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允又命令吕布同皇甫嵩、李肃领兵五万,前往郿邬抄籍董卓的家产和人口。
吕布等人到了郿邬,皇甫嵩与李肃令人将坞中所藏的良家子女,尽数释放。吕布却不管那些,自己先将貂蝉藏在身边,然后四处收聚金银。而后吕布号令,但凡董卓的亲属,不分男女老幼,全都拉出郿邬尽数斩首,就连董卓九十余岁的老母也被斩首。董卓的弟弟董旻和其侄子董璜都是朝廷里的重要官员,皇甫嵩建议应当押回去由王允亲自审处,谁知李肃痛恨董卓的程度更甚他人,执意要将这二人先砍头再说。皇甫嵩无奈,只好随他心意。众人收缴郿邬所蓄的黄金数十万,白金数百万,而绫罗绸缎、珍品珠宝、器皿粮食更是不计其数。
吕布等人抄尽郿邬之后,带着董旻、董璜的首级浩浩荡荡回到长安,将抄籍情况上报王允。那王允大喜,将金银财物纳进国库,并令人从大牢中拖出李儒全家,尽数斩首于午门。随后设宴于京都朝堂,召集文武百官,杯酒欢庆。
尚书蔡邕坐在司徒王允身边,不知何人又提起董卓来,蔡邕忽然为之叹了一口气,众人听到这声叹息,脸色都变了。王允闻声勃然大怒,喝斥蔡邕道:“董卓乃是国家的大反贼,差点倾覆了汉室江山社稷。你身为汉朝臣子,原本应该与我们一同愤恨他,但是你却想着自己曾经受到的礼遇,而忘记作为忠臣的操守!现在上天已经保佑我们诛杀了这个罪有应得之人,你却反而为他感到悲伤叹气,原来你和他一样,也是汉室的逆贼!来人,将这反贼打入大牢!”蔡邕失声受罪,不愿多做解释,任由军士将其关入牢房。
过了一日,蔡邕在狱中递上辞表向王允道歉,表中写道:“蔡邕虽然不才,却也知道大义所在,岂能做叛国贼子而倒向董卓一伙?昨日宴席之上,只因为一时有感董卓对我知遇之恩,所以不觉为之一叹。我自知罪孽深重,愿子师先生见谅。现在我请求接受刻额染墨、截断双脚的刑罚,我愿意在狱中度过余生,以求继续完成汉代史书。”
众多百官当中绝大多数人都很同情蔡邕并想要救他,只听太尉马日磾对王允道:“伯喈公乃是旷世的奇才,他了解很多汉朝的事情,应当让他续写汉书,以完成后边的历史,使其成为一部重要的典籍。蔡邕为人一直被大家所称颂,他忠诚孝顺的名声一向显著,就因为这点儿原因而让其获罪也有些说不过去,杀了他岂不是会大失民望吗?”
王允道:“曾经汉武帝不杀司马迁,而让他写出毁谤的书籍,流传于后世。现在国家日渐衰落,政权极不稳固,不能再让这些奸邪谄媚的臣子在幼主旁边写文章了。让蔡邕继续写汉书,既不能增益天子的仁德,又会令你我蒙受诽谤议论。”马日磾长叹一声,不再复言。众官都感觉王允用计杀了董卓,目前在朝廷里说话,他是最有威望的,谁也不敢再跟他有什么辩驳,一切只好听他指挥。
散席之后,马日磾悄悄对别人道:“王允持功自傲,大概也不能长久于世吧!有道德的人,是国家纲纪的基础;制订史书,是国家典籍所在。他废弃了纲纪和典籍,难道还能长久下去吗?”王允害怕再有人为蔡邕求情,没过几日便暗示手下军士将蔡邕缢死在监狱里。蔡邕亡年六十岁,一时间朝廷群臣以及文人雅客,没有不为他的惨死而痛哭流涕的。
却说李儒抱病在家修养,这天早晨忽然得知董卓要行受禅之礼,心想自己即使前去阻拦也无济于事,看来董氏家族要遭灭门之祸,于是连忙独自骑马飞奔到郿邬。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人见李儒前来,心里暗叫不妙,而后得知董卓入宫之事,顿时连呼大势已去。众人私下里一商议,趁着长安还没有派兵前来,大家赶紧瞒着董氏家族,带着飞熊军连夜往凉州方向而去。李儒大病未愈,不敢再来回奔波,只好怀揣些许银两,独自一人骑马躲入附近农户的家中。
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人逃到陕西,当时大家都心中不安,纷纷议论打算各自逃亡。忽然,牛辅手下谋士贾诩来到军中,李傕等人急忙召见。贾诩道:“李将军,我听人说长安城中众官正在商议打算把凉州人斩尽杀绝,而看你们的状态,诸位将军好像要抛弃属众而各自独行,估计一个亭长就能把你们擒获。不如大家带领部队向西行,沿途收敛士兵,然后再进攻长安,誓死为董公报仇。如果能够幸运地成功,则可以尊奉天子征服天下,如果不能成功,大家再逃走也不迟。”众人一听,此计甚妙,纷纷点头称是。
