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包间,每个房间都有单独的电梯出入上下,直接连着地下私人的停车场,房间里是最先进的反追踪反窃听和反监视的装置,里面接待了什么人,谈了什么事,外人根本没法知道。“焚夜”真正的红牌也不会公开外卖,服务的也是顶层的特殊客人,从重要政客,宏商巨贾,到各国黑社会的头目。老板江山看来随便,却心思深沉,是个很难对付的人物。圈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焚夜”其实是周正的耳目。关于周正的传说层出不穷,这个人不黑不白,亦正亦邪,财大气粗,后台很硬。以唐人街黑道老大洪叔干儿子的身份,在洪叔去世以后,接管了他手头的生意,周正做事低调,不太抛头露面。因此,真正底细都不好查,只知道周正,江山,还有周正的保安总管沈兵三个人同时出道,做什么生意发什么财,却是扑溯迷离。
“冯老三这次花了不少心血啊,找出这么个人来!”周正看着江山推门走进来,问道:“是什么目的来着?”
“他知道我们运河赌船竞标成功,想入个股。”
周正皱皱眉,沉思了一下,“你怎么回他的?”
“我跟他说这事我做不了主。我也考虑赌船的事情,还是自己经营比较好,我们现在也出得起价钱,没有必要跟人合作,省得惹麻烦。不过冯老三是挺下功夫的,蒋捷的眉眼和晓声不一般象。”
“是,”周正的手指间玩弄着雪笳,心里反复回味着蒋捷黝黑的眼睛,“蒋捷的背景调查了吗?”
“就是这个有趣呢!”江山坐在周正对面,“你知道林源吧?他爷爷是芝加哥第一个华人探长,父亲是首位华人担任警方区任长官,林源今年不到三十岁,已经升得和他父亲的同一级别,成为最年轻的芝加哥警官总长的呼声一直很高!而这个警察世家出身的高级警界精英,就是蒋捷的未来姐夫。令人费解的是,蒋捷的父亲赌钱,中了高利贷的着儿,逼得走投无路拿儿子出来抵债的时候,这位未来姐夫却不闻不问,有趣吧?我跟你说,蒋捷绝对是高难度,你要小心对付了。呵呵。”
“就这些?”周正抬眼看着江山,“以你的能耐,就查出这么一点儿?”
“呵,当然不只,可是我都跟你说了,游戏还有什么乐趣?也要给你们一个互相认识的空间啊!”
“你这是吃定我看上他了?”
“现在也许还没,将来就说不定了。我江山阅人无数,这个蒋捷,将来可是个尤物,你要是真不要,就干脆照顾‘焚夜’的生意好了,留给我,调教两年,铁定是个红牌的料子。”
“没大没小,谁的主意你都敢打。”周正脸只是沉了一下,却仿佛变了一个人,江山连忙解释说:
“这不是开玩笑的吗?你自己要真的想玩他,就真的得当心,可怜我们沈兵的保安任务可是重了,怎么也要防着点儿吧?”
一直沉默不言的沈兵这才说话:
“明知道难搞,还非要摆在身边,不是自讨苦吃吗?”
“嗯,”周正站起身,拍拍衣服,“他要真的是卧底,也不会这么容易给我们搞清底细。我去楼下跟几个老家伙打麻将,江山,你替我把蒋捷送到湖滨的公寓,让他先住在那里,不准跟别人提这件事。其他的,回头再说吧!”
此刻“正”字包房里端坐的蒋捷,年少清澈的眼睛里并不能预知,即将迎接他的将来是什么。
伸手熄了灯,蒋捷侧身躺在被子里,习惯地枕在一支胳膊上。黑暗中,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他睡觉认床,搬过来快一个星期,总要辗转大半夜才能睡着。这是大湖边的一座公寓的顶层的楼中楼,楼上是主卧和三间客房,外加一个小型会议室。楼下的书房边也有个小卧室,面积不大,但窗户也正对着大湖,蒋捷考虑再三,自己就选择住在这里。
自从那晚在“焚夜”的短短一面,那个叫周正的男人再也没有出现,连一直和他联系的江山也没有电话。本来那股“豁出去”的决心开始慢慢动摇,他毕竟还是个十八岁的孩子,想到将来,心还是会无缘无故地发抖。
蒋捷翻了个身,对着窗外漆黑的天。风在高空抽吼,拍在玻璃窗上,又离开,再嘶号着回来。蒋捷的眼睛终于在反反复复的风声里,渐渐不能睁开。睡眠降临的瞬间,灵魂轻飘飘,晃悠悠,在身体上逡巡了几回,飞了开去。
“你们在干什么?在干什么啊?”那是竭嘶底里的姐姐,“疯了吗?都疯了吗?”
“畜生!你这畜生!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变态的畜生啊!”平时最能把持自己的母亲,瞬间颠狂,巴掌劈头盖脸地扇在床上半坐的衣衫不整的少年的脸上,响亮的,一下又一下。是做梦吗?所以也不会觉得疼?林源扑上去,抓住母亲的手:
“是我的错,我喝了酒,把小捷当成阿敏!怪我!”
