敲了敲门,在听到一声“进来”后,方才推门进去。办公室布置得非常简单,除了一张丑陋的桌子两把凳子,没了。

“有什么事么?”

“我——来——应——聘——”残一字一顿。

“终于等到你了,我等你等了好久了,终于把你盼来了!” 校长异常兴奋。“好像我没对别人说过我要来,你怎么知道的,还等了我那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客套话还是要说的,残深知。

“没关系。我们还是Сhā入正题吧!你叫什么名,什么学历?”

“叶残,高中毕业。”

“带毕业证书了吗?”

“谁会没事把没用的证书也带在身上,你说是吧?”

“先实习一周吧!行不?”

“为什么还要先实习,你们不是紧却教师吗?”

“是啊!但是,我们不能以此为由找个品德低下误人子弟的老师啊!所以,我们得先考查一下。这是我的原则,更是我们学校的宗旨。实习期间工资照发,我们会找间房给你住的,免费的。”校长想了想,接着说,“对了,还没问你会教什么呢?”

“教小学生,都没问题。教初中生,除了英语其它的都还过得去。教高中生,我不知道了。校长,要不,每科都给我安排一节课。”

“这个我与其他老师研究研究再告诉你吧!你可以先熟悉熟悉环境。对了,把电话号码留给我,就写这纸上吧!”

说实话,学校太小了,低矮的房子围成了一个圈,这就是的教室了。圈外一座民房,这就是教师宿舍。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教室围成一个圈,同学们在其中又围成一个圈,圈中央是几个在进行歌舞表演以庆祝儿童节的人。木门木窗,石墙。毕竟时代不同了,这里用的是砖了。唯一能看出时代遗迹的是两砖之间的黏土,没记错的话,现在都用水泥了吧!

“到了办公室一遭,有事相告。校长。”残收到一条短信,打开后看到这句话。

依旧礼貌地敲三下门,虽然门半敞着,待到一声“请进”才进去。

“你来了。经过我们商榷,考虑你的实际情况,结合我们学校的实际情况,我们决定让你接手二年级。”

“二年级一共多少人?”

“二十九个。我们学校一共六个年级六个班,现在带上你共六个老师。了解这些就行了,你的钥匙,106。”

残想把行李搬到宿舍去,遽然一惊,行李呢,自己的行李呢?仔细一想,定然在吃米线那儿。残迫不及待地跑去,路途较远,七八里,比三千还远,想当年跑三千跑了个倒数第一,现在不会了吧!

“老板,我的包落你这儿了,你见着了么?”残气喘不已。

“你这个冒失鬼,你走的时候我见你包落下了,不住地在后面叫你,你理都不理。现在想起了?晚了!必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会把它给你了!”

“什么条件,老板说吧,看我做不做得到。”

“要是做不到呢?你不会抢吧?”

“不会抢,我只会拿。”

“饿了吧!吃碗米线。”

“不,我不饿。哦,不,我饿了,来碗米线吧!你的米线味道还真不赖。”

“米线来了!”老板说完转身到了柜台,从底下取出残的包,“今天大酬宾,这是赠品。中午有事,让你久等了,真不好意思。”

“没事,中午我真没事。谢了!”残笑逐颜开。

回到宿舍,天已大黑。自行车还锁在校门口,残去把它推回宿舍。要问刚才残骑自行车来,却不骑自行车去找包,为何?最简单的一个回答是“我喜欢”。深究其由,是因为残发现:边骑车边思考,思考不能深入,否则会发生危险,意识的自动化程度不高。而走路、跑步就不一样了,思考可以深入,以至完全不知道外界环境,然而自己却能以走路、跑步的方式向着预设的路线前进,在出差错即警戒点处清醒,然后调整,继续。相对来说,走路与跑步时能同时思考更多,何乐而不为呢?

后来,也许更早,残就发现了走路能促进自己思考。于是,心烦的时候,残就不停地走。

一切都是全新的。全新的一天,全新的面孔,构成了自己全新的生活。“同学们,大家好!现在我是你们的班主任,负责教你们。我姓叶,以后你们可以叫我老爷。我手中有一份校长给我的学生名单,我按名字的字母顺序编了学号。现在,我先念学号然后念名字,听到的站起来并记住你们的学号。知道了吗?”然后残开始念,边念边记下每个学生的面孔,并让每个面孔对应上各自的名字。

“现在正式开始上课,你们语文上到哪儿了?谁是班长,起来告诉我。”

“该学第五篇课文了,老师。”

现在该让他们­干­什么呢?残想起自己这么大时,老师上课总是先点几位同学起来朗读课文。于是,残也决定如此做。此所谓上行下效也!残这才意识到老师的行为将对他的学生产生多么大的影响,以前他总是认为一切皆得靠学生自己。

“谁愿意朗读一二段,愿意的请举手。好,就你吧!其他同学认真听,发现读音有误的地方可以起来告诉大家,也让犯同样错误的同学予以纠正。”残说完,被点到的那个同学便开始读了。残就趁此在黑板上写课文的题目。他知道自己粉笔字很差,要是写草点,除了自己无人能认出来,为了大家都认识,他将字一笔一画凑出来。

“有人听到读错了的字音了吗?有,就请举手。好,你吧,就你。”

“他将‘塔’读成了da。”

“很好,请坐下,还有没有。好,你请起。”

“他将‘观’读成了四声。”

“很好,请坐。我让人找出有错的地方并不是为了奚落谁读得不好,仅仅为了让我们都有进步,请别背什么思想包袱。你们比我聪明多了,像你们这么大时,我一段话至少要读错十几个字。好,我们继续。现在该读三四段了,想读的请举手。读错了没关系,我们大家都可以帮你改正,不是吗?那个同学,手举得最高那个,起来读……”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突然觉得,现在不能算是庸碌无为了,现在再也没有了那种浑浑噩噩的感觉,为人师表了!

吃饭这个大问题该怎么解决呢?骑车到镇上去吃,显然浪费时间浪费钱财。可又没别的办法,只好暂时如此。残回宿舍,推着自行车正准备出去,有人叫住了他。

“叶老师。”

“是叫我吗?”

“当然!”

“第一次被人称作老师,有点不习惯。请问老师你怎么称呼,找我有啥事?”叶残这才认真看了看这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服装较花哨。

“叫我石子就行了,我们现在是同事了,可得相互关照。找你,是校长让我的。他说让你去他家搬煤气罐和煤气灶。”

“石子哥,我不知道校长家在哪儿,能不能带路?”

“我就是来带路的,走吧!”

“谢了!”

校长家不远,穿过一片竹林就是。两层小楼,楼旁果树种类繁多。

“我们就等你一个了,现在六个老师聚齐了,我们开吃了!”校长笑吟吟地对残说。

“这怎么好意思呢?校长,你不是让我来拿煤气灶罐吗?”

“吃完了才拿,不急不急,好不容易凑齐了六个人。现在大家都是同事了,聚一聚,促进感情。”

从校长家回来,校长还送了一点菜、米。看来,接下来几天不用为吃饭发愁了。

“同学们好!”

“老师好!”

“听说我们该教表内除法了,是吗?”

“是的!”

“好!你们已经学会了乘法,并且记住了乘法口诀,是吗?”“是的。”

“除法其实就是乘法的逆运算。比如,这个文具盒是你的,你拥有这个文具盒,这两句话是相逆的却表达出了同一个内容。这与逆运算有很多的相似之处。说简单点,加减法你们已经学过了,除法与乘法的关系就像加法与减法的关系。”

“老师,不明白。”

“不明白没关系,慢慢来。我问你们二三得多少?”

“六。”

“那六除二呢?”

“三。”

“你们学过吧?这么厉害。看来你们已经知道除法是怎么回事了,我就不用多讲了。除其实就是分,用多少除以多少,其实就可以理解为把多少东西分给多少人。别给自己多分,每个人一样多,就对了。先来个最基本的,把乘法口诀背一遍给我听。”同学们开始背了,残继续说,“像你们这么小时,我们是把高粱杆砍成一截截的,用线串上,用以辅助我们算加减乘除。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试试,手指头太少,不够。很多时候,理解比背更重要。但,不是说我们就可以不背了,不记忆了。记忆是最根本的,你连哪些是人都忘记了,你还怎么去理解人的行为呢?所以,不要说背东西很痛苦,我很聪明,只需要理解就够了。我曾经就那么说过,后来长大了,意识到错了很长时间。我希望你们现在就明白,不要像我一般。

残顿了顿,“背完了,不错。现在谁能给我说一下为什么一乘以二得二?”

“因为一乘二的意思就是一个二,一个二当然就是二。我爸爸这么说的。”

“完全正确并且非常诚实。那么我再问,为什么一加一得二?”

“拿了一根粉笔再拿一根粉笔,手里就有两根粉笔了,所以一加一得二。”

“聪明,你们都很聪明。那我再问,为什么这叫一根粉笔?”残手拿一根粉笔问,“为什么这叫两根粉笔?”残又拿了一根。

“不知道了吗?那我来说说,有什么你们认为不对的地方可以提出来,我们大家一起讨论。我认为,首先,‘一’是对单个数量的称谓,自然‘二’就是对两个数量的称谓。正如每个人都有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对应的就是这个人,然后这个名字就可以表示这个人了。其次,这种称谓其实就是一种公理,规定的并且大家都承认。就像你有了一个名字,这是有人给你取的,我们都叫你这个名字,如果有人问你你为什么叫那个名字,最根本的答案是有人给你取的。为什么一加一得二,这是规定的。”说完后,叶残顿感神清气爽。原来说话是件这么让人高兴的事,以前从未觉察。

“老师,不懂!”

“没关系,我也不大懂。”

“老师,我有两个名字怎么办?”

“凉拌。就像‘两’和‘二’是两个不同的字,表示同一个意思。人也可以有多个名字,只要这些名字表示同一个人。”

“老师,外号也算名字么?”

“要看你想不想让它变成你的名字。如果你喜欢那个外号,别人那样叫你,你就答应,并且告诉新认识的人你的外号,久而久之,它就变成你的名字了。反之,亦然。”残敲了敲讲台,“你看,我们从数学问题扯到了外号,路走偏了,现在从头开始走。回到书本上……”

一种崭新模式的生活一开始就被固定了下来。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在这儿,残有了用武之地;在这儿,残突然觉得自己博学多才;在这儿,他可以随意地发表自己对于任何事的看法,没人会说他胡乱訾议,泄露国家机密。孩子们不懂却一脸崇拜地望着他。

看到这一群孩子,他最先想到的是自己,自己也曾这么大过。那时候没想过为什么上学,没想过今后的路。叶残理解这群孩子,因为他理解自己。所以他想以理解的方式教育他们。也是自己的方式。

周末到了,得到镇上买米还有各种调料,菜就买周围农家的,新鲜。做完这些又­干­嘛呢?残盘算着。去了镇上一趟,溜达了一圈,买了点东西,没什么好玩的,就想回去了。还是先打个电话问问石子哥哪儿好玩吧?残摸出手机,刚想打,突然想起,长途加漫游,打不得。得换张本地的卡,反正自己要在这儿待一段时间。换了卡,还得发短信告诉每个手机里的联系人自己现在的手机号,然后他们将问一大堆问题,比如:好吗,在哪,在­干­嘛……有得忙了,还是待宿舍吧,再到校长那弄几本书看,小日子挺舒适。

“今天,我们来讲故事,好吗?”残想试行自己的教育方式。

“好!”

“我们不上课了吗?”有同学问。

“当然不是,我们依旧在上课。我宣布一下规则,两个同学上讲台,一个讲故事一个把听到的写在黑板上,不会的我告诉你们。等会儿讲完故事,我们就来学习这些字,怎么样。给你们透露一点内部消息,凡是上来的同学都有奖励,不管讲得怎样写得怎样。两颗糖行吗?怎么没人举手。三颗,够了吧?五颗,不能再加了,再加我就破产啦!”看到没人主动上来,残有些担心这个方法的可实践­性­。

“老师,我们两个来。”两个小男孩站了起来。

“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吃葡萄的人,我向你们承诺,葡萄不是酸的。”

“从前,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那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故事是:从前,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那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故事是:从前……”

“下来吧!很好,给糖,这­奶­糖不错吧?他们讲的故事是我小时候就听过的,很老了却很经典。这个故事可以无限循环以至无穷。写的也很好,没别字,但就是有点偷懒,只写了一遍。不过我欣赏,因为多写几遍也无意,一遍本就够了。记住,有时候偷懒就是进步。还有人愿意吗?愿意的请上来。”

“讲得不好,别笑哦。”一对小姑娘,有点害羞。

“同学们,别笑,认真听。其实笑也没什么,只能说明她讲得好,是不是?”

“是!”

“好,开始吧!”

“从前有个公主,很漂亮很漂亮的。但是她的继母是个妖怪,对她不好,把她赶出了皇宫。她遇到了七个小矮人,那七个小矮人对她可好了。后来,她的继母变成一个老婆婆拿了一个有毒的苹果给她吃,她吃后就昏迷不醒。七个小矮人拦下了路过的王子,王子救醒了公主。然后王子和公主就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嗯,不错,言简意赅。”残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今天就到这里,接下来我们学习故事中不认识的字。”

“字是人创造的,不是天生就有的。所以,我们学习的是别人创造出来的东西。别人创造的东西,在没学习之前,我们是不知道那是什么的。基于此,我认为没有人天生就会识字,后天逐步积累才是识字的唯一路径。可是,有人偏偏跟我过不去。王安石曾写过《伤仲永》,其中所写的方仲永就是根本没学过字,提笔就诗。还有一些少数民族的­阴­传,跟本不用学,突然有一天知识就灌输进脑袋了,并且还会运用。至于其中真假,我没见过,并不知晓。就算见过,也不能知晓多少。你们别听我这么说过就不学习,等知识自动­阴­传给你,要明白,那是不可能的。等科技足够发达了,可能把知识储存在一张芯片上,然后把芯片Сhā入你的脑袋,你的脑袋能自动读取芯片上的知识,为己所用。那时候,人真的成怪物了,十足的智能机器人。所谓成仙成神,莫过于如此。曾经我的一个同学就对我说,人太脆弱了,非常容易得病,病一重就可能死,而且身体也很容易受伤,伤一重也会死,所谓死就是思想消亡,为什么身体的损害会导致思想终结呢,多么不好。神,神多好啊!但没有神,只有机器人。我们的思想再加上机器人的身体,比神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对他说,那样是很好,不过也会出现很多问题。他说科技能解决一切问题。我说不能,有科学不能解释的问题,同样,科技也有它的局限­性­,没有什么能解决一切问题,解决一些问题就可能出现新的问题。他太崇拜科技,迷信科学,不信我的话,我不想与他争吵,就说时间会证明的。说这么多,我只想告诉你们,我们不封建迷信,但同时我们也不迷信科学,不迷信科学能解决一切问题。”残突然发觉自己已经偏题十万八千里了,“不扯了,不扯了,虽然我很喜欢。现在看黑板……”

叶残发觉自己变了。他给这种变化找了个理由,人总是会变的。但他又对自己说,我永不变质。

一个春天,万物复苏。由复苏,残立马想到了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接着,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靠什么,靠人才。人才怎么得来,通过教育。残又意识到了这时正作为教育者的他身上背负着多么大的民族责任。

还记得以前被同学们背得滚瓜烂熟的“春来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一直没弄懂为啥说春天不适合读书。不适合读书难道适合玩?玩?小时候,看到别人植树节时由老师带领到野外去植树去玩,别提多羡慕。要求自己的老师也那样,老师说不能耽误学习。

不能再那样了!不能让自己的学生长大了说:“我们从没春游秋游,除了读书我们不­干­别的事。”然后大城市里的学生哂笑道:“书呆子。”

叶残去请求校长同意组织一次春游。

“校长,你看咱们不能只读死书吧!我提议我们学校组织一次春游。”叶残对校长说。

“有什么好游的呀?还是读书重要,学习重要。”

“当然,我知道。你看,我来我们学校教书,肯定不是为了那工资。我也想教好他们。他们读书累了,游玩一下,放松一下,学习会更有效率。再说,春游中我们可以给他们讲许多野外生存、自救知识,这对他们以后非常有好处。我不希望他们除了书本知识,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知道。可你知不知道,安排这样一场春游是非常麻烦的。首先要通过家长那一关,再就是要解决一堆实际问题:到哪儿玩,玩多久,需要带些什么等等。而且,我最担心的是,出了问题咋办?谁负责呀?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听了校长一番话,残觉得这校长怎么这么胆小怕事。要出意外,哪儿都可以。在家里躺着还可能一场地震把房子震塌,把人压死。最主要的应该是学会怎样自救。而此次出行就是为此。残意识到很难说动校长了。

“那么校长,我教书有我的自主权吧?”

