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有心。”阿夺把手里的白发扔到桌上,回身问:“我吩咐你做的事情可办好了吧。”
福海忙点头说:“离您说的日子就还有这几天了,他们……就真能这么大胆?”
阿夺轻笑说:“这天下他不稀罕,可有人巴巴得想着呢。”
夜深了,阿夺仍然无法入睡,因为离了阿青的怀抱,也因为夜里的事。丑时不到,耳闻陆续有人施展轻功落进景寰宫了,在床上坐起身,分开帐子,脚步声陆续靠近了宫门。
轻烟慢慢的从门缝中散尽来,外殿中几个熟睡的小太监随着轻烟的渗入,身子僵硬了。好厉害的毒烟。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宫门悄无声息的推开,阿夺早已秉住呼吸,在宫门前轻踮脚尖飞身而上,一只手攀住宫门顶上雕花门楣,整个人吊钟般竖立起,黑衣蒙面人纵身落进殿中,五个人鱼贯而入,直奔阿夺的寝殿。几个人进来后,阿夺分身落下,一个鱼跃腾身而出,身形拔起,落在屋脊上,俯下身形。黑衣人进了寝宫,看见床帐低垂,几个人站成一排,手里的东西对准了床上,按动机关,只听“咄咄”声爆发,帐子一掀。锦被上布满了钢钉,可是锦被下却没有人。几个人一使眼色,纷纷窜出。
阿夺俯在屋脊上看着他们奔东宫而去,宫中禁卫不拿火烛也纷纷往相同的方向赶去。这个高桐果然忍不住要动手了。阿夺冷笑。
高龙的心腹禁卫在东宫门外听候命令,因为要让韩玮写退位诏书,黑衣人在东宫殿中不敢放毒烟,开了殿门硬闯,七个人刚要进去,只听闷哼不绝,一个个竟然被踢了出来,这些人平日里也自诩武艺高强,哪里经过这个,还没动手,人影都没看见,竟被踢出来了。一个个鲤鱼打挺起身,宫门一开,一个人缓步走了出来,身穿青衣,头戴斗笠,斗笠上面纱遮脸。虽然看不见容颜,可是只是身形已是翩然若仙了,正是小江。“你们还真的来了,他还不信,这下可要输给我三顿饭了,嘻嘻。”声音慵懒动人。
一声口哨,宫外的禁卫一拥而入,黑衣人中有人冷笑说:“任凭你武功盖世,也对付不了这么多人吧,上。”好几百禁卫陆陆续续的闯进来。
“大胆,居然敢闯进东宫,这可是谋逆的大罪。”福海出现在宫门的大喝,身后是衣冠整齐的韩玮。韩玮心下暗叹。福海说韩重说得这几夜里高桐一定会逼宫夺位,自己还不信呢,心想,虽然高家平日里横行朝野,可已是当朝宰相了,恩威并举,怎得还不满足,没想到真的来了这许多人。
犹豫间,门口的禁卫分开,闪出身后的高龙,脸上狞笑。忽的宫内几处同时升起红色烟花,窜上黑夜里,绽开半空。“啊哈哈。”高龙大笑。“韩玮,其他两位皇子已经在我的手中。你若是乖乖交出玉玺、虎符,写下退位诏书,或许会饶你一命,如若不然,哼哼。”
韩玮气得打颤,可面上还是沉稳,大声说:“大家听清楚了,这高家可是犯得谋逆大罪,是要株连九族得,你们若是知恶能改,放下兵刃,朕就过往不咎。”这些禁卫是高龙父子用心培养的,并不容易煽动。高龙知道要抓紧时机,挥手道:“上”。
小江把韩玮和福海推进殿里,随手关上门。看着蜂拥而上的禁卫,觉得好笑。长啸一声,纵身而起,指出如风,跑在近前的十几人俱被点中|茓道。黑衣蒙面人一看,他武功竟如此之高,七个人跃身而起,手中的暗器对准小江,按下机关,只见满天寒光闪闪的钢钉像天罗地网一样射出来。“呀!”小江心里吃惊,这个暗器又一次见识到了。暗叫不好,身子滴溜溜在空中拔起,窜起几丈,掌风逼退射向最高处的几枚。身形微滞,眼看黑衣人又掏出第二个,按下机关。破空“嗖嗖”声传来。“可恶。”小江心内生气,恨这个暗器如此霸道。身形轻烟般飞窜出去,眨眼间落在黑衣人身后。“给我杀了他。”高龙怒吼,只有他一个人,居然敌得过几百人,连自己引以为傲的暗器“天罗地网”都对他不起作用,高龙心下着慌,今夜里一定要擒到韩玮。长枪,钢刀对准了小江刺来,黑衣人转身交手在一起。小江轻功卓绝,也不知道是不是猎野兽猎的,穿来钻去,对禁卫手底下还留下情面,黑衣人全部砍断脖颈或者直接震碎心脉。高龙忙向后闪。
“大哥。”远处高虎的声音,高龙狂喜,待到两个皇子带过来,要挟韩玮,看他如何。高虎及到近前却是满身是血,身后的禁卫也是伤痕累累。
“怎得如此。”高龙往后张望,看见禁卫手里押着宁妃的皇子,还有珍妃的皇子不见。“还有一个呢?”
“哥哥,韩重带人早就埋伏在两宫里,这个还是好不容易抢出来的,那个在韩重手里。”高虎喘着粗气说。
“韩玮,四皇子在我们手中,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杀了他。”高龙叫嚣。
果然宫门大开,韩玮出来了。“大哥哥救我啊,救我啊。”四皇子吓得大哭,被人提溜着的滋味可不好受。
“你想怎样,先放了他。”韩玮大喊,心下盘算韩重不知还有多久能来。
双方正在僵持,之间屋脊上飞下两个人影,“啪”一个人被扔在地上,正是阿青带着高桐。宫门外也传来呼喝声,韩重调动宫外兵马进宫护驾。
“高桐你这个老贼看你还如何抵赖。”韩重带人闯进来,团团围住这些禁卫。小江身形起落冲进禁卫中,夺过四皇子,交到韩玮手中。
“好,那就和你们拼了,啊哈哈。”高虎狂笑,他带来的黑衣人冲上来掏出暗器,对准韩玮、韩重、阿青等人,机关一按,福海眼看不好,退到殿里趴在地上。
“阿重,小心。”小江虽然站在韩玮身边可是最关心的还是韩重,飞身扑过去,拽起他跃到半空,这厢阿青见小江如此也闪电般的窜到韩玮身边,拉起他,来不及闯进殿里,只好也跃起到空中,可是身形慢了几分,眼看钢钉铺天盖地到了,一条人影到了身前,掌风在背后一送,托住二人生生的送上半空。
“嗯!”一声闷哼。“阿夺!”阿青定睛一看大喊一声,四皇子被钢钉射死了,面门上好几枚缓缓的流出血来,阿夺一条腿被十几枚钢钉打中,没入骨头死死地钉在了宫门上。阿青落到阿夺身前一看,眼中杀机四起,回身扑到院中,夺过一个禁卫手中钢刀,手起刀落,斩菜样利落,人头滚得满院都是。禁卫们纷纷提兵刃而上,韩重的兵士抵挡在一起,宫中乱作一团,杀成一片。
高龙、高虎趁乱扶起高桐被禁卫护着往后退,眼看着阿青杀到了近前,素日里敦厚温和的脸庞寒意逼人。“你,你想怎样?”高桐颤声问。
“你伤了我的阿夺,拿命赔吧。”阿青冷声说。钢刀寒光闪过,三个人人头落地。又在那首级上砍了几刀,这才罢休。回到阿夺身边看他脸色苍白在宫门前,站也不是跪也不是,那条腿一动也不能动。
高桐三人一死,禁卫不再做无谓的争斗,韩重派人把人扣押了,送六皇子会宫,整个东宫潮水般的人又退了下去。
“刺啦”一声,阿青撕开了阿夺的裤子,腿上的血一缕缕流下来,一眼望去,那钢钉没骨的竟有十几枚之多,大多都钉穿了骨头。“疼……吗?这可怎么般。”竟像钉在自己身上一样的疼,细密的汗珠从额上、鼻尖渗了出来了。
“这点儿事你就紧张成这样。”阿夺冷声说。知道高桐在这几天一定会有所行动,所以让福海知会了韩重,没想到韩重也是如此料想,早就调动了兵马。他在屋脊上看了半天热闹,连高虎抓了四皇子都懒得动手救,却在看见阿青被暗器围困的时候,不假思索的冲了出来,能伤他的唯有自己了。钢钉入骨痛彻心扉,可是看他满眼怒火的冲过去带着凌厉的杀气,只为了自己的受伤,心里竟微笑着。无论自己怎样,他都会这般待我。阿夺心想。看着阿青紧张焦虑的脸庞,牙关一咬,“砰”一声,阿夺硬生生拔出腿来,一阵剧痛跌入阿青的怀里,宫门上血淋淋的钉着几枚钢钉,还有些在阿夺腿上。
“师傅,阿夺受伤了,师傅!”阿青慌乱的大喊。
“啊呀,这个怎么好,快,快……”小江只会说快,快,了,若是在谷中,可以给他吃糖豆儿,可现在拿什么给他吃啊。
“快传太医。”殿内爬起来的福海说。
“对,对,传太医,我去找阿重,他一定有办法。”小江跑出去找善后的韩重,福海跑出去找太医。阿青抱着阿夺在宫门外,小太监和内侍慌乱作一团。
阿青守在床前死死盯着太医,看得头发胡子花白的太医毛骨悚然的,切脉的手指头都抖了,阿夺的腿拔了钢钉,止了血,层层的包着。阿夺躺在床上头冲里看着床内的云帐。等到韩重和小江过来的时候,太医已经开好了药方子,福海吩咐小太监跟着去太医院取药,众人静下心来才发现,皇上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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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卿卿为此生 脉脉不相知
跟着韩玮的几个内侍太监谁也想不起来皇上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估摸着怎么也有近半个时辰了吧。韩重站在东宫门口脸色凝重,看着殿角上的铜兽,张牙舞爪的,青筋尽爆握着宝剑的手慢慢的放松了,眼瞅着福海跑出来,手里拿着封信笺似的,心里道,他倒会,趁乱这么走了,都丢给我,我又去丢给谁。
“平王啊,平王啊,皇上他留了信了,您快看看吧。”福海急跑到跟前,把信笺双手递给韩重。
韩重接了先问道:“哪里找的?”
福海头更低都能看到颈后了,说:“在皇上登基的龙袍和通天冠中间夹着,露着个角。”
信里写什么韩重不用看也知道,撕开火漆封的信口,抽出来,端端正正的写着几行字:
重哥哥,这做皇帝不像做厨子,菜烧得不好吃,只会说你厨艺不精,你可以千百次的练习,千百次的重来,这天下治理不好,被人说昏君荒帝我不怕,却怕会祸国殃民,又岂能再回锅重做。我是早已计划好的,在你告知我高桐会逼宫的时候。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拿着令牌出了京了。你说我懦弱也罢,说我无能也罢,我还是那句话,这江山社稷太重了,我担不起,辛苦重哥哥你了。我欠小江的东西你对他讲,我一定会还他。还有,福海不是个坏人,他也帮我做了很多,我知道重哥哥你的心思,请留他一条性命吧。 玮弟字。
哪个会说你懦弱无能呢,最聪明的人怕是你了。韩重看完了信心想。看了眼低垂着头的福海,从囚禁到弑君,从逼宫到出逃,这宫中桩桩秘闻他都有份,是万万不能留他的,可是他又确确实实的桩桩都是存了保全南越的心思,韩重思忖了片刻,抬脚狠狠地踹在福海身上说:“连皇上都看不住,你这个内侍太监总领还当个什么劲儿,滚开。”福海连声说是,闪到一边儿,看韩重走了,直起腰来摸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长舒口气,虽然说这品级没了,可这脑袋是暂时安稳了。
“他真的走了吗?可他还欠我三顿饭呢。”小江扁着嘴。夜里和韩玮相谈甚欢,相见恨晚,小江的口水在韩玮的侃侃而谈中流到脚面子上了。
“他说一定会还你的。”韩重哄着他说。
“可到哪里找他啊。”小江本来有些高兴,一想又很沮丧。
“过个一两年,不定哪里就会崛起个生意兴隆的饭庄,人人都说掌勺大师傅厨艺精湛,不就是他了,呵呵。”阿青有阿夺在身边心情豁然开朗,也会笑了,说完喜滋滋地看床上的阿夺。
第三日里,昭告天下,佞臣高桐实为北晋奸细,趁夜逼宫夺位,新皇尚未登基即遭遇不侧,连带四皇子也遭了毒手。仅余的六皇子继位,因年纪尚幼,平王辅政。高桐满门抄斩,淑妃带着五皇子服毒自尽。由长信侯挂帅,调动南越兵马,正式向北晋宣战,攻打北晋,为帝雪仇。
南越百姓素来仰慕爱戴韩重,韩重告示一出,人人都拥护他,一时举国激昂。
阿青在平王府的小厨房守着炉子煎药,拿着蒲扇轻轻的扇着,带着阿夺回到平王府的这些日里,他总是冷冷得,怕他不欢喜,夜里也不敢说陪他一起睡,只好在床前守着。阿青呆呆得望着炉子……咕嘟嘟的药煎好了,忙用网布滤了药渣,端着药碗进了寝室。寝室里墨玉荷叶盘内的水仙花开了,幽幽的一缕暗香沁满了整个房间。阿青听到帐子里有声音,忙把药碗放到桌上走到床边掀开帐子一看,床上帐中的阿夺被梦魇住了,出了一身冷汗,眉头紧蹙,头发湿淋淋的贴在额头上,头轻轻摆动像是要晃掉些什么,双手攥着拳头在胸前颤抖,胸口起伏的厉害,嘴里呢喃着不知道说些什么。阿青忙摇他:“阿夺,阿夺,醒醒,醒醒。”叫了两声,坐到床上拥他在怀里半抱着,轻轻拍他的脸:“阿夺,阿夺,醒醒。”
大军杀进北晋皇宫,一片银白,二哥冷森森坐在宫中,自己手中的长剑刺入二哥的胸膛,看着鲜血流出,可他哈哈的大笑着,回头一看,娘亲和阿青被侍卫团团围住,娘亲微笑着看着自己慢慢的透明了消失在空气中,只剩下阿青看着自己,还是那宠腻的眼神,对自己说:“阿夺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侍卫的钢刀捅进了他的胸口。好疼啊。低头看,自己的胸口也泊泊的流出了血;寒光一闪,侍卫砍掉了他的右臂,血急雨般喷了出来。啊!自己大叫一声,握着那把刺入二哥胸膛长剑的右手离开了自己身体,趔趄着退下来,耳听得阿青大喊,阿夺,阿夺,阿夺……慢慢得转过身来看着他,他成了一个血人。“阿青,不,不,这不是我要的,阿青,别离开我!”自己大声得哭喊。
“阿青,阿青……”阿夺在怀里痛苦的挣扎,呻吟着喊道。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阿夺,阿夺,你醒醒,醒醒啊。”阿青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小时候刚到谷中的时候他经常被梦魇住,大了后再也没发生过这种情况。看看窗外的日光才是午后。掰开阿夺攥成拳的手,那冰凉的手指立即紧紧地握住自己,握得生疼。怀里的人陡然的睁开双眼,丹凤眼里泪光莹莹,眼里满是恐慌,握着自己的手更用力。“阿夺,你怎么了?梦到了什么?”阿青在他额头上亲亲,小心地问,看他只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嘴紧紧地抿着,什么都不说。
“别怕,这是在平王府里,别怕,我和师傅都在。”阿青说着,放开他起身,阿夺稍转身子紧紧地环住他的腰不放手,脸埋进他的胸膛里。阿青只得又抱紧了他说:“我不走,我给你拿药,喝了药,腿上的伤才能好啊,乖,听话。”见阿夺还是膏药般贴在身上,只好抱起他走到桌前,拿了药碗走回到床上。药碗就在眼前,漆黑的药汁冒着些热气,散着浓郁苦涩的药味,阿夺眉头又皱了。“乖啊,得趁热喝了,来。”阿青左手抱着他,右手端了药碗在眼前。阿夺眨眨眼睛仰脸看他,脸上似笑非笑得。自宫中回来这些天里,这是阿夺头一次脸上有些表情,阿青心里挺高兴的。
傻阿青。阿夺突地伸手拍向阿青的右手,阿青猝不及防药碗跌在地上,碎成几片,药汁流了一地,屋里腾起一股药香。 “不想喝吗?是有些苦,我再去给你煎,喝了还给你蜜饯吃,压一压就不苦了。”阿青柔声说。阿夺的张开手臂环住阿青的脖子,中衣的衣袖滑落到手肘上,手臂玉一样的白,拉下阿青的脖子,吻上他的唇,舌尖探进去纠缠着。阿青的舌尖有着茉莉花茶的味道呢,阿夺闭着眼睛品味着。回身倒在床上,手依然紧扯住阿青。阿青怕压住他身体手臂撑着。
半晌两人分开,阿夺脸色润红,阿青微黑得脸庞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几个月相思刻骨,莫说如此深吻,连手都没拉过几次,阿青是心神跌宕,阿夺是心怀愧疚。中衣的衣襟散开,肌肤半露,阿青深深的吻下去,舌尖能尝到阿夺身上所出冷汗的些许咸咸的滋味,却更诱人。阿夺的手指纠缠进阿青的发间,情动时,阿青却已起身,两两相对,眼底各怀柔情。
阿青的大手轻轻的抚摸着阿夺的脸庞,拇指感受他秀挺的眉,他泪洇洇的睫毛,他微凉的鼻尖,他润嘟的唇。“好生养着吧,我……我去给你再煎碗药。”阿青的声音有些压抑的沙哑,却更温柔。正待抽开手,手却被阿夺按住,手压着手按在脸上。阿夺轻轻摸着他的手背,五指叉进指缝里握住,另一只手却伸进了阿青的腿间。阿青想挣开,一只手被阿夺握住,一只手在阿夺头侧撑着身子。“你……听话好不好?你腿上的伤……”
阿青隐忍着,阿夺的手在身下使坏,没受伤的左腿勾过来,阿夺松开按在脸上的那只手,解开中衣的衣带,中衣长及膝上,因了腿伤没穿亵裤,中衣敞开,那一副玲珑细腻的身体就大亮在眼前了,欲望已经显而易见。阿夺的眼梢带着数不尽的话语送出来,看的人怦然心动,加上他手底下不停,又幽幽地说:“腿没好,我欢喜的那些姿势可都不能用了。”头昂起,呼出的气息扑在脸上,阿青本来就是只会听他的,这会儿看他如此,自己恍惚不能自持,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复又低头细细密密的吻下去,从脖颈到锁骨,从胸膛到腿侧,吮吸出属于自己的,为自己绽开的朵朵红云……
陈查打点起全部的精神凝神细听,屋子内堂寝室里隐隐约约有阵阵暧昧的声音传来。他鬼鬼祟祟的在门外偷听了两炷香的功夫,这才对廊下伺候着的青儿和墨儿和其他几个丫鬟说:“去吩咐他们烧上热水,等下屋里头肯定要的,还有,虽然你青少爷不知道几时出来,不过他一出来,你们就把青少爷的寝具搬到这屋里来,日夜里都守着他,为甚又多占住一处房子,哼。”说完摇摇摆摆得走了,留下吃吃笑得几个丫鬟。
他故意说的很大声,床上情浓的两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地。阿夺本来就绯红的脸这下连耳朵都红透了,撑住阿青胸膛的手掌,狠狠地锤打他。没受伤的左腿被阿青扛在肩头,阿青身下仍是不停,抓过他乱打的一只手来,含住他细长的手指,一根根的啃咬着,舌尖舔吸在指缝间,又痛又痒。阿夺浑身颤栗,不由得收缩,引得阿青眼中跳跃出兴奋的火焰,热流阵阵袭过……
李棠为人稳重精细,韩重让他总领宫中禁卫,确保幼帝安全。既然昭告天下攻打北晋,这桩桩件件,从调兵到粮草,从部署到军饷,哪一样不要操心,阿青现在心里只有阿夺的伤势,找他也白搭,只好韩重亲力亲为,最近韩重待在宫里的时间多了,小江也不好老缠着他,百无聊赖的在花厅里吃干果。
青花瓷盘里放着核桃、松子,金戈站在一边儿拿着精致的核桃夹子帮着他把核桃夹开,小江挑核桃仁吃,可是金戈赶不上他吃的速度。“金戈,你这个样子太慢了。”小江嘟着嘴皱眉头说。
“这核桃是不是铁做的,怎得这般硬啊。”金戈知道小江最是没脾气的,就埋怨着说:“手都夹疼了。”
小江认真地想了想说:“换过,我夹,你剥核桃仁。”金戈答应着,把核桃夹子递过来,小江也不用,从盘子里拿出五个核桃,在紫檀桌上挨次排开,五指并掌,举手,嘴里“嗨、嗨、嗨、嗨、嗨”用手把五个核桃一一轻松得拍得粉碎。“怎么样!”小江得意地拍拍手上的核桃渣向金戈炫耀:“这般多省力啊,金戈你真笨啊。”
金戈用手抹了抹桌上几乎粉末状的核桃渣子说:“哎呀。” 撇撇嘴,“这皮和仁儿都粉碎了,哪儿能挑得出来啊,再来,不用这般大的力气,碎成几块就行。”
小江眨巴眨巴眼睛忙答应着,金戈把那些碎了的收拾到盘子里。小江又拿出五个来,陈查一进来,就看见他运气在“嗨、嗨……”地拍核桃,呵呵笑说:“你啊你,就是吃的本事。”
“查查快来,我来拍,你和金戈剥核桃仁。”小江见他过来忙招手说,看看陈查又问:“看了阿夺了吗?他晚上想吃什么?你没跟他说别不理阿青了?!”
陈查坐下瞥了眼桌上的核桃,拿了块儿,挑出仁儿来扔自己嘴里嚼着吃说:“不用咱们瞎操心,两个人又好成一个人了。”
“是嘛!那就好了,哎呀,你别光自己吃,挑出仁儿来,金戈说晚上做核桃|乳酪吃。”小江嚷嚷着说。
“那让丫鬟剥不就行了,那么累做什么?”陈查不解。
“嘻嘻,阿重这两天很辛苦,金戈说核桃|乳酪是他爱吃的。”小江脸上一红说。
陈查叹口气说:“哎,若是有个人也这般惦记着我就好了。”又对金戈说,“你别指望他剥了,剥到最后都到他嘴里了,既要做,你去吩咐厨下的丫鬟们剥吧。”金戈答应着去了。
晚间阿夺没有胃口,小江亲手捧着一碗核桃|乳酪和陈查一起到房中来看他。阿夺偎在阿青怀里就他的手上喝茶,听得有人进来抬头一看。小江手里捧着碗在抖,陈查也睁大了眼睛。“啊呀,阿夺,你怎么也……”小江奇怪的大声问。阿青怀里的阿夺,头发触目大半都是雪白的了,只间或有几缕是黑色的。陈查看他皱着眉头,薄嗔微怒,浑不似小江的无邪出尘,却比小江另有一番动人,心下不由得说一句,怪事,他竟一日比一日好看,这模样儿比在北晋军中初见好看了不止一分呢。
阿夺横了一眼小江,眼波流转,陈查觉得自己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只追随他的眼神了。“还不是你那个素心功,好不好的那么一柜子怎得就指给我练这个。”阿夺有些生气说。
“素心功嘛?”小江撅嘴想想,阿夺和自己一样头发变白,样貌也在变化难道真的是素心功的原因吗?阿夺因为陈查在身边不愿多说,不言语了,小江忙把|乳酪递给阿青,对阿夺说:“你晚间也没吃东西,这个甜甜软软得很好吃,让阿青喂你吃了吧,乖乖让他陪你睡一觉,明日里就没事了,看你们两个和好了,我也就放心了。”小江嬉笑着,阿青和阿夺被他说的脸上一红,阿夺又拿眼睛横他。
陈查坐在椅上看着阿青说:“阿夺,你俩都和好了,你还让阿青去攻打北晋吗?劳民伤财的,阿青你快劝劝他吧,就算拿下北晋又如何呢。”话一出口,就看阿青和阿夺两人脸色都一变。
阿夺抿紧了嘴,阿青低头看他脸色不善,忙说:“我应承了阿夺的,再说,那个北晋屡屡侵犯咱们南越边境,和谈条件又苛刻,若真能攻下未尝不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咱们若是收复了北晋加上东扈,这皇上的天下坐的也稳当了不是!”看阿夺脸色缓和了些。
陈查有些不屑说:“你啊,反正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连这样的事情你都依他,哼。”
阿夺依偎在阿青怀里忽得说话:“西齐、北晋皇族之间一直有联姻,他们此次联手攻打南越,私底下一定达成了某些协议,听说为了稳固,最近又要联姻了,只是西齐的公主都年幼,北晋……皇帝自登基后一直未立后,也没有子嗣。北晋一直有娶男妻之风,这北晋皇帝不立后,会不会喜欢男子呀,若是这么说来,这联姻的事情……西齐会是哪位呢?西齐皇子都太小,想来想去,论身份,论人品,怕不是那国舅最合适了哦!阿青啊,你那好友若是嫁给了北晋皇帝,你可会顾及他?”
“不……会吧,海棠是……是喜欢男子,可是让他嫁给北晋皇帝,恐怕……不会吧。”阿青听阿夺如此说到真有些担忧。
陈查起身头也不回的甩门出去了,小江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眨眨眼睛说:“查查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呢。”
阿夺嘴角勾着自己笑,拉着阿青的手说:“阿青,喂我尝尝。”
阿青忙拿着小勺喂给他吃,问道:“海棠的事情是真的吗?我……我觉得不太可能吧?!”
阿夺轻笑:“谁管它真的假的,明知道我说的是假的,脸色都不好看呢,若是真的,只怕会有人杀到西齐去吧。”阿青听这话不像是说给自己听,又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看他张着嘴吃得开心,就一勺一勺的喂给他吃,小江也不明白,胳膊肘拐在桌子上托着脸蛋儿流着口水看他俩卿卿我我得,心想,不知道阿重今夜里回不回来啊。
二六、壮志涉险惊 筹谋将军令
阿青一边儿喂阿夺吃核桃|乳酪,一回头看见小江托着脸蛋儿,口水从嘴角流到了桌面上,一脸梦幻般陶醉的表情,忙问:“师傅,你想吃吗?想吃,我给你也盛一碗去。”
“哦?哦。”小江把口水吸回去,手背擦了擦嘴笑说:“不用,不用,我吃了六碗过来的,嘻嘻。”
阿夺听他俩说话,坐起身来对阿青说:“你再去拿一碗,我还想吃呢。”阿青忙点头出去。看阿青出去了,阿夺看着直盯着自己笑ⅿⅿ的小江问:“师傅,你一直说,素心功你师傅一直没练成,我也一直没问你,你师傅她,是女人吧。”
小江点点头问:“嗯,我十几岁的时候睡醒了她不见了,后来我就出谷找她,然后出来了就迷了路,就稀里糊涂的碰到了阿重,呵呵。”小江想起当时与韩重相识的场景,脸上又带了甜蜜的微笑。
“你就这么跑出来了,扔下不到十岁的阿青自己在山谷里啊。”阿夺看了直摇头说。快三十岁的人了,长的样子像十几岁也就罢了,怎么脑子连几岁都没有呢。
“没有,还有小黑和小白陪着他呢,而且我再回去的时候,他黑黑胖胖的比我在的时候还好呢。”小江立即委屈地反驳。
“好在阿青活蹦乱跳的,就不去跟你算积年的旧账了。”阿夺摆摆手说:“我在南越皇宫没事乱翻到一本书,什么《宇内搜珍录》,上头提到‘素心功’,说这第九重,若是男子练了……”阿夺说到这儿,想到当时看到书上写的东西,脸红了红。
小江忙追问:“书上说,男子练了怎么了?”
阿夺考虑了下措辞说:“书上说,若想练到第九重,所练之人必是男子,而且……而且……”阿夺声如蚊呐,小江索性坐到他身边,一双春水潋滟的眼睛好奇的盯着他。阿夺头低了下说:“而且……若想练成第九重必得与男子……交合,素心功练成后,会慢慢的脱胎换骨,乌发全白之时,就是素心功练成之日,此后功力每增加一分,则容貌会变化一分,反之,如果功力丧失,容貌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说完这些,阿夺连耳根都红了。
“哦!”小江频频点头说:“怪不得我遇到阿重和他好了之后,头发慢慢的变白,样子也变了,素心功也练成了,也难怪师傅一直都没练成,这个功夫还真是奇怪呢。”
阿夺红着脸“呸”了一声,说:“不知道是谁人琢磨出这么个奇怪的功夫来,如果咱们练得那书上写了这个样子,我才不要练呢。”阿夺撇撇嘴。
小江挺奇怪问:“为什么?也没什么不好啊?我变了这个样子,阿重也没有不欢喜啊?”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是十七、八岁的,等到你的阿重六、七十岁,变成老头儿的时候,你也顶多像二十几岁,你欢喜这个样子吗?”阿夺问小江。
小江认真的想了想说:“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吧?!”