只有爸爸在忙着拉住妈妈,回头看自己的眼神里,还带着怜悯和爱惜。蒋捷全身无力,耳边那么多的声音,很混乱,人人都在询问,都在解释,都在声嘶力竭……直到一声尖叫,蒋捷看见母亲拿着剪刀的手离自己竟然那么近……
“忽”地从床上坐起来,蒋捷重重地喘着粗气,手摸到锁骨的上方,一个刚刚长好的伤疤,还带着肉红的颜色。那天因为有人拉著了母亲,剪刀失了准头,扎了一个小小的洞,却血流不止。
那一切就好象发生在刚才。
蒋捷赤脚走到厨房,倒了杯冷水,猛喝了两口。呼吸渐渐平静,人一清醒,就嗅到空气中飘浮的淡淡烟草味道。蒋捷并不抽烟。身后诺大的客厅里,有冷风“呼呼”地吹进来。阳台的门开了个小缝,烟味从那里散进来。周正背对着蒋捷,胳膊支在阳台的栏杆上抽烟,脚下零醒几个烟头。蒋捷走过去,拉开阳台的门,跟着站在外面,却没有开口说话。
“怎么醒了?”周正转过脸来看着他,“做噩梦了?”
“嗯,你怎么知道?”
“脸上的冷汗还没干呢!”
“噢,”蒋捷伸手抹了一把,果然是湿的。
“进去吧,你穿得少,这太冷。”
周正说着,手指头掐灭了烟。拉开门,和蒋捷走进去。
“睡不着了吧?要不要喝点酒试试?”周正走到吧台的酒柜。
“我不喝酒。”
“对啊,你才十八岁!”周正自己拎了瓶红酒,“为什么睡不好?”
“认床。”
“那回家把自己的枕头搬过来就好了。沈兵小时候也认床,走哪儿都拎着自己的枕头。”
“是吗?”蒋捷觉得今晚的周正有些不同,“也不用麻烦,适应就好了。”
“你自己看着来吧!老顶个黑眼圈也不好。”
周正绕到蒋捷的背后。蒋捷只穿了件白色棉布背心,深蓝色的棉布睡裤。少年光滑瘦削的肩膀在夜色里泛着珍珠一样的光泽。在锁骨的浅浅凹陷里,有个小小的淡红色的伤疤。他的双手按在蒋捷的肩头,立刻感觉到手下本来挺直的身体更加僵硬。
“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不用这么紧张。”周正手上用力,把蒋捷的身体按在沙发靠背上,继续说,“你坐得那么直,不累吗?”
“习惯了。”蒋捷的背没有离开绵软的沙发,周正说得对,这样舒服很多。
“以后不用这么拘谨,我没有那么多讲究。看得出你家教很好。”
“我妈妈对我管教比较严格。”
“噢?一般都是慈母严父,你家相反啊!”
“妈妈是个好强的人。”
“她对你姐姐也一样严吗?”
“嗯,差不多。”
“你想没想过,高利贷怎么没要你姐,却要了你呢?”
蒋捷看着周正,却没有说话。
“因为我只喜欢男的。”周正挑了挑眉毛,“你喜欢男的吗?”
“你不是已经调查我了吗?”
“调查你的是江山,他没告诉我。”
“这种事情算隐私吧?”
“算,可我把我的隐私告诉你了……”
“所以我就要把我的也与你分享吗?”
“通常是这样的。而且这是个很重要前提,我周正在感情上也不强人所难,你要是个直的,玩起来也没意思。”
“强不强又怎样?你现在不算强迫我住在这里吗?”
“那要看你自己怎么想。”周正把酒杯放下,“这里就是你的家,不用委屈自己住在楼下的小房间,可以搬到楼上的主卧去住。其他的,你想做的就去做,例如,你可能想考大学。我不会经常来打扰你,如果我要来,会提前打电话通知你。你要是不想我来,就跟我说一声。”
周正边说,边判研地看着低头沉思的蒋捷,他的后背不经意地又挺直了,规矩地坐在对面,松软的头发遮住了眼睛,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周正强烈地感到,蒋捷个性太内敛,戒备心也强,是那种把心思藏得很深的小孩。嗯,他才十八岁,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心事?
“那我能回家吗?”
“哪里住不是一样?你真的想回家吗?”
蒋捷听出弦外之音,也是,现在他想回家,妈妈也不会让他进门的。于是顺从地说,“我明白了,只要我留在这里,做什么你也不干涉。”
“没错。”
“你真的不介意我继续念书吗?”
