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名顶替的公主 (3)
拢西公主道:“那是自然,从今往后,我便是和亲女。”
文相想了想道:“昨日自尽之女名唤念子,你便顶了她的名字,不日便让皇上册封你为公主。”
拢西放下头纱自去了。
皇上本无所谓和亲之事,只要不是自家女儿,便都依了文相,册封博谭王之女俞念子为淙诚公主,远嫁沙夕。因着到底是顶着公主身份出嫁,陪嫁甚多,那耳副多高兴的嘴要裂到耳朵去,大摇大摆取了甚多金银宝石。西日莫懒的理会,一心布置回归之事,右军欲待出发时,以图户传来消息,沙夕暴动已平。
西日莫便卷了东海国库大部分财物,浩浩荡荡几万人开赴码头。淙诚公主的和亲队伍也甚是庞大,惹了淼京百姓来看。因着西日莫不把耳副多的把戏放在眼里,既不去参加东海皇帝举行的送亲仪式,又早早领了队伍前行,任那和亲队伍落在后面,自己随了大军远远走在前列。待到码头,更是自己先行上了大船,与那淙诚公主连个面也不见。
此次送亲使袁熙培乃是博谭王一个关系极远的表兄弟,家境没落,去年投在博谭王门下。博谭王早已不耐烦他。如今女儿新去,自然知晓那个淙诚公主不是亲生。便假意求了文相,为袁熙培谋了个送亲使,将他远远的派出东海去。这袁熙培哪敢抗旨,只得谢了恩。袁熙培其实也是个精明之人,心道既然做了送亲使,若能跟着淙诚公主得了沙夕王阿会都的宠,在沙夕得些钱财也不枉来一趟。当下开开心心上了路,跟在没见过面的侄女和沙夕将军耳副多身后,讨巧卖乖。
西日莫从没想过要迎一迎这淙诚公主,自行上了船。这耳副多因怕西日莫揭穿自己,让那淙诚公主离去,自然更盼得二人不要见面。袁熙培虽家境不好,然到底是世家出身,将这礼体看的甚重,见那西日莫不迎公主,毫无礼法,颇是不满。那耳副多忙打哈哈道:“我们沙夕人不懂东海人的规矩,还请莫怪。”袁熙培心道西日莫好个嚣张,这般轻待将来的沙夕王后,等到了沙夕,侄女得了宠,看如何治他。于是便也哈哈过去。
淙诚公主本就是拢西,更是不想与那西日莫此时相见,被认出身份,乐得如此。耳副多便做了沙夕代表,迎了淙诚公主上了另一艘船。
船行五日江水渐渐干涸,大船行之不得,由船换马,淙诚公主自换了双马拉的车。又行了数日到了平江东城。一路上西日莫也不去理睬淙诚公主,自行住在各城驿馆,将那淙诚公主挤到别处,恨得袁熙培咬牙切齿,在淙诚公主面前添油加醋说了许多坏话。只听淙诚公主隔了帘道:“表叔,此时何必与他计较,日后待我见了沙夕王,自然想法将那西日莫碎尸万段。如今去城里寻那大户借宿,他们必肯。”
斩杀唯一的爱恋 (1)
袁熙培听淙诚公主之语与自己所想甚是一致,便怀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心,去寻城中官宦。那些人家自是百般愿意,有些人家恐沙夕人再袭东海,有意结交淙诚公主,把那许多好处与袁熙培,自是让乐不可支。
再行数日,到了平江东城。西日莫站在江边,那江水已是干涸见底。战时砍断的栈桥已被江两边的百姓补起,当地官员听闻淙诚公主出嫁,命了许多百姓将那干涸的江底填出一条宽宽的过江路。西日莫见物是人非,不禁想起拢西公主,这个倔强的女子,可会怀着仇恨之心度过漫长的岁月。若这是让她唯一能记住自己的方法,宁愿她恨自己一辈子。而自己,离开东海,回到沙夕,还能面对妻子安逸吗?