“那是当然。”

“每个老师教书都有其独特的方式,这是我们这些教书匠的权力,那么我可以利用这自主权,以我的方式教育他们。那么,校长,只要我好好教他们,就请你别管我怎么教。”

“行啊!不过万一你教几天突然跑了怎么办,这些孩子有要花很长时间适应别的老师的方式。这样吧,只要你与我签个合同,答应在这里教一两年书,我就同意。”校长沉思了片刻后说道。

“好吧,依校长所言。但我只签一年。一年后的事一年后商量。”

“爽快!”

谈妥了,却只有他们一个班。 残想,也许会有个小时候的自己对着这个能出去春游的班说一句“我咋没那么好运气”。

“同学们,向你们宣布一件事,明天我们出去春游。你们说好不好?”

“好!”

“好自然是好,不过也有不好之处掺杂其中。我给你们没人发一张宣传单,回家拿给父母看,让你们父母帮你们准备好需要带的东西。有什么疑问的叫他们打电话给我,最下面有我的手机号。好,明天九点到,我有事交待。十点出发。”

残收拾行装,主要的是多装点吃的。一夜好眠。

“我们今天到平顶山去游玩。东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我也准备好了,可花了我不少钱。吃的、止血消肿之类的药备了不少,希望用不上那些药。”残想。

“我说一下具体安排。我们共二十九个同学,由于二十九是一个素数,我决定分成六组,有一组少一个。你们赶快算算,怎么分布的?”

“有五组五个人,有一组四个人。但老师,什么是素数?”有一个同学大声说。

“素数就是质数,也就是只能被一和它本身整除的数。例如:二,三,五……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知晓数学的用途多么广泛,深入我们的日常生活,连我们春游都能用到它,所以你们得学好数学,明白吗?”

“明白!”

“组我已经分好了,我给大家念两遍,并告诉你们每个组的组长。先说好了,组长我是随意选的,不存在私情,别找组长的茬,在这里我拜托大家了!”然后残念了两遍,并公布了组长人选,“你们知道我编组的目的吗?可以猜猜。”

“一个组一起玩。”

“沾上了一点边。”

“你不想亲自管我们。”

“有小半了,不过这样说不好听。如果你说‘你想历练我们’,这样我会更高兴。既然说到了这里,再更你们说一下,为人处世厚黑学。厚而无形,黑而无­色­。脸皮厚但是你看不出来,心黑但是你看不见。其实我一直处于矛盾之中。一方面,我不希望你们失去童真。另一方面,我希望你们狡黠一点,在这个变幻莫测的世界上有安身立命之所。但是我想,有时候童真与厚黑可能并不矛盾吧!于是,我释怀了,童真我教不了你们,只能教你们厚黑了。其实也算不上教,只能浅显地说说有这么一门学问和这门学问讲的是什么。厚黑学首先要求人心思缜密,善于心计。然后再是观人脸­色­,随机应变。唉,时间不多了,以后有机会说,先放一放。每个组长每隔半个小时向我报告他那组同学有没有不见的,有就给我详细说明情况,没有就报告一下就行了。我会给每个组长发一个电子表,很差的那种,用完后我收回来,期末时当奖品。还有,如果有组长隐瞒,不见了人不报,后果非常严重。现在知道我的终极目的了吗?安全。从小到大,老师就说,学习不好都无所谓,别没事跑到顶楼。你说,我试试摔不摔得死,我怀疑老师骗我的,验验真伪,一跳下来,啥都没了。我听了那么多年,早就听厌了,现在轮到你们听了。我想给你们说,老师会骗你努力读书,但不会骗你安全最重要。告诫你们一句,不要乱跑。如果有人对我说这话,我会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但是你们是小孩子。我说这些想说明什么呢?起来个同学剖析一下吧,也就是解释一下。没人懂么,应该有人吧!终于有人了,起来吧!”

“你是说我们还小,别乱跑是本就应该的。”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女孩。

“完全正确。如果我小时候,有老师对我这么说,我就偏不听他的。这叫叛逆心理。嗯,差不多了,可以出发。再多说几句,我们是一个班,是一个团队,团队就要有团队­精­神,互相帮助。已经十点了,每个组长向我报告情况。如若全在,就说,报告老师,全部都在。少了,就告诉我少了谁。从第一组开始。”

“报告老师,一组全部都在。”

“报告老师,二组全部都在。”

“报告老师,三组全部都在。”

……

“十点半,十一点,依此类推,每隔半小时向我报告一次。没到半小时,发现有人不见,也立马向我报告。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叶残带着队,边走边对他们说一些东西。

“一般来说,去野外最应该带的是刀子。当然,有其它更先进的东西最好。我们这是算不得野外的,就连我们所谓的山都不能称之为山。丘陵地带,这些只能叫山丘。还应该带的是指南针。但这东西,我们一般不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没卖的吧!这次,我到镇上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一个卖指南针的。你们玩过磁铁吗?我小时候最喜欢玩它了。”

“玩过,就是能帮忙找丢在地上的针的那东西吧?”

“嗯,就是。你一下就把它最常用的用途之一说出来了。我小时玩它的时候就很迷惑,它能隔空取物。但取的东西必定是铁或磁铁,这就更让我迷惑了。那时候我就想,有没有一种东西它会吸引一切事物。后来我知道了,有一种东西,它叫黑洞,据说甚至能把经过它身旁的光都吸引进去。”

“哇,真厉害!那个黑­色­的洞洞在哪里呀?”

“它并不是一个洞,而是像星星月亮这样的天体。知道么?我们所能见到的星星都比月亮大很多。而黑洞更大,密度也极大。”

“老师,不对!月亮比星星大,不信晚上你看。”

“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么?你看到电视里有人死了,可他真死了么?我们站得越远,就会觉得那东西越小,是不是?但是你走近了看,它还小么?同理,星星离我们很远很远,而月亮离我们很近,当然会觉得月亮比星星大。”

“什么是密度,老师?”

“密度就是单位体积的质量。有没有人问你们这样一个问题,一斤铁和一斤棉花比,谁重?你们说谁重?”

“铁重,棉花很轻的。”

“两个一样重。”同学们分成了两派。

“我再问,他五十斤,你五十斤,谁重?”

“一样重。”异口同声。

“对了!那前一个问题呢?两个都是一斤,谁重?”

“一样重。”

“其实刚才答错了的同学也别懊恼,我第一次听时回答与你们一样。因为,我拿过铁和棉花,我知道,铁很重,棉花很轻。但是为什么错了呢?因为,我们这儿所说的轻重其实是密度的小与大,而并非真正的轻重。是说的在相同大小下铁更重。现在我们说的是一斤铁与一斤棉花,并未说它们多少相当,棉花可以有很多,铁可以很少,但都是一斤,所以相等。把这个问题解释了,我们谈谈刚才说的黑洞。黑洞是密度非常大的天体,它有非常大的引力,可以把星星太阳等吸进去。”

“那为什么天上还有星星和太阳呢?”

“那是因为黑洞离天上的太阳星星很远,它强大的引力对太远的地方的东西起不了作用。正如身旁有个火炉,你觉得热,走远了你还觉得热吗?不会。”

“它为什么会有引力?”

“因为它有质量,就是重量。按照万有引力定律,质量越大对周围事物的引力越大,没有质量就没有引力。以后你们会学的,学的时候就会发现,本来以为很神奇的学懂了原理就感觉普通了。就像我学物理的时候,老师说他能计算出一颗子弹打进木头多深,我不相信。学了以后,我发现,实在够普通的,都是在理想状态下计算的。而对于磁铁的磁力是怎么产生的,有些复杂,就不说了。磁铁上有南北极之分。两块磁铁,同极靠近会相互排斥,也就是产生力不让它们合拢,不同的两极靠近会互相吸引,也就是产生力把他们拉到一起。我们可以把地球看作一个大磁铁,地球这个磁铁的北极就是我们所说的南极。为什么会这样呢?自己去探明原因。”

说着已来到龙虎山的山脚下,残让同学们在草地上休息一下。今天风和日丽,草木萌芽,难得的好天气配好景­色­。

“你们一般都玩些什么呀?”残询问他的学生。

“斗­鸡­,滚铁环,拍画片。”男同学说。

“跳绳,踢毽子。”女同学说。

“怎么和我们那时候差不多呀?我以为又出了什么新游戏了的,都怎么多年了,游戏没增反减。我们那时玩跳马,玩过没有?我们那时把竹子砍下来做成各种武器,按一下就可以把石子、竹箭等­射­出,玩过没?都没玩过?我们玩的游戏都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怎么到你们这代就失传了?女生们自己跳绳,我们来斗­鸡­。”残与这帮小孩打成一片,玩得不亦乐乎?

“那里有湿泥巴,你们知道可以怎么玩吗?”残问。

“捏成各种形状。”

“还有没有了?不知道了,我告诉你们吧。我们可以找一根枝条,最好是那种枝条会自动脱落的那种,叫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好像春天没有那种枝条,我们就不玩泥巴了,玩脏了你们父母会说你们。走,我们上山,不过要跟紧我,别走丢了,也别乱跑,山上很危险的。谁起头唱首歌?没人?会不会唱《让世界充满爱》,会的话我起头我们一起唱。”

“不会!我们没有音乐老师。”

到了山顶,残环视了一下,原来是平顶山,石子哥没骗咱,可惜这儿没树可依靠。十二点到了,各组组长主动来报告了人数。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虽说半途也曾歇息,可这一群毕竟是小孩,都累了。

“大家休息吧!现在可以开饭了,可以吃自己带的食物了,也可以交换。别到边上去,很危险。来,我们坐下,围成一个圈。刚才我们说了唱《让世界充满爱》还没唱,现在开始。轻轻地捧着你的脸,起!”

“轻轻地捧着你的脸,为你把眼泪擦­干­。这颗心永远属于你,告诉我你不再孤单。深深地凝望着你的眼,不需要更多的语言。紧紧地握着你的手,这温暖依旧未改变。我们同欢乐,我们同忍受,我们怀着同样的期待。我们同风雨,我们共追求,我们珍存同一样的爱。无论你我可曾相识,无论在眼前在天边,真心地为你祝愿,祝愿你事事平安。深深地凝望着你的眼,紧紧地握着你的手,这温暖依旧未改变!”多么熟识呀,残感觉自己一下回到了童年。

“会不会玩丢手绢?”

“听都没听说过。老师,你教我们嘛!”

“我也不会。只是这场景让我想起了小时候丢手绢,也是围成一个圆。不过咋玩的我忘了!你们有什么特长吗?表演一下。我跑到一所大学旁听时就有老师就说,城里小孩与农村小孩的最大不同就是,城里小孩或多或少都有几门特长,而农村小孩则很少有。鉴于此,我希望你们都学一样乐器或其它什么也行。那个老师还说了一些话,我印象深刻,是说的关门话,关着教室门说的。想不想听,想啊?那我给你们说说。虽说在露天坝里,说的话被风一吹就可能被心怀叵测的听到,但这机率极小,我冒险一说。他说到了政府的教育投入问题,即一些地方投入过多,另一些地方投入过少。过多的典型就是北京,过少的就是如我们这样的小山村。而对于我们这些穷地方的,对于也是堂堂正正的中国公民的我们来说,这是极不公平的。同样是纳税人,同样是中国的土地,但待遇差别太大。虽说我们是穷人,纳不出多少税,但我们有多少钱就纳了多少钱的税。有人说北京是中国的脸,打扮漂亮了在外国面前才有面子。可是他说,肚子都没吃饱过,还花大笔的钱撑面子?有人说,先让一个地方富起来,然后局部带动整体,所以先对个别地方的教育下手。可是他反问了一句,那是纳税人的钱,广大纳税人同意了吗?暂且不论局部能不能带动整体,他说反正他没见到过,只看到富的地方更富了,穷的地方更穷了。他又说到了高考,你们其中很多人都会面对的。高考也不公平,就连表面上都不公平,何况实质。北京本地高校多,北京高校又极其喜欢录北京人,导致北京考生升学率很高,相对来说就比其它地方的考生更容易上大学。北京人比我们聪明吗?确实比我们聪明,他们聪明地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把我们当外人了,可我们都是中国人。在打开教室门之前,他说,奉劝你们一句,不管怎样都不要骂党骂国,那很危险。打开门后,他说,我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国家更加和谐地发展,愿我们的国家繁荣富强,每个地方。他所说的所做的都给了我极深刻的印象。我知道,无论门开还是闭,他说的都是真的。他很聪明,知道一些事必须关着门说,一些话敞开说更好。说了这么多,口­干­舌躁了。要不你们给我讲讲乡村的野闻,关于鬼的。我相信你们都听过,老人们最喜欢讲这些,我从小就爱听。没听过吗?也许时代变了,也或许与地域有关,你们这儿与我们那儿就是不同。从听鬼故事开始,我就在想,鬼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假若鬼存在,根据传闻,鬼是看得见但摸不着的,具有神奇的超自然力量。我以此觉得鬼是以光的形式存在,甚至认为鬼就是人死后剩下的灵魂,如果真的有灵魂。我并不是在宣扬什么鬼神学说,只是在假设。就像人死后是什么状态,没人说得清,因为没人死后弄清情况再活过来对其他活人说,于是人对于死其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迷信者说死后下地狱或升天堂,无神论说死了啥都没了。我是无神论者。我觉得只要有一件事情超过自然的范畴,那么一切都有可能了,那是很可怕的。我现今还没遇到过,所以我不信鬼神。”

