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半年多,我已经可以慢慢行走了,用不着再做药物治疗了。我出院了,连长亲自来接我。本来,我可以不回连队,连长说我可以申请调个职,或者打个报告,到军校学习班进修,出来我就可以是个军官了,连长会为我去活动。可是我拒绝了,我想我的连队。我也知道,我在部队的日子不长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优秀的士兵了,我不想连长再为了我到处奔波。我又回到了熟悉的驻地,战友看我回来特地开了一个联欢会欢迎我。我回家了,我终于回到我思念了半年的家。
我现在不能训练,也不能出任务了,甚至拿枪手都会抖。我就到了炊事班打打下手,每天种种菜、喂喂猪,逗马达玩。战友们都很照顾我。不让我拿重的东西,怕我的骨折会复发。他们还专门为我做了个小推车,让我喂猪或者浇菜的时候推东西。他们一看到我拎重的东西,不管在做什么,马上跑过来抢着帮我拿。
虽然很闲,但是我很不舒服。每天看战友训练就会想起以前,战友也从来不说我以前怎么样怎么样,怕我伤心,给我的感觉是:战友都在照顾我,我已经沦为受照顾的对象。山鹰没事就和我聊天,十二的笑话也多了,他们还经常做出些古灵精怪的动作来逗我笑。可是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我变得更沉默了。
我希望我还能为连队做点贡献。没有事的时候,我就到军械库帮战友检查装备。我检查得很仔细,战友们每次出任务,都向我要装备,他们说:“叶子检查过的东西我们用得放心,我们都不用检查了。”军械库的老杨嫉妒地说我:“叶子啊叶子,你一来帮忙,我都快失业了。”我知道,这是他们安慰我的方式。战友每次出任务回来,我都为他们开小灶,绞尽脑汁做好吃的给他们吃。看着执行完任务回来的战友狼吞虎咽,我很欣慰,只有这样,才会让我心里好受些,只有这样,才会让我感觉到,我和战友还是同生共命。
本来,今年的新兵连长预留了我和山鹰带一组狙击手的,可是,我已经没这个能力了,最多,我也就只能跟他们讲讲理论的东西,实际操作,我甚至还不如他们。山鹰顶替了我的位置,而他的位置由另一个狙击手补充,我再也不是那个冷峻的猎鹰。
我经常会跑去看山鹰他们教徒弟,山鹰很尊重我,让他的徒弟也叫我师傅。有一次,小高说:“干嘛叫他师傅,他连我都比不上。”山鹰一脚就把他给踹趴下了。我很难受,是的,我连他都比不上。
小高后来知道了我的事情,他来跟我道歉,叫我师傅,我淡然地接受了。小高是个很聪明的人,教他什么都能很快地学会,他英姿勃发。他说他的目标就是超过我,我是个最好的狙击手,他就要做一个最最好的。我们经常在傍晚的时候在山坡上看夕阳,像我和我师傅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他问我为什么经常看远方,我想起我的师傅,对他说:“我在看我的家乡。”
看到小高,就像看到我的从前,看到山鹰,就像看到了我的师傅。我教小高唱歌,唱“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小高像我当初刚学一样,唱不出那个味道,他说:“师傅,这个歌太伤感了,不好听。”我淡淡地笑了:“小高,将来你就明白了。”
晚上,我睡不着的时候,就会跑到山坡上,定定地看着夜空,哼着歌,想我的师傅,想我的家乡,想我远方的姑娘。每次,马达听到我的脚步声,就默默跟我一起,躺在我的旁边,听我哼歌,听我跟它说话。
我就这样无所事事地等待退伍。连长来找我谈过话,问我继续在部队还是回地方,我想了很久,问:“连长,如果是你,你呢?”
连长说:“猎鹰,说句很难听的话,你已经不是以前的猎鹰了,部队不再需要你。虽然你可以提干,但是,部队干部很难做的,你看我,二十多年了,还在这里带兵,我希望我的兵都有好日子过。”
我说:“连长,我知道了,我回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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