西日莫在江边思想联翩,拢西在车内更是百般情仇。她还清晰的记得,当日,也是在平江东城,蒋游周迎了自己下船,他就那样低着头,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可是自己的眼角,却始终瞥见他黑色的铠甲和那一抹殷红色血迹。
那时的自己,倘若知道有一天要天人永隔,一定不会记恨滩州之事,一定不顾一切,抛了所谓的公主和王后的身份,留在他身边,陪着他战,陪着他死。可是,一切都没有可是了。那个西日莫毁了自己以为的后会有期,用无形的刀,将自己唯一存有的爱恋,斩杀了。
而今天,自己将用最温柔的,最狠毒的办法和飞蛾扑火的决心,将西日莫加于蒋游周身上的罪名,统统还到他的身上。当自己顶替那个已经死去的俞念子,穿上公主的嫁衣时,复仇便开始了。那个叫拢西的人,彻底死了。
一路过了平江西城,远远的一个人影追上来,来人自称是小程监纱程自在,愿追随淙诚公主远嫁沙夕。拢西听了这名字不愿见他,恐他认出自己。然而那程自在不走。拢西遣人来问,程自在道:“昔日见拢西公主,方知沙漠也有其美,愿远去沙夕见那沙漠民风,做出天下最美的衣裳。”拢西愕然,不想有人竟为了一件衣裳,愿去东海人都不愿去的荒凉之地。叹他心去意已决,便准了他跟来,暂不与他照面。
待到了滩州,刘玉洁拜见,淙诚公主隔着帘子见了这个老臣。这时的刘玉洁几月不见,居然变成了个迟暮的老人,已无当日血战斯诺摩巴拉的勇猛。仅剩的一只手始终颤抖着,就像一片秋天的树叶,不知何时就要落在地上。隔着帘子,刘玉洁彷佛听见对面的公主叹了口气,那声音有些熟悉,可是刘玉洁已经想不起,他现在已经连人的名字都记不住了。皇上已经准了他告老还乡,待淙诚公主一走,他就要离开滩州了。
斩杀唯一的爱恋 (2)
最后到了定州。西日莫本欲开赴呦呦道迅速奔赴沙夕,这是,袁熙培传了淙诚公主的话来,公主说,要在定州歇一夜。
西日莫皱了皱眉,耳副多凑前道:“如今天色也不早,何不让马匹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再上路,定然不会误了归期。”西日莫不耐烦道:“不要啰嗦,赶路要紧。”袁熙培回去禀明,不多时又求见西日莫,西日莫懒的理睬他。袁熙培远远喊道:“我家公主说,昔日拢西公主远嫁泊尔兹也曾在定州歇息,看在同是远嫁的份上,请大将军允我家公主在故土再歇一日。”
这番话若说与别人听,恐没什么作用,偏个西日莫对拢西有情,想到拢西当年远嫁,定是内心戚戚,不禁心软,传令今日夜宿定州。
袁熙培不想西日莫竟依了淙诚公主的意,心道这个侄女不简单,到了沙夕定能得宠,为淙诚公主办起事来越发卖力。
这夜,西日莫再未先行占那住宿之地,而是让淙诚公主先选。淙诚公主便住进了昔日蒋游周的宅子,那定州新官自然让出住所,请淙诚公主去住。西日莫则自去了驿馆。
夜里,拢西轻轻出了房门。夜色沉静,众人赶路,早已沉沉睡去。拢西一路走来,渐渐走到蒋游周的书房。当年远嫁泊尔兹,她曾半夜跑到花园里偷偷哭泣,结果迷路,就是书房那盏橘色的小灯给她指引了方向。那时的她,还只是个孩子,慌张的跑过来。屋里的人听见脚步,将书房的门打开。她看见蒋游周站在屋内,一双温润的黑眼睛含着笑望着她。那一刻,她突然什么都不害怕了。