“我才不要呢。”阿夺撅嘴说,“我要和阿青一起老。”小江刚想说什么,阿青的脚步声传来,阿夺“嘘”了一声说:“师傅,你莫要和阿青、王爷说,知道吗?”看到小江又是一副“为什么”的样子,阿夺忙说:“莫问那么多,你不说就是了。”小江忙答应了,阿夺知道说了这么多他转头看到点儿吃的就会忘掉的,连嘱咐其实都不用。
这夜里,有两对人正在为加深素心功做着必不可少的功夫,同样练功场里也传来虎虎生风的练功声,三个校尉恭守在一旁。一个看着天边弯弯一挂新勾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对身边的一人说:“要都是爷这劲头儿,北晋还不是马到功成?”
另一个看着场中正在狂练武功的那个人,红缨长枪枪扎一条线,大冷天赤着膊,胳膊上腱子肉突突跳,脖子上青筋暴起老高,抿着嘴说:“我怎么看着,爷这劲头儿像是要扎死谁似的,爷他这些日子怎么了?”
“怕是火气有点儿大吧。”一个满脸嬉笑小声说:“峦州憋了好几年,回京相好的粉头那儿也没见去,可得憋坏了。”
“峦州不算,那时候不还有那什么嘛!”三个人一挤眼,这三个人是陈查贴身的校尉,都是看守过靳海棠的,里头什么事儿,心里明镜似的。正在说笑,陈查手中长枪挽出三朵枪花,双手一翻,身子一拧,“噌”的一声一回身长枪脱手扎进后面的木人上,亮晃晃枪尖扎进去两寸,枪杆还在不停的乱颤。
好,好,爷的枪法又精进了。三个校尉乱鼓掌拍马屁。看陈查愣在那儿也不过来擦脸,也不拔枪,三个人上前看陈查满脸是汗水,皱着眉头直愣愣的盯着乱晃的枪杆。一个凑近了,把手里的衣裳往陈查身上一披小声说:“爷,擦把汗吧,穿上衣裳,这夜里风硬,小心着凉。”衣服披上了,话也说了,可陈查还是不动,三个人有点儿纳闷,知道他一向最是玩笑,即使阵前厮杀脸上也没这般凝重,这是怎么了。
练功练得一身臭汗,可还是挥不去眼前他的样子。他身上细细的薄汗,暖玉般的肌肤,紧抿得菱形嘴里呻吟着哀求,还有他马上回首渐渐远去的眼神和身影……耳边响起他临去时说的话,“你莫要在这里逞口舌之勇,当真敢到西齐来找我试试。”当时,自己是怎么回他的? “你放心,西齐纵使龙潭虎|茓,我陈查也不放在眼里,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爷!爷?” 校尉见他一直发呆,伸手推了推他。
陈查缓过神来,大吼一声:“娘的,我陈查看上的人,管你是国舅还是国丈,先掳了来再说,鬼迷了心窍才会放你走。”把三个校尉吼愣了,陈查抬脚就跑。三个校尉甩开脚丫子跟上,拐来拐去的觉得不对,这是往平王的内院跑啊,这大晚上的……
寝室的暖阁里热腾腾的暖炕,满床春色。墨绿色锦缎盛开金色的掬花,小江的身躯在墨绿色的缎褥上越发衬得他的肌肤泛着珍珠一般的光泽。两条腿跪坐在韩重身上,细腻的后背紧贴在韩重的胸前,韩重正亲咬着他的肩胛骨,引得小江一阵阵颤抖,韩重快速的撞击,身上的小江从不会掩饰自己快乐的感觉,喉咙里欢快的低叫着:“阿重,阿重……”
韩重熟悉的撞击着小江体内快乐的记忆,引得他呻吟阵阵。“亲亲小江,是这里吧,嗯?!”
“是,嗯哈,是……”小江的头无力的后垂。韩重的大手恋恋不舍的从小江柔软的腰上移到他身前腿间,帮他加快快乐的感觉。
“阿重,快……我快……”小江的头轻轻的摆动,身体随着韩重的节奏上下起伏,身前身后的感觉一触即发,韩重在他的呻吟声中也快坚持不住了……
“砰砰砰砰”外面传来快速猛烈的的砸门声。两个人一紧张,双双将欲望勃发。小江的身体还在持续的颤栗着,韩重能感觉出怀里的人身体如雪狮子向火般软做一团。“爷,爷,是我,我有紧急的事情和你商议,不开门我闯进去啦。”
韩重手忙脚乱的找不到丝帕了,扯过一旁的里衣给小江把身上擦了擦,看见小江满脸春色,眼睛脉脉含情的看着自己,俯身含住那红润的唇狠狠地亲了亲说:“早晚把那只花喜鹊赶出平王府,让他自己胡闹去。”小江的嘴太好吃了,韩重还想再缠绵一会儿,只听外堂上夜的几个丫环“哎呀、啊呀”乱叫,同时大门“砰”的一声巨响,像是门被撞倒在地上的声音,陈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须臾到了床前。
“爷,爷,我真的有急事,你先听我说。”陈查急匆匆的踹开大门,跑进来站在床前,墨绿色的床帐遮得严严实实的。
韩重看他就这么闯进来了,忙扯过在床角乱成一团的被子把小江从头到脚的盖住,分开帐子露出头来,怒目向陈查大吼道:“夜半闯进来,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急事,外堂等我,难道要我祼着出来嘛!”
韩重铁青着脸只穿着中衣肩上披了件袍子坐在外堂的椅子上,这些日子在宫里忙得团团转,好几夜都没能回来,好不容易今夜在家里安歇,眼看着小江洗得香喷喷的,正准备好好慰藉这几日的苦处,却被眼前这人给搅了。上夜的丫环青儿将外堂的暖炉打开,夜里不敢沏热茶,就稀稀得冲了两杯奶子过来,奉给韩重一杯,刚要给陈查,韩重说:“不用给他。”转头对陈查说,“有话快说。”
陈查的鬼主意多,知道搅了他的春梦,跑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说辞。只说既然要攻打北晋,这首要的是不能让北晋和西齐联手,怎么能让西齐不和北晋联手,当然得有些拿得住的东西。这说来说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偷偷的掳个数得着的人比较好,掳了还不能张扬,免得北晋知道逼迫西齐。那,掳谁好呢?!这西齐皇宫也是守卫森严,加上宫銮重重也不好找,这算来算去还是在外头的国舅靳海棠比较合适。那这危险而又艰巨的事情谁去做呢?既然有这么个聪明的人想到了,那就当仁不让的就是这个想出办法的人去了。不过这个人也不是傻子,还是带上个武功高强的人比较好,其实阿夺是最好的人选,又有心计,又有武功,可偏偏腿受了伤,阿青?是主帅,是万万不能去得,剩下的只有……
北晋一向压制西齐,西齐借联姻来缓解这种压力,北晋皇帝云拓权势强硬,若然逼迫西齐联手出兵抵抗对南越来说绝不是件利事,韩重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深入西齐掳人太过冒险,上次是碰巧抓住了靳海棠,眼下到西齐抓住他是容易,可怎么把他从西齐一路带到南越呢?!
“放心,我有办法。”陈查胸脯拍得啪啪响保证。韩重还是觉得应该有更好的办法牵制西齐,比如找西齐私下和谈不再封锁西齐在峦州城外的商道。陈查建议这两条可以一起施行,到时候不怕西齐不答应。
“让我再考虑考虑。”韩重撵走了陈查,回到内堂暖阁,小江在被子里眼巴巴的等着他回来,看他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进来,忙伸手给他握住了,两人一起钻进了被窝。
韩重抱紧了小江搂在怀里,想着这件事。一方面已经昭告天下攻打北晋出兵在即,解决西齐这个问题确实是当务之急,另一方面虽然出兵北晋是被阿夺逼迫,从另一方面说,幼帝登基如果不早日除了北晋,早晚是南越的危害。可是……韩重看了看怀里正在玩着自己头发的小江,还是当年初遇自己时那样,懵懂无知,天真无邪,又怎么放心让他出去涉险。
他在这里瞎担心,没想到第二日陈查就和小江说了,小江立刻拖着他去找阿青和阿夺,阿夺似笑非笑的一直盯着陈查看,看得他的脸红了紫,紫了红的,幸亏面皮比较厚,还是坦然自若的,没想到阿夺玩味的看了半天竟帮他说话,用眼神堵住阿青要说话的嘴,再三的在小江面前说,如果真的能找到靳海棠,就是立了大功一件,既是帮了阿青和韩重的大忙,更是解决了攻打北晋的一件大事……
韩重在宫中待了两日回来后,陈查和小江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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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最近被通宵麻将搞得没能及时更新,不好意思,我会尽快的^_^。貌似很不勤劳的样子,呵呵,钱输的一塌糊涂,头又晕,脑又涨,ρi股都坐疼了,呜呜,真的不如在家里更新文章呢。
嘻嘻,这几天恐怕还是会两天一章的速度呢,初八上班后就好了。亲亲~~大家
二七、假托亲传信 真借自投门
韩重是治军严明,治家严厉,可平王府里的人从来没见过韩重如此的生气,气得头顶上冒青烟了。花厅里的八仙桌被拍碎了,阿夺也纳闷,凭韩重的武功想要一掌拍碎那八仙桌是不可能的,可是,还真是亲眼看见他一掌拍碎的,阿夺伸着舌头,单腿一跳一跳的躲在阿青身后偷看韩重铁青的脸,想伸手拧烂阿青的腰到底还是不舍得。都怪老实的阿青一五一十的和韩重说了阿夺和陈查如何舌绽莲花,如何添油加醋,如何夸大其词的游说小江去西齐。韩重立逼着阿青把躺在房里的阿夺抱了出来,看到他满脸得色,满眼狡诙,韩重就明白了,伸出巨掌拍在了花厅的八仙桌上。
韩重老谋深算,自有他的心思,能牵制住西齐固然是好,可是北晋云拓也不是等闲之辈,南越诏书一出,他那里必有所动,知道南越最不希望的就是他和西齐联手,首当其冲就是将计就计,弄不好派几个死卫到了西齐杀了靳海棠或其他相干人等嫁祸给南越,陈查和小江又自动送上门了,那联手之事岂不更是板上钉钉一样牢固。
一个小江从来没有怕的事,一个陈查从来都是什么也不怕,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还会有什么好,韩重拍碎了桌子后叹口气,冷冷得看着阿夺说:“如果小江少了一根头发,你就等着看我会如何对你。”阿青忙回手揽过身后的阿夺紧抱在怀里。
寂寂长夜,阿夺从阿青的臂弯起身,穿着月白色广袖长袍,摘了墙上悬挂的长剑,赤足来到院中。
又是满月当空了,银辉洒满院子,院中树木枝条被风吹的些许颤动。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轻轻舞动起来,身随手动,手动剑出,院中凛凛剑光闪动,银光紧密,那冷冷的月光竟也泼洒不进似的,影子在地上伴着空中的身影不停的变换身姿,长剑越舞越快,在周遭舞出一团银光,分不清飘散而动的是月白色的长袍衣襟,抑或是雪色长发,还是那长剑寒刃。半晌,长剑在空中舞出一个个圆圈,层层相叠,环环相套,雪色长发在身后划出一个个扇形。长剑斜指脚下,剑收势停,月色映在阿夺的身上,那厚密的头发竟和身上的长袍一样,再无一缕黑色。
门开着,阿青站在门后看着他。阿夺一起身他就醒了,看他出了暖阁,跟着他开了门看他飞舞在半空中,团团剑光笼住身影及落到地那一刻,发上仅余的黑色竟眼睁睁看着白了,和小江雪白的发不同,阿夺的发是银色的,银的有些妖异。这一刻,阿青的心有些莫名的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将他守护在身旁,让他像在谷中那样顽皮快乐,无忧无虑的生活。
出了寒冬,西齐的天气也有些变暖了,路上行人都换了夹袍。陈查和小江戴了人皮面具,易了容貌,穿了半旧的青色袍子扮作等闲人混进了西齐关中。这些日子陈查拖着小江星夜赶路,两人都风尘仆仆的。进了关中城内首先就是找了座茶楼稍事休整。
二楼客人很多都闲来无事磕着瓜子喝着茶听着说书瞎聊天。两人一落座,茶博士就递了茶牌过来,陈查点了壶明前,要了些点心,留神听周遭的人都说些什么。
若说这世间人最杂,嘴最快,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莫过于茶楼、酒肆了。陈查和小江ρi股还没坐热,陈查正和满嘴点心沫子的小江商量要不要先去阿青说的靳海棠那座宅子看看,就听见隔壁的人提到了“国舅爷”三个字。
“……兵部尚书的女儿配国舅爷那可是门当户对的,呵呵。”
“就是就是,不过,这个国舅爷可是风流在外的名声,关中哪个烟花之地他没去过。”
“那是从前,听说这大半年修身养性了。”
“真的?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保不准是为了成亲,外头收敛了,在自家弄呢……”一桌子人哄堂大笑。
小江看陈查听得“成亲”有些愣,脸色就不善,抻头问他怎么了,陈查摇摇头留神听还有没有下文,那一桌子人哄闹了半天,只隐约听到说是下了聘了,下个月就要拜堂成亲了云云。
这茶再香,陈查也没心情喝了,扔下几文钱拖了小江就跑,小江刚要往嘴里填的半块儿枣泥糕被他猛地一拽胳膊都抹在腮帮子上了,赶紧抓了一把咸炒花生窝在手里,跟他出来。
陈查等不及夜里暗探,心里想好了对策,按阿青说的位置,两个人三拐两拐的费了半天劲找到靳海棠的那处私宅。“哐哐哐”陈查扣了扣门环,声音刚落,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口站着个眉目如画的小童,总角年纪,手里抱个藤球,冲两人眨巴了眨巴眼睛问:“两位何事应门啊?”
以后府上只能用丫鬟,像长得这般狐媚勾人的小厮统统乱棍打出去,哼。陈查看这个小童长得好,牙根儿就痒痒。看小童盯着自己面露诧异,忙摆出一副和善的面孔来说:“我们是远道而来的,靳公子的挚友托我们带个口信给他。”
小童笑嘻嘻地说:“这样啊,那我去跟公子说一声。”陈查眼睛一亮,难道靳海棠此刻就在这里吗?真是天助我也,啊哈哈。正巴巴地等着人请自己进去呢,门房里匆匆跑出来一个白须老者对小童说:“棉儿,怎得乱开府门。”
小童忙回头说:“谦爷爷,我在门口捡球儿听到有人应门我就开了。”
“你快回内院去,你们几个再敢在府门口乱跑踢球不听话,我告诉几个管事,仔细你们的皮肉。”老者恐吓小童,小童做个鬼脸,抱着藤球慢慢地往里磨蹭。
“两位何事?”老者问,陈查把话又说了一遍。老者也打量了两人一眼说:“我家公子近日里都不会到这儿来了,既有口信还是烦请到靳府传达吧。”说完就要关大门。陈查急了,伸手挡住大门说:“老丈,我们这口信是……阿青少爷让我们带给靳公子的。”大门还是关了。
陈查眯着眼睛站在门口琢磨半天,蹿到大门边儿的墙根儿底下让小江带他跳进去,小江一个纵身,大门“吱呀”一声又开了,那个白须老者走出来张望。小江身子腾空一只手搭在高高的院墙上, 另一只手提着陈查的袍带,两人挂在墙边儿。白须老者走上前,陈查轻咳一声,扯着小江落在地上,面色从容跟无事人一样。
“两位请随我来。”白须老者貌似不悦,冷冰冰地说。
这宅子里头山石、画廊精致异常,比起南越另有一番风格。小江眼珠滴溜溜转乱看,陈查扯了他紧走,穿过三个院落,换了三个小厮头前领着。刚走到一个桐木雕花影壁前就听见里头嘻嘻哈哈的笑声。拐了进来,院子里鹅卵石铺就的地上排着图案,院子中间几棵参天大树,两人都合抱不过来,一侧高高架着一吊秋千,几个丫鬟小厮正围着秋千,刚才开门的那个棉儿正站在秋千上,高高的荡着,引得底下几个人嘻嘻笑。小江心说,等回去让阿重给我也弄一个。
正厅廊下挂着一个鹦鹉架,纯金架子镶着翡翠、玉石,架子上站着一只羽色纯白的大鹦鹉,一根多宝套环金链子拴在一条腿上和架子连在一起。鹦鹉的脑袋左右摇摆在架子上晃来晃去的从架前的人手心里啄食。陈查的眼睛自打一进来就盯在那人的背影上。
家常半旧的杏色箭袖袍子腰间系着一条烟色玉带,陈查瞅着那腰间的一抹,咽口唾沫心想,怎得瘦了。漆黑的长发用个珍珠冠束着垂在身后,风微微吹过,那发稍儿在臀上轻轻的扫来扫去,扫得陈查心痒痒的。
“公子,带信的人来了。”头前带路的小厮说。
靳海棠把手里的鸟食碗儿搁在鸟架一侧碗套里,回过身来。陈查知道自己应该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神,可他却挪不开眼睛了。
细腻的肌肤带着暖玉般的光泽,若是留下朵朵吻痕,更是引人注目;嘴角不笑的时候也是轻轻上扬的,唇色红润,那唇被吸吮后更是红艳欲滴;眼梢轻挑,双眸点漆般明亮,若是蒙上一层水汽更是欲语还羞……只是,那脸上笼着一层淡淡的落寞。他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过这个样子,即使最后被气得狠了,他也没有过这种表情,陈查看得心神一恍。
小厮示意上前说话,陈查定定神走上前去。靳海棠站在一蹬阶上和陈查基本平视,盯着陈查看了半天莞尔轻笑,他本长得艳丽,开颜一笑那眉眼登时生动起来,如牡丹怒放,陈查心头一颤。
“恕我眼拙,两位并不认得,究竟是什么口信呢?”靳海棠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陈查压低了嗓子怕靳海棠听出声音来故作闷声说话:“阿青少爷让我们给公子您稍个口信,说,南越和北晋战事一起,势必累及西齐,希望您……多保重。”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偷觑靳海棠的神色,果然见他双眼含春,脸上带出欣喜感动的表情。陈查心下愤怒,爷我哪里不如那个傻阿青,居然还心心念念惦着他,看看那脸上,一听到阿青的名字就发浪,哼,爷我的家风得下力气整整了。轻咳了一声,又说:“还有样东西要咱们亲手交给公子您。”
靳海棠脸上光彩更盛,陈查转头看小江。咦,不见了,回身一看,那高高的秋千上站着的可不就是小江嘛。他脚下用力,那秋千荡的快比秋千架子还要高了,几个丫鬟小厮跳脚拍手喊好说,再高点,再高点……小江居然还能在空中冲陈查露出得意的笑。陈查鼻子快气歪了。依他的意思,说阿青有东西给靳海棠把他哄到内堂,小江出手制住,三两下带人“嗖嗖”飞走就行了,多么得干脆利落。可这个小江居然……
靳海棠在身边说,他身上幽幽一股暗香只往鼻孔里钻,陈查细细的品了品像是熏衣裳的丁香。靳海棠说:“不急,看你们赶路也辛苦了,先喝杯茶解解渴,这里多有不便,先到内堂吧。”一面把陈查往里让,一面吩咐小厮奉茶。陈查使劲儿给小江送了几个眼风,小江无动于衷,陈查无奈又不好高声喊他,只好跟着靳海棠近了内堂。
到了内堂小厮奉了茶点上来,靳海棠让他,陈查只好端着杯子饮了。半晌,还不见小江进来,陈查有些急,靳海棠看他笑说:“我那几个小厮天生的顽皮只会欺负人,没想到倒和他玩得好。”一顿又说:“阿青,我也很……久没见他,前些日子到得了件东西,原想他用好,只是不知怎么给他,你来的倒好,跟我来吧,我把东西给你。”陈查一听他提阿青,就手拈了个茶果子塞进嘴里喀吧着狠嚼,听他说还有东西要回过去,就背过身子去撇嘴翻白眼,也不好做别的只得起身跟着他往里走。
里头内间有一面墙上镶着杨木雕花壁,靳海棠在雕花壁上的一朵花梗上轻按了下,一扇翻转暗格打开,靳海棠脚步不停进去,从外头看,里面好像里外两间,外间像是个书房的样子,陈查跟着进去,暗格缓缓的“咔嗒”一声扣上。靳海棠背身站在书案前不动,陈查抻头看他在做什么,靳海棠举起一只攥成拳的手来,伸出一根手指,两根手指,三根手指。陈查只觉得脑中一晕,浑身绵软无力“咕咚”一声跌躺在地上,大睁着眼睛看着靳海棠似笑非笑地走到近前蹲下身子。
靳海棠伸手到他耳后摸了半天,将那张人皮面具慢慢地一分分地挑起,露出陈查的本来面目。
“遮住了脸,可遮不住你那双贼眼,我定要剜出来喂鸟,一解我心头之恨。”靳海棠咬着牙冷声笑说。
二八、单纯稚子迷 轻薄绞龙锁
江哥哥真棒啊。江哥哥吃我的,我的好吃。江哥哥再来一个……院内几个小厮、丫鬟围着小江,怀里衣衫兜着各色零嘴儿,不外乎时新瓜果,奇巧点心。靳海棠这宅子里用度奢华,吃这一项自是比外头强,就算是挑剔的人也得咂咂嘴,更别说只要是能吃的就觉得好的贪嘴小江了。
六、七个孩子和他混了这一会儿,就知道他这爱好,拿好吃的围着他。小江手里攥着只黄嘴的雀儿,是从廊下的一个笼子里掏出来的。小江从一个孩子手里拣了个黄橙橙的佛手塞进怀里,手一伸,雀儿被他攥得狠了,乍一松,翅子扇动,“扑棱棱”飞到半空,小江待它飞得高高的,纵身飞起来,刻意的在空中展了几个优美的身形,引得地上几个孩子大呼小叫,艳羡万分。身子在空中一拧,手臂一伸,把那雀儿又攥在手心里,飞落到地上。
好厉害啊。几个孩子眼睛瞪得滴溜溜圆,满脸放光,叽叽喳喳的围上来,小江嬉笑着满眼得意之色,一个年纪稍大点儿的小厮抽身往厅里走,嘴上说,江哥哥,我给你沏杯茶去。
这小厮长得圆圆脸大眼睛,进了厅里抻头看小江被围住没注意,快步跑到内堂里头,站在杨木雕花壁前轻叩了两下,小声说:“公子,公子?”
雕花璧后靳海棠的声音:“如何?”
小厮迟疑着说:“那个人武功很厉害的样子,不过……几块儿点心就给哄住了,不会……有什么诈吧?”
“笨蛋。”一个男人气呼呼地说。同时“砰”什么东西被狠踢上的声音,那个男人“哎吆”一声。
“你还把那茶给他,待他晕了然后多喂他些昏睡的药,让他睡上几日,拿绞龙锁锁了扔进柴房里。”靳海棠的声音说。这宅子里头什么药没有啊。小厮答应着去办了。
“砰”靳海棠又狠狠地踢了陈查一脚:“看什么看,再看,我现在就把你的眼珠子剜出来。”漆黑的眉毛竖起来恐吓着,可怎么凶狠眼前这人都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
小江昏睡着被一条银色的链子像端午节的粽子一样捆着扔进了柴房里,嘴巴里还死咬着半个梨子。
几个小厮七手八脚地把陈查抬上了屋里的大床,这几个小厮都是靳海棠手里知过人事的,觑着陈查的真面目直瞅,陈查挑着眉毛坏坏的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笑的几个小厮小脸绯红,看得靳海棠眉头蹙得更厉害。
“看什么看,吃过那么多猪肉还没见过猪吗?都给我滚出去。”靳海棠厉声说,几个小厮把陈查抬到床上就往外跑。“满儿等等。”靳海棠叫住那个大眼睛小厮,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满儿脸色有些诧异一边儿听着一边儿点头,及说完了跑出去了。
靳海棠走到一个五斗柜边上打开,拿出一条银色的锁链回身到床边,锁链一头是个圆环靳海棠“咔嗒”一声把它扣在陈查的左手上,收紧了,另一头的圆环扣在墙上凸起的一个铁环上。
“这么巴巴的把我锁在床上,怎么,怕我跑了?” 陈查戏谑地笑说:“哦,难道你和我一样,如此的等不及了。”
靳海棠胸膛起伏,紧抿着嘴,咬着牙根儿,半晌忽得笑说:“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总有一天,本公子会找上一百个人来的。”
陈查自然记得他说的话,不过看他薄嗔微怒的样子说不出的俊俏,故意地说:“这我倒不记得了,你要找一百个人来做甚?”
“你……”靳海棠嘴巴闭得紧紧地,本来想说,“找一百个人来上你”,可话到嘴边又吞下去了,这一说出来不就面对面的和他说自己被他上过了以此来报仇嘛。哼,我才没那么笨呢。
“这是玄铁锻造的绞龙锁,如果没有钥匙,凭你再厉害的武功,再快的利刃都弄不断,你就老实待着吧。”靳海棠甩袖出门。
不多时,几个小厮抬了热水进来,把陈查的衣裳都除了,手上有锁链,直接拿匕首划开袖子,剥皮猪一样祼着。他身材健硕,肌肉坚实,比一般男子高大魁梧的多,赤条条的往浴桶里一站,看得几个小厮又是一阵脸红心跳。几个小厮齐动手,刷洗他身上,陈查的左手被锁链扯着平伸着越发故意腆着胸脯。
陈查右手挑着满儿的下巴笑问:“爷的身材比你家公子如何?”,满儿脸一红,几个小厮互相看看脸红着不语。陈查咂咂嘴说:“海棠原来还好,这次看着可瘦多了,一定是你们不上心服侍是不是?”