“你可以尽量争取好的大学。你的生活按照你一直以来的计划继续,没有必要改变。事情本来就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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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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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干净得不象有人住。楼上的东西原封未动,地毯上连个脚印也没有。看来蒋捷根本就没有上去看过,楼下客厅也是,摆设不仅一件没多一件没少,连起码的位置都没变过。只有书房旁边的小卧室的门开着,床铺非常整齐,枕头码得连个褶都没有。衣柜里只有几件简单的换洗衣服,规矩地挂在一边,大半个柜子都空着。和周正见面那次,自己让他穿的一身衣服明显洗烫过,工整地折叠,放在柜子一角,好象再也没有穿过。厨房倒是用过,水渍没有完全干。冰箱里原来的东西还摆在那里,蒋捷自己买的食物,隔着距离放在另一边。江山在屋子里这么巡了一周,心里不禁捉摸着,这个蒋捷,恐怕比自己想的还要难搞。
门锁被打开的声音,露出蒋捷黑头发的脑袋,手里提着唐人街副食店的纸袋,眼睛对上江山的时候也并不吃惊。
“你知道我在?”江山先问道。
“在楼下看见你的保镖。”
“以后看见保镖模样的人在楼下,就不要轻易上来,不一定是谁的人。你怎么知道是我的保镖?”
“电梯里有你用的香水味。”
周正这间屋,占了整座公寓的全部顶层,为了安全起见,用的是经过改造的私人电梯,别的住户是不能使用,可以出入上下的,不过周正他们几个而已。
“噢?正哥说你的视觉敏感,鼻子也很好用啊!认定是我,不是正哥?”
“你们用的香水,味道不一样。”
江山脸上的微笑定了一下,随即慢慢加深了,心里想:
“难怪正哥不心急,这小孩儿有两把刷子,不好对付呢!”
“你在看联考的书,要参加考试?”
“嗯,”蒋捷把食物摆进冰箱,“以前考过,成绩不好,打算重新考。”
“去唐人街了?”江山指着袋子上“南北行”的店名问。
“噢,是的。”
“回家了吗?”江山知道,蒋捷父亲的小店开在唐人街一条巷子里,家也住在附近。
蒋捷微微点了点头,
“你们,你们没有对我家里人做什么吧?”
“怎么会?出了什么事?需要正哥出面帮忙吗?”
“没,没什么。”
蒋捷不再多说。江山心里有数,大概家里人躲了,不想见他,给吃了闭门羹,他还以为是家里人惹了麻烦。于是不再多问,只说:
“冰箱里不是有鸡蛋吗?你还买?”
“那些又不是我的。”蒋捷往水壶里装水,“你要喝茶吗?”
“正哥这里会有茶?”
“我刚在唐人街买的。水还没开,得等一会。”
蒋捷走到卧室里,取出那套衣服,放在江山的面前,
“我洗过了,很干净,谢谢。”
“留着吧!我也穿不了你的size,坐下来,我有事情和你谈。”
江山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摆上来。一本支票,一张信用卡,一张提款卡,和一只小巧的,没见过型号的手机。
“本来想让你住郊区,那里环境好些。正哥说你可能想要念书,住城里比较方便。你在这里住,以后这里的费用你就来交,这是用你的名字开的支票账户,有人会按时拨钱进去。每个月的费用管理处会有帐单,一般都用支票支付。这个简单,和你家里交水电费是一样的,就是贵了点儿。这个是正哥信用卡的副卡,比现金方便。提款卡在你需要现金的时候,随时可以用。这个手机最好能随身携带,需要的号码我都输进去了,有大事情找正哥,小事情可以找我。你有驾照吗?”江山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地下停车场里泊了一辆银色凌志,你可以随时使用。要是还没学,可以找人教你,就用那车练习好了。嗯,差不多就是这些吧?你有什么问题吗?”
蒋捷低头看着茶几上的几件物品,却没有动:
“为什么给我这些?”
“你说呢?”
蒋捷抬起头看着江山,两条秀气的眉毛轻轻皱在一起,脸上不带一丝笑容:
“每个卖给正哥的人,都是这种待遇吗?”
“正哥大方,不过给得这么全的,就你了。”
“你跟他说,我不需要这些。”
蒋捷说着站起身子,要离开。厨房的水适时开了,水壶拉长了嗓子尖叫着,蒋捷走过去的时候,听见背后的江山说:
“真不需要,放在这儿不用就行了。正哥要我送的东西,还没有原封不动拿回去的时候。”说着江山跟进厨房,“打算请我喝什么茶啊?”
蒋捷正往茶具里装茶添水,忙碌灵巧的双手忽然停下来,转过身正对上江山的脸。他好象也没想到江山离自己这么近,眼睛猛地睁了一下,才向后退一步,说:
“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你不是在准备联考的吗?”
“然后呢?”
“上大学啊!你要是不懂怎么申请,我可以找人指导你。”
蒋捷不说话,只楞楞地看着江山,心里又好象在琢磨着什么,眼睛透着焦虑。
“他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江山耸了耸肩说:
“谁?正哥?说实话,他这次不按理出牌,我也搞不清他想怎么做。我要是你,就顺其自然,该做什么做什么,别老把卖身那事儿放在心上。正哥对你好,也不过是你的脸会长,象了他以前喜欢的人。不过,正哥对人没什么真心,等他腻歪了,你也就自由了。”
送走了江山以后,蒋捷把他留下来的那堆东西装进纸袋里,搁在茶几下面。看了看窗外缠绵进来的夕阳,想想即将降临的,可能又要失眠的夜晚,周正那天晚上说的话回到耳边:
“认床?回去把枕头拿过来睡就好了。”
蒋捷犹豫着看着银色的电话,盯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拿起话筒,拨了另外一个电话号码,电话响了两声,就有人接听了,是那熟悉的男中音:
“Hello!”