“老师,我们没时间学。再说也没人教。”

“这只是借口。如果你是由衷地爱好它,你可以挤出时间,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学习它。我就是那样,经常给自己找借口。我学不懂英语,我就给自己找借口说,我不适合。结果英语就学得一塌糊涂。其实,所谓的不适合只是我为自己的懒惰找的一个借口。有一天,我突然清醒了,再这么懒惰下去,我会偏离我的计划渐行渐远。现在,我在教书,我想教好。于是,我用了许多新颖的方式,只想让你们在快乐中学习。我不停地说话,从这里扯到那里,再从那里扯回来。我不要求你们懂我说的,只希望你们对这个世界有个大概的认知,能引起你们足够的兴趣学习。因为,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有人如是说,我同意。你们长大了后,我的话会残留在你们脑海里。当一个问题困扰你们时,你们也许感觉似曾相识,有一种模糊的印象,也许会就此以为是你的潜力发挥了出来,从而信心倍增。这是我的希望。”

“现在我们来玩游戏,我这有一些吃的用来作为奖品。规则是这样的:我说站立,你们就蹲下,我说向前一步走,你们后退一步,反正动作都相反,反应要迅速,错了的慢了的都会被淘汰出来监督其他人。”说完,残就开始了,他只想让这些孩子玩得愉快,感觉不枉出来玩过。

玩一会儿,残又讲一会儿,几乎方方面面都有所触及。快四点时,叶残让组长点了一下人,不少更不可能多。一行人如此回去了。

“回去后,面对那些羡慕你们出来玩过的别的年级的学生,别摆出一幅趾高气扬的架势,更不要嘲笑别人。很多人都说我人好,你们知道好在什么地方吗?对待别人的歧视、嘲笑,不屑一顾。也从不歧视、嘲笑别人,站在别人的角度想问题。所谓换位思考。”

残正在宿舍里看从校长那儿借来的书,有人敲门。

“谁呀?”残问了一句,放下书,去开门。门外站得是一中年­妇­女,尖嘴猴腮的。

“大妈,找我有事么?”

“当然有事了,小伙子。我是为你的终身大事来的。”

“大妈,这事就不用你担心了,我还年轻,不急。”

“你不急,可你父母会急,是不?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还没到法定的结婚年龄,还小。”

“不小了!我侄儿比你小一两岁,现在儿子都一两岁了!”

“我不和他比。单身轻松很多,我不想自寻烦恼。”

“结婚就是烦恼么?真不知道你咋想的。有没有人肯嫁给你还不一定!”显然她对残这句话很不满。

“肯定没有,因为我家穷,啥都没有。”

“女方有就行了!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残对这句话很不满意,难道自己看起来就是那种吃软饭的家伙吗?还是喜欢听那句“有颗炽热的心就行了”。

“只要你肯作上门女婿,一切费用有女方承担。”

“这是女方父母的想法还是女方自己的意愿,跟一个没见过面的人结婚,只想得到一个入赘的女婿?”

“当然是她父母说的,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亏你还是个教书匠。”

“那她愿意吗?”

“这由不得她,她哥哥死了,现在她父母只有她这样一个女儿。”听媒婆说完,残感喟这种陋习居然依旧存在。

“心动了吧!你答应后家产全是你的了,那老头子老太婆也活不了多久,到时候,你可以为所欲望为。很多人想答应还没那福份,老头子说最好找个教书的,不然轮不到你。”

“那就不要轮到我!请出去,我有事,不能相陪。”残依旧微笑着说。

“装什么装呀?我知道你心动了,她家家产可不止五十万,你教一辈子书也没那么多钱!好好想想吧!”

“大妈,你真的可以走了,这样的好事还是留给你儿子吧!你我非亲非故的,对我这样好,多不好意思。”

“我儿子早就结婚了。”

“嫁到哪儿去了?虽说嫁出去了也没关系,那就留给你孙子吧!再见!一路走好。”叶残叹口气,终于把她赶出去了。

高中时,老师针对社会上越来越多的女生傍大款,说:“女生要注意了,你们的另一半是人不是钱,小心嫁给人民币生出的是一堆冥币。”现在针对男生吃软饭,他会说什么呢?又能说什么呢?

“同学们,期末考试即将来临,你们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呢?”

“复习!”

“嗯,复习,是该复习了。那你们觉得应该怎样复习呢?是不停地做试题还是光看书本知识?”同学们莫衷一是,各执一词。

“其实不管是光做题还是光看书,都达不到最好的复习效果。最好的方式是把它们结合起来,根据你们的实际情况寻求一个最佳的结合点。就像合金比组成它的纯金属有更优良的特­性­,就像不含矿物质的纯水会让人得病,就像……就像……想不起来了。考试,有考试必定有考试成绩。而我希望你们不要太在乎考试成绩,成绩好并不能代表太多。普通的智力理解力,只要记忆力超强,没有创造力甚至不会思考,你依旧可以一路顺风,读上一个很好的大学,可哪又怎么样呢?你不可能比一张储存卡记得准确。要你有啥用呢?不如买一堆储存卡。也许毕业后你有高工资,我得承认只要你出自名牌大学,这种可能­性­挺高。然后面对高房价也不怕了,还有漂亮女生投怀送抱。几年后,你会失业。老板发现,你提不出任何有建设­性­的建议,没有创新能力,在这竞争激烈的社会中,你不知变通,要你何用?最后你高谈读书无用。不是读书无用,是读死书无用。所以,思想非常重要。我一个老师同学聚会时发现,有所作为的都是班上成绩中偏上的,而真正的好成绩却做得并不出­色­。所以,成绩并不左右将来。小时候,我成绩还不差,可我却一直想考差,做个所有人印象中的坏娃娃。努力了一次,考得不是很差,却挨了一顿骂,一气之下,我烧了之前得的所有的奖状。知道我为什么想考差吗?因为我想做一个差生。又为什么我想做一个差生呢?因我要好的同学都是差生,老师经常拿我来批评他们,弄得他们很没面子,我也很尴尬。我想与他们一样,于是那样做了。说这些是想说,我们没有优生差生之分,所有的都是我的学生。”

很快,考试又结束了,暑假来临了。残决意开一次家长会,跟家长们好生谈谈。

“各位家长们,你们好!今天请你们来是想就教育孩子的方式好好谈谈。”

“老师,没什么好谈的。他不听话,你给我打就是了,我不会说什么的。”一个中年男子说。

“小时候,我外公外婆也这么对老师说。当时我有很大意见,心想他们不会说什么我会说呀,那时希望老师还是不要打我才好。到城里读书后发现,城里的老师是不敢体罚学生的,搞不好就会被告到校长那里去,更厉害的是打官司。就这点,我们农村人就比城里人开放多了,是不?”残转移话题,“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看看是你们知道得多还是你们的孩子知道得多。我们都知道,穿得越多越暖和,那么是我们让衣服暖和还是衣服让我们暖和?”

“当然是衣服让我们暖和,这还用问吗?”大多数家长如是回答。

“同学们,你们说呢?”

“人让衣服暖和。”

“很好,给你们的家长说说原因吧!”大约过了三分钟,残继续,“家长们,看到了么?在一些方面,你们的孩子比你们知道得多。那么,就请尊重他们的想法看法。所以,在买课外练习题给他们做的时候,要听询他们的意见。就我个人认为,小学没必要做那么多练习题。不如教教他们吹竹笛,吹口琴,制作手工艺品,这些更有意义。想说的都说完了,现在发卷子,发奖品。作业早已布置了,记住就行了。”说完,叶残不公布分数,不公布名次,默不作声地­干­完这些事。

“解散一个字。”

“散!”

玩两个月,还有工资,好事。越是有时间玩,残就越不知道怎么玩。石子哥找到残。

“我告诉你一发财致富的门径。你打电话给你学生的家长说上头下来文件,要求交钱补课,不来补课也行,但得把钱交了。他们又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文件下来,担心不交会对孩子读书产生什么影响,只好交了。这样不就发财致富了!”

“这属于坑蒙拐骗吧!不好。”

“有什么不好呀?镇上的老师大多都是这么做的,而且要价比我们高多了。不靠补课赚点钱,我读了个中专出来教书图什么?你爱做不做,大不了面对那些来问你那班为什么没补课的家长时,就说那老师有事。”说完,石子就走了。

残记得上初三那会儿,上头来文件说不允许补课。然后老师就逼学生们交住校费,说是教了就能补课了,还说了一大堆厉害关系,说得除了不想读了的那几个外,全交了钱。至于文件真假,至于交了住校费就没事了这事真假,没人过问。上头下来的文件,普通老百姓是没权过问的,只晓得听政府人员说下来了一个文件,知道意味着又要交钱。胆大的去吵闹,说是要看一眼文件,政府人员说,这是国家机密,难道你想盗窃国家机密,你肯定是外国间谍,然后以间谍罪被抓了。闹了几回,没人敢去闹了,法院与政府本就是一家,打官司注定是赢不了。百姓都老实了。说要交钱修路,交嘛!路上铺了一层石子,就听说钱用光了。百姓知道钱被贪了,大气也不敢出,都盼着有个不怕死的人出来带头把事情闹大。至于自己,这个能可不能逞,弄不好一家都会受到牵连,更有甚者株连亲友。人人如此想,于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也并非只有政府的信息不公开、不透明,商场亦如此。平常,一双进价四十的鞋敢喊两百。这只能说是敲竹杠,你还能把价钱压下来。遇到有组织有计划的卖高价,那就是垄断行为。寻求政府解决,往往求之不得。怎奈何,只有忍受。残曾亲眼看到过一台机器的一个价值一块钱的零件坏了,修理工要价两百二,最后给了两百。厂商没有把零件的价格透露给消费者,只有内部人员知道,发生这样的事也就无足为怪了。

叶残想到镇上找点事­干­,赚点钱,好久没有给家里寄钱了。骑车到镇上,看见路边听着几辆黑车,黑­色­的轿车。想起了当年坐黑车到城里上学的事。

当时,残本想乘汽车,坐的士几乎要贵一倍,不划算。可是一个黑车司机拉住了他,“坐我的车吧!比的士便宜,比汽车安逸。”残问:“还要等多久才走?”“马上,再拉两三个人就行了,不然不划算。”残坐了进去,副驾驶处已经有一个女生占了。等了约莫半个小时,还没拉到人,那女生等得不耐烦了,“再不走,我下车了!”“好,不等了,希望路上能捡几个。”司机说是不等了,却还是开车在镇上绕了一圈才极不情愿地开走。

到了邻镇,远远地就看见有人对着轿车招手。“希望是去城里的才好!”司机念到。这时残觉得这司机太没经验了,想当年坐汽车,司机看见前面有人招手,他说位置不多了,这个是去城里的,要了!停下来一问,果然是去城里的。又有人招手,司机说这个坐不了多远,不要!乘务员不肯,停下车一问,还真是如此。当时残佩服得五体投地,司机不屑地说,经验罢了。

那个招手的中年人钻进车,司机问他到哪儿。他说:“城郊的农家乐。”然后他手机响了,摸出来就接,“喂,谁呀?哦,表哥。马上就到了,我在车上已经坐了半个多小时了,马上到了!不是我车坏了嘛?不坏我早来了!你先和张局长他们搓几把,我就到。哪些人到了?哦,电信来了两个,李董也来了,王所长都来了!今天有得玩了!好,你先和他们玩,我马上到!”

“大哥,你们今天­干­嘛呢?这么热闹。”司机问中年人。

“大家聚聚,联络联络感情,随便玩玩。”

“你是­干­什么的?认不认识我表哥,他叫张小林,也在镇上混,认识很多人。”司机挺自豪。

“你是张娃的表弟哦!怎么没见过你?我和张娃那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以前出去打工去了,回来不久。”

“难怪难怪!我跟张娃是兄弟,你又是张娃他亲表弟,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

“大哥,那能否告诉小弟你是­干­什么的?”

“我在信用社工作。”

“那,官肯定很大。”

“也不大,相当一个主任吧!今天要不是想在信用社里多待一上午,多赚两三百,我会迟到吗?两三百虽不多,但也够我多玩一把。”

“你们打得挺大。”

“是挺大的,有时候一局输赢就上万。普通老百姓想玩,肯定是不要命了。我那表哥上周就赢了十几万,今天就请我们去聚聚。”

“信用社很赚钱吧!我感觉到处都是信用社。”

“还是不行。来信用社贷款的人少,赚不了啥钱。我们镇上有几个千万富翁,听说过没?其中有一个是因为我的帮助才发家的。”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当初那人很穷,我们是沾亲。他不知从哪儿弄到了一块地皮的开发权,可没钱。知道我是信用社的,找我贷。我哪敢贷呀?他什么都没有,空有一个什么开发权。他好说歹说,我最后还是同意了,他承诺有很高的回报。我一口气就贷给他九十几万,建了房子,卖出去,就赚翻了。后来房子一直涨价,他又一直搞房地产,才有今天几千万的资产。”

“我姐我姐夫也搞房地产,现在差不多也有千万了吧!他们的一辆车就花了一百多万,那像我这车只值五六万。”

“你老家在哪?”

“城边上,你呢?”

“巷口乡。”

“我也是!”副驾驶处的那个女生开口。

后来,车上只剩残和司机了,到了学校,残说:“我也是耶!少点钱吧!”

想到这件事,残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另一件事。虽说两件事表面上没什么联系,但残每次回想以前,这两件事都同时现于脑海。无怪乎残会把它们联系起来。

同样是中午午饭后,残和一个要好的同学到广场里玩。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望着河对面的阁楼发呆。来了一群人,都是中年人。其中一个长得挺抽象的人手里拿着一台崭新的照相机,这拍两张那拍两张。一个穿着很考究的人说话了。

“蒋局,看我这儿修得还不错吧!”

“不错不错!”一个头发还剩几根,生怕再掉了,不时用手抚摸以确定没掉的人回答。

“站在这儿,风景不错吧!举头可以望阁楼,低头就可以看见两条江啊!”听这话,残吃了一惊,明明只有一条江,何时冒出两条来了?

“把广场安排在江的转弯处就能看见两条江了,设计得真好啊!”

“哪里哪里?也是上面拨的钱不够,不然你会看到另一番景象。”

“已经很好了,站在这儿,几乎能一览城北无余,非常之壮观。那是什么学校?很大嘛,学校背后还有一座山。”

“那是一中。”

“背后那座山还没开发出来吧?山那边风景还不错,住在那儿挺好的。”

“这座山是以很便宜价格由政府帮忙从农民手中收购的。如果卖人,肯定会招致非议。说什么政府低价募地高价卖出,什么什么的。所以不能卖,只能让学校在那儿修教师公寓,然后让政府人员低价买来住。蒋局不会也想要一套吧?你在你当地的别墅可是无人能及,你却只花了八十万。这么差的房子怎么能入你的法眼?”