李傕忽然道:“咱们现在群龙无首,我等都是主公女婿牛辅手下的校尉,不如咱们先去投奔他,然后再转而进攻长安。”众人都同意这个建议。
那董卓女婿中郎将牛辅生性多疑,董卓手下另一位中郎将董越听说董卓在京都被斩,急忙带领本部兵马从华阴赶到安邑与牛辅汇合。那知牛辅竟然误认为他要用计赚了自己,好去京城请赏,便先下手为强。他假借酒宴为董越接风之名,在帐中令刀斧手将董越砍死。牛辅将两处兵马合并到一处,正要去与丈人报仇,此时李傕等人领兵前来投奔,牛辅便令其众为前部先锋,率本部兵马攻打泾阳县,几人领诺进发,牛辅自己则领兵向长安而来。
王允听说西凉兵进攻长安,急忙找吕布商议。吕布不屑一顾,冷笑道:“司徒大人尽管放心,牛辅乃是一个鼠辈,有何能耐?李肃就可以战胜他,不用怕。”随即便派李肃、张辽引兵一万五千出城迎敌。
李肃领兵出城至一百五十里处,正与牛辅部队相遇,双方立即混战在一起。张辽于乱军之中直取牛辅,一个回合便将牛辅打得落荒而逃,李肃领军追击二十里大胜而归。
当夜三更时分,牛辅整军悄悄而来,乘李肃不设防备,三面同时劫寨。幸亏张辽在前门拼命抵挡一阵,李肃这才领着败军从后门败退三十余里,清点人数发现折军大半。
李肃只好领着张辽带兵回到长安,吕布听说李肃竟然折损近万兵士,顿时大怒道:“你狂妄自大,藐视众人,一万五千军马竟然折损三分之二,全军锐气挫伤,来人,将其推出去斩首。”李肃大吃一惊,刚要分辨,却被刀斧手早已推出。吕布令军士将李肃首级悬挂在长安北门。
原来,李肃自从参与诛杀董卓之后,自持居功至伟,有些不可一世的样子,丝毫不把众人放在眼里,屡次找司徒王允要求给他升官进爵。王允找吕布详细询问李肃为人如何,自从董卓死了之后,吕布发现李肃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平日里见到吕布也毫无恭敬之意,渐渐地吕布也开始对李肃甚是厌烦。后来征得王允同意,便借着这次李肃兵败,按照军法将其斩首。
张辽见李肃被斩首,寻思自己也是带兵的副将,恐怕难逃干系,不禁有些心慌意乱。吕布私下里找到张辽,告诉他斩杀李肃的原因并非仅仅是因为吃了败仗,张辽这才放心。
第二天,吕布亲自领兵三万迎击牛辅。两军对阵时,吕布令弓箭手射住阵脚,高顺引步兵五千徐徐前进。牛辅本为庸才,行军打仗一窍不通,看对方步兵攻来,也派出步兵迎敌。这时,吕布与张辽各领三千铁骑从两翼忽然发动攻击,势如洪流一般,牛辅步兵阵顿时被践踏得七零八落。牛辅在阵后见敌军凶猛,连忙领兵撤退五十里下寨。
当晚,牛辅在寨中往来巡察,忽然听营中几名军士商议背叛投敌,令他大吃一惊。牛辅赶紧回到营帐唤来心腹胡赤儿商议道:“吕布乃是当世第一猛将,有万夫不当之勇。现在营中军士都要叛变,我命休矣。趁他们还没有对咱们下手,此时不逃更等何时?”于是牛辅带着胡赤儿领着四名随从带着金珠宝物弃营逃走。
牛辅几人来到一条小河前面正要渡河,胡赤儿忽然一刀正中牛辅后心,令其当场毙命,其余四名随从慌忙拜倒在地,连呼饶命。胡赤儿道:“跟你们四个人无关,这人是吕布将军的死对头,咱们带着他的首级前去投敌,必然会得到丰厚的赏赐,高官厚禄指日可待。”随后几人带着牛辅的首级转而投奔到吕布的帐下。
第二天一早,吕布在帐中听说有人献上牛辅的人头,感觉甚是奇怪,随便唤进来胡赤儿的一位从人问明事由。
那从人道:“胡赤儿从牛辅背后刀穿心脏,然后想带着牛辅的首级来乞求高官厚禄。”
吕布一听,大怒道:“此等见利忘义的小人,还敢来请赏!将胡赤儿给我斩了。”牛辅这一路反贼不战而胜。
却说李傕等人正在进攻泾阳县的路上,忽然探子来报,牛辅部队发生内乱,胡赤儿割了牛辅的首级投奔吕布去了。贾诩急忙献计众人应当迅速回转,先收编了牛辅部队,然后绕道高陵县,自新丰县再进攻长安。李傕等人依照贾诩所说,边向新丰县进发,边收集牛辅四散而走的军士,共聚集了大约两万兵士。
李傕等人领军前进至新丰县郊外,正好迎上徐荣的部队。李傕高声喊道:“叛贼徐荣,你还有脸来见我等吗?”