一个嘴角有颗小痣,眉眼清淡的小厮说:“才不是呢,我家公子自从那次出远门回来就整日里无精打采得。”
“环儿别瞎说。”满儿忙制止他。
靳海棠听到棉儿跑回来报信就吩咐他们如此如此行事,把两个人迷软了。几个人这会儿也搞不清楚陈查是谁,再说都是平日里被靳海棠宠惯了的,见这个男人亲热不拘束又锁着也不以为意。
“就是的,我没瞎说,公子自那次回来就茶不思,饭不想得,干什么都没劲儿。”环儿撅嘴说。
“嗯。”另一个接口说:“公子都不带我们出去玩儿了,整日窝在府里头,要不是被老爷打出来到这儿住,都快把我们憋死了。”
“哦?!被你们老爷打出来的?为什么?”陈查听出点儿话头来忙问。
“行了,别知道不知道得乱讲,当心公子回来。”满儿劝着他们,那个小厮努努嘴把话又咽回去了。满儿又说:“赶紧,一会儿人就来了,快点儿。”
陈查被洗得香喷喷,擦得干干净净得抬回到床上,身上搭了条丝被。陈查用手拽拽那条链子,不知道什么打造的,非常坚固,几个小厮出去了也没人进来,想再问点儿也没人可问干着急,也不知道小江现在怎么样了,唉,他这个只惦记吃的毛病啊,干嘛还要拖他出来,还不如那个瘸着腿儿的鬼灵精怪的阿夺管用。
屋子里没有窗,墙面上,帐顶上嵌着十几颗鸡蛋般大的珠子,泛着暖暖的白光,虽不如白日到也清晰。陈查打量房中的摆设虽然简单可都精致异常。心想,今后跟了我,怕是没有这样的日子了,不知道他可习惯。正在瞎琢磨,翻转暗格缓缓打开,靳海棠冷笑着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人。
陈查看着这陆续进来的人,头一个,一个身材佝偻的老者,头上稀稀拉拉的几根白发纠了个发髻,一双黄豆眼,眼角还带着眼屎,一双手鸡爪一样。第二个是个白胖子,这微冷的天里坦露着胸膛,脑门子上,鼻尖上居然还有汗水,胸前的衣裳五颜六色的不知道涂抹了些什么,背这个大大的皮囊。后头那一个是个年轻人,不过眉眼普通,身材瘦弱,低眉顺眼的,一双手小心翼翼的交叉叠放在身前,奶豆腐一样的白。
“我说了我会找一百个男人回来得,今天天色渐晚,就这三个吧。”靳海棠看着床上的陈查嘴角轻勾一抹冷酷的笑。
陈查想不到他真的出去找男人了,心里暗叹,今天我这后庭花看样子是保不住了。他也豁得出去,大咧咧的冲靳海棠说:“是我自己送上门来找你的,你尽管由着性子来,夜里每回梦到你,我就一句话,爷我这错,犯得值了。”说完四叉八仰得躺好了盯着靳海棠看,还把两条长满浓密腿毛的长腿大大的分开,柔软的丝被在身上轻描出双腿间的微凸。
三个人偷眼看靳海棠,只见他满脸赤红,胸口起伏的厉害,伸手指着床上那个满脸无赖相的男人,那手指头一直抖啊抖得,三个人都不敢说话等他的示下。
“满儿!把他那双贼眼给我蒙起来。”靳海棠大叫一声。满儿蹭蹭跑进来,手里拿着个东西。陈查眼看着满儿把一个东西套在自己头上罩住自己的眼睛,皮质的有些冰凉,眼前看不见了,紧接着身上一凉。
靳海棠冲上来一把把陈查身上的丝被掀开,指着他对那三个人气急败坏地说:“给我狠狠地……狠狠地……听清楚了没有!”三个人鸡啄米一样点头。靳海棠伸手在陈查大腿内侧狠狠地拧了一把,看他龇牙咧嘴地惨叫,冷笑说:“你可要好好享受啊,我就在一边儿看着,瞪大眼睛看着,看你怎么浪叫。”
……
“啊!”房间里传来陈查的惨叫声,外间几个小厮听了浑身一抖,棉儿想溜进去偷看被满儿拖住,说:“别去,公子说了,会很惨的,让咱们在外头好生候着,准备给他擦洗。”
二九、泣血绣艳图 虚惊怨铁心
靳海棠伸手在陈查大腿内侧狠狠地拧了一把,看他龇牙咧嘴地惨叫,冷笑说:“你可要好好享受啊,我就在一边儿看着,瞪大眼睛看着,看你怎么浪叫。”
“来人,把他手脚都给我绑了。”满儿听了忙进来,用油绳把陈查的四肢“大”字形绑在床上。
陈查吃了LC,虽然手脚能动可是绵软无力,眼前漆黑的任人摆布。耳听得有人扒拉东西,铁器叮当的声音,心里一寒,想,看来他是真的憋着火了,不知道要怎么折磨我。罢了罢了,爷做鬼也落个风流快活了。
那满身汗渍的胖子卸下肩头的大皮囊,满儿拖了个几案过来,胖子从皮囊里头一件件的拿出些金质器具,整整齐齐的摆在案上,还有一个个白色的细瓷罐子,也一一的放好。靳海棠看陈查支棱着耳朵听动静,冷笑说:“你不是LC样样都晓得嘛,今天本公子就弄些奇巧的给你用,保你满意。”
陈查都听在耳朵里,撇撇嘴,忽听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说:“公子……您……喜欢先弄前面……还是……先弄后面?”陈查又撇嘴,心想,看你那老态龙钟的样儿,还先前面先后面的,估计风吹蜡烛的功夫你就完了。
靳海棠的声音说:“先弄前面。”
半晌,陈查就觉得胸膛上,肚脐周围,大腿内侧连分身周围都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轻轻痒痒的滑弄着,像是沾了什么东西,带出一丝丝凉意,那凉意过后,滑弄过的地方有些麻麻痒痒的,身上的皮肤不由自主地颤栗了。
老头坐在床前把手里握着的毛笔在案上的瓷碟里又沾取了些颜料,俯身凝神在陈查腿间分身处仔细勾画,那双鸡爪似的握笔的手稳如泰山,一点儿老态都不显。笔尖的颜料是淡淡的靛青色,也不知混了些什么,画在身上虽然淡却并不随着肌肤纹路洇开,只里头合的麻药渗入了皮下。
老者对胖子和年轻人说:“我这里快成了,你二人准备下。”
“是。”两个人答应着。
胖子把几案上的瓷罐一一的打开,每一个罐子里都是一种颜料,光那深浅不一的红就五、六种,还有几种绿色,赭石色,黄|色,摆满了一桌子,每一个罐里头都配着一个精致的小勺。胖子又将细瓷的小碟一一排开放在罐子前,那个最大的白色瓷罐里装的是清晨叶尖上取的露水。都摆好了,胖子就用小勺按分量取了细末状的颜料在碟子里,又取了水小心的研开,放在一边儿备用。这些事情做完了他鼻尖上的汗“吧嗒”一下滴了下来,伸手在胸前衣襟上蹭蹭,衣襟上有多添了些颜色。
胖子又取了皮囊里的一根蜡烛点着了,几案上摆好了各色器具。那金针是特制中空的,可以吸取颜料。胖子一枚枚地将金针的针尖在蜡烛的火苗上挨次得撩了撩,摆好备用。
老头下笔如风,毫不滞泥,片刻猛地站起来说声:“好了。”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作品。
陈查身前赫然是一幅白描的垂丝海棠图。
陈查听着心里疑惑,这老头儿舔半天没弄什么真格儿的,这就算完了?也太痛快了吧,也不知道合了海棠的心意没有。
那年轻人将白嫩的一双手互相的揉搓活动了下筋骨,老头起身闪开,年轻人就快步走到老头刚才的位置,胖子用金针吸了瓷碟里红色的颜料,他虽然身形胖可手上动作迅速,分别递给年轻人,那年轻人两手分别握着两支金针,对准陈查胸前右边深红色的凸起,猛地扎下去。
“啊!”房间里传来陈查的惨叫声,外间几个小厮听了浑身一抖,棉儿想溜进去偷看被满儿拖住,说:“别去,公子说了,会很惨的,让咱们在外头好生候着,准备给他擦洗。”
棉儿撅着嘴不乐意,嘟囔说:“都说绣宝斋的绣身功夫一绝呢,人家想看看嘛。”
一边儿环儿也兴趣多多地说:“就是就是,那个老头儿是绣宝斋当家的,人称‘针画双绝’呢。”
满儿哄着他们笑说:“那个老头儿都收山了,现下都是里头他两个徒儿做,公子下帖亲自去请他,他才肯来画的。”
陈查陡然间身上一阵剧痛,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那年轻人手指捏住金针,毫不停歇,胖子不停的给他换金针,他接住了就扎下去。这两个人配合的默契,不用言语年轻人就知道胖子给他的是何种颜色的金针,他接了就找准区域双手花间舞蝶般穿梭着施针,靳海棠看得眼花缭乱。
尖锐的刺痛层出不穷,绵绵不绝,陈查自叫了第一声出来后,怕被靳海棠看轻了,咬住牙根儿忍着,一声也不吭。身上肌肉绷紧慢慢的渗出一层薄汗来,就有个暖暖热热的东西擦过身体。
靳海棠拿了拧干的热帕子轻轻沾着陈查身上的汗水,看着金针下去,那每一根线条上都渗出红色的血珠。靳海棠举着帕子,血珠儿在画上他也不知道该擦还是不该擦又不好张口问。那老头挺奇怪他怎么对床上这人凶的要死,可这会儿又说不出的温柔,眉间还有些心疼。
年轻人手底下不停,线条全部绣完就是补色了。那面积稍大的地方,他就攥了一把金针猛地扎下去,陈查吃疼猛地张嘴想叫,又强忍住紧咬住下唇,眼看着就咬破了。
“很爽吧,爽你就叫啊,你不就喜欢大声叫嘛。”靳海棠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说。靳海棠说完狠狠地捏住陈查的下巴,迫他张开口,把手里的帕子塞了进去。
案上的蜡烛快要燃尽了,燃尽的泪滴凝在烛台下。那画虽然繁复,也渐渐的露出了真容。
半Ъo起的分身做了褐色枝茎的末端,连着的枝条带着繁花绿叶从妖娆的腹部伸展开,嫩绿色椭圆的叶子还带着新鲜的水滴,盛开的海棠花粉嫩熏染,缬晕明霞;含苞的花蕾色泽深红,姣妍动人;海棠花在绿叶的衬托中累累重葩。空出了胸前左侧,孤零零的留着左侧那深红色的凸起,有些楚楚可怜的被遗忘了,枝头怒放在右侧胸前,那里的一粒深红色凸起做了枝头顶端最妖艳的那朵花蕾。
这幅本应风情万种的垂丝海棠图配着陈查黝黑健硕的身材竟显出些铁骨峥嵘的味道。
靳海棠也没想到这海棠绣完了竟是如此的好看,伸出手指慢慢的在陈查身上描摹着,肌肤上的血珠被指肚抹出一条血痕,抬起手指,指肚上殷红一片,慢慢的送到嘴里,用舌尖包裹住轻轻的舔了舔,淡淡的血腥弥漫在口中。
尖锐的刺痛不再有了,陈查紧绷的身体募得放松,有些气喘,喘息间胸前怒放的海棠像是被风吹动,缓缓的摇摆着。
“咳哼。”老头看靳海棠要扑上去的样子,适时地轻咳了一声,靳海棠忙收回眼神,老头说:“今日就到这里吧,再来,他恐怕就受不住了,还是歇息上两日的好。”
靳海棠点点头,吩咐小厮进来收拾东西亲自送他们出去。棉儿、环儿几个小厮不待靳海棠召唤,一拥而入。啊呀。一声声惊呼。“可……真漂亮啊。”棉儿艳羡地说。
陈查嘴里堵着丝帕说不出话,只好“唔唔唔”的乱叫了几下,环儿给他把丝帕扯了出来。“呼……可闷死我了,快,快把这个该死的东西给我拿了让我看看。”陈查大喊。环儿给他把眼罩取下了,把绑着手脚的绳子解开。陈查活动了下手臂和腿,昂起头使劲一看,复又跌回到床上,大口的喘着气。
几个小厮拿着干净的帕子给他轻轻擦拭身体上的血迹,动作中免不了占点儿便宜,摸几下。棉儿最是可恶,伸手在那右侧的凸起花蕾上捻动了几下,那花蕾经了金针肆虐,轻轻一碰就钻心的疼,陈查皱着眉头喊:“这可是给你家公子留得,你可莫要先下手。”棉儿嘻嘻笑着不说话。几个人一边擦,一边儿用手指轻摸那些花朵,叶子,交头接耳的评论,摸得陈查直痒,呵呵笑着扭着身子躲嘴里胡说八道地告饶,一转头看见靳海棠脸色不善站在暗格那儿。
彼时天已掌灯,暗格里倒觉不出来,靳海棠一进来就看见几个小厮嬉皮笑脸的和陈查嬉笑打闹,心里就有气。没想到他还挺招人的。
“都下去安排晚膳,从现在起谁要和他再说一个字,就把嘴里的舌头割下来。”几个小厮看靳海棠的脸色象是真生气了,都跟陈查做个鬼脸低头出去了。
晚一些满儿端着饭菜进来服侍陈查吃了,饭菜里又加了些LC,陈查吃了杯茶后舒舒服服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靳海棠晚膳里喝了些酒,眉眼带着薄薄的酒意进了暗格。眼看着床上的人嘴角带笑不知道发什么春梦睡得正香呢。靳海棠爬上床,在夜明珠下,那一幅垂丝海棠新鲜夺目。
你倒是吃得饱睡得香,不是说西齐纵使龙潭虎|茓你也不放在眼里嘛,不是说一定会来找我的嘛,还假借阿青让我保重,你会有这么好心,哼,若不是要攻打北晋,你早就把我忘在脑后了吧。
床帐从帐钩上摘下来,云霞般的帐子层层的落下,遮住了床。靳海棠解开衣襟,将身上的袍子甩落,那细腻柔韧的身体映在夜明珠莹莹的光芒下。
你这个坏蛋……哼,我让你睡,看你今夜怎么睡。
三十、情浓诉衷肠 爱深显真意
“涂白的乌鸦”为《云随雁字长》画的Сhā图,花喜鹊和花花的“性福”生活,嘻嘻!谢谢乌鸦,摸摸,太有才了!非常的红烧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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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海棠看着熟睡中的陈查,借着酒意嘴就咬牙切齿起来了。他自小娇生惯养,从来只有他欺负人,没想到落在陈查手里吃了这么个大亏,可是说来也怪,靳海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人救出营帐奔向北晋大营的时候,居然希望身后响起马蹄声,想他会不会发现自己不见了带人追上来,可是没有。特意让洛野安排叫阵点名让他迎战,想看他再见到自己的样子。陈查一身亮银铠甲骑着白马手执长枪威风凛凛的让靳海棠莫名心动。他虽然喜欢男人但素来不喜欢柔弱如女子的,要不然也不会对英挺的阿青一见倾心,像陈查这种散发成熟魅力又带着坏心眼儿孩子气的男人,竟是他从未遇到过的。
想起那几日里他对自己的戏弄,那快乐的感觉,靳海棠的脸不由得烧起来。靳海棠也是风月场中的常客,回来西齐后,依然的进出烟花之地,可是无论多么诱人的男人抑或女人都不能给自己带来那种奇妙的感觉,越是这样就越是想他,没过几日靳海棠就茶不思饭不想在家里生闷气。靳老爷见他居然安分守己了,心内欢喜,正好皇后私下为兵部尚书之女作媒,靳老爷就答应了,没想到靳海棠抵死不从,逼得狠了居然说自己只喜欢男人,要落发出家,被靳老爷一顿家法撵出府来,在这私宅闭门思过。
看不到他就想他,见了他就恨他,虽然乔装打扮了,可那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时燃烧着邪魅的火焰,像是要把自己吞掉,就像那些忘不了的夜晚他看着自己的样子,又怎么会认不出来。靳海棠也说不清到底有多恨他,伸手狠狠地握住陈查腿间的分身……
海棠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看,嘴唇被亲的红艳欲滴微微得肿着,俯身在自己两腿间,那细嫩的手轻轻握住自己的分身,猫儿一样的俯下身,伸出带着湿润唾液的舌尖在分身上轻轻一舔。陈查眼看着自己的分身在他手里须臾蓬Ъo起来。他的手上下摆弄着,眼睛里水汪汪一片,呻吟着慢慢蹭过来,透过优美的脊背看到他圆滑弹挺的臀部高高翘起,那舌尖轻舔着自己胸前海棠花枝头那红艳的花蕾,酥麻的感觉阵阵涌动,分身还被他紧紧地握着。
“爷,求你……进来。”他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央求真好听,最喜欢他呻吟动情的样子。
轻轻抚摸着他带着春色的脸庞,陈查听见自己笑着对他说:“海棠,这海棠花绣上了,看来你真的是跑不掉了。”
他扁着嘴有些不高兴地说:“跑不掉就跑不掉,你笑什么,不准笑,不准笑,笑得那么难看。”握着自己分身的手一紧。
“海棠,轻些,好痛。”
靳海棠看他熟睡中嘿嘿淫笑,连口水都流出来,气的握住他的分身狠狠地用力一拧说:“不准笑,不准笑,笑得那么难看。”
只听他惊呼一声:“海棠,轻些,好痛。”
陈查疼醒了,猛地睁开眼倾起身子,看见靳海棠满脸怒色跪在自己腿间,手里攥着自己的分身,迷糊中还说:“你要,我给你就是了,爷一定好好疼你,干什么拧我。”
“你……”靳海棠明白了,他一定是发春梦,梦里不知道让自己怎么求他呢。
陈查眨眨眼,瞬间就反应过来刚才那香艳的一幕是自己常做的梦,可现在,眼前的一切却是实实在在的。
靳海棠一丝不挂的半跪在自己腿间,一只手撑在身前,一只手握着自己的分身。漆黑的长发拨在胸前,拖在床上,轻遮住他艳丽的脸庞,那薄嗔微怒扁着嘴的样子让陈查怦然心动。那细腻的肌肤,陈查记得如上好的丝绸般幼滑,柔韧的腰比初见时瘦了些,陈查记得扭动起来的腰线是多么的让人销魂……顾不得身上无力,猛地拽住靳海棠的胳膊拖过来。靳海棠正在生气猝不及防,被他一扯整个人压了过来,俯趴在他前胸上,忙挣起来,那肌肉结实的胳膊早就紧紧地圈住了,不过到底是吃了LC没太有力气,不一会儿被靳海棠挣开了。一阵厮磨,两个人分开,腿间的分身都颤颤的挺动着。靳海棠紧咬着嘴唇横眼看他。
陈查嗅到他身上有浓浓的酒气,见他眉眼含春,姿容更盛,往他腿间轻瞄了一眼,知他情动,心下叹口气脸上却戏谑地笑说:“海棠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靳海棠眼波流动,在夜明珠下春色无双,慢慢的凑近了,将陈查双腿大大地掰开,说了句:“好,今夜里就让你做花肥。”然后掀开帘子赤身跳下床去,陈查忙趁机偷看他线条匀称,肌肤紧实的背影,大饱了一顿眼福。半晌,靳海棠捧着一个盒子跳上来,居然是长短、粗细不一的玉势。
陈查哭笑不得只好说:“用这些算什么本事,爷上你的时候用过吗?切。”
靳海棠被他气得半死,把盒子狠狠地摔下床,扑过来……
“好疼,怎得这么紧。”靳海棠半天进不去急出一头汗,想硬上把自己弄疼了,陈查也被他戳弄得龇牙。
“你当我是那些年幼小厮啊,再说爷从来没被人弄过,不紧才怪。”陈查龇牙咧嘴地说,看他醉意中有些茫然的可爱,故意逗他。
靳海棠醉意朦胧中说:“我也没被人弄过,还不是被你绑着……”
陈查忍着疼说:“我绑着你怎么了,你还锁着我呢,不一样弄不了。”
“你还给我吃LC呢。”靳海棠一边儿继续摆弄一边儿说。
“你还给我吃LC呢,浑身无力,再说,后来都没给你吃LC了。”
“不管,反正我得还回来。”
“行行,让你还回来……哎吆,你轻点儿,我弄你的时候,你有这么疼嘛。”
“哼,不管。”
“行,你把我放开,我帮你,我帮你还不行嘛。”
“不行,我放了你,你跑了怎么办。”
“我为什么要跑,我来就是来找你的,你在这儿我上哪儿去啊。”
……
帐中你来我往的斗嘴,一会儿,靳海棠又掀帐子跳下来,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找到了没有,快点儿,地上冷,别冻着。”陈查抻头看靳海棠摇摇晃晃地乱翻,心下得意。
半晌,“呵呵,找到了。”靳海棠握在手里又跳上床。
陈查将他揽在怀里大手抚弄着后背,稍稍有些凉意,问:“钥匙和解药都找到了?”
“嗯。”靳海棠摊开手,手心里一把银色的钥匙,正是开绞龙锁的,一颗蓝色的杏子大的药丸,正是解LC的。靳海棠拿着那颗药丸慢慢的举到陈查嘴边,陈查笑着张大嘴巴冲那颗药丸过去。
“啊唔。”药丸被一口吞了。
靳海棠鼓着腮帮子含着那颗药丸在陈查怀里挑着眉毛笑,伸手拿起手心里的银色钥匙,一只手掀开帘子,抬手“叮当”一声远远的扔了,起身把陈查推倒在床上,学陈查龇着雪白的牙奸奸地笑说:“又想骗我,你这个坏蛋。” 陈查张着大嘴看靳海棠嘴巴蠕动,把那颗药丸 “咯吱吱”的咬开。
……
“啊!”一声大叫,声音房子都乱颤。在外间床上正要安睡的几个小厮都惊了一跳,棉儿浑身一抖问:“怎么……叫得这么惨,公子一向都是最温柔的。”
暗格里慢慢的传来惊呼喘息声,闷闷的撞击声,嘴巴被呜咽着堵住,还有低低的说话声。慢慢的呻吟声溢出来,一阵阵叫声听得几个孩子脸红心热,那床咯吱得厉害像暴风雨中的小船,几乎要晃碎了似的。
环儿也眨巴眨巴眼睛说:“公子对那个人不像是能下狠心的,怎得这么粗鲁呢。”
一个说:“听这架势,公子最近憋得厉害了。”
棉儿说话间蹑手蹑脚的走到内间那里,不敢走得太近,听了半晌,急急得捂着嘴巴跑回来说:“哎呀,怎么听那声音,那呻吟叫得声音……像是……像是公子的呢。”
环儿也一愣忙说:“呀,那,那要不要冲进去救救公子啊。”都看满儿。
满儿仔细听了片刻,脸有些红说:“听着声音,倒是……挺……我看,公子不一定欢喜咱们进去。”
靳海棠的双手被陈查左手上的绞龙锁锁链紧紧地缠住背在身后,整个人被抱在陈查怀里,脊背对着陈查,任他扶着自己的腰将身体高高的抬起又重重得落下,那涨满的分身每一次都狠狠的撞击进身下。
深处那快乐的地方被陈查轻易的找到每一下都被狠狠地撞击着。就是这种感觉,靳海棠被自己身体的快乐燃烧着,不由自主地尖叫呻吟,扭动着腰肢。不够,不够,还有更多。
“前面……嗯哼……还有前面……”靳海棠把头仰起,自己的分身强烈要求释放却始终无法达到顶峰。
陈查被他身体深处的炙热紧紧地包裹着,不能自控的疯狂的出击,明知道如此的疯狂可能会伤了他,可是他叫出来的声音实在是太诱人。听他呻吟着哀求,陈查将他贴近自己轻咬上他的耳垂说:“怎么办呢,我的手锁着,你的手也锁着。”
“你的……那只手……快,帮我。”靳海棠摇摆着头,黑发被汗水打湿了,紧贴在身上。
“清醒的很呢,还知道只绑住我一只手。”陈查在他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身上带着点儿咸咸的味道了。靳海棠轻叫一声。陈查拖住他的腰将他的身体猛地旋转了过来,体内被强烈搅动着靳海棠喘息着呻吟,被陈查面对面地抱在怀里。
看到他渗出汗水的脸,看到他温柔的眼神,看到他胸前怒放摇摆的海棠花,体内被深深的撞击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身前。“嗯哼”靳海棠被强烈的感觉刺激着全身,分身蓄势待发。
“乖,想要多些,你要自己乖乖的动哦。”陈查满意地看着靳海棠自己摆动腰肢起伏吞吐,用指肚轻柔的滑过他的铃口,感受他全身颤栗后包含住自己的那炙热之处带来的收缩。靳海棠眼睛笼上一层水色,呻吟着哀求他快些。陈查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叫着:“海棠。”
“嗯。”靳海棠颤声答应。
陈查的声音迷幻般响起:“海棠花绣在我身上,你可就是我的了,这辈子你也别想跑了。”手里的动作加快,眼看着靳海棠快要迸发,坏心得又说:“说,我是你的。”
一阵阵的刺激的感觉接踵而来,靳海棠被身前身后的快乐夹击,断断续续的说:“嗯,我……我是你的……啊哈。”话音刚落,身前喷涌而出,全身幸福的痉挛着。陈查感受到他体内的火热猛烈的收缩,抑制不住的与他同时追逐快乐。
靳海棠顾不得双手负在身后,闭着双眼身体软软的向后仰倒在床上,手上的锁链连带陈查一起倒下来,陈查听到他和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半晌,身下的人慢慢张开眼睛,有些气愤地把眼睛瞪得大大的。陈查俯身在诱人的唇上亲了亲说:“你离开了,我才发现自己在你身上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让你走了。不管你信不信,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天天祼着上身把这绣身到处给人看,跟人家说,我陈查除了靳海棠是不会要别人的。”
靳海棠横了他一眼说:“我真是晕了头了,晕了头了,晕了头了,怎么会觉得你说的听起来像真的。”把头别过去,突然又转过来,张嘴想要说什么,又被陈查吻住了,半晌分开。
陈查笑说:“你这个呆子,下次抢了解药就一口吞了,别含在嘴里等着我去吃。”
天下在这料峭四月里已经风云骤变。
五十万大军从南越各州齐结攻打北晋,主帅长信侯雁青,麾下左、右先锋,三十六员大将,南越精兵尽出。北晋殊死抵抗,然每战长信侯必亲临督阵,身先士卒,加上右先锋神功盖世,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连破四城,南越雁字军一时声震天下。
阿青牢记韩重所授,每破一城必安置居民,开仓放粮,减免赋税,招抚官吏,以慰民心。这诸事妥帖办完,阿青不仅叹一声,当真比打仗还要累人。
连日马不停歇的征战,将士都有些疲乏,因为阿青下了不得扰民的军令,拔出城门五十里外安营扎寨。火头军支起炉灶,大铁锅里咕嘟嘟烂炖着棒子骨和青菜,士兵围坐着人人手里举着个杂面饼,喝汤、吃菜啃着。远远的看见,一骑人马扬着尘土急奔过来,入了营地辕门领头的翻身下马,牵马而行。
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正在用饭的士兵们齐声招呼,右先锋勘查地形回来了!过来一起用些吧!右先锋辛苦了!阿夺脸上有人皮面具,虽然眉眼普通,笑容不是很好看,但眼里是温柔的,笑嘻嘻地把马缰绳扔给赶过来的校尉,走到最近的一堆士兵身前,伸脚把左右的士兵踢了踢说:“让开些,招呼我来也不给个坐的地方。”一群小兵嬉笑着挪开让他挤下。
阿夺身上的铠甲沉重,坐在地上有些不自然,抻头看看远处压着帐子边有个磨盘大的石头,复起身走过去,单手拎着走回来,“扑通”一放,坐在一边儿的小兵觉得ρi股底下的地都颤了下。众人俱都咂舌暗暗佩服。初见这右先锋只觉得他身材纤瘦,年纪不大,没想到武功盖世,力大无穷,对底下人又和气,这军中上下除了元帅雁青,最佩服的人就是他了。
阿夺接了汤也拿了个杂面饼大口的啃着,和一众士兵闲聊,正吃得开心,一个校尉跑过来在身边说:“右先锋你在这儿啊,元帅一直等着你回来一起用午饭呢。”
阿夺回头瞪了他一眼说:“元帅那里也是这些饭食,在哪儿吃不一样,你去回元帅,我和兄弟们一起吃,吃完马上就去帅营。”校尉无法只得走了。一群小兵嘻嘻笑着看他。
阿青自出兵以来,明令下来自己每日饭食都和士兵一样,不得添加,既然元帅这么说了,底下层层将士也都照例,加上他素来温和,虽然军令严明,却深得军心,人人唯他马首是瞻,只除了那个偶尔有些不听话的右先锋。
阿青听得校尉回复,和帐中众人笑笑,心想,难得他有着平常心,不骄纵待人,这样也好,复坐下啃着面饼与一干谋士、将军商议着。
阿青吃了饭食,送走了众人,站在帅营门☐活动了下手臂,抻抻筋骨。心想,这仗愈是深入,愈是艰难。思想间,远远的看到一身铠甲的阿夺胳膊夹着头盔,笑嘻嘻的冲自己走过来,正午阳光耀眼,映在他亮银铠甲上反射着光芒,可这些都不及他轻扬的嘴角,眼中的微笑。
好吧,只要你欢喜,再难又有何惧。
*****************************下面有话说,谢谢********************************
谢谢“沙子”给查查提供的“花肥”这个昵称,我超级喜欢,所以用了,嘻嘻。
H写的直寒,认识我的请自动忽略掉哈,其实偶是个cj的人。
另,我喜欢花花和花肥,所以强烈要求大家不要觉得花花很j,被人那个了还那么那个人家,后面我会加强感情,不会让他俩只是这种肉体关系的。
三一、佯攻夺通业 乔装取化梁
帅营中阿青、阿夺、两位谋士、几员大将俱都无声不语,大军休整数日,又拿下了一座城池,虽不是要塞重关,到底又给北晋重击,连战捷胜,南越将士群情激昂,眼看着攻下北晋指日可待,可前路的曲折凶险,只有帅营里这些人知道。
面前几案上摊着重金购买的北晋地形图,山川城池虽然糙简却一目了然。谋士和大将都看着阿青。阿夺站在几人中间偷眼看他,剑眉拧成个“川”字,漆黑的星目紧盯着图上“通业”、“化梁”两个名字。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这短短的一年间,就长成大人了呢,这般的英武,这般的沉稳,这般的可以依靠。阿夺的眼神代替自己的手,一分一毫的在阿青温润夺目的脸庞上描摹着。
阿青沉吟片刻说:“通业、化梁,位居要塞,交通便利,商贸密集,取了这两地,北晋无疑大半落入咱们手中了。”
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干瘦老头儿点头说:“是,通业、化梁,相隔不远,通业在上游,化梁在下游,一条通化河贯穿两城。通业小,是深入北晋最便捷之路,守兵精良,化梁大,是北晋粮秣储备最足之地,守兵也不弱。”
阿青一路行来,早早的派遣探子混进前方城中探听消息,这些讯息是探子入城买通守城士兵得来的。山羊胡子的谋士是韩重麾下最器重的人,名叫萧伯,也是韩重亲点给阿青的师傅之一,一路教他谋略用兵、行军布阵。相处下来,萧伯已知阿青虽温和善良却处事果断,虽赏罚分明却不刚愎自用,加上对谋士尊敬有加,便倾心相授,也欣喜地看到阿青逐渐的成熟。
阿青很是犹豫,虽然南越号称五十万大军,精兵尽出,但是却在攻下三城之后,秘密回调二十万大军,守护南越,以防北晋或西齐趁虚攻击,再者连月征战,士兵伤亡,装备损坏,加上为了安抚民心,在攻下城池后,都没有在城中筹集军粮,三十万大军的粮秣储备已是不足。化梁的粮食无疑有很大的诱惑力。这两处地方都要紧,可是守兵都精良,究竟先攻打哪一处,是夺取地势枢纽的通业?还是粮秣富足的化梁?