“喂?源哥,是我,小捷。”
隔很远,蒋捷就看见“福地”博物馆前,拎着两个枕头等在那里的林源。他快跑了两步上前,林源已经看见他,伸手示意,让他慢慢走。
“你家怎么了?”林源问,“联系不上你,问谁都说不知道在哪儿。”
“我搬出来了。”
“还是因为那件事?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
林源拉着蒋捷的胳膊,想和他坐到一边的长椅上,却被蒋捷轻轻地推开了。蒋捷自己走过去:
“不全是,我都十八了,也该独立。在准备联考,找个地方静心学习。”
“搬哪里去了?”
“和人租了一间屋,在湖滨路那边。”
“噢,那里不是很贵?”
“又不是正在湖边,是那个方向,一个小街区。”
“合租的人可靠吗?怎么找到的?黑人还是白人啊?”
蒋捷本来因为撒谎而紧张,这下却被林源的盘问给逗乐:
“怎么谁到你这里,都跟贼似的,我这么大了,当然有分寸。”
“嗯,”林源也觉得自己一遇上蒋捷的问题,就禁不住婆妈,于是说,“吃晚饭了吗?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不用吧?你这么拎着两个枕头到处走,不太好看。”
“我把它们放车上好了,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蒋捷四处看了看,
“不如去买两个热狗,我们就在湖边的长椅上吃好了。”
湖边的风很大,因为还不是很晚,没有彻底凉透,带着白日里的温度。林源一边吃一边自言自语:
“我说你一个人在外面,凡事要小心。芝加哥是美国犯罪率最高的城市,平均每天都有人被谋杀,晚上没事儿就别乱走,在家乖乖呆着。你的那个室友的资料明天传真给我一份,我帮你查查他有没有案底。你不是有驾照的吗?不如买辆二手车。对了,你住的地方提供停车场吗?”问过了,才想起蒋捷吃东西的时候不喜欢说话。果然蒋捷咽了口里的东西,停了一下才说:
“你是不是给我姐传染了?婆婆妈妈的。难倒就你是好人,别人都是坏的?”
林源给顶得闭了嘴,等两个人都吃完了,蒋捷才问他:
“你和我姐和好了吧?”
“嗯,阿敏说她不怪我。”
“我姐好脾气,你惜福吧!什么时候结婚?”
“月末去注册,酒席在下个月。”
“噢,”蒋捷目光深邃地看着远方地平线的边缘没入了黑暗,“其实,我姐从很小的时候就想嫁给你了。现在终于如愿。”
“借着酒席的机会跟家里和解吧!伯父根本也没怪你,伯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妈,还能气多久?怪就怪我,那天喝了酒,没把持住自己。”
“我妈不是接受你的道歉了吗?她很喜欢你,一直把你当她女婿看,是非常愿意把我姐嫁给你的。她不原谅,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的误会。”
“那为了什么?”
“她不能接受同性恋。她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心里觉得我是个变态。”
林源看着蒋捷尖尖的下巴,在迎面吹来的风里,微微抬着,露出年轻的脖颈。他连忙转了头,好心安慰。
“这种事情现在很普遍了,伯母的观念也许会改变。”
“我妈经常跟我说,人都会犯错误,也要给人改正的机会,可是有些错误,是无法原谅的。”
蒋捷的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他说完,兀自叹了口气,又好象给自己鼓励:
“其实没什么,怎样都得走下去,嗯,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说完微笑从嘴角展开,冲着林源说:
“谢谢你帮我回家拿枕头,换了床怎么也睡不好,习惯还真是可怕的东西。”
“换了枕头就行吗?不如把床也搬过去。”
“室友说的,换了枕头就好用。”
林源把枕头递给蒋捷,憋了很久的问题终于还是问出来:
“你那室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蒋捷还没等回答,口袋里的手机就响起来,他转身走开几步才回答: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号码的?我用惯旧手机,比较方便知道了”
挂了手机,回到林源身边:
“你不是说晚上不要在外面逗留?这里也不安全,走吧!我要回家了。”
“那我送你回去,我的车停在路边。”
“别了,”蒋捷指了指不远处的车站,“我在那儿等车,就几站,很安全的。”
“那好,对了,我回去取枕头的时候,伯父让我跟你说要保重。”
“嗯,我知道了。帮我好好照顾我家人。”
蒋捷挥挥手,拎着枕头跑开了。一辆涂画着啤酒广告的公车正停在车站的灯光里,蒋捷轻快地,跳了上去。
“他妈的小日本,毛病可真多。”周正一边低头钻进车里,一边骂。
沈兵坐在他的旁边,脚踩上一个按钮,前后排之间黑色的隔离玻璃升起来。周正这才说:
“田谷组里有我们的人吗?”
沈兵点了点头。
“让他查一下上川的背景,他说的那些是确有其事,还是吓唬我们呢?”
