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方面,天启帝的洞察力配得起他这九五之尊的位置。
天启帝望他一眼,“她叫什么名字?”
“颜依依。”
天启帝望向胡公公,“宣颜依依觐见。”
胡公公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天启帝这才望向楚沐风,“澈儿,你有多恨朕?”
“我只有一个爹,他现在东泽。”楚沐风淡淡道。
天启帝脸上掠过一丝黯然,自嘲地笑了笑,“朕这一身的病是你下的药吧。”
“不是,”楚沐风很平静地否认,“您最疼宠的太子下的药。”
天启帝脸上掠过愕然,楚沐风神色自始至终很平静,“我只是负责从旁点醒。”
天启帝苦笑,“你果然很恨朕。”
楚沐风未应。
“澈儿,你恨朕是应该的。”长叹一声,天启帝的声音已渐渐弱了下来,“都说打在儿身,疼在爹娘心,你以为那时只有你疼朕就不心疼吗?你母妃是朕此生唯一爱过的女人,她给朕生的儿子,朕又怎么舍得让他受一丝丝的委屈。可是在朕是你的父亲之前,却还是这天下子民的衣食父母。莫先生一生荣辱六十余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预言从未失灵过,生前既是留下此预言,必有他的道理所在,况那几年发生的事都太过凑巧,朕不得不防,若是牺牲我一个儿子能换得这社稷太平,那又有何不可。”
“皇上牺牲了您一个儿子,换得这天下太平了吗?”接过话茬的是颜依依,她刚随胡公公入内,恰巧听到了这么一番话,也顾不得什么大逆不道,只是望着天启帝平静陈述,“西泽这二十年来,哪一年太平过了吗?天灾人祸不断,朝廷腐朽无能,对外奴颜婢膝,对内压迫不断,百姓苦不堪言,您却为了一句莫须有的预言,残害妻儿,这就是皇上所谓的为了江山社稷着想?若是预言成真,那也是皇上亲自促成的。”
说话间颜依依已来到楚沐风身边,楚沐风握住她的手,不动声色地给她把了把脉,看她没事,暗自松了口气。
许是人之将死,天启帝并未因颜依依这番冒犯之语而震怒,只是平静地望向颜依依,“你便是澈儿的媳妇?”
颜依依点点头,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行了个礼,“参见皇上。”
“免了吧。”天启帝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望向楚沐风,“朕听闻这些年都是你在为东泽卖命,你和旸儿,一个为东泽卖命,一个卖国,朕千防万防,却万万想不到,莫先生这预言还是要成了真,西泽就这么毁在朕手中,果真是天命难为。”
楚沐风牵了牵唇,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带着淡淡的讽意。
“这江山,如今也不过一个强疮百孔的烂摊子,留给旸儿不出三年他便拱手送到东泽手中,留给毓儿,怕是不出三日这西泽都要葬送在兄弟阋墙之内中,如今你已与旸儿联手,整个宫里都是你的人马,让他的人马进京,不过是徒增一场杀戮,倒不若大大方方拱手相让。”
“颜姑娘,”天启帝一番意味不明的话刚完,人已转向颜依依,“日后便有劳你辅佐澈儿内外了。”
而后转向胡公公,“胡公公,传令下去,上朝!”
颜依依不明所以地皱眉,望向楚沐风,却见楚沐风紧蹙着眉峰,似是隐约明白过来,冷眸冷冷望向天启帝,“皇上这是在补偿吗?”
“不是。”天启帝咳了咳,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似是喃喃自语,“朕只是想要这西泽再苟延残喘几日罢了。朕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便是不该偷看了莫先生留下的国运史。”
若没有当日的好奇,如今也该是一副家和万事兴的祥和之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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