为这个问题已经争论了一晚了,一半人拥护先攻打通业,占取有力地势,一半人拥护先攻打化梁,补充粮秣。
“有什么办法能同时攻取两城呢?”阿青自言自语的说,眼睛不停的在图上“通业”“化梁”“通化河”三个地方转来转去。
忽然,阿青灵光一闪:“萧先生,这通化河贯穿在两城内,两城内吃水可是要靠它?”抬头看萧伯脸上露出赞许的表情。
阿夺听了阿青的话,心中一动,脱口而出:“水源?”阿青回头看他,两人眼光交集,阿夺冲他眨眨眼。
另一位年级稍轻,有点儿龅牙的也是阿青的师傅之一,谋士刘宇。刘宇冲阿青点头笑说:“元帅心中可是有了定夺?”
阿青和两位谋士相识一笑,阿夺也暗暗点头赞许。
通业、化梁两城的探子轮番在南越营帐远远的探看,发现南越大军点将出动,旌旗招展,奔化梁而去,一路尘土飞扬,看旌旗的数量竟是全军而出,探子们还不放心,除了回去通报的,又守在营帐外看了大半日,除了一百余个守营的老兵外,空无一人,绵延几里的营帐,到了午后竟有飞鸟停落帐顶上歇息,飞鸟都敢停靠,那就是当真无人了,探子火速汇报,计算路程南越步兵急行最快也要两日才能到达。化梁城内登时慌了,知道雁青的厉害,调集兵马在城外安营扎寨,化梁与通业同气连枝,通业探得南越大军全部出动攻打化梁,便派出兵马增援。通业城中兵力留得不足一半。
深夜,南越营地里忽然每个营帐中都钻出无数士兵,卷起铠甲,全部一骑两人,轻装星夜急行,天还没亮,大军就到达了通业城,城中兵士毫无防备,阿青亲自上阵,没用了两个时辰就拿下通业。
通业守将被反绑着推进大厅,一眼看见大厅正中端坐的阿青,心内诧异,难道这个年轻人就是用兵如神,连战告捷的雁青吗?心下不服,被推搡到阿青眼前跪下,恨恨不平地说:“明明探子汇报,旌旗招展,尘土飞扬,你的大军全部出动,你到底耍的什么诡计,竟藏起了这么多人来夜袭?”
阿青轻声一笑说:“这还不简单,原来五十人队旌旗一副,现在十人队旌旗一副,远远的看去探子只能点旗子算人数,我在马后绑上干草,拉开距离,跑起来自然尘土飞扬,人数众多。我留下的人都藏在营帐里。”
守将一愣,还是不服问:“探子说连飞鸟都停在了帐顶,若是帐中藏人,那鸟儿怎么敢停落?”
“哈哈哈。”萧伯摸着山羊胡子大笑说:“这点本来我也担心,没想到我家元帅出了个好主意,说与你听,你也学个乖。”
阿青看他笑笑说:“也不是什么好主意,不过是把粮食炒出香味洒在盒子里摆在帐顶,那鸟儿初时听得帐中有动静自是不敢停下,不过时间一久,见无人走动,加上天气寒冷觅食不易,自然就耐不住飞下来啄食了,你的探子不就看到成群的鸟儿落在帐子顶上了嘛。”
这守将临死前还大骂雁青是个诡计多端的小人,看着士兵端上来守将的人头,阿青脸色凝重有一丝淡淡的不忍。这又破了一城了。萧伯在一旁低声说:“两军对阵,不是他死,就是我忘,他说咱们诡计,到他那里就是良策了。”
刘宇也道:“元帅莫要自责,自古国之交战,死伤不可避免,况且咱们此次出兵,深入敌国,战线持久,兵马劳累,能尽早解决战事才是百姓之福。”
阿青忙肃容点头说:“多谢先生提点。”他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因为阿夺,南越和北晋不会如此早的正式交锋。幼帝登基,平王一力支撑,此时应该废陈出新,养兵励马,断不该倾全国之力征讨北晋。随着学习愈多,战事愈激烈,阿青的心情愈是沉重,如不是阿夺眼底的笑意愈加的温柔灿烂,真是有些支撑不住。
阿青早就安排士兵将泻药撒进通化河里,刘宇呲着小龅牙对萧伯和阿青说:“咱们费了一夜的时间了,清晨和上午正是取水的时候,现下依照水流的速度,这一日的时间全城的用水也差不多了。”
“城中的暗探安排好了吗?”阿青询问。
萧伯捻着山羊胡子笑说:“元帅放心,俱都安排好了,寅时他们就在城中各处泉眼里投放泻药,这样双管齐下,保管人喝了人泻,马喝了马泻,断不会有漏网的。”
这厢阿夺带了五万人马一路上扑腾着尘土磨磨蹭蹭得奔往化梁。本来两日的路程足足多走了小半日,化梁城中的茅厕排不上队了。人人捂着肚子来回的蹿。马泻的腿都站不稳,摇摇晃晃的跌倒。止泻的药一时都脱了销。化梁守将吃了止泻药心内疑惑,这两日吃的还是通化河里的水,难不成被人投了药?可南越的人马还没到城外呢,如何投药?难道是通业失守?不可能啊,雁青的人马倾巢而出攻打我的化梁,怎还会有多余兵力攻打通业?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探马回报,远远的看见雁字军大队人马杀来了,没奈何,守将提刀上马歪歪扭扭的出来迎战,吩咐弓箭手预备,箭雨先来它一阵子再说。
一阵飞蝗般的羽箭射来,阿夺也不上前,只让藤甲军举藤盾在大队前密密的护着,由着他射,等到几批箭雨过后,让左先锋蔡兴出战。蔡兴是个急性子的人,每站必冲在前头,开始看不上阿夺身单体薄,后来是心服口服,五体投地,这次化梁兵将个个泻的满脸蜡黄,那箭射过来都没力气,右先锋让自己上阵分明是让了个大功劳给自己,心内欢喜,提着手中双叉戟,驱着坐下心爱的枣红马带领人马杀出阵前。那化梁守将也是不弱,两下里数百个回合难分胜负。
蔡兴心头火气,我还打不过你个拉了两天稀的?手里就发了狠,双叉戟哗啦啦舞的泼风一样,化州守将一看不好,勒马回头就跑,大喊:“快快进城,关城门。”
正嚷着,就看右侧里杀过来大队人马,心里一惊,怎得通业方向杀过人马来了,定睛仔细一看,来的人马都是通业北晋服色,心里大喜松了口气,心想,原来是救援的人马到了。便调转了马头迎向蔡兴说:“我增援人马到了,有本事再大战两百个回合。”身后士兵也都欢喜鼓舞,本来个个都身虚体弱强撑着,看自己人来到了都欢欣鼓舞,却眼睁睁的看着人马冲入军中,手中寒光利刃,手起到落,登时冲散了化梁的队形,士兵不明所以,怎得同室操戈?惶恐间四散而逃。
蔡兴在马上哈哈大笑说:“大战二百回合?你的城都丢了,拿什么打。”纵马上前,趁他恐慌,刺了个透心凉,夺了头功。
增援来的北晋人马正是阿青的人,拿下通业后,阿青便吩咐收了城中北晋士兵的衣服让自己的人换上,马不停歇赶往化梁,支援阿夺。阿青的人在臂上系条红带子,区别化梁的北晋士兵。阿夺看阵前北晋人马互相厮杀知道阿青已经得手,命令擂鼓助威,所有人马分两翼包抄形成半圆,将四散的北晋士兵围剿。
阿夺马上提长刀乱砍,勒马奔向阿青麾下大将袁海,及到近前大喊:“袁家哥哥!”
袁海手中大刀一挥砍掉马上化梁一员将士的脑袋,听到阿夺叫他回头一笑,看阿夺亮银铠甲上血花四溅,忙问:“哎呀,右先锋受伤了?”
“不是。”阿夺说话间,手中长刀不停,切菜般杀了几人,片刻两人坐骑并在一起,阿夺问:“通业顺利吧,元帅安好吗?”
“嗯。”袁海笑笑说:“咱们漏夜杀过去,那起子人还在做美梦呢。元帅用兵如神,咱们只是伤了几十个兄弟而已。”
“哦。”阿夺听得阿青无事,心下放心了,双腿一夹,冲里杀过去。
化梁城内果然粮食富足,几个粮仓一打开,粮食哗哗的往外流,士兵们心下欢喜,在城中美美的歇了一夜,吃了顿饱饭,只是喝水限量,阿青已经吩咐从通业让水夫带了干净水过来,通化河里的水还得有个两三日把泻药流净了才可用。
阿夺和阿青说好了拿下化梁就回通业复命,便留下蔡兴和其他人在化梁驻扎,带了人赶往通业,远远的看见一队人马在城外等候,马上的人一身青衣,未穿铠甲,翘首以待,正是阿青。阿夺不由得纵马飞奔,快到近前,心内忽然顽皮起来,马冲到阿青身前,“呀”一声阿夺软软的俯到在马背上。
“阿夺!”阿青惊呼,远远的看他满身都是血迹,顾不得身边都是士兵,一把将他拖过马来揽在怀里,怀里的人眉头紧蹙,面无血色,全身绵软无力,也不知道伤在那里。阿青马鞭猛抽,带着他飞奔进通业守备府。
阿青手忙脚乱的把阿夺放在床上,对跟进来的校尉大喊:“快去请郎中”。转身摸着阿夺的脸庞轻唤:“阿夺,阿夺,醒醒,伤在哪里,告诉我,告诉我啊。”阿夺只是闭目不语,阿青只觉得瞬间身体冰凉,不知所措,心也忐忑不安起来。慢慢替他除去铠甲,脱了外衣,里面青色的中衣上倒没有血迹,也没有被刺穿、射中的痕迹,阿青心里更慌,难道是内伤?手轻轻的按在胸口、肋骨上抚摸着。
阿夺闭眼装了半天,听他声音嘶哑恐慌的一声声叫着自己的名字,嘴角忍不住地就要弯起来,想再吓吓他,还是不作声,可是阿青的手摸在肋骨上好痒,阿夺忍着忍着“噗嗤”一声笑出来,把床前的阿青唬了一跳。
“傻阿青,骗你的,谁能伤得了我啊。”阿夺双手勾着阿青的脖颈,鼻尖轻触着阿青的鼻尖。“好凉啊,我给你捂捂。”把手从脖颈上收回来,嘻嘻笑着两手捂住阿青的鼻子。眼看着阿青清澈的双眼中火苗蹿上来了。“啊呀,也不知道伤兵怎么样了,好歹我也是右先锋,去看看哈。”阿夺说着从床上跳下来,往外跑。
“回来。”阿青扯着他的手,往怀里一带,紧紧地抱住,没头没脑的亲在脸上,亲的阿夺喘息不止。“吓我好玩儿吗?让你留在王爷身边你不听,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出来,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出战,我有多担心。”一边儿说,一边儿重重啃咬着阿夺的耳朵和脖颈。
“嗯……别咬,好疼。”阿夺呻吟着,他说疼阿青忙放开。“你说我跟来干什么,还不是怕你偷懒,来做监工嘛。”阿夺扁着嘴,横了阿青一眼,说:“这会儿小狗一样啃我做什么。”想挣开阿青的怀抱,怎奈那胳膊越抱越紧。
“不啃你,那你让我啃什么。”阿青在唇上轻啄了下说:“忘记你带了人皮面具了,刚才被你的脸色吓死了。”
阿夺皱着眉头说:“前天夜里我要到你……到我帐中来,你……为什么不来。” 阿夺的脸上虽然看不出羞红,可是睫毛抖着眼睛却低下了,不敢看阿青闪亮的眼睛,把脸埋在阿青肩膀上。
阿青哭笑不得,伸手把两扇门关上,双手抱着他走到床边,轻声说:“你第二日就要领兵出去,这骑马行路的……你也知道,我一碰着你……就不知道轻重了,若是平时,你叫我,我有不去的时候吗?就是你不叫我,我也偷偷地避开巡卫摸进去过,不是吗?”
“哼。”阿夺只是把脸埋紧了,闷声说:“你现在也学坏了,编排起我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了,什么都是为了我,这个也是为了我,那个也为了我。”
阿青笑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的抚摸着说:“好,好,都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好,往后,都依你,所有的事情都依你。”
阿夺抬起脸来,似笑非笑的盯着阿青看说:“真的什么都依我?”阿青郑重的点头。阿夺又横了他一眼说:“你连点头的样子都像师傅了,哼。”阿夺把嘴巴撅起来凑过来说,“那,亲一下。”阿青笑着揽过他的身子低头亲上去,浅浅的描着嘴唇,然后将舌尖凑近去,两个人紧紧地拥吻着。
“元帅,郎中请来了,快给右先锋瞧瞧吧。”校尉急急得带着郎中过来,见门关着,就站在门外大声禀告。阿夺一听忙抽身要起来,阿青紧紧地拽住他的手又扯回在腿上,大声说:“带郎中下去歇息吧,右先锋没什么大碍了,我们有要紧事要做。”
***************************下面有话说,谢谢****************
有亲们说,为啥床戏都是花花和花肥的尼?那是因为角色分工不同,花花和花肥负责演H,阿青和阿夺负责演感情,小江负责搞笑得。嘻嘻。
后面回着重写些战争,突出阿青,但是应该不会太多篇幅。疼爱小江的,下章会看到他。
现在的更新速度不太像我的风格,有点儿偷懒,因为总是改了又改,头都晕了,看来还是写现代的容易,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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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朵边上的霞
我的胸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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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良善思安国 气苦恨情薄
“嗯哼……好舒服啊……用力,再用力点……” 校尉安置了郎中赶回来侯命,却愣在门外,听到屋里头呻吟的声音像是舒坦极了,不紧捂嘴哑然,远远的看见萧伯带着一众谋士过来,赶紧的在外间门口重重的咳了一声,大声说:“元帅,萧先生过来了。”
“快请。”元帅的声音传来。快请?怎么……不用收拾下吗?疑惑间,众人已经到了门口,这个无奈的校尉只好推开门让进来,自己随后跟进。
阿青坐在床前,双手揉捏着给阿夺松骨。阿夺趴在床上闭目享受,听见校尉说话,就把嘴巴闭上了,只默默的放松,心想,阿青松骨的技术越来越好了呢,力道又足,|茓位拿捏的又准,只这一小会儿,全身的骨头都好像睡着了一样的松软了。
校尉从谋士们身后偷眼一看。哦?哦。不由得为自己的小人之心羞愧不已。阿夺坦然地从床上坐起来,行军在外众人也都不拘小节,就在这寝室里或站或坐。
校尉奉上茶来,众人闲叙。“萧先生,还请酌词回秉给王爷,他在京中必定焦急万分,此役,各位和众家将士居功至伟,请一一列明,请王爷论功行赏。”阿青对萧伯说。
“是,我已经着手来拟,拟好就拿与元帅过目。”萧伯捻着山羊须说。
刘宇在一旁喝茶道:“此战大捷,王爷的心也放下大半。”
“呵呵。”阿青笑说,“是呀,出兵前王爷就说,能拿下通业、化梁,攻可补给,退可严守,北晋已失了大半了。”屋里的众人纷纷点头。
萧伯沉吟片刻说:“前面据通业八百里的汴都是北晋最后的防线,汴都一破,剩下的几座城池都形同虚设,北晋皇城便可长驱直入了。”
“是。”一位谋士说,“汴都守将樊虎三代忠臣对北晋忠心耿耿,而且骁勇善战,不可轻视。”
阿青听了默默点头,一旁的阿夺忽道:“听说樊虎为人性情暴躁,多疑猜忌,对底下士兵苛严得很呢。”
萧伯点头说:“是,他虽然善战,但是为人确实苛严。”
阿夺看看阿青,又说:“他身边有个谋士名叫李允,萧先生可知道?”
萧伯点点头说:“李允是樊虎门客,计谋多变,满腹经纶,樊虎几次胜仗都是他出谋划策,我与他曾经会过几次,惭愧地说,恐怕李允的计谋在我等之上。”
阿青闻言对萧伯说:“如此看樊虎只是武夫之勇,还得要先除了李允才是。”
一旁刘宇说:“不是除了李允,而是只要除了李允,那汴都便可容易取得了。”众位谋士俱都点头赞同。
众人商议无果,至深夜方才离去。阿青命烧了水,避了众人,给阿夺细细的梳洗了。
桌上的蜡烛忽明忽暗,慢慢的蜡烛的泪滴越积越多,阿青握着阿夺的手躺在床前,盯着蜡烛出神,眼睁睁的看着那蜡烛瘫软成泥,冒出一阵青烟,灭了。“那李允传闻确实厉害,还没想到法子吗?急不得,慢慢来。”阿夺扶上阿青宽阔的胸膛轻声问。
“哦。”阿青回过神来,轻笑,屋里暗了,他的脸庞依然温柔的醉人。“不是,我只是在瞎想。”
“想些什么说与我听听?”阿夺歪着脑袋问。
阿青轻笑,轻轻搂着他说:“刚出征的时候,萧先生对我说,使敌国完整的降服高之于击破敌国;使敌人全军降服高之于武力击破。这一路走来,城破之日到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看的是满眼哀号,生离死别。这人……都是一样的人啊。”
阿夺抱着阿青的臂膀,趴在他身上不语,没一会儿,阿青忽然感到身前的衣襟湿嗒嗒的,忙用手摸向阿夺的脸庞,果然一片水痕,忙半倚着起身靠在床头,将他抱起来,看阿夺满眼哀伤,泪珠儿还在一颗颗滚落,忙问:“怎得哭了,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昏暗的床上阿夺看着他,猛地抱紧了,声音哽咽。阿青心里一紧,知道他为什么哭了,叹口气说:“不管你的事,我只是在想,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智取汴都,减少伤亡,真的,你别乱想。”说着,低头亲吻着他的额头、鼻尖。“自小,你说的话,我有哪个是不听的,别说让我攻打北晋,就是你要我的命,我也是毫不犹豫的给你的。”
阿夺只是抱着他不说话,阿青抚摸他顺滑的银发,轻声哄着,见他还是在身前抽泣,只好使出杀手锏,翻个身将阿夺压在身下说:“你可别再哭了,再哭,我可要……”
阿夺含着泪水的丹凤眼深深地看着他,嘟着脸看他说:“眼泪是我的,我就是要哭,你要怎样?”
阿青笑笑,温柔的亲上那从来不服软的唇说:“那……就要做你刚才说不要了的事情。”
“啊。”阿夺轻叫,修长的腿被身上的阿青温柔的抬起来。
……
阿夺闭着眼睛脸红红的趴在阿青胸口上听着他激烈的心跳。一缕银色的发被阿青握着缠绕在指间。“也不知道师傅和陈哥哥怎么样了,是不是平安到了西齐了呢?”阿青低声说。
“哼,你是担心师傅还是担心那个狗尾巴花儿啊。”阿夺撇撇嘴说。
“都担心啊,海棠不是坏人,你不要对他有成见嘛。再说师傅他……唉,我真得很担心师傅。”
阿夺仰起脸来看着阿青眨眨眼睛问:“如果换做是我,不告诉你,自己偷偷跑去西齐,你会怎样啊?”
“我啊,我当然马上跑去西齐找你啊。”阿青一副“这还用问”的样子。
“嘻嘻。”阿夺满意地笑,又说:“可是,你是元帅啊,这几十万大军怎么办?”
“扔下啊,哪里还有比你更重要的啊。”阿青认真地说。阿夺心里得意万分,又好笑。为什么听上去像是哄人的甜言蜜语从阿青的口中说出来总是那么的理所应当,那么的诚挚真切。阿夺知道,阿青说的都是不掺假的真心话。
阿夺敲敲阿青的鼻尖说:“就是啊,你都会这么做,你以为韩重就这么放心让师傅跟着那个花喜鹊走啊,他啊,肯定早就安排好了的,你呀,就放心吧。”
靳海棠一听那个被扔在柴房,捆的像个粽子似的人是阿青的师傅,就“啊呀”一声从床上跳起来,叠声的吩咐小厮把人放了,喂解药吃,这时候天已经放亮了,也难怪,两个人筋疲力尽的折腾了一夜,陈查才想起来还有个小江呢。
捆了一夜,那绞龙锁又硬,勒的小江身上疼死了,眨巴着眼睛醒了的时候看见眼前两张脸,一张陈查的,一张靳海棠的,吓了一跳。
“该,看你还敢不敢乱吃东西了。”陈查恐吓小江,“你回去可莫要提这件事,脚还没站稳,就被吃食迷倒了,说出去羞也羞死了。”
一番话说的小江脸红红的,不过带着面具看不出来,拼命点头,对自己说,一定要忘掉这件事啊,一定要忘掉这件事,千万不能说漏嘴给阿重知道,我没有贪嘴吃,我真的一点儿也没有贪嘴吃。
陈查见他拼命点头,松口气,心想,好歹哄着他,可千万别让爷知道,万一让爷知道小江被铁链子锁了扔进柴房一夜,还不得把我活吞了,就是不活吞了也得零拆喽。这厢又让靳海棠安排好吃的给小江。
奔波了几天,又被捆了一夜,好饿啊,得好好补补。小江看着一桌子美味佳肴,捞起一根荷叶蒸蹄膀来啃,一边儿闷头啃,一边儿大眼睛滴溜溜看了陈查看靳海棠,怎么看怎么……狠狠撕咬了两口,腾出嘴来说:“你们……两个……很奇怪啊。”
能不奇怪吗?靳海棠被陈查紧抱在大腿上挣不开,脸色绯红,低眉顺眼的一副小媳妇样儿,费半天劲挣扎,鼻尖儿都渗出汗来了。听小江这么说,靳海棠偷眼看一边儿站着伺候的几个贴身小厮。满儿几个人看鞋面子的看鞋面子,看房梁的看房梁,看花瓶的看花瓶,屋子里只有小江瞪着睫毛长长的大眼睛紧盯着自己。
“嘻嘻。”陈查笑说,“忘了给你们引荐,这是阿青和阿夺的师傅,你就跟着我叫小江吧。”这话是对靳海棠说的。
靳海棠小声嘀咕了句:“我知道的。”
陈查又对小江说:“这是海棠,你也见过的,以前是西齐的国舅,现下是我的夫人。”
屋里头几声哦?啊?同时响起,“啊”的是靳海棠和他的小厮。几个小厮这会儿眼神都盯着他俩人看,什么时候我们公子成了“夫人”了?靳海棠羞怒,“啊”得大叫了一声,大吼:“你胡说什么?什么‘夫人’,我又不是女人!”
陈查一本正经地问:“哦,对呀,那北晋娶的男妻都叫什么?”
“叫‘奉君’。”靳海棠随口而出,脸又一红说:“什么‘奉君’,你别乱说,我几时……我几时应承过你。”
陈查嘻嘻笑,小江风卷残云啃了半根蹄膀又拿起竹箸挟菜吃,很认真地问:“又是夫人,又是什么奉君的,查查,你们两个这么要好了,你还怎么抓他呀,还怎么要挟西齐啊。”
啊!屋里头几个小厮惊呼,公子!
“啪”一声响亮,陈查的脸上狠狠地挨了靳海棠一耳光。把小江筷子上挟的虾仁都吓掉了,陈查冲小江投过来凶恶的目光,吓得他不敢动筷子了。我怎么了?哪里说错了?
“你……你……原来你……真是来……我……我……”靳海棠脸色瞬间苍白,嘴唇有些哆嗦,狠狠地踩在陈查的脚上,想挣开,陈查吃疼,可手还是不放开。“你放开我,放开。” 靳海棠低呼,看他不听,俯身一口咬在陈查的肩头,咬得很用力,陈查紧咬着牙忍着。半晌,靳海棠起身,眼里含着泪水,脸上凄然,莞尔一笑轻声说:“我……我就知道你不会安好心的,之前不来找我,南越一攻打北晋你就来了,我……我在你心里也就是做这个用的,当初你们为胁迫西齐抓我,这次还是为这个,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的。”话越说越轻。
他的脸就在近前,陈查看他眼泪在眼圈儿里一直转,一直转,不敢眨眼睛,强忍着怕掉下来,心里疼惜,横身抱起往里间走,走到小江身后咬牙切齿的说了句:“让你害死了。”
陈查抱着靳海棠关了里间的翻转暗格,细细的安抚他。只说确实是借这个理由出来的,没这个理由我一个南越大将征战在即怎么到西齐来找你啊,如果能说服西齐不出兵,王爷也答应了许下好处的,只要西齐不和北晋联手,咱们两个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欢欢喜喜的在一起了嘛。
靳海棠冷着脸不说话,陈查看他脸色凄婉,无法,只好拉着他的手说:“你要是不信我的话,我也没法子了,你这就绑了我进宫,交给你的皇帝姐夫,算是生擒了,也是你大功一件。”四周看看,那绞龙锁还在案上放着,便甩脱了身上的衣服,露出肌肉纠结的胸膛,举着锁链对靳海棠说:“那,我也不反抗,任你绑了。”
靳海棠坐在床边一抬眼正对上他胸前的海棠绣身,艳丽而凄迷,顿时心灰意冷,眼泪顺着脸颊无声的掉了下来,抬手擦了擦,半晌,起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外衣和袍子递给陈查,也不说话,转身往外走。陈查看他低头不语,无声落泪,心下烦乱,扯了他的胳膊叫他:“海棠?海棠!”
“满儿!”靳海棠高声唤人。
满儿匆匆的跑进来,觑着靳海棠的脸色小声问:“公子,有什么吩咐。”
靳海棠看着满儿,复又低头,夜明珠照着陈查,地上映出他的影子,高高大大的,就在身旁,紧紧地挨着自己。陈查又叫他。靳海棠轻笑对满儿说:“去备好银两、干粮和两匹快马。”顿了顿,说:“送他们走吧。”陈查一愣,握着他手臂的手不由得一松,满儿答应着去了。
靳海棠轻轻挣开手,也不回头,站在暗格处,陈查看他低着头,漆黑的头发在脑后用丝带束着,丝带微微动着,耳听得他说:“我不会让你绑我走,我也不想绑你去。” 稍停又听他幽幽地说,“我靳家祖训,男丁不得入朝为官,爹爹和我说,仕途险恶,哪有平民白衣来的快活,原来……哪里都是人心难测。我是自小娇纵惯了的,在你身上已是任性了,现下想想,就那样的过一生……才是……才是……” 陈查看他手扶在暗格上,那暗格本是要自动关上的,被他的手抵住了,那玉葱般细长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半晌,轻声说:“你……走吧。”
“海棠!”陈查伸手拽他,靳海棠已经快步出去,暗格“啪”地一声关上,等到陈查惊醒手忙脚乱的开了暗格出来,只剩几个小厮和小江在外厅里。
“海棠,海棠……”陈查边跑边披上衣服,却没了靳海棠的踪影,一路跑出几重跨院也没见,迎头看见垂头丧气的满儿。“你家公子呢?”陈查拽住满儿问。
满儿有气无力地说:“公子一出跨院就骑快马回靳府了。”
“回靳府?快,快给我备马,我要去找他。”陈查急道。小江从后面也跟着跑出来了。
“你?上我们府上找公子?”满儿白了陈查一眼说,“为了公子说他喜欢男人,老爷用家法打断了他两根肋骨撵出来在这儿思过的,老爷说了,什么时候答应了亲事,什么时候才准回去。公子这一回去是要成亲的,你再跟上,不更落实了话柄了,你还想让我们公子再断两根肋骨啊。”满儿没好气地说。
什么?海棠他,回去成亲,难道他说的,就那样过一生,是要回去和那个什么兵部尚书的千金成亲?可他昨夜里明明跟我说,下了聘礼又怎样,他死也不会娶的。“唉!”陈查跳脚。一定是伤透了心了,以为我来是哄骗他好把他骗回南越做人质,他一定以为我说的句句都是假的,对他没有真心。唉!
小江看他急得跳脚,心里过意不去,小心翼翼的凑上前说:“查查,是不是我说错话,惹的花花跑了?”