“我确实不希罕这样一套房子,但我有个女儿女婿在你们这地方,能不能给他们留一套?”

“你发话了,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等建成了,我肯定想方设法给他们留一套。不过,会等很久,我怕他们没耐­性­。”

“不碍事!那里是一个码头是吧?挺小的。”

“等上面拨了款,我准备扩建。不过那码头周围的土地都被一个熟人买了,得等到地价涨高了才好去买来建码头。建成以后,一定要来看看我的杰作。”

“我们到别处看看吧!”一个中年­妇­女说道。

“好!”一行人就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你说他们是­干­嘛的?也不怕我们听见。”叶残问旁边的同学。

“不知道­干­嘛的,反正官不小。”

赚钱,赚钱!可这钱该怎么赚呢?自己已经打了几年工了,现在该换一种方式了,残想。不如自己当老板,倒货卖。

说做就做,残辗转找到水果批发商,买了一堆水果。然后,他把自行车停在路边,车上架着两个筐,筐里装满了水果。这两个筐是残好不容易才从校长家借到的,校长夫人千叮咛万嘱咐别弄坏了,以后她家还得用。残满口答应。

一天两天,残把胆子也练出来了,扯开嗓门吼:“各种新鲜水果,便宜之货,快来买哟!千万别错过!”还是没人来买。也许学超市把价格公布,且不讲价,会吸引来人,残想。于是残找来纸板,写上价格,并在上面写了一大堆字。残的字草得不了,除了自己,鲜有人认识。

有人来问,“价格我倒是看得懂,还比较公道。可这其它字,这么我都认不出是哪些字。”

“这样吧!如果你能全部认出这些字,我就送你五斤水果,任你选,不要钱。大家都可以来看看。”残这么一说,顿时围了一圈人在那里认字,大家互相谈论。在讨论字,也顺便说到了价格公道。这是残愿意听到的。讨论了很久,还是没有结果,众人央求残告诉答案。

“童叟无欺,老少皆益。相遇是缘,不看可惜。若好就买,白来何必。买好走好,后会有期。”

“怪了,你说了后我越看越像那么回事。”

“答案我也说了,大家买点水果吧!你们也看了价格,公道自在人心。大伙帮个忙,我好快点卖完。”

“我卖三斤。编得还挺顺口,不过字写得太差了吧!”

“大爷教训得是。”一个人带头,其余人也开始买了。有些凑热闹的不问价格,买了叹一声:“还以为大削价呢!没想到只便宜一点。”叶残摇摇头,苦笑,心想到:“中国特­色­!”

完事了,残点了钱,赚了八十,还行!没想到字写得差有字写得差的好处,世上之事谁能言分明。今天这样一闹,若明天不变花样,人们见怪不怪,就没生意了。

在与一个同学聊天的时候,听同学说他有个朋友低价处理一些小饰品,曾问他要不要,要的话低价转让给他。并且,他告诉残,那些货都很新,样式很多,很­精­致,卖价都很低,大多十几块,可他有工作,他那儿都是高端消费者,看不上眼,他不打算要。残想试试,毕竟这镇上没有卖便宜的玉石饰品的,而且正好符合镇上的消费水准。残告诉同学,他想去看看,如果满意,他要一千块的货。

坐车到了同学所在的那个大城市,在同学下班的时候找到同学,让他帮忙介绍给他的朋友。同学带残来到了他朋友的那个饰品店。

“大智,我来看你了!”进了店,同学就对店老板说。店老板拍了一下同学的肩膀,“坐,都坐。”

“这位是我高中时的好同学,残哥,很照顾我。他听我说你想转让一些货出去,他想看看,满意的话买一些。”同学向店老板介绍残。

“你好!”残伸出手,店老板也伸出手,握了一下。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和人握手的,但他喜欢那种感觉,感觉自己很成熟。

“我以前就从进哥那里听说过你,进哥说你年轻有为,敢于独自于商海闯荡,现在成就斐然。今日一见,果然。”残突然觉得自己很会夸人了,也许是经常夸那些小孩所致。

“哪里?他太夸张了。如果真是那样,我怎么还会低价转让这些东西呢?都是因为能力有限,卖不出去这些东西,屋子又到期了!”

“你太谦虚了,我知道你是着眼大处,那像我只知蝇头小利。你低价转让这些货物肯定是有什么大的打算。”

“没有,没有!”店老板不承认。

“饿了吧!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今天就我请客,我们边吃边谈。”

“那怎么行?是我让你们帮忙,怎么能让你们请客?今天就我请了!走吧!我对这儿不熟,就由你们带路了!”残说。希望这一趟至少能把饭钱赚回来。

“别看装潢不好,味道好。”进哥领着走到了一家看起来不咋样的中餐馆。残明白进哥知道自己没啥钱,特意选的一家便宜的。

“你们点菜吧!随便点,别客气!”然后残看见进哥都点的一些很便宜的菜,他是怕花掉太多残的钱。

“这半年在­干­嘛呢?很少见你在线,好不容易见你上线一次,你就说想要点货做生意。”进哥问残。

“找了个教书的活,­干­着看看适不适合自己。其它还好,就是工资太少,所以想趁放假这俩月做点生意。工作还顺利吧?”

“我说你怎么就跑去教书了,你不是很讨厌老师那一套只为考试而教的知识吗?一点都不实用。还跑去当老师!”

“就是因为讨厌才去的!我想看看自己到底能做多好,有没有人资格说讨厌,所以就去了!”

“真不懂你!你说你从小怕冷,于是你冬天洗冷水澡。现在你又说你讨厌教书,于是跑去教书。真服了你了!”进哥短暂停顿,转过脸对他的朋友说:“你说他是不是挺欠揍?一家人还盼着他养呢,他倒好,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人各有志嘛!这不是?他觉悟了,才会想做生意。如果他要的话,我一定低价卖给他。”进哥的朋友对进哥说。

“我刚才粗略地看了一下,样式挺多的,也挺­精­致。我想买一点,不知价格如何?”本来,残有个习惯,吃饭的时候不说话。但是现在这个习惯破了,他也得在饭桌上谈生意。他在心里又叹一声:“中国特­色­。”

吃顿饭,什么事都谈妥了。残出一千块钱,那个被唤作“大智”的给残一百块玉石,并附带­精­美的包装盒,还承诺都是真玉,只不过很小一个的,才如此便宜。残还要了一份玉石鉴定证书。有了这破证书,假的都会被认为是真的,残想,人们大多信证不信货。

货装了一箱加一口袋,残拿到了货就跟同学告别。

“进哥,我走了!这回又麻烦你了!”

“都是好兄弟,说这些­干­嘛?既然来了,多玩几天再走吧!”

“不了,我还急着把它处理掉!”残指着箱子和口袋,“等我以后发了,请你上这儿最豪华的地儿吃一顿。”

“好,我等这一天!我知道你很聪明很正直,相信你!”

“帮我转达那个叫大智的,说谢谢他的货,很高兴认识他。对了,他的全名是什么?”

“吴愚。大智若愚。”

“无语!”

残回到镇上卖石头,玉也是石头。残一直这样认为。所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同理,石头也有很多种类,而玉只是其中一种。人的价值是自己创造出来的,而石头的价值取决于人们的喜爱、需求,是人们赋予的。但它们本身还是一样的,都是石头。玉,只是一块石头。

但是,卖的时候,残知道,得说卖玉。石头在在皆是。

“这是真的吗?这么便宜。看我这块玉,两百多呢!”一个中年人指着他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

“当然是真的!你看,你这块玉比我这块大上七八倍吧,两百多。而玉又是越大越值钱,是吧?二十块钱,这么算起来是这价吧?因为它小,所以它是真的。不信,这还有证书。这是专为我们乡镇居民生产的,小型号的玉。城里那些玉,很大一块的,自然很贵。为了满足广大劳动人民对玉的需求,我们推出了小型号且价格便宜的玉。”残发觉自己说话越来越没逻辑了,什么叫“因为它小,所以它是真的”?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当然是,证书上写得很清楚。挑几个吧!小巧且­精­致,我这儿只有几十个了,卖完就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了呢?卖完了你再出进一批不就行了?”

“你想啊!玉是从山里开采出来的吧?开采当然是越开采越少吧?所以,一开采完,我们就得断货。而找一座有玉的山是极其困难的,只有慢慢等了!我认为呀,总有一天,山里开采不出玉了,那时玉可能贵比黄金。所以,你应该储存一些等它升值。”残说完笑了笑,心想:“兵者,诡道也!”

“为什么你还拿出来卖呢?你不留着等它升值?”

“我也想啊!但命还是比钱重要。我的本钱全押在这上面了,不卖我只有饿死。死了,升值又有何用?”残不知什么时候练成了说谎也如平常的神功。

“这么说来,我还真的该选几个!”

放学时,残把摊子挪到镇上的中学门口,平时摆在三岔路边。一周之内,残竟然把它们全部售出。不,不是全部。残给自己留了一个,权作纪念。这时,他又觉得发掘出了身上的商业天赋。总结经验,得出:骗人是不要本钱的;与客人尽情地聊,聊得高兴了客人就不好意思不买了;弄点事出来,让行人觉得有便宜可占,再用言语诱导行人变成顾客……

时间真的是一去不复还的吗?感觉是这样的。感觉经常欺骗人们,希望这一次它怎么样呢?欺骗或者诚实,随它意愿!

“这个两个月­干­了什么?玩得还愉快吧?其实这些我都不关心,我最关心的是你们觉得自己学到了什么。我们课堂上所学的知识浅陋无比,有时候会觉得它于实际生活没用,但始终还是有用的。有一种非常错误的思想就是读书无用论,他们认为读书是为了找工作,找不到工作就是无用的。还有一种错误思想就是上学才是学习,一旦不上学了就认为不用学习了。甚至有家长对自家孩子说只要考上了大学你就可以不用学了,混张文凭找个工作就行了。我是坚决反对上述两种思想的,我始终坚持终身学习。其实学习无处不在,只要有一颗渴望学习的心。譬如说,你看见有人在卖东西,你可以学人家卖东西的方式;你看见我在这讲话,你可以思考一下你上来能不能讲成我这样或比我讲得更好,思考一下我说话的逻辑­性­,严不严密,发现我的不足然后你讲话的时候就要避免,自然就能比我讲得好,这也是学习,这是高层次的学习。从上面我举的例子可以看到,最初的学习是模仿,高层次就是思考。终身学习,终身思考。现在,把你们的暑假作业交上来,我要检查。做得不好的重做。我老师是这样做的,我也学习,简单的学习,模仿。此所谓上行下效也!记住这个词,上行下效。记住你们现在的感觉,忐忑不安,生怕会有自己。记住了这些,当你长大时你会明白很多。来吧!交上来,拖时间也没用。用一句我高中时经常听到的话说就是,早死早超生。”同学们都把作业交上来了。先放这儿,有时间我再看。现在继续学书本知识……”

有时,残感觉自己正在过一种隐士的生活,没有多少忧虑。也没有人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才能,或许真的没有才能。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一个反问权作安慰。

“今天的书本知识教完了,还没到下课时候。那么我们­干­嘛呢?我出题给你们做,好吗?不管好不好,我都要出。我出一个三等分角的问题,你们也许不能够做出来,但没关系。我只想让你们知道这种思考方式,灵活思考,不囿于常规。现在请听题。我给你们一张纸,两块钢尺,随意在纸上画一个角,请把这个角三等分。现在我这儿有六块钢尺,一二三号上来,每人两块,三分钟后给四五六,依次类推,看着墙上挂的钟,别忘了!那道题很有难度,你们可以先想这道题:用尺子把一个角分成相等的两份。边做边听我说,你们要把思维打开,充分利用我所提供的东西,发挥它们的特­性­。你们看看,这钢尺是可利用的。我问你们,钢尺有哪些作用?”

“可以画直线!”

“可以量长度!”

“说得很对。那你们再看看你们手中的钢尺,与普通尺子有什么不同呢?”

“它是钢的,晃光晃亮的。”

“嗯,说对了!现在有做出来的么?那到二等分的题有做出来的么?”没人应答。

“那我先告诉你们那道简单一点的的方法。你们的钢尺是不是能照出你们的脸,虽说不是很清楚,是吧?这就对了,就利用这个特­性­做。把尺子立起来,最好靠着橡皮擦,尺子的一端固定在角的端点。看我用木尺演示,这么转,直到看到尺子里有条线与纸上的另一条线重合。这时,沿着尺子画一条线就行了。这种方*用到那道三等分的题里去。解这道题当然还有别的方法。利用尺子能量长度的­性­质,就行了!有谁能告诉我怎么做?”

“在两条边量相同的长度,连起来,再量长度,除二,算出来再量出来,连起来。”

“说的非常正确,请坐。没听明白的自己揣摩。现在想三等分的问题。”

叶残在教室里走过来走过去,差不多了。残走上讲台,“有想出来的吗?猜你们做不出来。”残走到教室中间,让一个同学起来,自己坐下。让学生在桌子上铺上纸,拿来两块钢尺两块橡皮擦。

“都过来吧!看我怎么做的。那个同学,你怎么不过来?”

“老师,校规上说的,上课时学生不能在教室里随意走动。”

“那,校规上还说学生要尊敬师长。你现在不过来,是不是不尊敬我呢?”

“这……这个……”

“校规是死的,人是活的。要学会变通。因为有了变通,这世界才变幻莫测,我们的生活才丰富多彩。世界上有很多规矩,有些两两之间甚至是相互矛盾的。我们不一定要遵守这些规矩,但,我们不能违背我们的做人原则,不能违背道德,不能触碰法律底线,这就够了。”看到那个同学来了,残继续讲,“刚才我有点错误,那就是没跟你们说要用橡皮擦,现在给你们道歉了。还要说明一点,我们这样做出来的结果都不是很­精­确的,希望你们知道。我们画一个角BAC,A点是端点,两条边分别是AB、AC。我们按刚才的方法画出二等分线AD,然后立起两块钢尺,靠着橡皮擦,让它们尽可能立得竖直。这叫钢尺一,这是钢尺二。钢尺一立在AD正上方,钢尺二在AD与AC之间绕A点转动。当AC在钢尺二中的影像与钢尺二在刚尺一中的影像重合时停止,沿钢尺二画一条线。这条线就是其中的一条三等分线。当然,另一条也能画出来了。立起,让AD与AB重合就能画出了。为什么能说它们是三等分线呢?自己下去想吧!现在下课!”