“知道了。”沈兵看着周正皱着眉仰头靠在椅背上,不再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周正才说:
“蒋捷那头有没有消息?”声音里透着疲惫。
“山哥下午一离开,他就出门了,找人跟,给跟丢了。”
“什么?”周正睁开眼睛,“连个小孩子也跟不住?”
“这蒋捷可不一般,对环境非常敏感,反应也快。派去的人给他的外表骗了,也是没上心,不然怎会跟丢?”
“江山调查得有头绪了吗?”
“警署各个警官的卧底互相并不通气,而且林源的级别很高,有很大的自主性。山哥在想办法从上面着手查一下。”
“你看呢?你觉的蒋捷象卧底吗?”
“他虽然聪明,却没有经过训练的那种专业,若真是卧底,也不会让我们看出来他不同的地方,况且,他和林源的关系那么特殊,太明显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林源可能就是猜到我们会这么想,才故意安了个不象卧底的卧底呢?”
“你确定林源想对我们下手?”
“芝加哥警署能力最高风头最劲的,就是林源。他野心勃勃,早就看上了总指挥官的地位,格外需要一个影响大的CASE推他一把。我知道他早晚得行动,这个蒋捷还不好说,说不定他的人早就进来了,利用蒋捷转移注意力也不一定。你去查一查,让江山在‘焚夜’那里也留神些。”
“既然是这样,干嘛还要去看他?离得远些不行吗?”沈兵的语气里带着责怪。
周正却笑了,眼睛弯起来,映着照进车里的街灯,洋溢着邪气:
“哥哥的心事你还看不出?”他眯缝着眼睛,车窗外是灯火通明的繁华市区,不知怎的,想起了蒋捷的一双眼睛,睫毛低垂,时而坦荡时而含蓄的,漂亮的黑眼睛:
“如果他真是小狐狸,得给他个机会,露出尾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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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蒋捷而言,日子过得并不难。周正每个星期过来住一两天,多是周末,他人比想象中好相处。虽然都说他脾气大,但对蒋捷还算和气,过来也就是吃饭,聊天。有时候蒋捷租了DVD,不管喜不喜欢,他也会跟着看。沈兵就好象是周正的影子,形影不离,性格孤僻阴沉。周正身边的保全人员都是由沈兵调度,出入非常小心。偶尔江山也会过来,总是抱怨不能带伴儿,很无聊。有时候三个人会在二楼的小会议室开会,周正一般不直接出面,他发号施令,江山往下传达,具体办事情的那些人,蒋捷却从来没有见过。
开始的时候蒋捷还是很紧张,他觉得周正要对自己做什么,设防的心总是难免,可时间长了,警惕性慢慢松泄。他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母亲对他颇多禁忌束缚,养成他内向沉默的性格。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日子,周正对他只有顺从,没有要求,蒋捷也开始享受这样的生活,心灵逐渐解放。
周正给蒋捷的卡,一次也没刷过,手机也没有开机。虽然蒋捷不再只局限在小房间里活动,却还是略嫌拘谨。周正用了很多办法让他放松,不能说一点效果都没有,可是收效甚微倒是。他渐渐认识到,要改变蒋捷,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有限的相处里,他也承认,蒋捷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可是当江山跟他汇报蒋捷被芝加哥大学的投资管理系录取的时候,他还是吃了一惊。惊的不光是蒋捷能给一流大学录取,更多是因为,蒋捷几乎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过他被大学录取的事情。
“这小孩挺能藏宝啊!”江山坐在“正”字包房的沙发上,翘着腿说,“跟本没花你一分钱,自己申请到了全奖。”
“他还真倔。以为不花我的钱就能摆脱我?把我想得太善良了。”
“别这么想,说不定小孩儿真看上你也不一定。我们当着他的面也试探了几次,他明显没有跟别人汇报,说不定是清白的。再说你不也是玩儿嘛,那么认真做什么?你别跟我说你这次动真格儿的了。”
“怎么我不能来真的?”周正不怀好意地笑了。
江山本来嘻皮笑脸,听了这话不禁严肃:
“少来这一套,才三年不到,晓声那事儿你忘了?这种事情,你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我和沈兵没意见,我不还帮你找呢吗?可是你要是动了真心,就是暴露给别人一个弱点,他们就会利用这个弱点,不击垮你也打击你一下。蒋捷还不黑不白,背景不明的,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周正坐的那块儿,正好隐在灯光的阴影里,面目模糊不清,声音低沉,仿佛需要肯定:
“说动就能动的,还是真心吗?”
房间里忽然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空气里积累着压抑,沈兵和江山都在等周正的下一句,他们的心里,无不隐隐担忧。周正抬高嗓门,多了底气:
“哪有什么真啊?这世界上还有真的吗?净说这些扫兴的事。找点乐子吧!江山,最近有新货吗?”
沈兵识趣地走到靠窗的角落,江山心知肚明,周正真正想做的事,他和沈兵都Сhā不了手,劝归劝,永远也不会走太远,说太深,于是笑着说,
“还真有,新来的,长得跟贾宝玉似的,看看?”