陈查摇头叹口气说:“也是我的错,早些和他说清楚就好了,眼下再怎么说他也不信了。”看他悔恨交加,后悔不迭,小江想不出如何安慰他。半晌,陈查一咬牙说:“好,我倒要看看我的肋骨他爹打不打得动。”
“你要做什么?”小江和满儿惊呼。
三三、怒极杖逆子 随口点痴人
“驾!”鞭子狠狠地抽在马臀上,座下马吃疼,撒开四蹄飞奔。大清早街市上刚刚有人,看一骑来势汹汹,唬得躲闪不迭。“公子、公子……等等我们。”环儿和一个小厮骑马紧跟在后面追喊,可靳海棠疯了一样的快马加鞭,跑出了视线。
跑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靳府的大门,门口的家丁正开了大门清扫,一眼看见靳海棠骑着马横冲直撞的奔过来,忙迎上去。
“吁……”靳海棠勒住马。家丁跪倒行了礼,上前扶他下马,脸上欣喜地说:“啊呀,公子您回来了,怪不得一大早听见喜鹊叫呢……”还想说些献媚的话,看靳海棠脸色不善,忙闭紧了嘴。
进了府门,一路上丫鬟、小厮、家丁看到他都挺吃惊的,有人飞跑禀报老爷、夫人去了。进了正厅,有人迎上来。“公子,您回来了?”说话的正是靳海棠的几个贴身侍卫,被靳老爷留在府里不许跟着靳海棠。靳海棠不语,默默地走进正厅,丫鬟奉了茶,也不喝,站在那里,没一会儿,听见一群人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正是丫鬟拥着父亲、母亲和几位姨娘。
靳贤怒目看着低头站立的靳海棠,冷哼一声快步走到上首坐下。“棠儿!”靳夫人颤声叫了一句,刚要走到近前,靳贤一瞪眼,靳夫人忙站住。靳海棠“扑通”一声,跪倒在厅前。
陈查逼着满儿和他合乘一匹马随后赶来,小江在身后紧紧跟随。
高高的红色院墙,门口左右两个石狮子威猛迫人。府门上挂着西齐先皇御笔亲题“厚德传家”四个字的匾额,两个家丁模样的人在门口站的笔直。陈查翻身下马冲过去。“哎,怎得乱闯,你是何人?”家丁忙拦住。
“闪开。”陈查膀子一晃,推开两个人,推开大门冲进去,小江随后跟进来。
“拦住他,别让他进去。”满儿大喊,几个家丁忙冲上去,可是三两下被陈查撂倒了。陈查脚下不停,大步往内堂闯。闻声而来的几个家丁忙回身就跑。
眼看着正厅的影壁就在眼前,陈查刚要抬脚进。“大胆,何人如此放肆,敢擅闯靳府。”“噌噌”翻出几条身影落在身前,手中钢刀紧握,正是靳府的护卫。
“识相的就快闪开。”陈查大喊,几人挥刀就上,陈查迎上去,空手夺白刃,闪过一人钢刀,反手拧住手腕,迎向一人。只听“当”一声,钢刀磕开,陈查趁势躲过一把刀,脚下闪避旋身绕过影壁。几个护卫见他厉害,手中寒光一闪砍向陈查。陈查手中刀上下翻飞不停,见他们咄咄逼人,手腕一拧,腾身飞腿踢向一个护卫,手中刀反手砍向另一护卫脖颈。
“呀。”护卫惊叫一声,感觉脖子一凉,打了个冷颤,低头一看没有血溅出来,这才发现陈查砍过来的正在自己脖子上架着的是刀背而已,偷偷舒口气。说时迟,那时快,身后的两个护卫眼看着陈查手起刀落冲自己同伴的脑袋砍去,纷纷腾身而起手中刀冲陈查后背砍来,陈查背后空门大开。
“查查小心。”小江看在眼里叫了一声,暗运内劲,掌风送出去。“嘭、嘭”两声,两个护卫被掌风凌空打飞撞上高高的院墙,“扑通”跌下来,半天没爬起来。
陈查一脚把身前的护卫踢到一边儿,更多的护卫涌进来,将陈查团团围住。陈查面对正厅的一群人,眼看着靳海棠背对着自己低头跪在厅前。陈查双臂一振,把钢刀在身前一扔,大喊一声:“小江,你别出手,这是我自己的事。”
护卫们手握钢刀围成一个圆圈,陈查嘴角邪邪一笑,慢慢往正厅走近。他征战沙场,统领大军,身上自有一股凛然迫人的气势。一干护卫看他并不伤人,又步步逼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随着他的步伐后退。
靳海棠跪在厅前耳听得纷纷乱乱和他说话的声音,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你又何苦来招惹我,我与你……终不能……一双手紧紧攥着身前的衣襟。
“好,好得很。”靳海棠的父亲靳贤气的胡子乱颤,定了定神,摸着胡子看院子里的陈查,对靳海棠说:“他是谁?”
“我是南……(南越)”陈查心想,豁出去了,于是大声说。
“他是棠儿南游结识的朋友。” 靳海棠猛地抬头打断了陈查的话。
“我是平……(平王麾下)”陈查又说。
“平素和棠儿并没有来往。” 靳海棠又截住陈查的话,膝行几步对父亲低声说:“爹爹,棠儿知错了,与他并不相干,爹爹你让他走,棠儿……棠儿……即回来了,一切……都听从爹爹的安排。”靳海棠说话声越来越小。
满厅的人都看着院子里的陈查。陈查知道靳海棠不让自己说出身份,这所有的人他也都没放在眼里,听着靳海棠几不可闻的语声,眼里只看见他的背影,陈查一咬牙大声说:“海棠,你信我也好,不信也好,我还是那句话,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除了你,我是不会要别人的。”
靳海棠身子一抖,头垂的更低。靳贤这会儿气到极点反倒冷笑起来了,半晌点头说:“来人,请家法。”
“老爷!”靳夫人和几位如夫人惊呼哀求。靳夫人眼里含着泪说:“老爷,上次动家法,棠儿的伤养了这几个月才好,饶了他吧,我会好好劝导他的,老爷。”
靳贤也不理会院中。陈查一听取家法了,心中一急,怒吼一声,就要冲上前。“你别过来。”靳海棠背身喊了句,陈查硬生生的顿住身形。靳海棠稍稍侧头说:“这是我的爹爹,不许你乱来。我做错事,受罚是应当的。”
陈查听他重重的说“爹爹”两字,知道如此上去冲撞了他父亲不妥。可是,难道让我眼看着你……陈查仔细打量靳贤。容长脸面,穿着淡青色的儒衫,气质儒雅,眼睛有几分与靳海棠相似。那满头珠翠,雍容华贵的妇人就是他的娘亲了,原来海棠像他的娘亲呢。那几个如夫人看上去也都是环肥燕瘦,姿色出众,难怪靳家的子女都如此的艳名远播。
靳贤也在冷眼看陈查,长得膀大腰圆、眉眼粗野,一看就是个莽撞武夫,大庭广众下居然口出秽言,连伦常也不顾了,哼。
“老爷,家法请来了。”一个老家丁恭敬的过来。陈查定睛一看,差点儿没晕过去。这是家法吗?这不是杀人的凶器嘛。儿臂粗的红木棍子,摩挲的油亮,细的那头漆都快掉了,也不知道传了几代了。打断两根肋骨那还是好的呢,这一棍子下去,就得断一根啊。陈查急了。
靳贤起身,拎着家法站定在靳海棠身前。“孽障,你可知错?”
“棠儿知错。”靳海棠将身子跪的笔直。
靳贤正容道:“你流连花街柳巷,广播风流大名,甚至离家两年,我都容了你,只道你年少轻狂。连累皇后娘娘也日夜里为你劳心,亲自挑选兵部尚书的千金,知书达理,温柔敦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居然敢抗婚,竟然还敢招惹无耻之徒上门滋事。靳家几代单传,我决不许靳家香火断送在你的手上。”靳贤越说越气,两手举起手中的家法,用了全力了,只听“嘭”一声,狠狠地打在靳海棠身上。“扑通”一声,靳海棠呛倒在厅前。
“海棠!”陈查痛呼出声,看他在地上挣扎了下勉强起来又把身子跪正了。
“棠儿!”靳夫人尖叫一声,丝帕捂住嘴哭出声来,可是靳贤素来严厉夫人虽然心疼却不敢上前阻拦,身边几个如夫人也都凄凄哀哀的陪着哭。
靳海棠只觉得半边身子像掉在热油锅里火辣辣的疼。府里头的下人们都围拢过来,有的挤不进来,在人群后跳脚看。靳贤看了陈查一眼,见他脸上失色,满眼狂乱,心下更气,举起手里的家法,又是狠狠地一下。“通”一声,靳海棠扑倒在厅前,额头狠狠地撞上青砖地。这一次挣扎了半天,勉强起身,只能用双臂支撑着身体。
“海棠!”陈查紧咬着牙齿,顿足对靳贤说:“靳老爷,是我招惹他的,要打,你就打我,要出气就出在我身上。”
靳贤不语,挥着手里的家法一下一下的打在靳海棠身上,靳夫人已经哭得背过气去了,几个如夫人赶紧让丫鬟扶着她送往内堂歇息。
靳海棠趴在地上也不闪躲,任家法抽打在身上,可是感觉力度一下不如一下了,知道父亲到底还是不忍心。身上实在太疼了,呼吸间,胸口刺疼不已。靳贤打了十几下,见他毫不反抗,狠狠地将家法甩在地上。那边陈查已经和护卫动气手来了。
陈查接连打倒了几个护卫,身子腾起,几个翻滚落在厅前,抢上来扶起地上的靳海棠,抱在怀里。
“海棠,海棠。”陈查轻叫,靳海棠慢慢的睁开眼睛看他。
“放肆、放肆,来人呢,把他给我轰出去。”靳贤大怒道。
靳海棠推开陈查的手,身体剧痛,满儿忙上来扶着他,哭得稀里哗啦的。“公子,公子,你还好吧,呜呜……”靳海棠靠在满儿的身上看着陈查,看他怒目圆睁,满脸的痛不欲生。
“海棠,跟我走,跟我走吧。”陈查握着靳海棠的手慌乱地说。握着他的手冰凉,一丝暖意都没有,细长的手握在手心里,稍一用力就能折断的感觉。看他满脸都是冷汗,额前的发都粘湿了,额头蹭起了一层油皮儿,划伤了些。脸色青黄,那艳丽的眉眼凄然动人。
靳海棠紧抿着嘴唇,感受他握着自己的手在颤抖着。看陈查张嘴还要说话,慢慢摇了摇头,轻声说:“靳家是……关中望族,我已经闹得不象话了,你……你给我爹爹……留些颜面吧,算我……求……”话未说完,人已晕厥过去。
靳海棠被抱走了,陈查呆呆得站在厅中,几个护卫上前轰他,陈查这才反应过来,四下里看看,下人们在院子里站着交头接耳的议论,几个大丫鬟正在往外赶人,小江老老实实的站在影壁旁边看着自己。
就这么结束了吗?
陈查恍恍惚惚的出了靳府,在街上顺着墙边儿走,小江一路跟着,看不断有人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跟在他身后默默地走着。
若是不和小江探营就不会遇到他了,就不会起了心思整治他;若在营中,我把他看严了,不放他走,直接带他回南越多好;若是仗一打完我就去找他,就不会生这么多事端;若是那夜里不是光顾着欺负他,和他把话说明了,也就不会把他气走了……
恍惚到中午,太阳明晃晃的照着,影子在脚下缩成一团。小江走的口干舌燥,看陈查在身前还是脚下不停,想了想上前拽住他。“查查,别走了,好累啊,想喝水,想吃东西了。”
“哦?”陈查停住看他。
“呀!查查,你的眼睛怎么像兔子一样通红啊。”小江仔细看了看,果然是,陈查的眼白里迸出血丝。
陈查苦笑,带着他投了客栈,安排了饭食让小江吃,自己要了一坛酒,坐在窗前自斟自饮……店里的伴当已经送来第三坛酒了,小江听他一边儿喝,嘴里一边儿嘟囔,手里便抓块儿牛肉跳到陈查身边凑近了支起耳朵听。陈查咕嘟嘟灌进一海碗酒,嘟囔句:“到底该怎么做。”
两个人在客栈住下,每日里陈查就到靳府门口前后左右的溜达,门口轮班的几个家丁看到他都直翻白眼,陈查只好躲在暗处。只清闲了小江,无事就在茶肆、饭馆里玩耍,听坊间热火朝天的宣扬南越长信候雁青,一路长入,一经攻下北晋的通业和化梁了。小江心下欢喜。
眼看着过了近二十天,离靳海棠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陈查急得团团转,知道就算自己再闯进府,他也不会跟自己走的。这一天正在靳府外溜达,一错眼就见满儿带着两个小厮从角门出来,陈查像看见宝一样跟上去,趁无人的地方拖他过来。
“你还没走啊,趁早,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满儿气鼓鼓地说。
陈查陪着笑脸说:“满儿,你最好了,告诉我你家公子怎么样了?挨了打身上疼不疼?”
满儿眼圈儿一红,到底是小孩子,举着拳头冲陈查嚷:“你说疼不疼?你说疼不疼?公子前日里才刚敢动呢,身上都青紫的一片一片的,幸好这次骨头没断,哼。”陈查哑然,半晌不语。满儿看看他说:“你走吧,我家公子这月初八就要成亲了,到时候皇后娘娘也会来观礼的。这看着也没几天了,你就别在这儿添乱了。”看陈查脸上一片黯然,满儿抽身说:“我去给公子采买些零星东西,你……你还是走吧。”说着带着站在一边儿的小厮走了。
小江见陈查又浑浑噩噩的回来了,就站在房门口冲楼下大喊:“伴当,上三坛……啊不,四坛酒来。”
陈查借酒浇愁醉了几日,一日早上忽的从床上跳起来,小江吃的饱饱的,正坐在房间门口拿着昨日里吃剩的一点儿桂花糖逗引客栈里的猫儿,被他猛跳过来吓了一跳。
“小江,今日初几?”陈查冲过来揪住小江的衣领问。
“哦?今日?”小江掰着指头数了数,挠挠头说:“好像是初七吧。”
“初七?初七!今日初七了,明日初八了。”陈查失魂落魄地说。
“是啊,今日初七,明日当然初八了。”小江很疑惑地说。
“初八,海棠就要成亲了。”陈查喃喃地说。
猫儿舔着小江的手指,小江又掰了块儿桂花糖给猫儿,歪头说:“查查,你别喝酒了,你要是真喜欢花花,咱们今夜里到花花家里,管他愿不愿意呢,把他打晕了抢出来,没了新郎官儿,明天就不用成亲了,好不好?”
“好。” 陈查眼睛锃亮,爽快的大声说,“关键时候还是得小江啊。”
三四、苟延求果腹 富贵寻贤达
虽是春寒,在太阳底下也照的人暖暖的,北晋民风和南越自是不同,街市建筑别样新奇,民心安抚得也好,没过几日就有开了店铺做生意的,街面上来往走动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城里也多有富户,房屋连绵起伏,家大业大。阿青和阿夺带着几个校尉骑了高头大马在通业城里巡视了一圈儿赶回守备府里。进了府里阿青就瞅见几个校尉在边门那里大声喝斥,跨院里跪着七八个人在不断的磕响头。阿青走上前去,校尉见他走过来忙行礼。原来是几个校尉在厨后发现几个偷吃食的下人,又在隐蔽角落里翻出些粮食来,这才把人揪出来准备惩治。
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兀自在地上额头,脑门子在石砖地上磕得“嘭嘭”作响,脑袋下触着的石砖上染了血渍了。
“不过是些吃的东西,想是他们饿得狠了。”阿青对几个校尉板起脸来又说:“又不是粮食不够,在这里作践他们做什么,不记得我说过什么吗?罚你们几个寅时三刻起来打扫这府里的庭院。”几个校尉垂手领了罚。看那几个人还在磕头,阿青就走过去说:“别磕了,起来吧,还回去做自己份内的事,我和管事的亲自说,给你们安排每日里的口粮。”有几个战战兢兢的站起来,却含胸缩背低着头,地上还跪着两个花白头发的,阿青又催促起来,那两个却只是摇头。
“那两个是站不起来的。”阿夺在身后说,又说:“你们好生下去吧,元帅宅心仁厚是不会责罚你们的。”
几个奴隶惶恐的退走,阿青看他们走路姿势奇怪,那两个年纪稍长一直跪着的人居然是在地上爬行,看得阿青心中一愣。“等一等。”阿青叫了声,几个人忙站住,身躯抖动显是惧怕得厉害。“你们的手脚怎么了?”阿青问了句,回头厉声责问几个校尉:“你们居然动过私刑了吗?”几个校尉忙跪下指天罚誓地说绝没做过,带他们从厨后出来就是这个样子了,说,还没说什么就吆喝了几句他们就跪在那里直磕头。
“不关他们的事。”阿夺走过来,对地上爬着的一个人说:“抬起头来。”那个人慢慢的抬头,垂着眼帘,脸庞晦黄苍老,一身破衣服有几处露着干黄的皮肉,衣衫底下的身体瘦得可怜。阿夺指着他左颊上方形的黥印说:“他是奴隶,这个年纪了,恐怕是已经不会走路了。”说话间,那两个人头垂的更低。
阿青仔细看了下,面前几人的脸颊上果然都有方形的刺字,除了一个年纪不大,眉眼标致的男子。阿夺看阿青盯着那个男子的脸看,便对那个人说:“把两只手伸出来。”那人听话的伸出手来,瘦的柴火一样,右手腕脉门处赫然也有一方黥印。
阿夺放走了几个人,看阿青犹自出神盯着那些人消失的地方,扯了扯他的衣袖说:“奴隶在脸上留了黥印到哪里也走不脱,若是生的好,主人家就免了在脸上的,刺在手腕上。奴隶在北晋自古就有,什么稀奇事嘛,达官贵人,商贾富户谁家里不是成群的。”
阿夺一边儿说一边往里走,阿青紧走几步追上去问:“他们的手脚是怎么回事?”
“奴隶只能跪着,日久天长就不会走路,只能爬了。”
“只能跪着吗?那……那要他们做什么?”阿青心下不解,若是好好的下人还可以做些粗使活计,可是只能跪、爬,又能做什么?
“做什么?人能做的人不能做的,你想用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人把奴隶当纸鸢放飞,高高的抛起重重的摔下,还有的当成猫儿、狗儿养着,又或者洗干净了把肉切切吃了,只要主人家高兴怎样都行。”阿夺边走边说。
阿青愣在当场,嘴巴张着。阿夺听见他没跟上来回头看他一眼,看他满脸错愕,浑不能相信的表情,回身走过来轻推了他一下说:“傻阿青,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居然是个软心肠的烂好人。你也不用在那里瞎叹息,北晋的云拓一登基就废了奴制,算算也有十年了,你没看见那几个年纪轻些的都学会走路了嘛。不过,他们带着黥印放出去也找不到好的营生做,多半还都是留在主人家存活。”说到这儿,看阿青脸色还没缓和,就安慰他说:“等攻下北晋,你再颁布严令,改善制度,你放心,慢慢会好的。”
阿青半晌点点头说:“如此说来,这个云拓倒是个好皇帝。”
“哼。”阿夺冷哼一声,阿青看他眼神瞬间寒了下来,不知何故,阿夺抿了半天嘴,横了阿青一眼说:“云拓的生身母亲是宫中的奴隶,他虽是北晋二皇子也改变不了他母亲的命运,一次趁……趁……先皇离宫的时候,皇后娘娘为了一点儿小事把他母亲杖毙了,尸身拖出去喂狗了。他自小就没人理睬,受尽了委屈,所以一夺了帝位就颁令废了奴制。你以为他真是可怜奴隶吗?哼,不过是为了抹清自己低贱的出身而已。”
“咦?你怎么会知道得这般清楚?”阿青看他侃侃而谈,好像知之甚详的样子。
“哦?我……我在北晋军营里待了两年嘛,听他们说的。军营里有好多替自家主子从军的奴隶。” 阿夺解释了一下忙说,“你不是要找那几个谋士商量攻打汴都的事情嘛,还不快些。”阿青忙跟上一起进了内院。阿青到底还是不放心,亲自嘱咐了府里管事的问了有多少这样的奴隶,让好生对待,每日给足了吃食才算。
众人落座,商量了半天,计谋慢慢的成形,虽谈不上完美无缺但是针对汴都守将樊虎应该有效。谋士萧伯沉思说:“这计划倒是可行,不过……”
阿青忙问:“萧先生有何顾虑,请尽管说。”
“咱们设计攻敌,只怕西齐增援,如果西齐出兵,樊虎必会出城全力一击,到时候恐怕我军会腹背受敌。”
一个谋士点头说:“这次汴都如果失守,北晋必亡,那云拓必会派使臣去向西齐求助,只不过咱们大军连战皆胜,西齐不一定会自找灭亡。”众人俱都认为虽是如此却不得不防,必须派兵防守后方。
聊了半日,校尉奉上茶点,小龅牙的谋士刘宇间歇中忽然说了句:“明日初八,西齐靳刘两家联姻一事坊间流传甚广啊。”
“我昨日里也听闻了。”一个谋士说,“听说西齐皇帝允了皇后回娘家观礼。这个可从未听说啊,呵呵。”
“哎,谁不知西齐皇帝对这个皇后宠爱至深,漫说回娘家观礼,就是把皇宫扮成喜堂恐怕也肯吧,呵呵。”一个谋士说。
众人议论起此事来,阿青起身招呼阿夺到身边小声说:“明日里海棠要就成亲了?那陈哥哥那边岂不是不成了吗?”
阿夺觑着他脸色说:“你脸上倒是挺欢喜的,怎么,不把他捉回来你就这般高兴啊。”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师傅和陈哥哥是为了这个去的,眼下他都要成亲了,若是成亲的时候把人带回来,不……不太好吧。”阿青看着阿夺嘟着嘴,犹犹豫豫地小声说。
“你担心些什么,哼,你放心,他成不了亲的。”阿夺端起茶杯好整以暇地说。
“此话怎讲?”阿青问。
阿夺轻笑说:“那狗尾巴花儿要是想成亲,恐怕得从一只花喜鹊的尸体上踩过去。”
眼看着大日头还在天上高高的挂着,一点儿西移的迹象也没有,陈查在客房里没口子的乱骂太阳:“这个鸡蛋黄子,平日里不错眼它就犯懒跑了,怎得今日定在天上不动了。”急得团团转,只想等到深夜里好窜进靳府。
小江眼睛盯着陈查跟着他的身影转来转去,半晌扑倒在桌上捂着脑袋说:“不行了,查查,好晕啊,头晕了,你别转了。”
陈查在窗边站住,自言自语地说:“瞎等也不是办法,烂醉了几日没出门,不如先去探探风声也好。”对小江说:“小江,除了隔壁的茶肆和左右两间饭庄,你哪里也别去,万一有事我可找不到你。”
小江答应着,陈查急匆匆的走了。
从客栈出来拐出两条街去,陈查有些懵了,大街两边围着黄|色的纱幔,纱幔前面隔几十步就有一个持枪的兵站着,零星几个行人都溜着墙边儿走。陈查在小胡同里翻上屋顶抻头看,纱幔一直绵延到前方,有些人前头赶着水车泼水,后头就有人拿着新帚在净扫街道。这是做什么?陈查跳下来,正好小胡同里拐进来一个老人,陈查忙扯了问:“请问老丈,这是在做什么啊?怎得不能行路了?”
老人笑笑说:“可以行路,这是在净街,迎接皇后娘娘的。”
陈查一听明白了:“皇后娘娘是来靳府观礼的吧。”
老人笑说:“是啊,皇后娘娘午后就到,所以现在净街。”
陈查一听,坏了,这些兵要是一直在大街上站到明天,自己可怎么把海棠带出来啊。“那……那也不用这么多兵把守啊。”
老人说:“哦,无妨,我刚才问过了,等娘娘到了靳府,这些兵就撤了。”陈查这才放下心,顺墙边儿找了个角落远远的守着。
日头偏西的时候,只听笙鸣鼓乐隐隐传来,街旁的小胡同里都挤满了人群,远远的翘首观看。不多时,缓缓而来的是龙旌凤霎,华盖宝幢,缨络飘动,珠宝叮当,纱幔内影影绰绰,俱是宫娥、内侍,皇后的凤辇在当中,行动间异香扑鼻,闻者如醉。仪仗走过了,后头专人把黄|色的纱幔收卷了起来,行人陆续通行。陈查一路跟在后头到了靳府街外,皇后娘娘什么样子也没看到,靳府都是谁出来迎接也看不分明。陈查只是担心靳海棠身上还没好,若是这一晚上跪来跪去的可怎么受得了。
虽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繁文缛节也是不能免得,自皇后进了府各人见礼,传了晚膳,忙活到天色渐黑,靳夫人和皇后又说了半天话,靳贤这才有机会单独见皇后。隔了水晶珠帘,靳贤在蒲团上叩首,口称娘娘千岁。那厢的皇后忙说:“父亲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赐座。”
靳贤落了座,皇后屏退了一些内侍只留下自己的几个心腹宫娥伺候,靳贤便把几日前的事情说了一遍。“那个孽障如今只会在床上装乔,拿他无法,让他试试喜服,他就喊浑身疼动不得。我有心想把大婚之日推后,可是他这一闹,满城风雨,谁人也不是聋子,我又怎么去开口,唉,连累的你……连累皇后娘娘也为那个孽障费心,我说皇后娘娘要亲自来观礼,他连眼皮儿都不抬一抬,要不是怕他明日里动不了,家法再赏他一顿。”
皇后也叹口气说:“说什么费心呢,本宫与海棠是一母同胞,他年纪又小,又是家里的独子,实在是娇纵惯了。几日前本宫托皇上借话问了问兵部尚书刘大人,他还好,装作不知道。也罢,只要海棠肯成亲,他愿意养娈童就随了他。”
“哼,哼。”靳贤狠狠地顿足道:“娈童?唉!他竟是……他……怕是他被别人……” 靳贤想想那个又黑又壮的蛮子就有气。自那日陈查上门闹事后,靳贤仔细拷问了靳海棠的几个贴身小厮,才知道,靳海棠居然被他……我一个宝贝疙瘩的老生子儿,竟让那个粗野的人当作女人使。想到这儿,靳贤的手气得开始哆嗦。
皇后一听也明白了几分,说:“事到如今,只看着他快快成亲才是。”思忖了半晌又说,“海棠如此顽劣,也不是无因。父亲大人可还记的当年那个道士所言吗?”
靳贤一听摇头说:“事隔多年了,记它做甚。”
皇后低语道:“本宫倒还记的。那日海棠刚满月不久,那个求见的道士倒像个世外高人的样子。看了本宫与众位妹妹的面相,指着本宫说,‘此女福泽深厚,西方彩凤落东屏’,正应了日后本宫入主西齐东宫。我记得他端详了海棠后说了一句话,‘他若是个男子,日后贵不可言,凤鸣宇内,荣宠一生’。母亲还说,‘凤鸣宇内?’海棠是个男孩儿,怎么‘凤’鸣啊?父亲大人当时就把那道士撵了出去。”
靳贤听了不由得又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只觉得那个道士当真胡言乱语,贵不可言?一个男孩子不能做皇后,难道海棠还能做皇帝?哼。靳贤皱着眉头说:“江湖术士,哄人钱财的,不足为信。”
父女二人闲叙了一时,皇后想见见幼弟。靳贤叠声唤人说,把那孽障给我拖起来,皇后拦着说自行过去看他,虽然靳贤口称与礼不和,不过拗不过皇后,皇后带着宫娥去往靳海棠的内院。
靳海棠倚着合欢抱枕歪在暖炕上,炕上横摆着一个描金床几,床几上放着一张图是白描的垂丝海棠。当日靳海棠打定主意给陈查绣身,选了一幅图样,正好前后半身拼成一幅整的,要不然那个绣身的老头也不会问靳海棠“您想先弄前面还是先弄后面?”,可这前半幅绣完了,这后半幅竟没有机会了。
环儿在外间打开翡翠鹤嘴上的九层玲珑球,添了几块龙涎香,那香气袅袅娜娜的飘出来,抻头看看炕上的靳海棠,冲满儿努努嘴。满儿沏了杯热茶进来,放在床几上,看他只穿着月白色的家常中衣,肩上披着件烟灰色半旧袍子,呆呆的望着那画儿出神,便从炕边儿抽了床杏色夹被给他搭在身上,小声问:“公子,您真得不到前头去吗?皇后娘娘今夜里在府里过夜呢,娘娘素来疼爱您,您若是不去见个礼,老爷那儿怕是说不过去吧?”