原来董卓在长安被枭首之后,徐荣便带兵投降了王允。吕布击败牛辅之后回到长安整顿军马,忽然探子来报,李傕等人领兵要杀回长安,现正往新丰县进攻。王允得到消息慌忙派徐荣领兵三万到新丰迎战,遇到李傕高声谩骂自己,徐荣回喊道:“我是汉朝的臣子,怎么会是叛贼?倒是你们这些人带兵要攻打京都长安,那才是反贼的行径。”
李傕等人被骂得面红耳赤,听到贾诩小声说了几句话之后,急忙分别带兵从三路撤退,徐荣引兵急追撤向西北方的李傕。谁知追了不到十里,李傕忽然领兵转回与徐荣部队正面混战在一起。战了不到半柱香的时候,郭汜与贾诩忽然领军从西面杀到,樊稠与张济也领军从北面杀到。三路兵马一起攻击,徐荣部队顿时节节败退。徐荣本身不是凉州人,而他所带的部队却都是凉州兵。这些部下与李傕等人的军士交战时,本来就极不情愿,此时大家见战局不利,更是纷纷举械投降。徐荣见大势已去,原本也可以拨马逃命,但是想起董卓多年来对自己的恩德,想起自己身为汉臣要报效朝廷,心中有苦无法说出,只好拔皆刎。
李傕等人战胜徐荣,顿时士气大振。吕布听探子回报,徐荣部队的所有凉州兵全都投降于李傕部队,徐荣更是战死在疆场上,心里大吃一惊。王允得到消息之后,再找吕布商议道:“现在徐荣兵败新丰县,长安城面临将要攻破的危险。”
吕布笑道:“只要有我在,不论来多少人就会死多少人。”说罢,吕布亲自领兵出城三十里,迎面正好遇到李傕军马。吕布不等他列好阵型,便挺戟跃马单搦李傕。那李傕自知如何能是吕布的敌手,急忙令弓箭手射住阵脚。吕布令高顺领步兵一万组成一个方形阵徐徐前进,自己与张辽分别领三千铁骑隐蔽在两翼跟随前进。李傕见吕布派出步兵,连忙令樊稠、张济引骑兵冲锋。二人领兵冲到距离高顺步兵方阵还有八十步时,忽然见高顺命令步兵站住不动,然后全部蹲下。只见阵中立即出现了三千弓弩手一起发射,樊稠、张济所领的骑兵纷纷落马。吕布和张辽看准时机,同时从两翼麾军直冲过来。李傕见敌军势头不可抵挡,急忙鸣金收兵,大败退走五十余里,依山下寨,樊稠和张济拼死才逃得性命。
李傕忧心忡忡,请郭汜、张济、樊稠、贾诩等人共同商议。贾诩道:“吕布虽然勇猛,然而不会使用谋略,李将军不必太过忧愁。我有一计,可以击退吕布。”
李傕高兴道:“文和先生快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办。”
贾诩微笑道:“李傕将军领兵守住山谷入口,每日前去吕布寨前叫阵。郭汜将军可以领军绕道偷袭吕布的后面,两位将军可以仿效彭越挠楚之法,鸣金便进兵,擂鼓便收兵,不要正面与吕布交战。张济、樊稠两位将军则应当分兵两路,悄悄径取长安城。吕布虽然天下无敌,但是首尾不能呼应,必然大败而回长安。张济、樊稠两位将军袭击长安城时,要时刻令探子关注这边的动静,以便于沿途截住吕布的归路。”众人大喜,连忙分头行事。
却说吕布领兵来到山下十里处扎营,李傕领兵五千来到寨前搦战。吕布大怒,带领三千铁骑亲自冲杀过去,李傕见他出来,连忙领兵退走上山。吕布领兵追到山前,山上滚木礌石如雨而下,吕布军队只好转身回寨。吕布领兵刚走出五里,李傕又引军杀回。吕布急忙回身接战,李傕令人鼓声大震,再回到山上。此时,忽然探子来报,营寨后方有郭汜部队前来偷袭,吕布急忙领兵回寨。正在这时,李傕锣声又响,李傕再次领兵来吕布寨前搦战。
张辽急忙找吕布道:“温侯,这是敌人的彭越挠楚之法,咱们应当……”
吕布大怒道:“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兵法。”他话音未落,郭汜已经领军从寨后杀到。吕布无奈,只好令张辽领兵到寨前抵挡李傕,自己亲领骑兵来迎战郭汜,谁知郭汜见他从寨后出来,却又擂鼓收军了。李傕、郭汜来来回回又是进兵,又是退兵,使得吕布想战却战不得,想停却总受到骚扰,气得吕布暴跳如雷,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吕布正在恼怒不已之时,忽然长安城飞马报来,令吕布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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