“你这成了大观园了。”周正叼着雪笳说。
“这才下午,你悠着点儿,省点精力哈!”
江山给周正把烟点上,拍拍他的肩膀,走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电梯的门开了,上来一个面如冠玉的小子。周正看着男孩在自己的面前跪下来,妩媚地笑了。
蒋捷发现楼下的明里暗里多了些人,看上去象是周正的保镖。上了楼,门口也站了两三个人,却是都有些面熟的,见到他,点头示意,恭敬地叫了声:
“捷少!”
蒋捷也微微颌首,拿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果然看见周正裹了件白色浴袍,坐在客厅的沙方上看电视。
“什么时候过来的?”
蒋捷一边换鞋一边问,这样主动说话的时候可不多。周正看看墙上的钟,懒洋洋地回答:
“一个多小时,洗了澡。听江山说你上大学了,还有奖学金,不错啊!”
“还好,”蒋捷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厨房,“你吃了吗?”
“晚饭还没,出去吃吧?顺便庆祝你考上理想的大学。”
“不用了吧?我都开学一周了,庆祝得太晚了。再说,我买了一条鱼。”
“什么鱼?宠物?”周正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是宠物,是晚饭。”
“你会做饭?还会烧鱼?”平时周正看他也就是吃些三明治,热狗,倒没看他下厨。
“不会,但是我在市场看见这鱼好肥,就很想吃。”
周正会意地点头。只有唐人街的市场才卖鲜鱼,这家伙大概又回家找打击去了。
“那怎么办?我也不会煮饭。”
“我爸给了我一本菜谱,让我照上面的学。”
蒋捷说话的时候,充满笑意的眼睛弯弯的,灯光下亮晶晶,看样子心情很好。
“对,你家开餐馆,你怎么还不会做饭?”
“就是因为那个,家里人都不会做饭,都是在店里吃师傅做的。”
看来这次是见到爸爸了,不然心情怎么这么好,认识他这么就还没见他笑得这么多。周正溜进厨房,一边看着摆在砧板上的鱼,一边偷偷打量着蒋捷的笑容。那个贾宝玉怎么能跟蒋捷比?差太多了。周正心里思量着。
算是第一次合作,两个人把最后的成果端上桌的时候,对菜谱的总结只有四个字:“纸上谈兵”。虽然严格按照要求的量下材料,煎的时间,炖的时间也没有出入,可是做出来的成果和书上的图片天差地别。
“什么破书,根本就是拿我们这样的菜鸟开涮嘛!”周正先沉不住气,怎么也不肯承认那锅红红白白的东西是自己的作品。
“是我们自己煎糊了,炖的时候又加多了水。第一次嘛,下次就好了。”
蒋捷完全不介意,自己盛了一碗饭,还好,电饭煲的功能好,使用又简单,所以保正了主食的供应。
“你要吃?”周正看着他,“你打算吃这个做晚饭?”
“对啊?难倒要浪费?你要和我一起吃吗?”
周正象吃了,并连声说,“我不饿,不饿。”
蒋捷烂鱼就饭,也吃了一小碗。他吃得不多,但是比较慢。当周正看见蒋捷要把炖鱼包装放冰箱的时候,即时阻止了他:
“你在做什么?”
“收起来啊!还剩下好多。”
“吃一顿可以了,这鱼也不白做,扔了也不算浪费。”
“真的要扔呀?”
“是的,”周正几乎从蒋捷的手里抢过那盘剩鱼,赶快倒了。蒋捷一脸惋惜,却也没再多说,一个人把厨房收拾干净。他有洁癖,所有用过的地方都擦了两三遍,光洁透亮了才停手。周正却看得直头疼。
“明天周末,你有什么安排吗?”
蒋捷想了想,“有作业要做,嗯,我约了同学,他教我游泳。”
“你不会游泳?”这里的小孩儿从下都学过,学校也有课程。
“高中的时候体育课有教,可是我晕水,到了泳池就晕,后来老师允许免修了。”
“那你又还想学?现在不晕了吗?”
“不知道啊!就是想再试一次。”
周正有些得意,因为蒋捷开始能和他分享一些生活上的琐事,从前的记忆,就象朋友跟朋友那样。
“怎么不用这里的泳池?我可以教你。
“什么?哪里的?”蒋捷不太明白,“你说这座大厦里有泳池?”
“是我们自己的,在楼上,你在这儿住了两个多月了,还不知道?”
周正一脸不可思议,“跟我上来。”
原来周正的这间房算是三层。顶楼的天台装了个巨大的玻璃屋顶,而天台改造成一个私人游泳池。明显有人定期保养,此刻的水也是蓝得清澈,荡漾着玻璃屋顶的反光,象跌进水里的星星。
“可是我,我还没买泳裤。”蒋捷感到一阵浅浅的晕眩,额头无故热了起来。
“这是私人的,外人也不会闯进来。所以不穿又怎样,反正只有我们两个。”
周正说着,一把拉下穿着的浴袍,露出健壮的身体,一丝不挂。
周正是东方人少有的高大精壮的身材,典型的倒三角,宽肩细腰,经过锻练的肌肉充满爆发力。蒋捷却是一时无法反应过来,楞楞地看着,半晌才红着脸转头看向水池:
“你,你怎么这样啊?”