靳海棠不语只伸手搁在床几上用手摸那画儿的纸边。满儿半坐在炕沿上轻轻地给他捶腿小声嘀咕说:“那画儿都摸得起了毛边儿了。明日就要成亲了,您在屋里头看,他在屋外头看,有什么用啊。”
靳海棠猛地撑起身子,牵动的身上疼痛,瞅着满儿看,满儿伸伸舌头作哀苦状说:“我几日前出门采买东西,看到他在角门外头蹲着,见了我立扯着我问您身上好了没有,疼不疼。”靳海棠话哽在嗓子眼儿里头,张了张嘴却没出声。满儿轻声说:“一身的土,胡子拉碴的,满眼血丝,才几日的功夫,瘦了好多呢。”
靳海棠撑起的身子又跌了回去,半晌,把夹被往上拽了拽,遮住鼻子,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声音闷在被子里问:“你怎么回的。”
“哦,我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说眼看着就成亲了,让他别添乱了。”满儿说,瞅着靳海棠把眼睛闭上了,用手把被子拽到头顶上把自己整个人蒙了起来。满儿往前凑了凑说:“我说完了他什么也没说,就愣在那儿,我就走了。”被子里一动也不动。
“公子,皇后娘娘凤驾到了。”跑进来一个大丫鬟气喘吁吁地说。
“呀,皇……皇后来这里了吗?”满儿等几个小厮慌了,一时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满儿匆匆跑进来又对靳海棠说了一遍,那被子还是不动。说话间,一对对的进来了六个宫娥,锦衣华服,云鬓高堆, 带进香风阵阵。满儿几人忙低首跪下,皇后在两个宫娥的搀扶下进来了。
皇后伸手把夹被掀开,轻笑说:“姐姐来了你还装吗?我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你就歪在这里接我啊。”
靳海棠狠狠地给了皇后一个白眼,气鼓鼓得把脸扭向一边儿。宫娥上前拿了个蚕丝牡丹团垫铺在炕上,皇后坐下说:“你这是恨上我了?唉,原来,再不是那个无事就进宫缠着我胡闹的弟弟了,这两年多没见你,都生分了呢,枉费我在你皇帝姐夫面前哭哭啼啼的求了几日,才求来这个机会的,唉。”
皇后兀自在那里唉声叹气,靳海棠转过去身子背对着说:“我怎么敢呢,事事仰仗你呢,连这婚娶大事都得依你呢。”他口气强硬,几个宫娥都知道连皇帝都让着他的小性儿,倒不以为意。皇后无法只好哄劝他,费了半日口舌,靳海棠脸上这才有了笑意。皇后招手让满儿把靳海棠的喜服拿来,哄骗着他穿上试试。靳海棠只得换上让皇后前前外外的看了个够,皇后这才满意的嘱咐他早睡,施施然走了。
月亮悠闲的在空中冷对着这世间,看清了悲喜看透了冷暖。靳海棠穿着一身喜服立在窗前,大红色的火热掩不住身上一阵阵的凉。
三五、抢亲收意外 患难终思定
请留意:这次一下子更新了两章,不要漏了上一章哈,有些铺垫的内容很重要^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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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府大门和两个角门都有侍卫把守。陈查和小江窝在离靳府不远的一处房顶上,小江跃跃欲试得要往前冲,陈查在身后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衫下摆。“查查,你别拽了,差不多了。”
“你别急,你看……”陈查指着天上的月亮对小江说:“等到那片云彩飘过去把月亮遮住了,你就带我进去。”
看那云彩飘的那个慢啊,小江恨不得吹口气把那云彩吹过去。终于等到云彩遮住了月亮,小江拽着陈查的衣带飞身而起,渺若惊鸿从空中飞向靳府。
“查查,花花在哪里啊?”小江悄无声息地落在高低屋檐的错落阴影处。陈查居高临下仔细看了看,辨认了下宅子结构,忽然看见一行人从后头内院里出来了,送出来的人里头依稀有满儿几个小厮。辨认服饰出来的应该是皇后了,一行人走到了有侍卫把守的院落里。陈查心思转了转,不用说,出来的那个地方肯定就是海棠住的地方了。小江眼神好儿也看准了满儿几人。小江带着陈查猫腰在屋脊上,几个起落隐蔽的落在靳海棠的屋顶上。“小江,下去后你点住那几个小孩儿的|茓道千万别让他们惊嚷,我制住海棠。”陈查对小江嘱咐道,小江牢牢记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环儿忙走到门前看,门一开,环儿软软得倒下,小江扶住他的身子进来,屋里头棉儿、满儿几个小厮抻头看,都被小江点中|茓道,身子还没倒下,小江就闪身一个个悄无声息得放倒。
陈查跟在身后进来,一眼看见内堂窗前背身站着的靳海棠,不由得走上前,恰此时,靳海棠恍若相知般募然回首,两个人愣在当场。
靳海棠就那么红红火火的站在那儿,身上的喜服是大红色的团花织锦金线绣的“芝兰好合”,袖口、领口是金色恰边儿的回纹“喜”字,左袖上图案是“如意吉祥”,右袖上图案是“富贵满堂”。喜服裁减合身,把他纤长的身材勾勒的更加挺拔。头上戴着大红色双翅帽儿两边儿Сhā着宫花,齐额压着如墨的发色,更显得眉若远山,眼梢含春。这些日子心力交瘁,暖玉般的脸色带着一抹青白,红润的嘴唇变成了淡粉色,肌肤却透出那份细腻来。陈查盯着上下看了无数遍,扑上来抱在怀里抵在墙上,冲那粉色的唇狠狠的亲了上去。
靳海棠一回头看见了他,以为是梦没醒花了眼,正在愣神儿被他扑了上来,热气腾腾的身子把自己裹住了,带来他一贯强势又挑逗的吻。只是这吻抵死缠绵,把呼吸都吸走了,连舌头都快被他吸出来了。被陈查紧紧的抱着,他的胳膊越收越紧,身上有些地方开始疼了。
怀里的人“唔唔”的扭动着身子躲着,陈查的火都快上来,有人用手指头戳自己的后背。讨厌,谁这么不识相。小江的声音响起:“查查,花花的脸色不太好看呢,你把他放开吧。”陈查听了忙松了胳膊和嘴巴,拉着靳海棠一看,果然脸色潮红,在那里大口的喘气。
“你……你……你还来做什么。”靳海棠调整了下呼吸背倚着墙说,“别再花言巧语的哄骗我,我……我是不会上当的。”
“我不管,这一世你是我的,不许你和别人在一起,不管是男是女。今天,就是把你打晕了,我也要带你走,想要成亲,除非我死了。”陈查理直气壮地说。
“你……”靳海棠轻咳了一声。
小江戴着人皮面具的脸凑过来说:“花花,查查说的是真的,从你家里出来的这些日子,他和死了差不多呢,整天喝了醉,醉了喝的。既然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还别扭什么呢,跟我们走吧。”
靳海棠瞪大眼睛说:“你是帮他说话的,他有多坏我会不知道嘛,哄骗了我去只会扣下我当人质,哼。”
陈查想把他打晕了还不舍得,费了口舌在那里劝说,说了一会儿一回头看见小江仰着头对着屋顶发愣。“小江,你做什么?”陈查问。
小江把脑袋摆回来表情疑惑地说:“花花,刚才你家屋顶上来了好多人呢。”
陈查一惊问:“怎得?听到了什么吗?有多少?”
“嗯,有十一个吧,好像武功都不错的样子。”小江认真地说。
陈查低声说:“冲这里来得吗?”
“不是。”小江摇头,伸手一指说:“从好几个方向来,都往那儿去了。”
陈查轻轻推开窗棂,远远的看去没有任何异样,陈查让小江去查看府外的侍卫,片刻后小江悄然进来,果然几个门口的侍卫都不见了。三人心下疑惑,陈查猛然醒悟道:“呀,那个方向好像是你皇后姐姐住的地方。”
靳海棠吃惊,怒目道:“一定,一定是你们的人,绑了我不够,竟然打我姐姐的主意,哼,卑鄙,无耻。”甩开陈查,摘了墙上的宝剑就往外跑。陈查追上去,心下隐隐的也觉得有可能是韩重派的人来。西齐皇宫守卫森严,难得有机会皇后出宫,若是要挟西齐,皇后比靳海棠更有分量不是嘛?只是,若真的是自己的人,那该如何是好。陈查心内彷徨带着小江紧跟着追出去。
陈查三步两步追上靳海棠说:“你别慌乱,他们人多,冒然冲出去占不了上风的,伺机行事。”
“闪开,用不着你在这里。”靳海棠认定是南越的人来夜袭,心内气愤,不过知道陈查说的有道理,便趁着黑影前去。
三个人躲在暗处发现皇后的院子廊前几个黑衣人矮身蹲着,有几个人站在房门外头鬼鬼祟祟的。“他们这是要用迷香。”陈查小声说,又看了一下说:“这里不到十个人,还有些去了那儿了。”不敢让靳海棠家里人有闪失,对小江说:“小江,这里交给你了,千万不能让他们伤了海棠的姐姐。”
小江点头说:“你呢?”
“我带海棠去他爹娘那里。”陈查事情危急反倒冷静了,拖着靳海棠潜身出来,靳海棠不愿却怕真有什么事情,只好带着他蹑手蹑脚的到了爹娘的内院,却在一路上的假山、树下、护栏外陆续发现宫中侍卫和府里护卫的尸首。看他脸色铁青,陈查心里万分无奈,如果真是王爷的人,自己这一辈子都说不清楚了。
果然靳老爷的房前也有黑衣人,看他们亮出兵刃了,靳海棠忍不住拔剑冲了上去,大喝一声:“大胆贼人,竟敢夜闯行凶。”黑衣人蒙回头飞身迎了过来,靳海棠不过学了些花拳绣腿,只为强身健体而已,平素又有护卫在身边,这一交手才发现差得太远。迎上蒙面人的钢刀,力道太猛,虎口一麻,手中宝剑脱手而出,一条人影腾身而出接过半空中的宝剑,正是陈查。
陈查刷刷挽了两朵剑花逼退身前的两个黑衣人,将靳海棠拽到身后用身体挡住。月光清凉,蒙面人看了他几眼,提刀又上。陈查心中一凛,这些人不是王爷的人,如果是南越的人,断不会见了自己还使出如此拼命的招数。心里想着,手下不停,拉着靳海棠纵身往房门处逼近,几个黑衣人武功不弱,招式凌厉,陈查顾及靳海棠堪堪敌过。
退倒房门口,陈查说:“你到屋里去,守着你爹娘。”靳海棠看他凶险,这会儿顾不得猜测蒙面人是不是南越的,执意不肯进屋。陈查气得跺脚说:“呆子,你在这里,我还得顾着你,你进去了,我也好放开手脚啊。”靳海棠这才闪身进门,陈查守在门口与四个蒙面人打斗在一处。
靳贤和夫人听得门外呼喝不明所以,突然见靳海棠穿着喜服冲进来更是吓了一跳。靳海棠说了说情况,两个人恐慌得穿好衣衫缩在角落里。
竟然又有蒙面人翻墙而入,陈查一个人对七个人,一个不提防被一刀砍在左臂上,陈查闷哼一声撞在房门上。“你们到底什么人?”见砍伤了自己,而且招招夺命,陈查已知这些人绝不是南越来得。只好奋力反击。
听到他闷哼的声音靳海棠心中一紧,难道是受伤了吗?拉着房门就要打开,房门却被陈查夺了一把钢刀从外头别住了,只能推开一条缝却打不开。
“陈查,陈查,你有没有事啊,是不是受伤了!你说话啊,你说话啊。”靳海棠拍着门扳大声喊,气得用脚使劲踢房门。
“我没事,你老实待着,等我打退这些人。”陈查在门外回应他。
靳海棠使劲推着门,把脸凑到门缝上看,惊见陈查半条臂膀都是血的,鲜血从左臂上嘀嗒往下淌。地上已经躺到了四个蒙面人,还有几个围住他。陈查毫无惧色,脸上带着些狰狞,手中宝剑攻势不停。随着他的剑光转动,靳海棠的心“扑通扑通”乱跳,忽上忽下得。只见一个蒙面人手中钢刀翻飞一个扫堂腿奔陈查下盘而来。“小心。”靳海棠大呼。
陈查纵身避开下盘攻击,可寒光一闪一把刀冲面门砍来。“陈查!” 眼看避不过了,靳海棠大喊,声音都嘶哑了,只觉得眼前一黑“嘭”一个人狠狠地撞在房门上,把房门撞开了,连带着把靳海棠撞了个后滚翻。
“海棠。”靳海棠被陈查扶起来,靳海棠再一看,小江带着姐姐站在院子中,那几个蒙面人都躺下了,忙拽着陈查看伤势,心疼得脸色都变了。
靳贤扶着夫人出来,皇后忙说:“今夜这里是是非之地,快快离开,赶回皇宫,到了皇宫就安全了。”
说话间,靳贤捡起地上一把钢刀,刀把处有几个小字,靳贤递给皇后说:“哎呀,皇后娘娘请看,上面清清楚楚写得‘峦州 兵’几个字,这些人一定是南越派来的。”
陈查刚待说话,皇后轻笑说:“父亲大人,哪有暗夜里杀人把自家旗号亮出来的,这是明显的借刀杀人嘛,莫要多说,先离开这里吧。”
陈查不由得多看了皇后两眼,怪道西齐皇帝会这么喜欢她,不但长的美貌,还聪明绝顶呢。牵了马来,一人一骑,只夫人不会骑马和靳贤合乘。刚跑出一会儿,小江头前开路,在马上回头大喊:“小心,屋顶有人。”
这条街是到皇宫的必经之路,小江喊完话,屋顶上埋伏的人见行踪暴露纷纷亮出身形,两侧窜起二十几人,手中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对准了。陈查和小江识得,同时叫了一声。
“小江,你千万护住海棠的爹娘和姐姐啊。”陈查大喊,“最好能擒个活的!”
“放心,大家都俯下身子。”小江说话间解下身上的袍子。
陈查眼看钢钉破空而来,展臂将身旁马上的靳海棠擒了过来抱在怀里,俯身趴在马上。几人座下马加力,只听破空声“嗖嗖”不绝的同时,小江已经纵身在空中,暗运全力在手中的长袍上,舞成一团屏障。那软软的布料运了内功竟像铁板一样,钢钉被长袍扫中纷纷“叮当”跌落,在内劲范围内的钢钉也纷纷被弹走。
这眨眼的功夫,马儿已经发力奔出暗器的射程范围了,小江身形在空中一转,落在屋顶上,脚下不停一溜烟儿跑了个来回,那些黑影人全都被点中|茓道了,另一侧屋顶的蒙面人见他厉害纷纷跳下屋顶跑了。
小江随便抓了一个被点中的黑衣人几个起落赶上急奔的骏马,落在马背上,他的空马跑的最块,小江看了看靳海棠的父母和姐姐,虽然惊魂未定,但庆幸都没有受伤,小江只是担心陈查,他在最后,怕自己拦不住后面的暗器,忙问:“查查,你呢?你有没有被打中?”
靳海棠被他抱在怀里压在身下护住了也没有受伤,在身前等他回答,却半晌没听见他说话,只觉得他的身体慢慢的趴在自己后背上,愈来愈沉重,软绵绵的。靳海棠一咬牙,将陈查的双臂揽在自己腰间,一只手控着缰绳,一只手紧紧的按住陈查交叉的双手,只觉得他手上粘湿一片。
一行泪水从眼角无声的滑落,靳海棠脚下不停的磕着马肚,急行不停。
远远的看见了皇宫,皇后带着从宫门口直冲进去,一路闯到了东宫寝殿。陈查软软的从马上歪下来,靳海棠一把扶住了。陈查后背的左面钉着十几枚钢钉。靳海棠满脸泪痕只是抱着他不松手。皇后厉声宣诏所有当值太医进宫,早有人去禀报了皇帝。
皇帝和小江在床前围着观看,靳贤还有皇后隔着碧纱橱在外等侯,太医除了陈查的衣衫,他身上的垂丝海棠绣身赫然在眼前。靳海棠哽咽着,泪水落得更急。
天蒙蒙亮,拔完了钢钉上了药,陈查还是昏迷着,太医说失血过多,加上钢钉入骨颇深,怕是伤及内腑,得将养些日子,好生调理。太医一走,靳海棠在陈查床前“扑通”一声跪倒,眼前的就是西齐皇帝,皇后闻声走了进来。
靳海棠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挺头大声说:“皇上、姐姐,棠儿这一世……是要和他在一起了。”
三六、磊落证真相 沉沦遭梦魇
靳海棠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挺头大声说:“皇上、姐姐,棠儿这一世是要和他在一起了。”
“你若随了他,你……你……唉!”靳贤在碧纱橱后说,可是今夜里毕竟靠着这两个人才脱离了险境,想骂他无耻之徒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皇帝和皇后看着昂着头的靳海棠,神色倔强,眉眼绷得紧紧地,一副凛然的样子,皇后轻笑一声,伸手来托靳海棠说:“今夜也惊吓了,先下去歇息吧,有什么话好好说。”
正此时,床上的陈查呻吟了一声,靳海棠跳起来扑到床边。陈查趴在床上,脸庞侧着,慢慢的睁开眼睛,勾起嘴角想笑,却疼得龇牙咧嘴的。
“你……怎么样?”靳海棠将脸凑近了问,小声说:“哪个要你护着我,告诉你……我可不领你的情。”
看他眼皮略有些红肿,眼角红红的,陈查抬起手忍着疼抚摸在他脸庞上,笑笑说:“呆子,即说了要一世和我在一起,我喜欢的男人可不能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儿。”靳海棠蹙眉怒目刚要争辩,陈查的手无力了,从他脸庞上“扑通”的垂下来,磕在床沿上,陈查一龇牙,靳海棠脸上的神色就紧张了起来。“你也别心疼,为你受伤,那是爷我心甘情愿的,要不然也换不回你这句真心话来。”陈查努力让自己嬉皮笑脸一些,可是脸上却是僵硬的表情,靳海棠知道他其实疼得厉害。
“你是何人?”皇上的声音在靳海棠身后响起,陈查看到靳海棠脸上的神色一变。确实,这里毕竟是西齐皇宫,陈查又是南越大将……靳海棠背对着皇上冲陈查轻摇了摇头。
“海棠,扶我起来。”陈查冲靳海棠说,拉着他的手。
“你伤太重,还是……”
“无妨,扶我起来。”陈查拉着他的手,靳海棠只好把陈查扶起来,陈查起身下床,后背像被砍碎了一样疼,额上的冷汗哗的就冒出来了。这就是西齐皇帝吗?四十出头,虽是一身富贵龙袍,却是一身的书卷气。
陈查咬着牙挺直了胸膛,冲皇帝一抱拳说:“南越一品骠骑大将军陈查拜见西齐皇帝陛下,陈查有伤在身,恕不能跪。”
“你……陈查……你……”靳海棠惊慌看看皇帝,又看着他。
陈查却毫无惧色眼睛盯着皇帝,这个温文儒雅的皇帝脸上只有淡淡的笑意,看不出其它的表情,陈查一指床前一侧站的小江说:“他是我此行路上结识的朋友,不是我朝中人,也多亏他今夜里护住皇后娘娘。”他这句话说得小江不明所以。
皇帝呵呵一笑说:“素闻‘花郎’陈查是韩重麾下最得力的大将,原来就是你。”皇帝点头微笑仔细打量着他,眼神在陈查胸前的海棠绣身上停了片刻,说:“兵部尚书那里朕已经传了谕旨去了,婚事嘛……”皇帝看了眼前的两人一眼说,“靳府闹成这样,也只能作罢了,不过……今夜的事情,朕需要一个解释。”
不管皇帝相不相信小江只是陈查路上结识的朋友,反正没人难为他,反而皇后亲自吩咐内侍和宫娥带他下去沐浴更衣。
这个浴池好大啊。小江甩了衣服跳进去,汉白玉的圆形大浴池,修了一个高高的龙头,龙嘴里含着一颗圆球不住的转动,水流从龙嘴里不断的泄下来,经过圆球的阻隔,压力减小了,小江扑到龙嘴底下,享受着水流从头上冲下的感觉。浴池的水加了牛|乳,白白滑滑的,几个宫娥捧着水晶盘,将鲜花瓣洒在浴池里,片刻随着水流波动,鲜花满池。小江仰着脸,三两下把裹头的布条扯了,雪白的头发瀑布似的散下来,他根本没看到浴池边上的宫娥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自己嘻嘻笑着拘着水玩儿,忽然伸手在耳朵后摸了摸,把脸上那张人皮面具一点点儿揭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浴池边儿上。“咕咚”一声,小江一看,一个宫娥把手里的水晶盘子掉到了浴池里。
“我帮你。”小江潜入水底摸到那个水晶盘子从水里冒上来把盘子递给那个宫娥。“咦?你的脸怎么红了?”
小江身上的皮都快泡皱了要不是宫娥说皇帝设宴他才不舍得出来呢。洗白白的换上舒适柔软的衣服,淡蓝的箭袖袍子外套月白色的纱氅,两个宫娥的手抖啊抖得把他的头发在顶上挽成髻,梳头的工夫,小江吃光了桌子上的一盘水果,一路走到西齐正阳殿,“咕咚”声一片,有身体倒的,有手上的东西倒的。
陈查手里捏着一把汗,皇帝走了才松了一口气。原来皇后一入宫皇帝就派侍卫火速赶回靳府,没想到,一路上包括靳府里除了被迷晕了还在昏睡不醒的下人外,所有蒙面人的尸体都不见了,就连被小江抓回来的那个黑衣人也咬舌自尽了,果然干脆利落。虽然兵器上刻了南越的字,但是皇帝也相信不是南越所作,那陷害了南越最有利的便是北晋了。陈查知道皇帝并不是看上去那么温和的人,他其实怀疑是南越自己设计的这一幕,看着皇帝和皇后退出去,陈查不知道这个皇帝会怎样处理今夜的事情。一只手握住了自己,陈查一看是靳海棠。
“你……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你的身份?”靳海棠苦着脸,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陈查趴倒在床上,紧握着他的手说:“呆子,爷我这么出名,就是我自己不说,皇上他也会查出来的。再说,我要堂堂正正的带你走,又岂能作缩头乌龟。”
因为小江是皇后的救命恩人,所以坐在了离皇帝、皇后最近的地方,趁他风卷残云般消灭了面前长几上一半的东西打了个饱嗝又拿起银箸伸向芙蓉蛋卷的时候,皇后笑眯眯地问了句:“小江,你练的是素心功吧。”
小江恍若天人的脸上出现了惊讶、佩服的神情,吞咽下嘴里的东西说:“你怎么知道的?”
皇后轻笑说:“我看过一本《宇内搜珍录》,上面提到练了素心功的男人头发会变白,而且练功的人会越来越好看,是吗?”小江知道皇后看的那本书就是阿夺看到的那本,便点点头,皇后又说:“那本书上说,如果素心功练成了,再散功的话,会失掉练功以来所有的记忆,是真的吗?”这个小江倒真不知道,摇摇头,老实的回答。皇后是聪明绝顶的人,和他相处了这一夜,已知他虽然武功高深莫测实际上心思单纯无暇,便不再多说。
小江吃饱了看了一圈儿,除了皇帝、皇后,再没有认识的人了,花花一定是陪着受伤的查查吧,呜呜,只有我自己是一个人。
阿青带着阿夺骑马出了通业城,一出城门,马儿就放开四蹄翻飞奔跑,路上两侧青草发了嫩芽,处处一片生机,山坡向阳处漫山遍野的开满了黄|色的花,偶尔的有麻雀在路边蹦来蹦去的吃草籽儿或停歇在抽芽儿的树枝上,却被急速奔来的马匹惊得飞了起来。
“驾!”阿夺飞快的驾马在前飞奔,不时地回头看阿青。“阿青,来追我啊,呵呵。”一边儿喊,一边儿做鬼脸。阿青只是笑,纵马追赶,知道他顽皮,始终离着他几个马身的距离,不紧不慢的跟着。
远远的一个小山包遮住一个建筑只露着一个顶儿,阿夺说笑完回头的功夫已经看见了,不多时冲过小山包,阿青看他把马勒住停在那里,便抖着缰绳追了上来。
山前的建筑阿青从来没见过,说庙宇不是庙宇,说道观不是道观,和南越的不太一样。不是很高大,可是修葺一新,顶上都是琉璃瓦,大红色的门柱,大门洞开。阿青不由得下了马,牵着马往前走,将马拴在门前石柱的铁环上,慢慢走进去。大殿中挂着黄|色的经幔,当中供奉着一尊青铜神像,环眼獠牙,头上螺形肉髻,带着金冠,脖子上挂着缨络,上身赤祼,左手结印,右手握着一条蛇,蛇神缠在手臂上,腰间围着莲花裙,双脚一屈一伸,伸着的脚底下踩着一个小小的人,满脸痛苦的表情。神像前的香炉里Сhā满了香,有的还未燃尽,一看就是刚刚有人供奉过。
好奇怪的神像啊,不像神仙,不像佛。“是阿欲神。”阿夺像知道他所想般站在身后说,慢慢的走上前,跪在地上的蒲团上。阿青走到他身边也跪下。阿夺仰着脸从来没有过的敬畏眼神,甚至有点儿惧怕。
“阿夺……”阿青轻声唤他。
“北晋的人都信阿欲神,他掌管世间一切的罪恶,他脚下踩的就是人的罪孽。”阿夺的声音很轻,轻的有些缥缈。
“罪孽?”阿青问,不由得仔细看看这尊神像,除了狰狞恐怖外看不出什么来。
阿夺又说:“阿青你知道吗?好人死了以后会化作天上的星星,待在天上永远的快活,罪孽的人会被阿欲神踩在脚下堕入无间道,永世不得轮回。”
阿青问:“什么样的人算罪孽的人呢?”
阿青以为自己眼花,可分明看到阿夺打了个冷颤,听到他轻轻地说:“罪孽的人?比如说亲手杀死自己的血亲,那,就会被阿欲神打入无间道,永远不能到天上。”
“亲手杀死血亲?”阿青想了想问:“你是说像北晋皇帝云拓那样杀死自己的父亲和弟弟的人吗?”
阿夺猛地转过头来,阿青看他眼里有一丝恐惧,忙伸手扶住他的肩头,竟有些轻轻地抖动,忙说:“咱们出去吧,这里……太奇怪了。”一路上阿青觉得阿夺心不在焉的,和他说话也只是恍惚地笑笑,心下奇怪。
到了深夜,阿夺紧紧地抱着阿青,眼睛明亮的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可又不说话,阿青只好搂着他在怀里点上蜡烛倚在床头看书,看着看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看阿夺闭上眼睛呼吸沉重起来,便悄悄地吹熄了蜡烛,拉着被子拥他入睡。
天慢慢的亮了,亮得刺眼,亮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银光,银光中慢慢的出现一个人影,美丽温柔的脸庞,眼神像春天里的微风,慢慢的冲自己张开双臂,身上带着那熟悉的轻香,温馨怡人。
“娘亲?娘亲!阿青快看,这是我的娘亲,这就是我的娘亲。”看着娘亲出现在眼前,阿夺高兴的蹦起来,扑了上去,扑在娘亲的怀里。娘亲的怀抱好温暖啊,好舒服。“呜呜,娘亲,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了,呜呜……”
“澜儿,乖不乖啊。”娘亲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动人。
“澜儿很乖啊,澜儿一直都很乖,等娘亲来找我。”
“澜儿,想不想和娘亲一起走啊,还有你父皇也在等你呢。”
“想,想,澜儿做梦都想和你们和阿青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可是澜儿,杀害你娘亲和父皇的凶手还快活的活着呢。”
“澜儿知道,澜儿和阿青一定会替娘亲和父皇报仇的。”
“怎么报仇啊?”