头痛,头好痛!残抱着自己的头,疼痛随心脏跳动,心脏跳一下,头痛一次。残想,这应该是与血管有关的头痛。

脑袋昏昏沉沉的,依旧痛得厉害。左边痛了,它又转移阵地跑到了右边。很有睡意,残回到宿舍就倒在铺里睡。头痛也不是近来才有的,打小,残就有头痛病。小时候,残对外婆说自己头痛。外婆笑道傻孩子,你这么小怎么可能头痛,应该是感冒了吧,说错了吧?

石子哥跑来找叶残,要他一起出去走走。门半掩着,石子哥推门进去。

“叶残,在­干­嘛呢?天还没黑,这么早就睡了?”

“石子哥,找我什么事呀?我头痛,睡着舒服一点。”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一起出去玩玩,你病了那就算了。别窝在铺里,病了就得吃药。另外也没事了,我先走了!”

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隐隐约约听见有人敲门然后推门进来,残睁开眼睛,漆黑一片。然后有人开了灯,残看清楚了,是校长。

“听说你病了,来看看。”

“也算不得病,只是头痛,从小就有,都习惯了!”

“头痛也是病!病了就得吃药,这是真理。要不,我去给你抓副治头痛的药吧?要是你病严重了上不了课,学生家长会说闲话的,学生也会耽误很多课程。所以你必须尽快好起来!我这就去给你抓药。药很灵的,是我们这儿的一位老中医开方子。”说完,校长转身就走了。

残是很不愿意听见“必须”这个词的。它带有太大的强制­性­,像不顾自己同意与否就挂一根绳索于自己脖际,勒得人透不过气来。连生病的权力都会被剥夺,维权之路何其艰难,何其漫长!

又被响声弄醒。残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校长拿了一包药进来。

“药给你弄来了,放在这了!我走了,你睡之前要把门关好。”

“谢了,校长!”

早晨五点刚过残就疼醒了,没心情再睡了。­干­嘛呢?煮药吧!管它有没有用,一般说来,中药吃不死人。按古装武侠剧中描述的,一位行侠仗义的游侠受伤,一位漂亮的女子为他煎药。可惜了,那是编的!残叹道,哪有那么的好运?

残在笔记本上胡乱记上几笔。《 病态》如下:

一片­阴­霾。没有白云,没有寒风,河中水不流动。

多少沉重的脚步骤然停顿,见着秀美山­色­入神。多少来回的匆匆皆成渐远的梦,独留我于病中伤痛。多少,又有多少,我不知晓。病了,就得吃药。

砂锅中中药香,水渐变菊黄。

中药实在是苦,喝得直想呕吐。但残还是忍住了。从小到大,什么事都忍,感觉自己都快成忍者神龟了。但后来认为这也是一种造化,所以并不排斥。

“近来头痛异常,并且我发觉头痛程度与心情激烈程度呈正相关­性­。于是,为头痛降至最低,即在平心静气时取得最小值,我潜心研究而作《静心诀》。今天,为师愿把这上乘内功心法口诀传授于你们,望徒儿们谨记。听好:天有月明,夜黑澄清。四野阒然,唯求心静。幻世浮沉,心常怀悯。祸生有胎,宠辱不惊。湖光潋滟,静而为冰。耳畔风声,如缚翅翎。万念俱无,气和神定。罢了,罢了!为师知道你们听不懂,遂写于黑板之上,看仔细了!这口诀要求练习者冥想诀中景象,体会其中感受。勤加练习,必能做到:千万人于台下,你在台上举止平常不出洋相;与人争斗,敌军千万人马,被你一言一笑击垮。上面都是开玩笑的,现在动真格的。翻开书,我们讲课……”

“嘿,嘿!大哥,俺们正在上课,就别讲话了。我告诉你们,话说得多并不代表说得好。还有一点,祸从口出,所以要忌口。我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不咱们比试比试?看看谁讲话讲得过谁?我赢了你们就尽量上课时不说话,我输了就给你们每个人一根­棒­­棒­糖。别不好意思,同不同意?没反对就是同意了!我们就‘学生上课时能不能私下说话’展开辩论。我是反方,我认为不能。刚才说话那三个当然是正方。其余都是评委,结果由投票决定。现在,我宣布,辩论大赛正式开始!”

“时间十五分钟,规则随意。现在由反方开始。大家好,我是反方代表。我方的观点是上课期间学生不能私下讲话。为什么呢?校规上有明确规定不说,上课私下讲话会影响老师心情,导致老师讲课效率低下,进而影响同学们学习。我说完了,请正方发言。”

一个小孩颤巍地站起来了,“老师,我不同意。”

“现在我不是老师,只是同你们一样的辩手。请继续!”

“老师,不,辩手。我的笔掉了,没笔做作业了,那我也不能说话让同桌捡吗?那我不做作业了!”

“用事实来反驳,不错!你可以举手,老师看见你举手就会问你有什么事,你可以告诉老师你笔掉了需要同桌捡一下,老师会同意的。这样就可以避免老师因不知情而生闷气了。如果每个学生都这样的话,那么老师会心情愉快地上课。鉴于此,上课期间学生不能私下讲话。”

“老师,要是我病了,没力气举手了呢?”

“你还有没有力气说话?”

“有。”

“那,你就大叫一声‘老师’。接下来与举手后的情况一样了。”

“要是我晕了,不能喊老师了呢?”

“你晕了以后,不可能还私下让同桌捡笔了吧!所以这时你根本不可能私下与同桌说话,又何以说明上课时学生能私下说话?这时,你只能等同桌以为你睡着了而把你推醒,或者更不幸,被老师发现以为你睡觉一脚把你踹醒。”

“老师,你说我们说话老师会不高兴。那你怎么知道老师会不高兴?万一他高兴呢?要是我们也像大城市里面那样有很多老师的话,总有一个老师喜欢我们上课说很多话的,我们上课就能说话了!”又一个小孩开口了。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你们懂得什么叫‘私下’吗?私下就是指在老师没同意你们讲话时的时候讲话。老师是有可能喜欢看你们讲话,比如我现在。然而这也是基于我的同意。‘私下’这个词就表示没征得老师同意。”

“老师,我就是喜欢私下里说话,说的有劲些。”

“这是自然,同龄人嘛,一说就说到共同爱好的,当然起劲。现在有请评委投票,每个评委在一张小纸条写上自己认为好的一方,写正反即可。班长收后念,学习委员在黑板上写上正反两字,并以写正字的方式记票数,我教过他们俩的。”说完,残就在那里等结果,“结果出来了。现在,我宣布,反方胜。虽然正方败了,没有得到­棒­­棒­糖,但他们做的很好。评委们也做得很好。作为主办方的我,愿意出钱给每个莅临本现场的人都发一颗­棒­­棒­糖,以资鼓励,当然有我。现在,我宣布,本次辩论大赛圆满结束!”

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是个疯子。可疯子又有什么不好呢?有思想的疯子。

麦穗青了,又要黄了,成熟后,就要离开了!

残躺在田埂上,双手枕着头。田埂上的杂草弄得手*,残很喜欢这种感觉。看着天,天空被麦禾划破。这是属于我的天,残想。这里通衢广陌,让人心里舒坦。不像都市里,不时地堵车,感觉自己血管被堵,闷得心慌。没有灰尘,只有泥土。身下的泥土哟,养育出了稻子、杂草。而灰尘呢?养出的只是一堆怪病。老师,你说我们这群人将会变成地地道道的都市人。为什么你把我也算在其中?我只是个打工仔,倘若我真的发达了,我也会回到我的农村。你说没有一个从穷山沟里走出来看见了外面的世界的人还会想回到穷山沟里受苦,除非迫于无奈,希望我们都不会!或许吧!但为什么不把穷山沟变成殷富的山沟呢?那样你就不怕回去了。我不懂你就像你不懂我。其实我也不懂我。

同学们,请谨记你们是农村人,你们是农民出身。就算你们将来有再大的权力,你们也抹煞不了这事。但又为什么要抹煞呢?以农民出身为羞辱吗?千万不要。甚至我宁愿你们以农村人自豪,一辈子都做农村人,因为我们热爱故土。显然,这很难与现行的教育理念相磨合。但,为什么我们不能自己教育自己,而要别人教育我们呢?我经常自己教育自己。如果真有上帝,那么我们的农民出身则是上帝的馈赠。如果没有,那么它则是我们最原始的命运。扔不掉,何必想扔掉。

一阵风轻轻抚过脸庞,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天际连绵着低矮的山岗,如一个身影驼着背守望。很累很累,眼缓缓闭上。以梦为马,梦想开花,驰骋天涯。最后的落脚点还是故乡。茅草屋还是那样,旁边还是那石缸。哪里去寻那些开凿石缸的石匠,哪里去找那些逝去的时光?依稀记得这是个晚上,一勾残月勾起了回想。一个男子一个女子一个小孩,小孩说,你们看那月亮,离我们多近,就在大树旁。

又是这个梦,小时候做过的梦。残醒过来,然后坐起来。该回去了!

“同学们,这期的考试又结束了。祝贺你们,你们又大了半岁。提醒你们,你们又得少活半年。别太看重成绩,它代表不了多少。别太在意家庭境况,越差代表老天对你越好,让你有更多磨练的机会。今后,我不再教你们了!你们要学会自己教育自己。”

“老师,你教别的班不教我们了么?”

“不是教别的班,而是离开这里。来这儿教书也实属偶然,而如今却是必然离去。以前,我总感觉这世上有我无我没多大影响,于是我想影响一批人,才来这儿教你们影响你们。如果在我教书期间有什么得罪之处,尚希见宥。就是说如果我教书的时候让你们不高兴了,请你们原谅老师。你们嫌我话多、唠叨吗?”

“不,老师。你说的东西从来都不重复,你知道好多好多哟,我们很喜欢听。”

“那,谢谢你们了。不过现在我得重复一下。我不停地说,只是想引起你们对这世界上知识足够的好奇。好奇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很多东西,现在不懂没关系,慢慢就会明白。别小看你周围的人,我们看到的都是表层,真正的内在只有他自己明白。也许我们看到的都是假的,他装出来的,也未可知否。记住,聪明人用脑子做事。还有,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记得经常锻炼。对任何东西都别迷信,没有万能的事物,不然会误入歧途……”

又要过年了,像极了去年。残背着包,骑着车口里诵着《大长歌》:

也是这片天\不同的是时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此起彼伏\空洞的夜倍显神秘\吞噬着一切来填满无边的私欲\河中流淌着夕阳的血\战士头颅滚动沾满黄沙\茅草屋颤抖\老人张着惊恐的眼\惧怕新奇从天而降\野草来不及说埋藏千年的心愿\就被野火烧尽\辉煌一瞬\灰烬映出­阴­霾的天

还是那个人\把自己的悲哀写成别人的惨淡\写到死是为了重生\响彻山谷的暴风雨还会延续百年\待到山崩地裂\百花重开\勾勒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季节\并非唯美\多少文人同唱\痛饮狂歌\为湮没内心的空虚与恐慌\文人的命运是谁谱写的在天地间久久回荡的苍茫\天地同响\一批批文人用笔在历史的扉页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与惆怅\苍劲而悲凉

是在这里吗\战争久久地被酝酿\不是酒香\而是血腥味道铺天盖地\所谓壮志凌云不过是多残害几条­性­命\惊慌失措的是百姓\扯住地平线如拉住救命稻草\值得怜悯的是士兵\服从重若泰山的命令\饥饿来临\恍惚中听见故乡溪流的声音\看见故乡的井\井中有月\清澈透明\太阳为谁落下\月亮为我升起

有时候就觉得,这一切是不是早就设计好了,一切都注定了?就像电磁波,为什么要有电磁波?为什么偏偏电磁波能承载信息?为什么人类偏偏能利用这个­性­质发明出手机?一切都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手机又这么适合我们的生活需要?它太适合了,以致于觉得它本身就存在那里,为人类而存在,就等着有一天人类发现它。当偶然太多了的时候,我们就会怀疑它的真实­性­,怀疑它是人为的。现在,残真的觉得人生如戏,一切程序都设计好了的游戏。不管怎么逃,都在游戏里。除非,关闭游戏,不玩手机。

残拿着手机,左看右看,有了疑问,这手机真的存在吗?如果问别人,人家一定会说:“疯子!你明明拿着的,看得见摸得着,还问了它存不存在。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是何居心?”对呀!它看得见摸得着。但是,问题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就一定存在吗?这个还真不知道。

残感受着手机的光滑,感受着手机的­精­致,感受着手机的重量。残得出一个结论:对于世上的一切事物,我们能得到的只是关于它们的感受。

当世界上的一切都只是你的感觉的时候,你又感觉到什么呢?恐惧?孤独?还是淡然?

残又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翻到一首《秋中填词》,忘了是那个中秋写的。

秋中填词

我乃书生一介

书写一些

单为月

身携包袱

装载念想

踏落叶

陌生的镇上的陌生的街

陌生的一切

夜空别月

我别了家人

别了那些岁月

­阴­雨连绵不绝

远方山丘与我思念成叠

夜空别月

我别了家人

别了那些岁月

叹时光咄嗟

不解结蒂芥

一种天公

两般时节

遥望时

万家灯火已灭

转眼之间,残想应该没有人转眼会转那么久吧,反正就该这样形容,残二十二岁生日到了。当父母打电话来说让他生日吃好一点,已经是二十二的人,要是在家,应该做寿的,他才想起自己生日到了。生日到了并没有什么独特的,平淡地过了二十一个生日,从没有发觉生日那天有什么不同,不过是自己希望这天有不同,希望出点特别的事不然就不能衬托自己的独到。

可二十二这个数字却把他吓了一大跳,二十二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比二十大两个,比十九大三个,如此类推,可知它的庞大。

想二十岁生日时,他正在搞推销。东西很难卖出去,身上钱少得可怜。他请一个搞推销的同伴吃了一顿就算过生了。恰巧同伴又失恋了,晚饭过后,一人一瓶酒,沿着江边走。走到了一块草坪上,席地而睡,没想到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了。那天后,同伴感冒数日未好转,钱花去不少,而残无事。同伴渐而疏远了残。

让叶残很不舒服的是父母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诚实地回答没有。他想父母可能怀疑自己有生理或心理问题,不然已到二十二,为什么还没有追过女孩子,也没有女孩子追求过他。如果让残来回答为什么的话,他会说:“没有我喜欢的,如此而已。如果有的话,我会全力以赴。”

上天就是爱开玩笑。不久,一个女孩的出现打乱了残的计划,让他心乱如麻。那时,残正在一个饭店里作服务生。老板不错,工资还行,每天招呼招呼客人,端端菜,洗洗碗。

女孩是一个高职学生,她的容貌让残相见之时倍感熟悉,隐隐地拨动了残心中的那跟弦。残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全是她的一颦一笑,难以抹去。辗转反侧之中,残已下了决心。

残是在自己工作的饭店里第一次见到她并认识她的。她进饭店吃饭,独自一人。残走过去递给她桌上的菜单,问她想点什么,并拿出笔和本子记下。她一下点了三个菜,总计二十几元。

“同学,你有同学或朋友要来么?”