“嘿,我有的你都有,害臊什么呀?”
周正满意地欣赏着蒋捷尴尬的皱着鼻子抿着嘴的模样,说:“脱衣服,我教你。”
“谁说要跟你学的?快把衣服穿上。”
蒋捷想走开,可是满池清水荡漾,带给他强烈的天眩地转的感觉。胸口无由来地闷起来,呼吸不能控制,双腿发软,渐渐不能自持。
周正眼疾手快,反应比常人迅速很多,没有错过蒋捷表情的变化,见他身子一歪,向泳池栽下去,纵身上前,一只胳膊拉住蒋捷手臂,轻轻一带,另一只手绕在他的腰间,稍一用力就给蒋捷搂在怀里,拉了回来。蒋捷的额头顶在他的肩膀上,看不见表情,只觉得身子下坠,似乎站不住。周正很少紧张,此刻心跳却快了起来,蒋捷还没让他靠得这么近过,柔声问:
“怎么了?头晕?”
有那么几秒钟,蒋捷一动不动伏在那儿,感到气息和力气回来了,才反应过来,自己给周正紧紧箍在怀里,于是奋力地扭了扭:
“你,你放手。”
“不晕了?我放了你不会倒吧?”
“不会,”蒋捷的声音里带着痛苦的呻吟,“你快放开我!我,我,要吐。”
周正低头发现蒋捷的脸色不对,刚要放开,就听见“嗷”地一声,蒋捷已经把持不住,吐在他怀里。周正感觉胸前一片黏乎乎,蒋捷连吐了两三次,刚些难吃的炖鱼,一点不糟塌地都吐在他身上了。再好吃的东西吐出来都是臭的,尽管周正觉得恶心,却没推开蒋捷,待他吐完,似乎喘过气来,才拎着他的手臂让他坐到旁边的座位上,自己找了块毛巾清理身上残留的秽物。
“你还真说吐就吐啊!”
红晕在蒋捷的脸颊上渐渐染开,对于他来说,在周正面前吐出来,还弄脏了别人的身体,是非常失礼的事情。
“你知道我晕水还带我过来?”
“是你自己要学游泳的。我好心想教你。你晕水这么厉害,还学什么游泳啊!一直都是这样?”
“这两年才出的毛病。只是头晕,今天吐是因为我吃坏东西了。看过医生,说是心理障碍。我只是想试着克服,看看能不能自己走出来。”
“噢?”周正想了想,问道,“是什么障碍,让你见到泳池就头晕啊?”
蒋捷抬眼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周正,这个家伙暴露的欲望真是强烈。端坐在那里,双腿衩开,私|处一览无余。蒋捷把他扔在一边的浴袍扔给周正:
“你穿上衣服吧,我不习惯。”
周正一边悻悻然套上衣服一边说:
“你还没说为什么会晕水呢?该不是在泳池,你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吧?”
蒋捷独自离开的背影,忽然停住了。
一入秋,运河赌船的生意开始着手准备。周正忙碌起来,有时候一两个星期也看不见蒋捷一次。偶而在他放学的时候去接他,看见他穿着普通的衬衫仔裤,走在一群人当中,总是微笑着,那么地醒目。尽管周正不想去认真交往,可他总是觉得,这个男孩对他的意义,恐怕不是玩玩那么简单。只是,他是周正,出生入死,叱吒风云,不会允许感情左右自己,他也不确信这个蒋捷值不值得他再认真一次。
赌场向来是黑道洗钱的最佳途径。自从周正大手笔竞标下全州运河赌船的经营权,找关系想和周正搭线的人越来越多。黑道上的人都有些霸道,所谓帮忙不是义务,是你一定要答应,还要办得圆满。于是软硬兼施的各方势力大有人在。这天出门的时候,周正发现,保镖车又多了两辆。
“为什么加了人?”
“近来多事,小心点好。田谷组内哄,我们扶持的势力夺了权。死了不少人,给当家的二少爷川上跑了。怕他狗急跳墙,对你不利。”
周正一边听沈兵说,眉头皱起来:
“我不是说田谷组的人尽快撤出来,怎么还夺权了?江山要Сhā手的吧?”
沈兵直言:“山哥说是个好机会。田谷组的利益还是很丰厚,洪叔当年也一直想……”
“胡闹!”周正低喝,“江山主意越来越大了。去‘焚夜’!”
前座的司机听到,连忙转了方向盘,车子开上环湖高速。
沈兵闭嘴,不再多说。周正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车子正开过蒋捷临湖的公寓。周正看了看手表,下午六点多。这个时候,蒋捷应该还在学校,他最近学习都很忙。周正没有转头,问沈兵:
“蒋捷那里,你加派人手了吗?最近不太平,多找两个人跟着他。”
“知道。公寓和学校都有人跟。”
车子驶进“焚夜”的停车场,周围的保镖先下了车,围出一条通道直达电梯。周正出了“正”字包房的电梯,就看见江山已经等在那儿。
“什么事让你急着过来?今晚忙着呢,有两个议员要过来!”