“澜儿会杀了二哥,不,杀了云拓,杀了他。”自己的声音咬牙切齿地,是的,杀了他。本来慢慢长大后不相信自己最喜欢,最疼爱自己的二哥会是追杀自己和娘亲的凶手,可是在北晋军营得知他弑了父皇,杀了所有哥哥们后,就不得不相信了,怕自己和哥哥们与他争夺皇位,所以必须斩草除根不是吗?就为了这个,害死了父皇,害死了这世上最最爱我的娘亲,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娘亲,澜儿是不是很能干,澜儿知道师傅的爱人是南越平王以后就利用了他,利用他得到了想要的,现在阿青正带领南越大军攻打北晋,澜儿一定会,一定会替娘亲和父皇报仇的。”
“可是澜儿,如果你杀了他,你就不能和娘亲走了,不能和娘亲、父皇到天上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啊……不要,娘亲,不要丢下我……”
啊哈哈,谁,谁在大笑,是谁?一阵阵阴森恐怖震耳欲聋的笑声传来,银色的世界慢慢的被黑雾笼罩着,一道金光劈开混沌。“阿欲神!”阿夺听到自己的声音尖叫。银光渐退,娘亲的身影慢慢的消失。“不要,娘亲不要走,阿青会帮我杀他的,娘亲,不用我动手的,无论我做什么阿青都会帮我的。阿青,阿青,你在哪儿,你快帮我拉住我的娘亲,快啊,阿青……”
阿欲神逐渐的逼近,手中的长蛇化作一团金光扑面而来。“阿青! 阿青救我,阿青,告诉他,告诉他,他不是我杀得,不是我杀得,阿青是你帮我的,是你帮我的,阿青,快告诉他,我不要和他走,我不要去无间地狱,阿青,阿青……”
怀中的阿夺凄厉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大声哭喊,阿青吓坏了,抱紧了他呼唤……半晌,阿夺睁开了哭泣的双眼,看清了眼前的阿青,猛地扑进怀里,放声大哭:“呜呜,坏阿青,你为什么不帮我拉着娘亲,呜呜,你为什么不帮我,呜呜,娘亲走了,走了,阿青,阿青……”
“阿夺,别怕,别怕,你娘亲不会不要你的,她……她在天上看着你,在天上看着你呢。”阿青小声哄着,他今天自从看了那个阿欲神后为什么就这么恐惧,这么害怕。
阿夺仰起脸来,苍白的脸上带着惶恐不安,搂着阿青的脖颈说:“阿青,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你会帮我的是不是?是不是?”眼神迫切的在阿青脸上巡视,想受惊的小动物寻求保护一样。
阿青郑重的点头:“嗯,是,你放心,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
阿夺放心般长舒口气,把脸埋在阿青胸膛上,紧紧地贴着,轻声说:“阿青,我想和你和娘亲和父……亲在一起,永远在一起,不要让阿欲神带我走,不要让他带我走。”说话间又哽咽起来。
阿青很少见他这么柔弱的时候,看他哭泣的样子让人心疼,神色哀痛欲绝,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阿欲神会带他走,只好不停的安抚他。
深夜里房间里漆黑,外面风吹动的声音在阿夺渐渐停止的抽噎中明显了起来,两个人全无睡意,阿夺搂着他,手摸着他脖子上自己送给他的那块玉佩,玉佩触手暖暖的,却让阿夺的手刺痛般,噩梦里的景象真实的吓人。平静下来后,心中的忐忑代替了心灵上的恐惧。阿夺起身看着阿青的脸庞,屋里透进来微弱的光,能看到他眼眸里闪动着的光芒。
对不起,阿青,对不起,我不能亲手杀死他,只能让你帮我,我只有你了阿青,对不起。我知道你是那么的善良,我知道你心里永远都只有我一个人,可是我怕告诉了你真相,你会劝阻我放弃报仇,我真得不能在他害死娘亲和父皇后还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阿青,对不起,对不起……
阿夺低头吻上阿青的唇,轻轻的啃咬着,手指抚上他结实的胸膛,轻轻的挑逗着,手指慢慢向下……“阿夺……”阿青捧着他的脸,想看个究竟,可是只能感受到手掌下他发烫的脸颊。阿夺分开双腿坐起阿青跨上,那里已经挺立着膨胀和灼热,阿夺轻轻的褪下亵衣,扶住阿青的欲望。“不行,阿夺,这样你会疼得。”
“我欢喜这样。”阿夺轻声说,抱住阿青起身,一只手紧紧地搂住他缠绵的吻着,趁阿青分神之际,将身体猛地下沉。
疼……阿夺轻轻的动着,感觉一股湿热从体内流出来润滑了连接处,让律动顺畅起来。阿青的呼吸慢慢的急促沉重了,双手不由自主地握住阿夺的腰。将阿青的头靠在胸前,在自己身体起伏间,阿夺呻吟着含糊地说:“阿青,你也疼吧,对不起让你这么疼,我只有你了,阿青……”
阿青只能听到他说,……疼……疼……便强行在销魂得紧炙火热中停住自己的欲望,亲吻他的脸庞,吻到的却是湿湿咸咸的液体。
******************************下面有话说,谢谢********************************
这个文写到现在居然16万多字了,刚开始的时候,还因为文章题材铺的太大,没有信心写下去呢,在各位亲们的支持下,居然写到现在了,还貌似有不少好看的地方,真是想不到啊。这个文我会控制在20万字左右的,太长的话会忘记前面的内容,呵呵。
这章有点儿啰里吧嗦,有的亲们问,为什么阿夺要逼着阿青去替他报仇,而不是直接告诉他真相呢?设计的情节是阿夺不能亲手杀死云拓,可是又想报仇,所以不会假借他人之手,会让自己最爱的阿青来完成,这里“阿欲神”的内容在结尾也会用到。不知道这个解释有疑问的亲们满不满意呢?不是写这章的时候想到的,是之前就想好的哦。
再次谢谢大家!每人鲜花一束,香吻一个~~~
三七、千里传疑信 连环设离间
李棠把安Сhā在西齐关中的暗探发回来的飞鸽传书送来给韩重。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很早以前,韩重就安Сhā了一些人在西齐、北晋、东扈住下,以平常人的身份生活,随时发送讯息。可这一次,韩重看完了密信脸上阴云密布。
小江和陈查私自离开后,韩重就飞鸽传书给暗探让他们格外留意靳府,密信中提到了靳海棠大婚前夜,靳府发现夜行人无数,最后有些人冲了出来。暗探的身份是秘密的,只能在外监视,不能和小江、陈查接头,又说第二日靳海棠的婚事因为宫中传他突然重病而取消,被皇后亲自接到宫中调养。
韩重吃惊,冲出来的那些人里那个相貌平凡的男子应该就是小江了,可是为什么陈查会受伤?为什么皇后和靳海棠还有他父母都是狼狈逃窜的样子,难道夜里的那些蒙面人就是自己派去寻找和保护小江的那十八个人吗?可是自己只是让他们暗地保护小江,为什么他们会杀入靳府?难道遇到了北晋人马偷袭?可是暗探的飞鸽传书都回来了,十八个人为什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他们早已经误了回禀的日期。
饶是韩重历经风浪,心头也突突的有点儿跳。小江、陈查和他们一起骑马冲出来的,现在都是在西齐皇宫吗?陈查受伤了,那小江呢?这个小笨蛋永远都让人不放心。
韩重要亲自到西齐去,李棠听了赶紧的阻拦,韩重知道自己走不开,皇帝年幼,自己身为辅政王爷责任重大,又怎么能抛开这一切走了,那这些扔给谁去。韩重思忖良久,写密信给西齐暗探,不惜一切打探小江和陈查在西齐的行踪及安危。
陈查养伤,靳海棠陪着他,两个人都豁出去了,好的蜜里调油一样,把靳贤气得在房里和夫人下棋,只苦了小江,Сhā也Сhā不进去,只好成日在西齐皇宫里到处溜达。宫娥、内侍动不动就能看见那个又好看又奇怪的人嘴巴里总是吃着东西,要么坐在高高的宫墙上荡着两只脚,要么站在御花园的树梢上吹风,要么在湖面上飞来飞去,所在之处总是引人围观,皇帝和皇后看见了也不恼他,还笑眯眯地看着他,每天都赏赐给他好多好多好吃的,要不是太想阿重了,小江觉得这个西齐皇宫还不错。
阿夺自那日梦魇后,做恶梦的时候越来越多,常常的发呆,晚上总是缠着阿青做了一次又一次累极后才能入睡,阿青知道每次到最后阿夺的身体都已经到了极限了,可是看他乞求的眼神,惶惶不安像是要拼命抓住些什么似的,只好一次次深入他的身体,听他痛苦又快乐的呻吟声,让自己也迷醉在其中。
窗外梆交四更,天很快就要亮了,阿夺趴在阿青的身上沉沉的睡去。阿青抚摸着他银色的长发、赤祼的后背,肌肤火一样的热。他的一只手紧紧的握着自己胸前的龙形玉佩,睡梦中握得也很用力,玉佩将指节撑得突起。阿青的唇轻触上他的额头,将被子拉上来塞紧他肩头的缝隙。“别怕,有我在你身边,梦里,我也会在你身边。”
大军在通业和化梁修整了两个月后整装出发,前往汴都。大军行了二十日在离汴都五十里的向阳处安营扎寨。
次日一早,阿夺和左先锋蔡兴点起五千人马鸣炮出营到了汴都城外。汴都守将樊虎早已得了探马回报,带了一众将士和李允等谋士登上城楼瞭望。
汴都城头上“樊”字旗招展,那个一身黄金甲,斜披大红氅的红脸膛大汉就是樊虎了。阿夺冷笑,三代忠良?哼,忠于我父皇才算,连那个弑君的云拓你都忠心耿耿,算什么忠良。身边那个穿着青衣儒衫,形容消瘦的男子想来就是第一谋士李允了吧。
阿夺手在额前打了个凉棚张望了一下,运足了内功大声喊:“城上那风姿不凡,气宇轩昂的红袍先生,莫不是李允李大人嘛?”他内功一运,加上声音清亮,字字句句都清清楚楚地传到众人耳中,甚至汴都大门内的士兵都听得清楚。“李大人学究四海,名冠宇内,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啊,我家元帅十分仰慕先生,盼能一会啊。”
樊虎手按在身后的剑柄上,眼角瞄了李允一眼。身旁有个大将探头喊话,声竭力嘶也只能让阵前的人听见:“我家樊将军在此,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蔡兴马上回话说:“爷爷我乃是南越征北左先锋蔡兴,哪个是樊虎?快快束手就擒,献城受死。”阿夺和蔡兴一使眼色,蔡兴大声喊:“李先生,这北晋皇帝弑父杀兄,谋朝篡位,樊虎一介莽夫不辨良莠,实非先生辅佐之良才啊。”
阿夺又说:“我家元帅求贤若渴,仁心广播,良臣择木而栖,万望先生明鉴啊。”
樊虎听他二人口口声声贬自己,抬李允,心中大怒,他本来就心高气傲、性情暴躁,此时更是怒火上升,厉声吩咐出城迎战。李允忙道:“将军,他们乘胜而来,且不可贸然出击,闻听那右先锋武艺高强,如果一战不胜,对汴都军心不利啊,还是挂了免战牌避过他们锋芒才是。”
“哼。”樊虎瞪了李允一眼,“如不出击,他们还当我北晋无人怕了他们,两个黄口小儿能成什么气候,趁他们连日赶路人疲马乏,正好迎战搓搓他们的锐气,怎么,你这是帮他们说话嘛?”
李允一听他口气不善,知道他心胸狭隘,听到刚才的那番话心中激怒,只好好言相劝,可是樊虎哪里肯听,点了一员大将,让他立时开城门出战。
看见城门大开,一员大将带人冲了出来,蔡兴对阿夺一笑说:“萧先生说,若是他们出来迎战,就是咱们说的话得用了,看来还真是。这一仗我不跟你抢,看你怎么戏耍他。”
阿夺笑笑说:“你看着差不多就鸣金召回我,我可不耐烦同他磨时间。”说着,一磕脚蹬,摘了长刀纵马出列。
“我乃大将黄埔,速速报上名来,我刀下可不斩无名之辈。”黄埔骑一匹赤兔马,身高体壮,一身镔铁盔甲也使一杆大刀,在马上趾高气扬地说。
阿夺呵呵一笑说:“哦?那你的刀可要失望了,我虽身为南越征北右先锋,可是没有名字,只是我家元帅的家奴而已,征伐北晋还用不着南越大将出马,我就足够了。”
黄埔一听他语出讥讽,摘了大刀砍了过来,两个人在马上你来我往交战在一起。若是想杀他阿夺早就可以将他砍于马下,只是为了所定下的计谋在这里一招一式的陪他玩儿。汴都城上樊虎让擂鼓助威,一时城头上喊杀声震天。交了几十个回合,阿夺正不耐烦,就听得自己阵中,金锣敲响。阿夺嘴角轻笑,手中长刀磕开黄埔的兵刃,一错马,长刀反手冲他头顶削来,黄埔身体一侧避开,岂知阿夺的刀刃上散出凛冽的杀气。“伧啷”一声,刀刃并没有挨着黄埔的脑袋,却削下了他的镔铁头盔的盔顶,连发髻也削断了,头发披散下来,被风吹得乱成一团。
黄埔“呀”一声,心想明明躲开了他的刀,怎得还是削上了。阿夺这一下极快,城头上众人只见他削掉了黄埔的头盔。阿夺冲城楼大声喊:“李先生,我家元帅说,看在您的佛面上,这第一战饶了你们大将的性命,三日后再来,可就不能留情分了,还望先生早作打算啊。”说完了控着缰绳冲回阵中,带着人马离开。
樊虎脸色铁青,看着李允,李允苦笑说:“将军,我对将军一片忠心,将军可别中了他们的离间计啊。”
“你当本将军是如此蠢材吗?离间计也看不出来?哼。”樊虎拂袖而去。李允只得跟上。
到了夜里掌灯时分,李允正在房中研究对策,门房回禀说有人求见,既无拜贴也不通报姓名。李允心中一凛,对门房说不见。
阿夺用轻功纵上城头潜进城来,到了李允府上,看那个花白头发的门房出来回禀说先生不见,已在意料之中。对老门房说:“先生不见我,也无妨。您帮我把这个盒子送给先生就行。”说着把怀里抱着的一个木盒递给门房。门房很是为难,阿夺摸出个银锭来塞给他说,“放心,我等在这里,您帮我送进去若是先生不收,您再拿出来还给我也不迟啊。”门房看看手里的银锭,赶得上自己半年的例银了,便说了句,我且试试,进去了。
李允一听立时脸就沉下来了,接过木盒打开,里头居然空空如也。李允咬着牙说一句:“好你个雁青,居然使连环离间计来陷害我。”
老门房看他脸色不善忙说:“先生,有什么不妥吗?那人还在门外等着呢,要不,还给他?”
李允叹口气自言自语说:“还什么,那人早就不在了,若是在,我收了又拿出去,又落上个私通的罪名。”老门房出来打开大门一看,果然那个瘦瘦的年轻人已经不见了。
阿夺压低了斗笠,背着肩上的包袱,挨个去了樊虎的几个谋士和几位副将府上,看看剩下最后一个是黄埔了,问了地址找到了宅子,扣了扣门环。家丁出来了,阿夺恭敬地拿出一个小包裹递过去说:“有人让我给黄将军带的东西,劳烦您给送进去,里头有封信,黄将军看了就知道了。”说着手里把一个银锭塞过去。
家丁掂了掂银子,耷拉着的脸笑了起来:“好说好说。”
黄埔疑惑得接了包裹打开一看,桌上的蜡烛居然掩不住宝光流动。一对三寸高的和田玉麒麟,一个翡翠白菜,碧汪汪通翠,白菜上头雕了个蝈蝈儿栩栩如生,一串珍珠,珠子个个都有龙眼大,难得是一般的大小,同样的圆润,哪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看的黄埔呆了,忙拆开那封信,上书:素闻将军骁勇善战,特备薄礼,敬请笑纳。下面落款是“雁青”二字,黄埔看了一愣,坐在桌前想了半天,虽然舍不得这些宝物,可还是原样包了,拿上那封信来到了樊虎的守备府上。
樊虎看着面前的几份包裹,东西俱都不同,每一份都是奇珍异宝,又看了看坐在面前的几个大将和谋士,笑笑说:“呵呵,这个雁青,我当他有什么本事,也不过是收买人心罢了,你们对北晋、对皇上、对我樊虎的忠心又岂是他能收买的?呵呵,既然他自动送上门来给大家,我就做主了,这些东西各人拿回去,呵呵。”来送包裹的几人都满脸欣喜。
樊虎在手下这些人的府上都安Сhā了自己的眼线,今夜有人上门送包裹一事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知包裹里是什么东西罢了。他环视了一下,有两个谋士,一个大将收了包裹没来,其中就有李允。正在冷笑,家丁通报李允求见,樊虎皱着的眉头松开了,呵呵笑着说,快请。
屋子里的人看着桌子上的木盒,要比旁人的包裹大,眼巴巴的看着李允把它打开,竟然什么都没有。咦?众人都是一愣,李允跪倒说:“将军明鉴,这可是雁青的毒计,他给几位大人都送了礼,单单给我一个空盒子,就是为了让将军怀疑我私吞了东西,使那离间之计,万望将军不要轻信他啊。”
“呵呵。”樊虎大笑说:“先生把我看的太是蠢钝了,我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是他的毒计呢,先生放心,先生的为人,我怎么会信不过呢,快快请起。”樊虎亲热地把李允扶起来。
第二日一早,樊虎把那两个没交包裹的人提来,那二人先是不承认收了东西,见樊虎连送包裹的时辰都说出来了,又说包裹是收了,但是里头是空的,樊虎立命叫人拖出去仗责,打了几十下,两个人终于受不住让家丁把东西送了来,樊虎一看也都是不菲的珠宝,看看桌子上摆的那个空木盒,冷笑一声。
雁青即说三日后还来挑战,就要想个对策,一个谋士说,城外二十里处有片密林,是雁青人马到汴都城外的必经之地,可多派人马在密林处埋伏,等他们经过的时候打他个措手不及。众人听了都说是妙计,樊虎也深以为意。
这时李允说话:“雁青军中也多有谋士,那个萧伯、刘宇都是诡计多端的人,既然咱们能想到在密林中埋伏,他们也必会想到,如我所料不差,今、明两日他们定会派人去烧林子,扫平障碍。还是另做打算。”
一个谋士又说:“既然李先生有此一虑,那不如今天就派兵潜伏,等他们前来烧林的时候,岂不正好先来个奇袭,谅他们也不会提防。”
“不可。”李允说:“烧林不比经过,他们若是带足了燃具,到时火乘风势,密林中埋伏的人马可不易脱险。”
听他如此说樊虎脸上已经不悦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放过如此良机吗?先生到底有没有良策。”
这时一个谋士说话道:“李先生所虑也不无道理,不如这两日派探马打探,如果他们不去烧林,就派人马在密林中埋伏,等他们经过时突袭如何?”樊虎不待李允反驳,就表示说此议甚好,派人下去探查,李允无奈暗自摇头。
阿青手执黑子望向萧伯一笑,轻轻落下,说:“此局先生承让了。”
萧伯看看摸着胡子说:“元帅举一反三,我这个师傅是不行喽,呵呵。”
阿青微笑不语,将自己的黑子收回来,想起有一会儿没听到阿夺的声音了,回头一看,只见阿夺坐在身旁的石礅上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
萧伯笑了笑,阿青忙看他,脸上不由得一红,萧伯笑说:“过了两日见咱们不去烧林子,今夜樊虎必会派人在林中埋伏,元帅,咱们今夜里有好戏看了。”
“萧先生观今夜风向如何?”雁青问道。
“风向大利。”萧伯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那日在城外挑战的时候,阿青就派人在密林边儿上的隐蔽处挖了十几道长长的深坑,上头搭上木板干草,让袁海领着二百个士兵带着弓箭、燃具、干粮窝在里头,这一窝就是三天。袁海怕樊虎的探马发现,憋屎憋尿,晚上才露个头出来,每天都把樊虎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终于眼巴巴地看着天黑透了,听到远远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袁海头上顶着一堆干草露出个脑袋来瞪大眼睛看,果然是北晋的士兵约有两千人钻进了密林里。
“奶奶的,爷今晚烤个千人串儿,闻闻香味。”袁海恶狠狠地说。
袁海又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悄悄的招呼自己人出来,好些日子没下雨,密林里干燥,加上草木众多,一时间密林外一圈儿和左侧大火腾腾而起,夜里风大往右吹,火借风势不一会儿席卷了整个林子,林子里哭爹喊娘的闹腾了起来。袁海带着士兵张弓搭剪埋伏在外头,看见有人影冲出来,就射过去,前有弓箭,后有大火,开始往外窜的人还挺多,到后来越来越少了,跑出来的人身上都冒着老高的火苗子。
眼看着没几个人出来了,袁海喝令停止射箭,走到林子里拿刀扒拉着溜达了一圈儿说:“咱们走吧,就是剩下几个,估计不死也得烧惨了,这二十里路也爬不回去了,爷可得回去好好睡一觉。”
一个校尉大声说:“那个李先生还真是神,他怎么就能让樊虎听他的在今夜里埋伏呢,幸好他通知了,要不然咱们明日可就中了圈套了。”
袁海得意地说:“那是,李先生有名的智谋,樊虎那个蠢材都是靠了他,他是算准了的,再说,你以为元帅的珍宝都白送了吗?你是没看见呢,那可是满满一木头盒子啊,神仙也得动心。”
袁海带人走了,林子里,几个北晋士兵把身上烧焦了的同伴尸体掀下去,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跑出来。
三八、夜袭出奇兵 日出吐心声
虽然天还没亮,李允也能看清楚那些气势汹汹的士兵一脚把老门房踢倒冲进自己的宅子里,不由得摇头苦笑了一声,对身边那个毫不起眼的年轻人说了句:“你们元帅这是要把我往绝地上逼啊。”
阿夺轻笑。他隐在城里看那些从大火中漏网的士兵跌跌撞撞的爬回到樊虎府上后就跃进李允家中点了他|茓道,把他书房摆布了一番,将他擒了出来,两个人躲在李允府外的小胡同里。“先生您也看见了,他们若是抓了您,那您才是真的死路一条呢。想夺这汴都,您是非除不可的,不过我们元帅是爱才之人,这才派我来带您出去。”阿夺笑笑说。
李允长叹一口气说:“我若是束手就擒,还有机会翻身,可眼下……罢了罢了,做实了我畏罪潜逃的名声了,唉。”
一群士兵提溜着老门房又杀气腾腾的出来了。
樊虎一听李允不见了,书房里头凌乱,还有件珠宝和银两没来得及带走,暴跳如雷,厉声吩咐全城缉拿。不出三刻,大队人马举着火把到处缉拿通敌逆贼李允,吵嚷着如有窝藏者同罪论斩,惊动了全城百姓。
阿夺看看一脸茫然无奈的李允说:“先生,咱们上路吧。”趁夜提着李允飞身到屋脊上施展轻功往城外飞奔。
李允看了相识的萧伯、刘宇等人羞愧不已,及见了阿青温和有礼,礼贤下士,又口口声声地赔不是,心里虽然委屈也压下了。辅助樊虎多年,因他心胸狭隘,嫉贤妒能,猜疑心又重,李允早有不满,但他素来不是争名夺利的人倒也无妨,没想到这一次被几个离间计设计的就对自己痛下杀手,倒真是有些心灰意冷了。阿青也不提让他留下做谋士的事情,只是让他好好休息,李允心怀忐忑的在床上,一时惊一时恼,辗转反侧到了天明。
这厢三日到了,蔡兴带人到汴都城外装模作样的叫阵,樊虎高挂了免战牌,蔡兴也不攻城在外叫骂了一顿,收兵回来了。
李允躲在帐中也不出来,萧伯、刘宇轮番做说客前来游说他留下辅助阿青攻打北晋,李允只是默不作声。这一日,萧伯说得口干舌燥,茶水喝完好几杯,看眼前的李允还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汤米不进的样子,无奈出来了。李允正拿着书发呆,忽然帘子掀开,一个校尉在门口说:“李先生,我家元帅来了,问可否进来。”
李允一听忙把书放下,在人屋檐下,这头还得低啊,连声说:“恁的客气,快请进。”
阿青笑眯眯地进来,身后跟着个校尉捧着个包袱。“李先生近日休息得可好?”
李允忙点头招呼阿青坐下。“元帅军务繁重,我这里一向都好,不敢劳元帅费心。”
阿青点点头示意校尉把包袱放下,校尉放下东西转身出去。阿青坐下对李允说:“先生这几日必定心绪不宁,所以我也没敢过来叨扰,先生博古通今,文可定国,在我南越也是人尽皆知,我知道先生乃是东扈人士,如此说来,我们也不算敌人了。”
李允忙点头。阿青看他虽然表面拘谨可眼神从容,一副了然的样子,知道他是聪明人,便笑说:“我是很想让先生留下,能够在身边教导我,不过先生若是想走,我也绝不敢留。这包袱里已经准备好了衣裳、银两,我也修书一封,持此信,先生在南越、东扈两国断不敢有人为难,先生是归隐山林也好,是另投明主也好,随先生心意吧。”
话说完,阿青就看李允的眼睛一亮,面貌也生动起来了,不象刚才那么没生气。李允轻声问:“元帅此话当真?”
“呵呵。”阿青笑道:“我若是出言不实又怎么统领五十万大军呢。”
李允脸上一红,忙说:“元帅一路行来,军令如山,我也多有耳闻。”
阿青有些事情是心里明白但是嘴上不一定能说出来,眼下要说的话都是和萧伯、刘宇等人商量斟酌了好久的。他看看李允点点头,叹口气说:“我知道请先生辅助我攻打汴都,是有些为难先生了,现下南越平王辅政,正在招贤纳士,推陈出新,王爷对先生也是十分仰慕,先生有安邦定国之材,埋没了岂不可惜。”
李允默然不语,读书人哪个不希望封侯拜相,就算自己不希罕功名利禄,可十年寒窗苦读也不想白白的浪费。
阿青又说:“这一战,南越也是情非得已,若不是云拓与佞臣勾结暗害皇上,南越也不会举国攻打,战事一起,遭殃的还是百姓啊。”
李允这时叹息一声附和说:“是啊,劳民伤财,国亏民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阿青看他语气困然就说:“若是能尽早结束战事,对南越对北晋都是件好事,我这里有些疑问想请教先生。”
阿青就把之前商量好的与攻打汴都无关的一些治理国家、行军布阵的困惑提问给李允,李允兴致所至也一一解答,两人从日中说到掌灯,聊得甚是投机。校尉进来禀告已经备好晚膳,问元帅是否留在先生帐中用膳。阿青笑笑说:“不必。”对李允说:“先生,我已吩咐给你准备了一匹快马,先生若是想走,勿需禀报我,我已经传令下去,对先生放行,先生可安心。”
李允看他走了,回想刚才的一番对话,再想想从前樊虎对自己,那心思也千回百转了起来。
晚间阿青陪着阿夺在营外骑马溜达,远远的看不到营门了,阿青伸手把骑在马背上发呆的阿夺提了过来,搂在身前,两个人共乘一骑。马儿在月下悠闲的踱步,马上的两个人都没说话。阿夺头上裹着头巾,一层层的把银发缠住了挡着,脸上带着那个人皮面具,眉眼呆滞。阿青把他在怀里紧了紧,张口咬住他柔软的耳垂。
“呀。”阿夺不提防,叫了一声,“做什么咬我?”回头狠狠的瞪了阿青一眼,看他冲自己露着白白的牙齿傻笑。
“阿夺,你在想什么?”阿青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阿夺眼波如丝,耸耸鼻子说:“你在想什么?”
阿青笑笑说:“我?我在想那个李允什么时候走。”
“和我在一起不许想别人。”阿夺皱着眉头说,一看阿青瞪大了眼睛要解释,又笑出声来,“你放心,他不会就这么悄悄走的。”说完将背抵在阿青怀里仰头看天上的月亮。
夜风微微的吹着,耳听着周围的草地里虫鸣的声音。阿青松了缰绳,把阿夺座骑的缰绳挂在自己马鞍上,任马儿自己无目的地溜达,只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他的手柔软又冰凉,团在手心里握着。阿青凑在他颈边嗅嗅,阿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淡淡的。
“做什么小狗一样。”阿夺觉得脖子痒,扭了扭身子躲他,挣开手在鞍前一按,身体腾空而起,一个翻身落在马上阿青的身后,伸出两手环住他的腰,学刚才阿青的样子在他背上、颈旁嗅来嗅去,半晌,满意的舒口气,把脸埋在阿青背上紧紧地抱着他,自言自语地说:“阿青,你怎么那么好呢。”
阿青握住他在自己腰间的手只是笑不说话。马儿驮着两个人往前走,寂静的小路上听见马儿“踢踏踢踏”和鼻子喷气的声音。
李允来跟阿青辞行,准备一路游山玩水的到南越去看看,说着递给阿青一封信说:“蒙元帅不弃,以上宾之礼待之,李允万分惭愧,这信里所写希望能助元帅一臂之力。”
阿青道谢接了,知道他心意已决,也不挽留,亲自送他上马走了。他一回来,帐中众人都看他手里的书信。阿青拆了,原来李允在信中详细记录了樊虎在汴都城中各处的守防力量,并说樊虎一直在等待云拓为保住汴都召集的十万大军,不日即到,信中婉转的提了几条建议。阿青看完信一抬头见阿夺笑眯眯地冲自己眨眼。
这些日子里蔡兴天天带人在城外擂鼓叫骂,五千人喊起统一口号来也是声势震天。只要看到城头出现樊虎的黄金甲、大红袍,蔡兴就骂的更起劲。
算算云拓的十万人马再有个十几日就到了,为了减少伤亡,阿青和谋士研究后决定夜袭汴都。
自南越大军安营以来,汴都的四个城门就一直关闭了,樊虎不知道李允怎么能平白的没了,他自然想不到有人的轻功能好到飞过城头。正在烦乱,听到探马回报,雁青大军正大举着火把趁夜朝汴都而来。樊虎立即带人登上城头。
另一边,袁海带领三万人马赶往汴都西门。樊虎身边谋士说,如此怕是雁青明是攻打正门,实则是攻打其他城门啊,樊虎立即派人到其余三个城门探查,果然说是有大队人马举着火把杀往西门,樊虎除了严守正门外,立即调动全城兵力严守西门。若是李允在就会知道漏夜如此大举火把攻城必是调虎离山之计,可惜他没在……阿夺带领二千人马赶往汴都守卫最弱的东门。
阿夺悄无声息的跃上东门城头,将城头上瞭望的十几个士兵解决了。底下的人用强弩将数十条五爪绳钩射上城头,顺着绳索攀岩而上。等到黑漆漆的人站在城头上,东大门的守卫这才发现,可惜只有一百多个当值的士兵,被一拥而上的人解决掉。
樊虎站在城头看着飞瀑般的羽箭射向城下远远的那一片火把。哼哼冷笑,这下子还不让你们变成箭猪吗。如蝗的箭雨过后,樊虎一愣,怎的那些那片火把还是直挺挺的站在那里。想看仔细些,天黑离得远辨不真切。突然那些火把后有人朗声大笑,其声震耳欲聋:“多谢樊将军赠箭,雁青笑纳了。”
原来阿青让扎了无数的草人缚在平板滑车上,士兵们举着火把到了城外就将火把Сhā在车前,人都钻进车底。樊虎还没等看清就先招呼一阵狂射,这一射就射了半柱香的时间。樊虎在城头气的狂跳,又闻身后喊杀声震天,心头猛跳,何处传来的,怎得城破了吗?