“就我一个,不行啊?不行我走!”

“别生气,我只是想问清楚。如果你有同伴,我可以帮你多加几双筷子,并不加钱。”

“别废话了,快点让人炒菜!”

“好,我去给厨师说。请稍等。”然后残去催厨师快点。

“来了!先上一个,其余的马上到。我先给你盛饭。”残端来一份菜,然后对那女生说。

“终于上齐了!来,这么多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我请你!”那女生说。

“那怎么好意思呢?”

“那就你请我,咋样?”

“对不起,小妹,我穷人!”

“看你态度还挺端正,我请你了!”

“恭敬不如从命!”残答应了,“今天心情不好吗?点这么多菜。听说你们女生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大吃大喝以惩罚男生!”

“为什么我们大吃大喝就是惩罚男生?”

“因为男生就取不到苗条的老婆了!”

“谁给你说的?这么搞笑。为什么男生总是喜欢苗条、漂亮的女生呢?这对我这样既不苗条又不漂亮的人岂不是很不公平?”

“你挺谦虚的。你是我听到的第一个说自己不漂亮的女生。”

“那是!你还没回答我们问题呢?”

“因为不公平,所以世界才有争论、矛盾,我们的生活才会多姿多彩。”

“你怎么把一件坏事说好了!什么逻辑?”

“强盗逻辑!对不起,有客人来了,我得去招呼,失陪一下!”残去询问刚进店的几位客人想点些什么,然后一一写在纸上。

“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我这个人是不是很冷?”

“你冷吗?冷的话我脱件衣服给你披上。”

“我是说别人都说我外表热内心冷。”

“哦!如果你真是这样,那也挺好啊!外表阳光,接人待物热情奔放。内心冷静,处理事情有条不紊。典型的商业人才,何必还自恼?”

“真不懂你!你竟然能把坏事说好。”

“在我心里,好与坏从来没有明显的界限。”

女孩走了。与那女生聊了一会儿,觉得浑身轻松。这种感觉真好。

日子依旧不慌不忙地前行,似乎它也有感情,也会因人悲伤而止步,也会因人欢快而走得起劲。

残去公园里散步的时候,分明看见了那张分外熟悉的脸。没错,是她!也许她已经不认识了残,残想。残拿出钥匙串,套上食指上转圈,一不小心,钥匙圈飞了出去,正好落在她面前。她捡起钥匙串,四周望望,看见残跑过去,对残说:“你的,是吗?”

“是的!真不好意思,没伤着你吧?以后再也不玩钥匙串了!怎么是你呀?好巧哦。还认识我吗?”残接过她递来的钥匙串,“吃饭,记起了吗?”

“请问你是——哦,我想起来了,我请你吃过饭的。”她莞尔一笑。烂漫的笑靥如花绽开在残的心头。

“你不会是想请我吃饭吧,报答上回我们一顿饭之恩!”她笑道。“你真是知我心意。走吧,我请客。”

“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她面带歉意地笑道。

“这样吧!这顿饭往后请你,能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和QQ号吗?方便报恩。”

“好吧!记下吧!”她笑着念完所有的数字。

“拜拜!”残对着她的背影挥挥手,她转过头来微笑,然后转过去继续渐远。

糟了,忘了问她名字!残这才想起。记得她穿的是一身红衣,于是残把她的电话号码存为红衣女孩。

残加她为好友,然后进了她的空间,阅读了她的日志。其中有一篇《笑的背后》让残尤为震惊。《笑的背后》:

笑的背后有所隐藏。

笑的背后是我隐藏的伤。

我总是在笑。因为我知道这会让他们觉得我很高兴,于是他们也会很高兴。我为他们着想。放假,我总是在家。因为他们总在我面前举女流氓的例子,我待在家里他们不用为我担心,我知道他们会高兴。我为他们着想。我总是为他们着想。

可他们呢?我想离开他们而独立。他们逼着我报了离家很近的学校,他们逼着我报了我不喜欢的专业。他们说有亲戚在什么局什么局,以后好找工作。他们管过我高不高兴吗?他们不知道,那是对我的污辱,污辱我的能力,也污辱了我的自由。

啊!这亲情啊!我只能让泪流在笑的背后。

写出来,舒服多了!

看了这些文字后,残给予了评论:人在家里,身不由己。忍受痛苦,破茧而出。愿你笑靥长在,与你有一顿饭的交情的人。

有种感觉,她就是自己一直在等也在找的那人。该不该放手呢?是抓紧她不要放手,还是放手一搏?

在这二十几年时间里,残只结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女­性­朋友,且怕打扰她们,残很少与她们聊天。很少并不代表没有,有时也聊聊。

残:最近­干­嘛呢?

墨:啥都没­干­?在寝室里睡觉。你呢?

残:­干­活呢!每天洗碗洗盘子,赚钱养家。

墨:谁嫁你是谁的福气,吃完饭都不用洗碗了!

残:难道说肯嫁我的人看上的不是我的人而是我肯洗碗?

墨:这得问你老婆。现在有女朋友没有?

残:没有,不过有满意的人选。

墨:你的眼光不是很高的么?怎么还会有人入你法眼。

残:眼光是高,让我满意就好。

墨:准备动手了么?可得努力哟!

残:我准备动脚了。我骑的自行车,她坐的出租车,我想很难追上。

墨:动用你的聪明才智嘛?你可以打听到最终落脚点,然后在那儿等她不就行了。

残:是个好方法,不过我越来越笨了。这方法都不知道,足以证明。

墨:你还跟我逞口舌之利。哦,我知道了!你想偏题。记得,追上了可得第一时间通知我,我要喜糖。

残:追不上呢?

墨:追不上这个,还有那个嘛!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残:我不明白最后这句。你到底是想我,绳两头分别系在一棵树上吊死还是在一棵树上吊死后跑到另一棵树上吊死。

墨:两样都行,只要你肯死。

残:我不想英年早逝。

墨:想的美,只能说夭折。

……

残寄了一首《桥》到红衣的QQ邮箱里。

石桥

我在此岸 你在彼岸

中间有桥相牵

过了一年一年

我认为你是我等的那人出现

两岸之间

湖中倒影与桥相连

结为百年圆

不停地于繁华都市中辗转

劳累不堪

我要寻一座石桥 通向彼岸

与你携手将未来分担

我不属于这儿

这儿也不属于我

我要带你回我的故乡

那儿有花长年开放

幼年的我在那儿成长

童年的故事我愿与你分享

破烂的学校秃头的山

山麓有河流环抱

河上有石桥 桥通彼岸

附:一见你,便觉亲切熟悉。仿佛你我前世伴侣。邮件我只寄十七。我喜欢十七这个数字,一如我喜欢你。倘若过了它,我会觉得我的人生错过了你!

残收到一条短信:“能出来吗?我需要一个人陪我散步。”显示的名字是红衣。过了吃晚饭的时间,并且残也刚好把碗筷洗好。残迅速回了:“好,在哪儿?”

又收到短信:“公园门口。”

残对着一盆刚洗完碗的水,整理了一下仪容。可是左看右看,还是不尽人意。算了,有心就够了,残安慰自己。匆匆赴会。

残远远看见一红衣女孩站在公园门口,一看身形背影就知道是她了。当残走近,她看见了残。

“真是对不起,打扰了你。我想找人陪我散散步说说话,就想到了你。若不是那天你记下我号码后发了条短信给我,我还联系不上你。”

“我也不知道,或许为了诉说也为了隐瞒。”

“我想我懂了。为了说出来让自己轻松,同时也为了隐藏不让亲近的人知道。但是知不知道,你找一个陌生人是非常危险的?我建议你以后别这样做了。”

要是别人,残这么一说,那人肯定会出尽花招反驳。可她却欣然接受了,加剧了残的好感。

“是不是和父母又闹了一点矛盾?”

“嗯,我也不知道现在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想的,我只想做个有主见的人。”

“能给我说说你的事吗?”她没出声,残继续道:“也许我会有主意帮你一把。”

“好啊!反正约你出来就是想有人听听,但我又不想太多人知道,才找的你。”她笑笑,笑得比较勉强但依旧好看。

“从小,我父母就对我宠爱异常,他们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可是呢,唯有一件事他们不松口,就是我的学习成绩。他们认为我在家里是独一无二的,在学校更应该是。于是,每天放学后,他们把我关在屋里要我做作业看书。他们还给我买很多课外习题,逼我做,做了就给我钱,以此引诱。小学,成绩还好,每次都拿一等奖。父母那个高兴劲啦,逢人就夸耀我成绩多么好。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知道我父母每夸耀我一次,就伤害了别人一次。那些听此言的人定会惭愧于自己孩子成绩不好而给自己丢面子,而会越来越严厉甚至苛刻对他们的孩子,而这一切都是我造就的。初中,我的成绩不再好了,一般水平。我非常高兴。我终于成了一个普通的学生,不出头不冒尖。我父母深信是他们不严厉导致的结果,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堆书,要我背要我做。我不肯,他们就给我说一大堆利害关系。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和对待犯人有什么差别,威逼利诱全都用了。我有了很深的厌学情结。其实,我的厌学情结还有一部份来自老师。小学时,老师无微不至。初中,我看见老师冲我翻白眼。我不知道,成绩的差别为什么会导致在老师心目中的地位如此大的悬殊。我是个记仇的人,我痛恨。初三,我曾离家出走,我不想被人固定人生轨迹,我想独立。我还是败了,我父母在山上找到了饿了三天的我。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是像以前的每天对他们嘻嘻哈哈地服从晚上暗自垂泪,还是别的方式。我到底选择了前者。他们说不会再要求我出类拔萃,但要我服从他们的安排,他们会动用一切关系让我将来过得很好,那样他们就不用再担心我。说完后母亲面­色­凝重,我笑着说他们真好。母亲摇头叹气‘这怎么可能是我的女儿’。那一刻,我无地自容。我知道,不能再冒失地离家出走了,我得等我长得足够大拿到身份证后足以赚钱养活自己时再离开他们。于是,我等。今天,他们再一次当着别人的面羞辱了我。他们说‘白养了一个女儿,不争气’。”说完,泪水浇灌在本该笑靥如花的脸上,期待着花儿绽开。

残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安慰她。无论怎样安慰,都显得很空洞,残觉得。那就告诉她自己清楚地知道她的感受。

“小时候的经历,我与你有霄壤之别。两岁的时候,我父母就外出打工了。我住在我外公家。小学时,我是真正的喜欢上学,因为学校里有许多人和我玩。我们的作业老师很少检查,都让我们同学之间互相检查。更不可能买课外书,那时不挨饿都好。初中时,我大约十三岁,我父母回来了。他们也要求我成绩出类拔萃,可是我做不到。高中三年,唯一能让我欣慰的是我做到了心静。无论别人怎样惹我我都不会生气,只会理智地想办法整治惹我生气的人。高中那时候,每次回家,我父母就说,要手不离书,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回想书本知识,我没理他们。他们会拐弯抹角地说我不努力学习,我照样没理他们。他们训我,我装着在听,实乃心不在焉没理他们。其实有时候我也痛苦,我只想按自己的方式生存,可他们完全不尊重,说这不好那不好。我也曾想过离家出走,但我无法预料这会导致什么。不管他们怎样要求我,哪怕是令我很不愉快,我知道他们只是想为我好,只不过弄巧成拙罢了。所以,我不想我的出走给他们带来伤害。就像这次出来也有三年有余,我不是想当然的离家,而是和他们商量了很久,最终他们同意了。”

“有没有想过自杀?”她幽幽地说。

“有啊!不过是很小的时候,那时受了委屈就有这种想法。不过又想,电视剧里都是一句,‘我不能死啊!我上有八旬老母,老母多病;下有妻儿,妻穷儿幼’。我当然不能这样说,我会说我这生连我妻子的面都没见到,岂不枉来世间一遭。所以我不能自杀死,得等死。 等到见到我的妻子,与她白头偕老后而死。”

“见到没有?”她就像一个期待知悉故事结局的小孩。

“还没有。”

“怎么可能?虽说你不知道你现在的女朋友是不是你未来的妻子,但如果你说见到了就是她,那样她会很高兴的。”她不满意这个结局,因为她发现这跟本就不是个结局。

“是你会很高兴吧?”

“什么意思?”她脸红了。

“就像小孩听故事。听到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小孩通常会很高兴,我觉得你就是那样一个小孩。”残的脸也红了。

“还说什么学会了心静,不会生气了?这不脸红了么?”她取笑残。

“大姐,不生气就一定不脸红吗?好像这之间没有什么因果关系吧?应该是由于热!”

“热?对,热,还真热!”她用手朝自己脸的方向扇了几下,“你刚才叫我什么呀?大姐?我有那么老么?我应该比你小。”

“为了知晓我称呼的正误,我问你几个问题就知道了。你叫什么名字?多大?”

“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不是查户口的。算了,告诉你吧!叫我小意就行了,今年二十有一。”

“还真比我小,我二十二。叫你意妹儿咋样?”

“你可以直接叫我电邮。”

“真的没有其它意思,如果你不喜欢,那我就叫你意儿。”

“那我该怎样称呼你?要我叫你‘那个欠我一顿饭的人’吗?”

“别,听起来不雅观。我叫叶残,很高兴认识你。”残伸出右手。

“是要握手么?那,好吧!很高兴认识你。嗯,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谢谢你陪我说话。”

“拜拜,意妹儿,哦,意儿。记得看你的邮箱里我的伊妹儿。”

残发了一首《笑的背后》到意儿的邮箱里。

父母打电话对残说现在镇上到处都在建房子,很多人都买了车,竟然会每天都堵车了。残说再过一段时间就回来看看,也许回来后不认识路了。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只有去实­干­,才知道困难。离得越远,就会越想念。时间愈久,思念酿得愈浓。闲得无聊,残打电话给意儿。

“意儿嘛?”

“是啊!找我­干­嘛?”

“有课吗?没课出来玩,行吗?这个城市你比我熟,给我当导游,可以吗?”

“我没课,但我也没空。我现在好像在一个叫爱国镇的地方。”

“你到哪儿­干­嘛呢?”

“玩,不行吗?”

“就你一个人?”

“一个人不好吗?”

“不会吧!你不会真的离家出走了吧!”

“离家出走的对象是小孩,我已经是大人了,应该说是闯荡江湖、浪迹天涯。”

“家里人同意了么?”

“为什么要他们同意?我的事我作主。”

“这么说你留了一封书信,上面说不要来找我,然后你就走了。”

“你怎么知道?”

“电视剧里都是这样的。我现在觉得你就一电视剧里的人物。你最好到镇上的小憩旅馆去歇息一晚,那儿较安全,其余的旅馆我就不知道咋样了。相信我的话就去哪儿,待在那儿好好想想你想去呢,想­干­什么?”

“那多谢了!”

“不用谢!”