“跟我进来。”
每个包房里都有个小型的会议室,周正和江山刚走进去,要开始谈,敲门声就响了。沈兵拿着手机走进来:
“刚有人汇报,蒋捷失踪了。”
周正一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在刚才。学校那里的保镖说当时蒋捷在等公车,忽然停了一亮白色丰田,下来大概三四个人来拉他。保镖上前阻止,对方有增援,还开了火。场面很混乱,所以没看住蒋捷。”
“被抓走了?”
“不好说。”
“现在情况怎么样?”周正压抑住烦躁,心里却还有点儿希望,蒋捷是个机灵的人,说不定跑开了。
“警方已经戒严……”
“我是问蒋捷!”周正粗声打断沈兵,“有没有追踪到他的信号?”
“他没带那只手机,追踪不到。”沈兵连忙说。
“我去警方那里查查,蒋捷如果逃开,一定先报警。”江山站起来说,“先别着急,我们的人都跟不住他,别人要抓他也不那么容易。沈兵,知道是什么人吗?我们也好放开人手去找。”
“我总觉得,有可能是日本人。”沈兵说。
“*,落到日本人的手里还有他的好?”周正的手掌反复摩擦着额头,脑子里想来想去,都是蒋捷给日本人折磨的场面,他慢慢啜了一口手里的“伏特加”,吩咐江山:“让日本那头马上跟川上联系,先确定蒋捷是否在他手上。”
“好,我这就去。”江山说完,快步离开。
“有没有联系蒋捷的手机?”周正问沈兵。
“关机,打不通。”
“在哪里呢?”周正站起身,踱步到窗前。夜色沉沉,天空一片黯淡,“蒋捷,你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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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哥,蒋捷电话,二线。”
周正靠在皮椅里寻思着下一步的策略,沈兵敲门进来。周正快速摘起听筒,接通二线,劈头盖脸地问道:
“你在哪儿啊?”
“还在学校这里,”明显是用手机打的,信号并不好,伴随着“嗤啦嗤啦”的杂音。
“具体什么地方?”
“嗯,基督堂你记得吗?唱诗班经常在那儿练习。”
蒋捷在唱诗班弹琴,周末经常去那里,周正去接过他几次。
“好,你就呆在那里,我马上过去,你周围有人吗?”
“今晚有弥撒,人很多的,你过来站在门口,我就能看见你。”
“行,手机不准关机,多注意身边的动静。”
“嗯,知道了,那我挂了。”
周正也要挂,忽然想起什么,急问道:
“你,没受伤吧?”
电话另一端的蒋捷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还好,我很好。”
周正这才松了口起,挂上电话,站起身:
“他在学校附近的基督堂,我去接他,江山,警方那里如果有问题,你处理一下。”
沈兵却抢先站了起来,
“我去吧!”他检查了腰间的枪支,“外面现在乱七八糟,你出去不是添乱吗?在这儿等着,我保证把他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周正压了压心里的急切。他不知道自己的躁乱从何而来,他不想蒋捷对自己的影响这么大。于是终是答应,但在沈兵出门前,还是不免嘱咐了两句。
沈兵并没有保证到蒋捷的毫发无伤。相反,蒋捷走进“正”字包房的时候,相当狼狈。衣衫不整,脸色苍白,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周正扶着他的手臂让他坐下来,有些不满地说:
“不是说没受伤吗?怎么这么狼狈?”
“跑得太急,撞上不少东西,没事儿。”
“小细腿还挺能跑的?”
周正边说边蹲在蒋捷面前,小心挽起他又脏又破的裤子。有划伤,一条一条的血道子,右腿的脚踝有些肿。
“叫医生过来看看。”他吩咐下去,然后问,“你怎么甩开他们的?”
“能不能先给我点水喝?我口渴。”蒋捷扬着脏兮兮的小脸问。
江山连忙把水递上来,蒋捷小声说了句“谢谢”,喝了几口才说:
“他们本来就七八个人,你的保镖和他们动了手,所以把我塞上车的就只有两个。他们不是本地人,对地形很不熟,慌乱中开进一条反向单行道,下班高峰期车辆多,他们逆着开很麻烦。我趁司机大转向,把我和另外一个人甩到一边的时候,背手开了车门,和那人一起给甩了出去。我当时朝着警笛响的地方跑,那个人追得很犹豫。我后来钻进实验楼,我对那里很熟,后门就是基督堂的花园,我知道每个晚上那里都有弥撒,会聚好多人,那些坏人怎么也不敢明目张胆闯进来。后来在里面,就给你打电话了。”
“他们没冲你开枪吗?”一直抱手在一边听的江山问道。
“当时只记得跑,没注意。”
“你说你是不是惹麻烦?”周正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当初让你用那手机你不肯,如果用了,我们立刻就能追踪到你的信号。这么让人替你提心吊胆,很好玩吗?”
蒋捷再次抬起头对上周正的脸,空洞的眼睛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