可是,那双黑色的眼睛已经不在了。拢西轻轻推开房门,书房的格局已经改变,只有那盏灯,或许是因为做工精美,被留了下来。拢西拿起火石,点燃灯芯,霎时屋内被照亮,发出柔和的橘色光芒,映照着白纱下的面孔朦朦胧胧。
西日莫站在远处,突然看见屋内点起一盏灯,一个女子的身影浮现在夜色里,虚幻的犹如梦境。那一刻,西日莫突然想起拢西,他几乎抑制不住心跳,要冲过去。这时,一个老嬷嬷大声喊着“公主”颤颠颠的跑到书房门口,那个女子便跟着嬷嬷去了。
西日莫彷佛被人掏空了心,许久方反应过来,那个女子不是拢西,而是那个淙诚公主俞念子。
自开辟了呦呦道,东海丧失了沙漠的天然屏障,沙漠人来往东海甚是便捷。泊尔兹通往东海不过五日,沙夕快马到定州也超不过十日。
拢西乘了宽敞的马车,翘翘掀起车帘,向外望去,只见道路平整,两旁并无人家。如今已是三月初,树木生出嫩黄|色的新芽。路上过往行人大多是棕黑色皮肤的沙漠人,看着像是行走商人。拢西不禁想起艾巴与安处,也不知他们找到木西没有。回东海时,一路有他们相伴,才能顺利通过饿狼沙漠。如今想来,岂知回到故国却是这般结果。
斩杀唯一的爱恋 (3)
话说艾巴与安处被文相拘着,待到淙诚公主出嫁,文相方放了二人。此时蒋游周已死,安处又去哪里寻他对峙,只得在淼京寻了数日。阿米努妈妈年纪已大,安处已在东海数月,只得合了艾巴准备回泊尔兹。
艾巴二人的财物向来随身携带,自入了相府就被那些侍卫小厮们搜了去。如今没有盘缠上不得路,二人只得又转过相府准备向那文相讨要。相府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安处力大架不住相府人多,根本近不得门。二人又转到后门,躲在角落等机会溜进去。等了些时候,后门始终未见开,二人正泄气欲走,突见一个人快步走了出来。定睛一看,却是乔进山。
昔日在滩州,艾巴二人识得乔进山乃蒋游周同窗。后又闻之蒋游周之死,其关键正是乔进山的指证。在相府牢中时听说乔进山是昔日逃犯,如今已被送回九头山做苦力去,怎的如今在这看见他?
因着是故人,艾巴与安处快步追过去。哪知乔进山听得身后脚步声,速速奔去,竟将二人甩脱。
艾巴与安处到底没能进了相府,幸得如今东海兵败,沙漠人涌入甚多。艾巴寻着一个来东海做生意的熟人,借了些银钱,买了两匹马,奔了呦呦道而来。路上夜宿,不想在一小店又遇见了乔进山。
这回乔进山正想出门,艾巴二人正好进屋,给堵了个正着。艾巴奇道:“乔公子,不认得我们了?”
乔进山愣一下笑道:“是艾巴和安处啊,这是去哪里?”
艾巴便将寻找木西无果一事告知,乔进山见他二人并无恶意,便说要去定州办事,同他二人一同上路。
三人上了马行了一会,路上无聊,艾巴问道:“乔公子,怎么蒋大人会是沙夕人?”
乔进山立即黑了脸道:“他本来就是沙夕人。”
艾巴见乔进山脸色不对,因着对蒋游周心存芥蒂,便不再去询问蒋游周之事。三人匆匆赶路,待到定州,乔进山别了艾巴二人,独自进了城。
原来那乔进山与颜娘刺杀奥摩耶未果,同被抓住捉入牢中。待文相与西日莫达成协议,奥摩耶便使了些手段,逼那乔进山为救颜娘之命去指认蒋游周的身份。颜娘对乔进山有情,乔进山本不知,待行刺之时见颜娘拼命保护自己方知她的心意,又与她同在牢内数月,已是心心相惜。乔进山为了颜娘,心道不过指出蒋游周之母为沙夕人,顶多叫蒋游周走不得仕途,哪里想到会送了蒋游周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