一米阳光透过纱窗打在意儿的脸上。一觉醒来,看看手机,已是十时过了。穿好衣服,准备吃饭。开门后一惊,门口坐着一人,原来是残。

“你怎么来了?”意儿有些惊奇地问。

“来给你送早餐!”残把一个口袋提到意儿面前,口袋里装着一盒早餐­奶­,一个面包。

“跑这么远就为了送早餐?那为什么还带了行李?”

“你知道的。”说完,残提着行李走进了房间。

“我什么都不知道!莫非你想和我私奔,我可不同意。还是你是我父母给我请的私人保镖?”

“想像力挺丰富。你怎么不说,我想绑票?”

“嗯,这个假设的可能­性­最大。那,我该这么办?”

“你是绑匪你会怎么办?”

“我会逼她打个电话给她父亲,让她父亲拿钱来赎。”

“不和你吹了,咱们说正题。你不是想闯荡江湖、浪迹天涯吗?我陪你,直到你回家。”

“为什么要陪我?”

“因为喜欢你呀!信不信?”说完,残看见意儿红了脸。意儿低头缄默不语。

“你想到哪儿去呢?”

“我想回我童年时的那座小城。”

“你能回到那座城里,但是它不再是你童年时的小城。”残望着意儿,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意儿神­色­黯淡。

“我想去!”意儿说完,残飞快地接了句:“我陪你!”

残知道意儿的出走一定会让她父母担心,甚至花费大量金钱到处寻找,有可能急而生病。于是,残在借意儿手机玩的时候有意记下了她父母的电话号码。抽空,残用公用电话打电话给她父母,向他们报平安。

“喂!请问是意儿家吗?”

“意儿?你是说吴意吧!这是他家。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我们一直在找她,可就是没她的消息。唉!”电话另一头一个女声说。叶残这才知道意儿的全名:吴意。

“伯母好!我是她的朋友,她现在跟我在一起。她很好。”

“是不是你将她拐出去了,还是你绑了她?你要钱我们可以给你,请不要对她做什么!我的女儿呀,你一定要给我好好的。”

“不,伯母,你误会了!我不是坏人,我只是她的朋友。她知道她离家以后你们会非常担心,所以叫我打电话向你们报下平安。”

“为什么她不回来?为什么她不亲自打呢?你们在哪儿?我来找你们。”

“她心中有一些结没打开,等打开了她就会回来。她曾跟我说过小时候你们对她很严格,希望她出人头地,可是她做不到。初三的时候她还曾离家出走,饿了三天。回来后你们不再严格对她,但要求她服从你们的安排。然而她不愿意你们替她选学校选专业,她非常厌恶。而且她自尊心很强,很敏感。你们的一些话很让她伤心。她现在外出或许只是为了逃避,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想通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而回来的。”

“我们没有说过什么让她伤心的话呀!”

“真的没有吗?或许是你们不知道吧!比如说‘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女儿’诸如此类的。”电话那头突然没有声音了。

“能告诉我你们的地址吗?我很想见她。”沉默了很久。

“对不起,伯母,不能!她现在还不能释怀,见到你们还会离开。”

“能让我和她通话吗?我想好好与她谈谈。”

“这个得看她愿不愿意,我会经常劝她的。为了让你们放心,我会每周打一个电话给你们,向你们报告她一周的情况。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谢谢你,小兄弟!但请你不要对她做什么,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明白么?”

“当然,请相信我的人品。再见!”

遂意儿的心愿,残陪同意儿去了意儿童年时居住的小城。小时候的意儿一定很可爱,残暗自想。出了车站,残问意儿:“这城里,你可有亲戚?”

“应该没有。我爷爷只有我父亲一个独子,爷爷去世后,我全家便迁走了,从未回来过。记得小时候有许多玩伴的,鬼才知道他们现在在呢?”

“你已经决定了在这城里住一段时间?你不浪迹天涯了?”

“没钱浪迹个鬼呀!我得先赚钱!”

“看来还不是个笨蛋。我们得先租一套房子。”

残通过上网查找和询问居民,终于在历经几天­操­劳后租到了一套房子。每月三百,电气齐备,家电俱全。意儿看了房子后也比较满意。

“这不能叫作同居,是吧?顶多只能说是我们两个拼房住,是吧?要是我妈知道了,她不指着我鼻子骂我不顾廉耻才怪!”正式住下后意儿对叶残说。

“是!”残不停点头,“还有什么问题,一块问了吧!”

“好,爽快!你怎么不给嫂子留间屋子,这儿只有两室一厅。哦!你和嫂子住一间。”

“意儿,你嫂子是谁呀?还没介绍给我认识就让她与我住同一间,不合适吧!”

“嘿,你还装疯卖傻。”

“你没嫂子,你哥我光棍!”

“老大不小了,还光棍。有几次恋爱经历?我帮你分享一下。”

“俺没有。”

“没看出你还是懵懂少年,不过少年老成。”意儿哈哈大笑。

日子就那样过了下来,一切就像河水顺河道而流动。然而江河也会改道,古河道承载着记忆。河道决定河水流动方向,河水的流动可以改变河道。道者,路也,顺应自然。然而自然的含义是极其广袤的,何为自然?你可以说,人袖手旁观此谓自然,没有人为,世间其它物种便会遵循自然法则。也可以说,一切皆自然,人何尝不是自然的一部分,破坏自然、产生污染也是人因趋利而自然而然的结果。

在不怎么了解别人的前提下,戒心是很必要的,残深刻地明白这点,意儿也明白吧!不然,意儿不会随身携带一把匕首。残也有戒心,每天睡觉时把门关得严实。万一意儿偷走了自己的钱,岂不是证明了做好人没好下场?为了保护传统道德公信力,只能谨慎行事。就像新闻里那样,一个好心的司机开车免费送一位老人回家,路上发生了车祸被一辆刹车失灵的车撞了,老人当场毙命。而结果却是老人的儿孙将那个好心的司机告上了法庭,最后司机赔偿了十几万。看到此新闻后,残愣了。这新闻不是在宣扬“事不关己,己不关心”吗?有些闲事确实少管为妙,但送老人回家这没错吧!而且是免费的,司机的好心可见一斑。社会公德可不能丢失。

经过十几天的相处,残渐渐觉得自己为意儿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意儿也对残放心了。残在笔记本上写道:她是一个喜欢笑的女孩子,轻松活泼。笑的样子很好看。也许笑只是她的一个习惯,并非发自内心,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深切地感受到她有一颗同我一样深沉的心,有力地搏动着。

“找到工作没?我可找到了!”残问意儿。

“找到一个,­干­了半天我走了!在超市里上班,简直太无聊了!”意儿抱怨道,“还好,我又找了一个,卖鞋,没事的时候可以坐着看电视。”

一个月倏忽而过,雨过后天际隐隐有座山阿。残收回目光,一个人呆坐。意儿叩门几下,推门进来问残在想什么。残答,在想往昔的承诺,承诺时刻砥砺我。意儿又问,你曾承诺过什么。残回答,小时候对天承诺救民于水火,长大了对同学承诺帮他找一个漂泊也能赚钱的工作,还有太多太多,或许他们都忘了,可我却一直记得。残问意儿,你曾许下过承诺么。意儿答,不再离家出走,这是我没遵守的。

“我把工作辞了!”意儿一进门就说,“你怎么不惊讶呀?要知道,那个工作是非常清闲的,可以说是一天到晚看电视还能领工资。”

“但是那个工作让你觉得颓废。”

“你怎么知道?”

“聪明人都知道,你不知道。”

“你又说人家笨。”意儿白了残一眼,“­干­那工作的时候,太闲了,感觉物不尽其用,很悲哀的!”

“接下来准备­干­嘛?不如跟了我。别乱想,我是说跟我去步行街摆摊,咋样?”

“好玩么?卖什么东西?”

“有你陪我就好玩了!主要卖一些小饰品、洗发水、化妆品。”

“卖不出去咋办?”

“卖不掉就退货呀!相当于我帮商店卖货,然后我提成。商店给我提供货,卖不出去退了就是。我卖的东西从来都是货真价实,图个心安。”

“那,我试试。”

“我们的货是真货,价格也实在,卖不卖得出去关键是靠嘴。”残坐着,他对旁边坐着并且看着人群发呆的意儿说,“其实,没事的时候你可以给自己找事做。比如构思一篇小说,做个问卷调查。再高深一点,可以设想出一种无可挑剔的经营模式。想事情能让你变聪明。”

“你脑袋瓜里装的是什么呀?怎么你拐来拐去都可以骂我笨?真想敲烂你的头看看。”意儿翘着嘴说。

湖面会起波澜,故事会有跌宕,而生活呢,总有起伏。

摆摊时遇到麻烦了。有三个人来借钱。

“大哥,嫂子,兄弟们烟瘾来了,身上又没带钱,借点给哥们儿,哥们儿今后一定还!”残立刻明白了这伙人想敲诈。可怜意儿以为这伙人与残是老相识,还在对那声“嫂子”耿耿于怀。

残从兜里拿出一包烟拆了,挨个分发,然后掏出打火机给他们点上,最后把剩下的烟塞给了刚才开口说话的那人。“还望兄弟们多多照顾。”

“装傻是吧!别怪兄弟不认人。”

“哪敢呢?都在你嫂子哪儿,等会儿,我找你嫂子要去。”残把意儿拖到一旁,“等会儿我去同他们交涉时你用手机把他们拍下来,不要让他们看到。我与他们动起手来时你收一点贵重的东西背着马上跑,然后用公用电话报警,记住别用手机。”

“你不要命了,给他们钱就行了嘛!”意儿一脸担忧。

“是行了!但是你想想,没人去制止他们,他们畅通无阻,这不是鼓励人们向恶么?况且,看他们的样儿,不一定是我的对手。拿几块钱出来。”意儿拿出了几块钱,残接过,转身向那三个人走去。

“兄弟们,你们也挺不容易,给!”残把那几块钱抛过去,钱缓缓落在地上。

“什么意思?以为我们是乞丐么?竟敢这样!看在兄弟份上,给我们每人一百,这事就这样算了!”

“别说了,我真的把你们当作乞丐。”说完,果断地一重摆拳打在带头那人脸上,当场倒地,可能晕了。然后迅速一侧蹬,蹬在一人小腹上。那人抱着肚子嚎叫。还有一人见势不对拔腿就跑。残飞快地收拾东西,钻进了人多的地头。

回到租的房里,意儿正坐立不安,看到残回来了,急忙接过残背的包。

“受伤了没?怎么手流血了?我去找东西给你包扎一下。”意儿有些慌忙。

“没事,过几天它自然会好。”脸­色­一如往常,语气淡定。意儿还是执意给残包扎,包扎完毕后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走后发生了些什么?为什么对我交待那些?”

“你走了我就和他们打起来了。本来想痛痛快快地打一场的,没想到出了一拳一脚后就摆平了,我就回来了!”

“三个人,你一拳一脚不够!老实说,是不是被打了一顿?能不能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擦药?”意儿不信。

“真的没事。”

“我不信,把衣服脱了!”

残飞快地脱了一下后又穿上,“现在信了吧!”

“信了,信了!肌­肉­还挺发达。现在该给我说为什么向我交待那些。”

“我不想我们血本无归,所以让你收拾贵重一点的走。让你拍照呢,是为了留下物证。万一我被他们抓到并反咬一口,他们会把我悄悄照的照片删了,那时就只有靠你和你的照片了。为什么不让你用手机报警?我担心警察与他们有牵连,把你的手机号透露给那几个坏家伙,通过这条线他们很容易找到我们进行报复。差不多了吧!”

“现在我相信你是一个非常理­性­的人了!还那么大气。我简直就是你的粉丝。那么就叫做蚕丝。”

“不好,应该叫做愁丝。”

“为什么?”

“因为蚕丝是用来做丝绸的,丝绸倒转过来就是‘绸丝’,谐音‘愁丝’。”

“啧啧,连这你都能想出来,你真是我的偶像。那我就是你的愁丝。”

意儿的母亲刚开始非常不信任残。在残经常用邮箱给意儿母亲发意儿的照片,还向她说起意儿曾说起的童年趣事后,她开始相信残。在电话中,意儿母亲给残说了意儿曾承诺再也不离家出走。于是残刻意引出“承诺”这个话题,希望意儿早一天肯回家。她还说起了意儿的生日,于是残决定给意儿送一礼物。

残在家准备好了蛋糕,炒了几个小菜,然后等着意儿回来。有人敲门,应该是意儿回来了。残开了门。因为窗户关着窗帘拉着,又没开灯,屋里一片漆黑。意儿以为出了什么事,立马开了灯,然后看见残就站在自己面前,桌子上还有个蛋糕和菜。

“你­干­嘛呢?弄得我以为我失明了。今天你生日么?”

“你生日。刚才­干­嘛去了?害我好等。”

“别开玩笑了,就算是我生日,你也不可能知道。刚才去给自己买了件新衣服,安慰自己。”

“生日穿新衣服,应该的。来,我把蜡烛点上,你许愿然后吹。我Сhā了二十二根蜡烛,没错吧!”残说完,看着意儿。意儿楞了片刻,一脸不解。

“等会儿我告诉你我怎么知道的。来,许愿吹蜡烛然后我们来个烛光晚餐,怎么样?”残少见地兴奋。

意儿许过愿,吹灭蜡烛,残拿出了自己的礼物,一个笔记本。木制的封面,上面刻着意儿的名字。封面的两块木板是残到家具厂借刨子­精­心推出来的,光滑无比。残还做了一个木制盒子用来装这个笔记本。把笔记本放进去后,就是一个暗黑的盒子包裹着一个金黄的笔记本。寓意着一个平常人却拥有一颗不平常的心。

“曾听你说你喜欢木头,就做了一个。木匠活难不倒我,我从小就看着外公用各种各样的木匠工具,我外公是木匠。什么墨斗、刨子、凿子,我从小就玩。”

“谢谢了,我很喜欢。”

吃完晚餐,叶残与意儿一同出去散步。

“出来也半年了,有什么感想?”残问意儿。

“受过苦才明白父母的苦心。现在能够理解他们了。可如果还让他们替我安排好一切,我是不愿的。那样我会很不高兴。”

“确实是啊!我们能体谅他们,可他们却不一定知道我们的感受。被人安排的生活,被人左右的感觉始终是不舒服的。古时候的尽孝就是听长辈的话,依长辈之意行事。而现在,我认为,应该有很大改观。有很多事理,我们明白,可父母不一定明白。我们应该做的,不是遵循父母不明白的安排,而是告诉他们事理,让他们明白。他们明白后自然不会强加­干­涉。”

“又劝我是吧?”

“是啊!不劝你我无人可劝,闲得无聊。”

“那回被敲诈,你真的不怕?”意儿转移话题。不知不觉走到了广场边上的阶梯上,叶残与意儿并排坐下。

“没时间怕。那件事情最能让你想到什么?”

“想到人心叵测,坏人挺多。你呢?”

“想到《西游记》。”

“没搞错吧?这和《西游记》有什么相关?”

“《西游记》中大多作乱人间的鬼怪都是神佛们有意或疏忽而放出来的,这与现实有很大的相通,作恶之人大多与政府官员有扯不断的关联。这样解释,就不足为怪了吧!”

“真不明白你脑袋里装的什么?还真顺理成章地扯到了一块。”意儿说完,旁边经过一人,手机里放着悲凉音调的《白月光》。

“会唱么?”意儿问。

“不会!我很少唱歌,但是我喜欢歌。”残摇摇头。

“我教你咋样?”见残点头,意儿开始一句一句地教残。

“我们一起唱完,咋样?”残点头,“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每个人 ,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却不在身旁。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路太长,追不回原谅。你是我 不能言说的伤,想以往,又忍不住回想。想流亡,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绑,无法释放。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月越满,越觉得孤单。擦不­干­,回忆里的泪光,路太长,怎么补偿——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想以往,又忍不住回想。想流亡,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绑,无法释放。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在生长恩……”

“你是第二个教我唱歌的女孩,也是第二个教我唱《白月光》的女孩。上学时,我的同桌,一个很阳光的女孩也教的我这首。不过当时人太笨,没学会。我很喜欢这种悲凉。对我来说,开心和悲伤同样重要。很多人做事只想让自己开心,而很多时候我做事是为了让自己悲伤。觉不觉得我很变态?”

意儿摇了摇头,“不!我不那么觉得,我只感觉到你的不凡,你那么有思想。其实我也喜欢这种调子,可我却不能像你那样坦然面对,我在逃避。”

“其实我也在逃避,有些事需要逃避。读书的时候就不大喜欢回去,我想逃避。你知道吗?我这个人讨厌那些繁杂的礼节,琐碎的事。而在农村,这些太多了。比如,你请别人来吃饭可能会被别人理直气壮地骂一顿,骂你僭越本分,妄图充当长辈;别人请你吃饭,你不能说不想去,理由必须编得细致,虽说大家心知肚明是推辞之语,不然别人会说你看不起他;席分上下,与房屋朝向相同的那一方叫上席,对面的叫下席,长辈坐上席,而上席的左边那个位置叫首席,必须由辈分最高的坐,倘若你不知道坐了上席,更甚者坐了首席,暗地里就会有人说你这个人不行。”

“这么多规矩!”

“是啊!吃顿饭都这么麻烦。还有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还有很多的细枝末节,都必须得注意。我很怕回去。”残眼里噙着泪水,“我出来已经快四年了,我得回去。”

意儿缄口不语,残也沉默。除了月亮逃离了,一切都被夜­色­笼罩着。

“你也该回去了!你不是想知道我怎样知晓你的生日的吗?你母亲告诉我的。我怕你父母担心你,从你手机里弄到了你家里的电话号码,每周与你父母联系一次。你母亲告诉了我你的生日,同时也要我转达给你一个消息。你父亲病了,很严重,希望你回家,他想你。回家吧,意儿!”

意儿楞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一脸平静。

“我会回去的,你呢?”

“送你离开后,我也回家!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吧!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照顾我?”

“我一见你就觉得你很眼熟,仿佛我们前世见过。我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有时我也是个感­性­的人。”

“我突然很想哭,为什么我控制不住自己。不,我很理­性­的。我感觉自己好幸福啊!有那么多关心我的人!”意儿伏在腿上呜咽起来。

车站里,人流涌动。故乡是否有花儿正红?一个人走一个人相送,挥挥手,诉一声保重。

叶残对意儿说:“意儿,我们就此别过。车快开了,上车吧!”

“哦,不急。记得,找到了嫂子,第一个通知我。”意儿转身上了车。

“一定!回去要孝敬父母,多体谅他们。还有,记得,你的邮箱我的伊妹儿。意儿,我的意妹儿。”

残发最后一封邮件给意儿。一首诗:

诀别

一生之容与 遇汝稍止

抱拳拳之意 攘弃自弃

纵相去几里

瞿瞿而不见之 心亦有悸

五日一候 三候一气

气候叠叠加 不可胜计

稔知汝 而非斯须

求汝多日 汝似无意

失意失意 知趣知趣

如碗亦有璺

草枯后荣

一生之取次 继之而起

穷究细想 瞥瞥而逝

属文以刀笔

故事完讫

别矣 吾之所爱

愿你笑靥长在

附:我知道这一天会来的,我喜欢这个数字所以等着它,我害怕这个日子所以逃避它。但我知道,这一切都会不可避免地出现,我最应该做的就是理­性­面对。如果这封邮件发出之后你还没有回应,我会死心。你不回应,我们还是朋友,并且只是朋友。

转了一圈又要回到老地方,看来地球真的是圆的,残坐在车上想。依旧是靠窗的位置,旁边依旧是一老人。不再是雪花纷繁,也不再有那个日子。

残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翻开。现在,过去的四年里留下了能够回想的记忆,但却不断忘记。幸好,笔记本上留下了往昔的字迹,用以承载思想,寄托情愫。

笔记本上胡乱地写着一些话语:“该行进了,沉沦了百年,只为爆发的一刻。让一切对人世的思考展示出来吧!有人会需要。也让我得以欣慰,有所自豪。

“如风的思绪,远方飘摇。如水的理想,万物滋润。而我呢,作为一个人,我能为何?是别人把我忘了,还是我让别人把我忘了?皆因我的缘由吧!我以为是后者。

“在小山村里看孤独的日月,凭吊古人。在繁华都市中见不息人流,铸造未来。

“多情而不滥情,将自己的情感以最好的方式抒发。

“活在当下,必定品味当下。没有学科限制,以个人兴趣,最大化吸收知识。但同时不能忘了自己的体会。思维重于纯粹的知识。

“关注底层人民的生活,解读政治、经济、风俗等与人们息息相关的生活方面。关注各阶层对上述方面的看法、评论,并思考为什么。

“始终谨记自己的承诺,永不变质。

“不断调整自己的心态及情绪,使之能达到最好的状态,使自己渐臻佳境。

“不断思考,不断挖掘,相信自己的潜力是无限的,只是还没有被逼出来罢了。”

往后再翻几页,又有一些胡乱的想法寄托于纸上:

小时候就对光、火、电很着迷,一直想不明白它们是以何种方式存在的。我们能感觉得到它们的存在,而这种感觉又有别于我们对其它事物的感觉。

光是没有质量的,物理书上说得明明白白。由此,我认为火与电也是没有质量的。又由万有引力定律,假设它一直适用。可得出,力不对光起任何作用。举个浅陋的例子就是,你不能把一束光拍弯。由此,光的速度不因环境而改变。而光速是哪个参考系中的光的速度呢?就我认为,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参考系。它是完全独立于宇宙中的。想像一个光子静止于半空中,由于没有质量,不管日月星辰咋样变动,它还是在那里。所以光的速度就是位移除以时间,绝对的速度。但是我还是被困惑了,黑洞的出现否定了我的观点。我想不明白,光没有质量,为什么还会被黑洞吸引,这不是与万有引力定律相违背了吗?但偏偏科学家们都这么说。但作为我这样的没亲眼见到的人,我可以自娱自乐地认为科学家们错了,那是他们的错觉。

再说火吧,火有没有质量呢?我认为没有,那是蒙的。还有化学知识就是两种物质反应,发出能量。而反应物质量与生成物质量相等,于此说明能量没有质量。但我又矛盾了。爱因斯坦说,当一个物体的速度无限大时,它的质量也会无限大。岂不是说动能是有质量的?又由于动能能通过磁和摩擦转换为内能,而光呢,我认为就是一个内能团。如此说,光也有质量。恼火啊,恼火!还是说火吧!有人会说你不是说火没有质量吗?那,风能把火吹得四方摇曳,这是怎么回事?我个人认为,风是无法把火吹动的,只是风让氧气的分布不断变化,火又是需氧型的,当然会跟氧移动。

再说电。这东西高级了,很难见得庐山真面目,只在打雷前看见闪电一晃一晃的,才知道它的样儿。电应该……好像……可能也是没有质量的。电能发光,火也能发光,那么我就认为光是火与电的高级形式。

因为光、火、电都是能量的载体,话锋一转,回到能量身上。爱因斯坦说,质量可以转化为能量,并且这话有广岛长崎为证,我是推不翻的。我又想,质量已经转化为了能量,那么质量就没有了,那么就只剩能量了,那么能量就没有质量了,那么我猜对了!全是猜的!

残看完,会心的笑了。虽说写得太不靠谱,但敢于思考,敢于怀疑的思维方式却能影响自己一生。接着翻,到了最后一页,只有一句:残叶有情,梅儿无意。

残想,如果道士说出这句,接下来他会说,宿命天定,奈何奈何;如果是文人,接下来他会极煽情之能事,编出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如果是我,本来是我,接下去我会说,世界我尚不能洞悉,生命我尚不能透析,可在我生的时候,思维永不停息,情感多而不滥,我死时,不枉活过。

旁边的老人正在看报纸,看到动情之处竟自言自语:“唉!这真是个舍已为人的好人啊!妻子病重,也不耽误工作,不请假去陪她,为我们的国有企业也是为我们的国家为整个华夏民族多创造了一笔财富。”残关上笔记本,说了一句:“这种人不值得赞美。”

老人生气了,盯着残说:“你说啥?不值得赞美?人家是多么的爱国呀!”残被盯得有些不舒服,想尽快结束争论,便说了一大串:“既然你不相信,我就随意说他几条罪状。第一,让全中国人替他背黑锅。报道上说他是为国家利益才抛弃妻子而不照顾,而国家利益的最终获益者是我们,也就是其实他在说是因为我们他才那样做的,是我们导致他那样做的。是我们让他抛弃妻子而不顾,而抛弃是罪过吧?而他的意思是我们让他犯如此罪过的,我们岂不是替他背了黑锅?第二,抛弃妻子而不顾。他一个月的工资没有二十万吧?虽说国有企业工资常高得吓人。他一个月除去工资后创造的财富有十万么?我不知道。但是,十万或者更多的钱就能收买亲情吗?不能!为什么报道上不说他是为了高工资而攘弃妻子呢?很明显,这么说也有充分的依据。这两条足够了吧!”

“我怎么没有想到?哎呀!你这么一说,我真觉得他该死。”老人如恍然大悟一般。老人接着问:“你怎么能想到呢?”

“虽说我也受的中国传统教育,但我与你还是有不同。我非常注重自我教育。这可能就是不同的由来,也是我为什么能想你想之不到的由来。”说完残自顾自摆弄手机,老人继续看报。

“唉!这是什么世道啊?连体育都弄得跟娱乐差不多了。这体育还是体育吗?”老人又感叹。

听闻此言,残才认认真真地打量了老人一番。一副老花眼镜,一身蓝­色­并且看起来非常朴素的衣裳。双手拿着报纸,一丝不苟地看着。

“是啊!老大爷,现在很多事情都弄得太过娱乐化了。也不唯独体育。”残不忍老人因自言自语而被当作疯子,遂出此言。借口,想找总是找得出来的。

“为什么没人制止呢?这可不是好的现象,发展严重,那还得了。岂不天下大乱?”残觉得这老人夸张的本领可真不赖,先是夸张地赞美那人泽被四方,后又夸张地担心娱乐化导致天下大乱。

“怎么会有人制止呢?一般来说,没出事就不会有人制止,出了事当事人拔腿就跑。况且,人都有娱乐心理,大多都爱玩,娱乐化恰好契合了这种心理,所以很少有人批评。而对于当事人,有利可图,还会停手吗?只有我们这样对那些娱乐化的新闻不感兴趣的人,才会因买报纸看不到有意义的新闻觉得浪费了钱而气恼,才会忍不住骂这种现象几句。”残说完继续玩手机。老人似乎对残来了兴趣,还想看残的高谈阔论。又问:“你觉得怎样才能避免它恶­性­发展?”

“我认为,就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残顿了顿,感觉自己说错了,今天梳的偏分,“力量是极其薄弱的。很多事情我们用自己的权力改变不了,那么只有靠别人。我们最应该做的是,把我们的呼声传达到政府高层人员耳里。只有他们听到了,才会据此以行动。在呼声传达不上去,或传达上去却没丝毫回应的情况下,我们也算求救无门了,这时可以耍一点小花招。目的是引起注意。就像农民工讨薪。有人迁怒于农民工讨薪而影响正常的生活秩序。那我就想问了,连生存都是我的错?没有钱我活不活?不帮忙讨薪,还不准农民工上楼表演跳楼秀,那真的是想把人逼死。有一位老师曾说,我们都是遵纪受法的好公民,潜规则我们只是暗地里骂骂,大家都懂,我们没能力改变,我们遵守法律是为了法律保护我们,当法律有所偏向的时候,我们还遵守吗?话有些偏激。”

呈现在眼前的环境逐渐熟悉起来。快到了吧,残想。这儿多了一幢楼房,少了一间土屋;那条旧道上长满了杂草,旁边被踩出了一条新道……有还没来得及改变的事物,但更有改变。多少事物,从生至死都在这里。多少事物,离开了就没出现于这里。而我呢?生在这块土地上,业已是既定的事实,还会死在这儿吗?鬼才知道,更有可能鬼也不知道。那么谁知道呢?我!天下大事舍我其谁?我知道,我死了我就知道了。但是也有人说,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该信自己还是别人,到底是死了就知道了还是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曾经问过智者,智者说,你死了就什么都明白了。可是他的话我不明白,答案我还是不知道。我让他给我解释一下。他说,你死了以后就知道你到底死了就知道了还是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问他,既然你说我死了以后就知道了答案,那么说明我死了还能知道,那么也就说明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这话错了,那么死人还是死人吗?智者发怒了,大吼,你怎么不去死?我说,哦,我明白了,你还是认为死了就知道了,所以你叫我去死就是为了我早日明白其中的奥秘,是吧?

车停了,残止住了胡思乱想,提着行李下车。四年前,提着它们离家。四年后,提着它们回来。包还是那包,只是越发陈旧。残喜欢这种陈旧,莫名地。就像莫名地喜欢鞋上裤角沾染上泥。或许是因为这能让他觉得十分亲近这片土地。

笔记本上又可以写道:倏忽四年一去,我复返那里。要清晰记忆,委实不易。我瞅见的只是一片萧瑟,尽管我喜欢如此景­色­。但却不愿它真实地出现在我眼前。因为它代表着贫穷。我想改变却力有未逮,只能向隅而泣。恒河沙数的枯草,也只是大地上的冰山一角。我趑趄不前,怕越走越伤感。房屋空了,破败了,杂草茂盛了又枯萎了。这里被人所冷落。我明明看见它在时间的道路上踽踽独行。

父母已经站在路边等着接他,残向他们走了过去,然后一同回家。

二十三年,光­阴­荏苒。曾有料想,相差过半。四年浪荡,露宿风餐。别是一刹间,人已还。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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