阿夺赶去援助袁海,但西门重兵把守,大门一时打不开,阿夺被士兵团团围住,心里不耐烦,手中宝剑剑气凛厉,一时鲜血染的遍身都是,正杀得兴起,突然西门外传来炮鸣,阿夺一愣,手中剑气旋转,身前一圈儿士兵的脑袋落了地,他纵上西门城头一看,远远的大队人马高举火把急奔而来。
哪里来的人马?阿青的计划里并没有此安排,难道是云拓派来的十万大军?不对啊,按照李允所说,没有如此快?城外袁海也很惊慌,虽然人马陆续从东门进入,但是东门狭小,若是打不开西门,进了城的士兵被包围就危险重重了,如此一来,就腹背受敌。
人马转瞬到了近前,阿夺眼尖,就着火把远远看见大旗招展,是个斗大的“齐”字。糟了,怎么会是西齐的兵马。
阿夺脑子飞速转动,自己明明瞒过阿青截杀了韩重派去西齐的十八个护卫,雇了杀手去了关中靳府,留下南越兵器,怕西齐皇帝不相信,让杀手对陈查也下了毒手,反正杀手也不知道陈查是谁,自己又把那个歹毒的暗器送给了他们,将一切矛头指向北晋,应该足以让西齐皇帝拒绝协助北晋出兵了。
哪里出了错?那个暗器?阿夺心思快速转动,自己手刃骆野的时候从他身上搜到的,秘密找人在南越原样打造,当时北晋骆野军中很多西齐大将在阵前都看到北晋用过的。
陈查伤的不够重?让皇帝疑心是南越在做戏栽赃北晋吗?应该不会,陈查一定会让师傅护助靳海棠的亲人,他自己卖好儿护着狗尾巴花儿,就凭他的武功断不可能全身而退。
陈查肯定会对西齐皇帝提出韩重的开通商道等条件,难道西齐皇帝不满意?
这一番心思只是风驰电掣,远远的西齐人马中有人大喊:“南越人马不要惊慌,我是陈查!”
阿夺嘴角轻笑,心想,我说呢,这个花喜鹊定是得手了。
袁海听得是陈查也放宽心了,两帮人马汇在一起,里外夹攻,不多时大门洞开,南越和西齐大军直冲了进来。
陈查看见满身是血的阿夺,一路厮杀纵马过来,呵呵大笑说:“你这个小鬼,没受伤吧。”
阿夺看他刚瞥见自己就冲了过来,语气真诚,心下多少对他有些愧疚,故意地问道:“看你脸色不好,不是追人的时候受伤了吧。”
陈查哈哈大笑,手里长枪也不闲着,挑刺了两人说:“休养了两个月才从床上爬起来,娘的,那个北晋的暗器太歹毒了,爷以后怀里要揣上个护身。”
阿夺也笑笑说:“没事就好,我和阿青一直担心你和师傅,师傅呢?”
陈查笑说:“小江到正门接应阿青去了,我让他在西齐皇宫等着,他说想你们了就跟着来了。”
说话间,西门已经被肃清了,阿夺和陈查带人直奔正门而来。
樊虎看大势已去,犹作困兽之斗,带人马团团围住大门,身上的大红袍一绺一绺的了,黄金甲上也满是鲜血,头盔也掉了,看着阿夺骑马过来,脸色狰狞的大喊:“你们这些南越狗贼,若不是李允背叛了本将军……”正说着,忽然看见陈查身后人马的西齐旗号,吃惊的大睁着双眼。
阿夺下马,手里拎着宝剑步步逼近,他脸上虽然木森森没有表情,可是一双眼睛像饿极了的野狼一样,泛着凶狠的光芒,看得樊虎心中一凛。阿夺已经走到了近前,樊虎不由得握紧了宝剑举在胸前。
“背叛?!”阿夺冷笑,两只手指捏住樊虎的宝剑“咔嚓”一声将剑尖掰了下来,在手里把玩着说:“你樊虎忠于那个弑君的云拓,背弃北晋先皇就不是背叛吗?我看你还是下去和你祖父、你父亲说你的背叛吧。”手中的剑尖一甩正中樊虎眉心。“伧啷”一声樊虎手中断剑落地,尸体扑倒在地上。
天亮了, “雁”字旗飘扬在汴都城头,阿夺站在城头上俯瞰大地。眼前一片狼藉,士兵忙忙碌碌的收检兵器、搬抬伤亡人员。仰头看天空,太阳光刺的眼睛一片酸痛,那一片金光照在阿夺的盔甲上,干涸的血迹暗红一片,红得刺眼。身后传来呼吸声,阿夺没动,说了句:“到了北晋皇城,我要你亲手杀了云拓,你答不答应。”
一声叹息。“杀了他后,跟我回山谷,你答不答应。”
三九、浮生恍若梦 情仇一挥间
陈查不但许诺了西齐皇帝开通峦州通商道路,还假借韩重的名义答应攻下北晋后,将漠海以西的三座城池割让给西齐。阿青大吃一惊,他这两年所学甚多,已知陈查如此作为实是犯了死罪的。陈查苦笑对阿青和阿夺说,西齐皇帝和皇后是两只成了精的“老狐狸”,一个比一个狡猾奸诈,虽然陈查认定了夜袭的是北晋人马,可是皇帝始终不相信,如果不如此他是断然不会出兵相助的,最重要的是……陈查不说,大家也知道是因为靳海棠。如果西齐不与北晋交恶,与南越结盟,那么他永远也别想和靳海棠痛痛快快的在一起,最后皇帝答应了他,将靳海棠留在皇宫,派兵助他攻下北晋后,拿三座城池来交换。也就怪不得陈查伤还未痊愈就如此拼命带着西齐兵马星夜赶路前来汴都增援。
阿青很担心陈查如何向韩重交待,想问问阿夺有什么好主意,可看他心不在焉,早就神飞天外去了。小江本来想自己一个人回南越找阿重,可是看到阿夺恍恍惚惚的样子,加上陈查苦苦的留他帮忙也就留下了,派人赶回南越送信,说自己一切都好,让阿重放心。
自出征以来历经两年零三个月,南越大军势如破竹终于到了北晋皇城。阿青和陈查早已带人先行冲入皇宫肃清了宫中侍卫。
仰头看天,瓢泼的大雨下了一天一夜了,黑沉沉的天空让白日恍若黄昏。大雨浇在身上,渗进盔甲,座下的马不停的长嘶,抖动鬃毛。阿夺翻身下马,站在皇宫门口。为什么我的脚不听我的使唤,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看着这诺大的皇宫,十二年未见,阿夺的脚步竟然不想踏进。走啊,向前走啊,你还在等什么!胸口中一阵悲鸣,整个人像被大锤砸进土地里一样,一截一截的下沉。
阵列整齐的士兵在身后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右先锋站在宫门口快半个时辰了还没有动过。他不动,没人敢动。阵列静静的站在大雨下等待。重的喘不过气来,重的抬不起头来。“哗啦”几声,士兵看他把身上的盔甲甩脱在地上,只穿了一身青色的单衣,瞬间被大雨打湿,看他低垂的头慢慢的抬起,终于缓缓的向前走动。他走得越来越快,忽然一声长啸,身形如风拔地而起,飞一般跃入了皇宫。
云拓退缩在皇宫“鸾祥殿”里,仅余的十几个护卫团团护在身旁。云拓坐在寝间软榻上看着步步逼近的阿青。阿青早就听闻北晋云拓英勇非凡,能征善战,权势强硬,可没想到看见的竟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他身材高大,月白色的锦袍露出的手粗壮有力,可瘦的一把骨头了,相貌英俊不凡,可两道浓眉深深的皱着,眉间拧成一个“川”字纹,就是松开,那皱纹也抹不去了,面容哀苦,只一双眼睛火焰般热烈,看的人仿佛能被燃烧一样。
云拓也在看阿青,这么年轻,这么朝气,未着盔甲,因为下雨传了件避雨的油皮大氅,气宇轩昂,整个人像翠竹般青隽,那双眼睛像冬日里的温泉,暖暖的透到眼底,慢慢的漾开。他眼睛里透出的那是什么?怜悯?!哈哈,居然是怜悯。云拓哈哈长笑,却引来一阵剧咳。
“你们都退下吧,雁青不会为难你们的。”云拓让侍卫退下,这些人忠心耿耿的为他,在这时候哪里会舍他而去,都是视死如归的。
云拓笑笑说:“也罢,朕临死还有你们在身边也就知足了。”
阿青不知道该说什么,手里握着宝剑,缓缓的举起来剑尖指着云拓前胸。虽然两人隔着两丈多的距离,阿青知道自己的剑气就能让他透心亮。不知道为什么,阿青下不去手。因为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还是因为他凛然无惧通身的王者之风?抑或那眼中显而易见的痛苦?罢了,毕竟答应了阿夺,只要杀了他,就可以和阿夺回山谷,忘掉这世上的一切。
阿青剑尖一抖,忽闻长啸而至,一条身影瞬间站在了身侧。
“鸾祥殿”?他居然敢在“鸾祥殿”里,这个奸贼。阿夺问明了云拓的去向,大怒,举手拍碎了那个被俘的宫中侍卫的脑袋,厉声长啸身形往“鸾祥殿”而来。
娘亲喜欢竹子可是宫中的天气总也养不活,那竹子总是细细的,黄黄的在院子的角落里,现在居然整个庭院都是满眼的翠竹,一片片围拢在篱笆内。娘亲喜欢看鱼儿游水,父皇说“鸾祥殿”不易引水,不能砌鱼塘,只好在大缸里养着锦鲤,可现在整个侧院都是鱼塘,鱼塘用游廊串起来,中间假山、石凳。娘亲喜欢白色,可是皇宫中不能用大片的白,只有床帐娘亲会用白色的轻纱,现在整个鸾祥殿居然都是白色的,琉璃屋脊下串串白色的风铃,白色的纱幔,白色的窗纱,白色的屏风,各式各样的白色,各种花卉的白色……
是谁?是谁居然改了这“鸾祥殿”,该死的,为什么把娘亲住的地方弄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为什么不是熟悉的“鸾祥殿”了。这个该死的云拓!
阿夺长啸飞进殿中。
“怎么湿成这样!”阿青看他浑身都湿透了,一转眼脚下的青砖上就积了一汪水,也顾不得杀云拓了,解了身上的油皮大氅要裹在阿夺身上,被阿夺抬手一挡,滑掉在地上。阿青一抬眼,让阿夺眼中的阴冷杀气狠狠地刺了一下。这眼神怨毒无比,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样,让人不寒而栗。“阿夺!阿夺!”阿青轻声叫他。
阿夺盯着云拓,哼哼,作了这等逆天之事,果然没有好报应吧,再定睛一看,他居然坐在娘亲的软榻上,手里居然捧着娘亲最爱用的白瓷茶盏。阿夺慢慢把眼神从云拓身上转到阿青脸上,猛地揪住阿青的衣襟,拽到眼前猛烈的摇晃。“你在等什么!你还在等什么!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阿夺大喊,语气狂乱,拼命撕扯阿青的衣服,阿青看他的眼白慢慢的变红,情绪激动莫名。
阿青抱住他,侧身,宝剑指着云拓。“要杀就杀,朕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云拓朗声说,脸上一片坦然,身前护卫见状持刀扑了上来,阿青挽了剑花,划了个圆弧,一时鲜血溅出,一众护卫栽倒在地,鲜血从脖颈处逶迤流出,染红了地面。
“杀了他!杀了他!”阿夺狂吼,丹凤眼瞪成铜铃般圆。阿青把他从怀里松开,转身面对笑对生死的云拓,手中剑气对着他的心脏刺了过去。
忽然,“那是什么!”软榻上的云拓看着面对自己的阿青,猛地从软榻上跳起来,直扑了过来,奔阿青胸前而来,阿青的剑气从他肩膀上直穿了过去。云拓闷哼一声,身形一顿,鲜血从肩头如泉般喷涌而出,瞬间将他一身白衣染红,可云拓竟像是感觉不到痛疼般,直奔阿青而来,却“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
云拓跌倒在地上往前爬,身上的血迹在青砖地上拖出一条血渍,他举着一只手,努力地想抓住什么,盯着阿青的胸前,对着阿青声音嘶哑地大声喊:“那是什么?你……你怎么会有这块玉佩,这是澜儿的玉佩,你怎么会有??你怎么会有??告诉我!!告诉我!!”
阿青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襟刚才被阿夺一顿撕扯散开了,他给自己的那块龙形玉佩露了出来。阿青看着状如疯狂的云拓,爬到自己脚前,紧紧地拽住自己的裤腿,声音凄厉,只好提着剑看着阿夺。阿夺冷冷得站在那里,讥讽般盯着卧在血泊里的云拓,嘴唇轻启,语声冷得像冰:“那个人被我杀了,玉佩是我从他身上抢来的。”
“你……你……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云拓大喊挣扎着从横死在地上的侍卫手里夺过一把刀握在手里。他身体虚弱又受了如此重的伤,阿青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力气竟摇晃着站了起来,举着刀冲阿夺劈来。阿夺也不闪避,眼看着那刀到了面门,阿青挥手冲云拓胸前一掌,只听“嘭”一声,云拓跌回到软榻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那鲜血还在嘴角淅淅沥沥的流着,云拓勉强撑起身子来,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阿青仔细一看,竟是和自己所戴一样的龙形玉佩。云拓看看自己手里的玉佩再看看阿青的胸前,嘴角轻扬,微微一笑,那眼神说不出的温柔,半晌,闭上眼睛,轻声说:“澜儿,爹爹找得你好累啊,原来……你早已经找到娘亲了,那我也……咳咳……我也……放心了……”云拓倒在软榻上,嘴角的血慢慢的涌出。
他在说什么?什么爹爹?什么找的好累,什么也放心了?他在……他在说什么?
阿青隐隐的觉得一股寒意袭满了全身,猛地转头看阿夺,只见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般摇着脑袋,嘴里呢喃着,他在说什么?什么爹爹?什么找的好累,什么也放心了?他在……他在说什么?“云拓!”阿夺大喊一声扑了过去,伸掌按在云拓胸口,运功输入云拓体内,嘴里颠三倒四地低吼:“你别想死,你给我说清楚,你给我说清楚,不可能,不可能……”
掌下的云拓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神涣散,了无生机。“云拓,你看着我!你看着我!”阿夺伸手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来,大吼:“你看着我!”
“雁儿……咳咳……阿欲神怎么没带走我……我……咳咳……我在天上吗?……我怎么会看到你?……雁儿……你好美啊……你……”云拓一边儿说,一边儿想伸手抚摸阿夺的脸庞,可是手指动了动却抬不起来。
“不准你叫我娘亲的名字,不准你叫,你给我看清楚,我是云澜!我是云澜!”阿夺大叫,手心愈来愈热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云拓体内。
云拓回光返照,慢慢的清醒了,看着眼前酷似自己爱人的脸,满脸惊喜,轻咳了两声。阿夺冷声说:“我是云澜,你看清楚了,二哥!你胡说些什么?你以为哄骗我,我就会救你吗?”
云拓爱怜地看看他,胸口的气无比得顺畅,说话也流利了,浑身的力气也好像恢复了,伸手摸摸阿夺的脑袋,阿夺厌恶的躲开,云拓叹息说:“你让他把那个玉佩拿过来。”不待阿夺说话,阿青早已经把玉佩摘了递了过来。云拓让阿青点燃了屋里的一盏灯,让阿夺把两块玉佩的背面靠在一起,迎着灯光,几行字从玉佩上透出来映在墙边深黑色的檀木衣柜上。“这个玉佩是我和你娘亲的定情之物。”
阿青和阿夺看着衣柜上淡淡黄晕的几行字:
拓日玉呈祥,
云随雁字长。
再不羡神仙,
白首相无忘。
云拓又说:“这是你娘亲写的,把我的名字‘云拓’和你娘亲的名字‘玉雁’四个字嵌在里面,为了怕父皇察觉,我请高人雕琢,只有两块玉佩合璧,才能看到。”
阿夺拿着玉佩的手不知不觉地放下,那几行字逐渐下移消失。阿夺呆站在榻前看着云拓,一声不吭。
云拓看着他笑笑说:“你娘亲是我见过最善良,最温柔的女子,那时,人人都说我娘亲是奴隶欺负我,我孤零零的在宫里一个人。”云拓的眼神越来越温柔,声音越来越轻,陷入了沉思中,“那时,你娘亲刚进宫,才十五岁,比我还小两岁。她带着宫娥在宫里放纸鸢,纸鸢挂在树上,被我拿了下来,我骑在树杈上看见了宫墙里的她,她好美,站在御花园的花丛中像仙子一样,我半夜溜进去偷偷得看她。她以为我是宫里的奴隶,给我很多吃的用的。”
云拓自嘲般笑笑说,“谁会想到北晋的二皇子会整日里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呢。可她没有嫌弃我,她的笑容是这世上最纯洁的。为了你娘亲,我苦练武功,拼命引起父皇的注意,四处征讨流匪平反叛乱,慢慢的建立在宫中的地位,没想到,因为你娘亲的美貌被父皇册封为‘玉妃’。可她是爱我的,我知道,那晚她哭了,哭的很厉害。从父皇宠信你娘亲那天起,只有看到我的时候她才会微笑,因为我对她说,我喜欢你笑。”
阿夺手中的玉佩“叮当”落在了地上。怪不得他经常偷偷带了新奇东西来宫中看自己,怪不得他来的时候娘亲就会开心很多。阿青要过来捡自己的玉佩,阿夺大声喊:“你别过来,别过来!”阿青只好退到寝室外的门口远远的看着他俩人。
云拓语声轻柔说:“眼看着你会说话了,我再也忍受不了你口口声声叫我‘二哥’,我要带你们离开皇宫,隐姓埋名地生活,你娘亲很开心,可是没想到被父皇察觉了,我被赶来的侍卫追捕,我只能派人去宫中接你们逃命,他们抓了我,抢走了我的玉佩。”
怪不得追杀的人会拿着他的玉佩口口声声是奉了他的命令,怪不得娘亲看到那玉佩的时候脸色会那么难看,拼了命去抢夺,原来是因为知道他被抓了,原来娘亲是那么信任他……
“父皇知道你们逃到了南越,联系了高桐让他在南越追杀你们,我……我后来逃了出来,连你娘亲的尸体也找不到了,我恨,我恨所有人,我杀了父皇,杀了所有欺负我的弟弟们,杀了所有追杀的侍卫,夺回我的玉佩,夺了王位,可是……你们再也回不来了……”云拓神色凄苦,伸手想握住阿夺的手。
阿夺猛地把手甩开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找我!
云拓凄然一笑说:“高桐联络我,说你在他手上,胁迫我攻打南越,他死了以后,被满门抄斩,我以为你也死了,从那天开始就一病不起。”
“你为什么不昭告天下找我,你只要你昭告天下我就能知道,我就会知道你是我……我就会知道得!”阿夺凄厉地大喊,拼命的摇晃云拓,云拓眼神开始涣散,笑容慢慢地僵硬在脸上,“不要,你不要死!”阿夺又按在云拓胸口上。
云拓长舒口气,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你娘亲是我一生最爱的人,她是父皇的妃子,我怎么能昭告天下说你是我的儿子,让你娘亲死后遭人唾骂,侮辱她的名节。”云拓慢慢的伸手按在阿夺的手上,轻声说:“我亲手杀了父皇和弟弟们,是逃不了阿欲神得惩罚的。”
阿夺的眼泪夺眶而出,云拓艰难的伸手用手指擦去他的泪水。“不怕的,我自己做下的罪孽,我自己承担。”仔细看了看阿夺说:“澜儿,你和你娘亲长的真像啊,找不到你,她一定是生我的气了,开始她还经常到梦里来找我,现在几个月也不来看我一次,我……很想她,很想她……”
阿夺哭出声来了,云拓倚在软榻上,轻声说:“澜儿,到了天上见了你娘亲,帮我跟她说一句,她曾经问过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我说,是想和你们快快活活得在一起。可是,如果她再问我,我会说……我会说……”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血色暗红带着粘液,云拓大口大口地喘气说:“我会说,我最大的心愿是让她从来没有遇见过我,那样……那样,她就不会伤心,你就不会痛苦,我……我这十二年就不会生不如死……”
怪不得他后宫虚置,没有皇后,没有妃子,没有子嗣,原来是因为深深爱着娘亲。“呜呜……”阿夺扑在云拓身上,搂住云拓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脸侧哭泣。
云拓的手搭在阿夺的背上,声音很轻,阿夺几乎听不见,只听他在耳边断断续续地说,:“玉玺和虎符都在你小时候藏宝贝的地方,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做个好皇帝,别学我。”云拓勉力仔细看了看阿夺又说,“你还有个哥哥的,只是刚出生就夭折了,他……是在天上和你娘亲在一起吧,我和你娘亲都没看到他,你娘亲听接生嬷嬷说,他脸上有一块儿青色的胎记,像……”话未说完,云拓按在阿夺手背上的手垂落在榻上,带着一脸泪痕闭上了眼睛。
阿夺像被雷劈过一样僵硬,慢慢起身坐在榻前,用衣袖擦拭云拓嘴角的鲜血,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他就用手指去抹,用手心去抹,用手背去抹,半晌,举起手来在眼前愣愣地看着。
“阿夺!”虽然最后云拓有气无力的说了些什么他没听清楚,只是看着这一切,阿青已经都明白了,他不生气阿夺瞒着自己报仇雪恨,也不生气阿夺逼自己帮他复仇,他只是心疼阿夺,看着阿夺眼里的泪水流干,欲哭无泪,只是呆呆傻傻得给已经死去的云拓擦拭血迹。“阿夺!”阿青又叫了一声,看着阿夺仓皇回头盯着自己,眼神里惊恐不已,慌乱不安,浑身开始颤抖。“阿夺,你别怕,我在这儿,我在……”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阿夺举着满是鲜血的双手尖叫。阿青只好停住抢上来的脚步。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切和我都没有关系的,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大雨渐渐的停了,屋檐下滴滴答答的雨水声,整个北晋已经在囊中了,小江和陈查赶到“鸾祥殿”的时候,只看见阿青傻傻的站在寝室门口,阿夺在榻前趴在云拓的尸体上紧紧地抱着他呢喃的说着,这一切和我都没有关系的,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阿夺,阿夺,你怎么了?”小江跑进来,把阿夺拉起来抱在怀里,摸摸头,摸摸胸口,晃晃他的肩膀。“阿夺,阿夺,你醒醒啊!”
阿夺的眼神慢慢地从恍惚到集中,看着眼前的小江,轻笑了一声说:“师傅,你来了。”转头看看门口站着的陈查说,“陈哥哥,你也来了。”又看了看满脸担忧的阿青,笑笑说,“阿青,别担心,我没事。”
阿夺把手上的鲜血在自己的衣襟上擦了擦,血迹有些半干了。“师傅,你以后莫要贪嘴吃,这皇宫侯府你住不惯的,让韩重带你走吧,快快活活逍遥自在得多好。”小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难得看他对自己如此懂事得说话,就点点头。阿夺扭头看陈查说:“陈哥哥,我以前有些对不住你得……你莫要和我计较。那衣柜旁边的墙壁上有块儿砖是活的,北晋玉玺和虎符都在里头,你私自割让城池是株九族的死罪,可是若是你做了北晋的皇帝就没人敢管你了,北晋可以娶男妻,你可以把靳海棠立为皇后,你放心,韩重不会把你怎么样的。”阿夺说完了这些起身走到屋子中央看着阿青说:“阿青,你说过无论怎样,你都会这般待我是不是?”
阿青点点头,阿夺笑笑俯身从靴桶里抽出一把匕首。“你要做什么!”阿青疾呼,身形一晃扑了过来,阿夺反手一挥,一股劲气把阿青逼回门口,阿夺笑笑说:“你放心,我没事。”阿青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见他握着匕首望着自己盈盈地笑,那眼睛在自己脸上看了半天,丹凤眼里一双黑眸,深如海底,像要把自己吸进去一样,稍顷,阿夺歪头一笑,用匕首把左臂衣袖划开,露出一条雪白的臂膀,阿夺低头握着匕首,在上臂内侧唰唰唰划动着,鲜血瞬间嘀嗒地落了下来。
“阿夺!”阿青大叫一声,扑了过来,阿夺握着匕首身形一晃从寝室的窗上破窗而出,阿青随后紧跟。阿夺飞到院子里拔身而起,身形跃到空中伸手解了头上的裹头巾,散开一头银丝,随风摆动。两人在空中身形凝住,皇宫内很多士兵都看傻了,原来那个身形瘦些的就是右先锋,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美丽的男人……对,美丽。他浑身劲气鼓动,一头银发飞舞在空中,在半是昏暗的天空中飞天一样的惊艳莫名,所有的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天空。
阿夺迎着飞身上来的阿青莞尔一笑说:“傻阿青。”募得扔了手中的匕首,长啸一声,四肢“大”字形定在空中,只听“噗噗”声不绝,空中的阿夺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急坠而下。
“不要啊,阿夺!”阿青眼睁睁的看着他瞬间自断经脉,废了一身武功,跌落尘埃。“阿夺!”阿青大叫从空中跃下接住阿夺的身体,他软绵绵的缩成一团,嘴角带着鲜血,看着阿青,轻笑说:“阿青,阿青,阿青……”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四十、云随雁字长 白首相无忘
想看看你,再一次的仔细看看你,如果能将你烙在我的心上该有多好,最后,让我再仔细看看你……
我知道你不忍心看我伤害自己,可是我还想留下一点点属于你的东西,刻在我身上,刻在我心里……
那本书上说散了素心功后会遗忘这一切,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我宁愿一试,宁愿连五岁前的一切也都忘记。都忘了吧,忘记我是谁,忘记你是谁,包括你对我的好。让我再自私一次,再任性一次吧,我知道你始终会守候在我身边,无论我是谁,无论你是我的谁……
我躺在你的怀里了,我知道你会接住我,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我宁愿在山谷中和你终老一生,所有的恩怨情仇,不去想,不愿想,只想和你在一起,阿青,阿青,阿青……
当月,陈查执玉玺、虎符登基称帝,改国号为“楚”,时称“北楚”,年号“祥德”。皇帝登基之日,西齐、南越、东扈三国均派使臣敬贺。
当年七月十一,皇帝陈查迎娶西齐靳海棠,昭告天下,册封“瑞梁君”,执掌后宫。
皇帝大婚期间四国内就张贴皇榜,遍招天下名医,汇集北楚,只为了一个人。
“唔,疼……疼……”榻上的人紧蹙着眉头,头轻轻的摆动,雪白的亵衣被汗湿透了,身上盖着的湖蓝百蝶戏牡丹的夹被被扯到了一旁。一头长发散在塌上,鸦翅一般漆黑,一张脸雪白,容颜消瘦,鹅蛋形的脸瘦出个下巴来,眉清目秀的一个少年。
“嗯~~”正在把脉的一个老先生两个手指捏在榻上少年的脉门上,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高深莫测,身前围了一堆穿长衫的郎中。半晌,对塌前神情焦急,满脸憔悴的年轻人说:“公子,你家奉君从脉象上看断了的经脉恢复得不错了,做些重活儿是会吃力些,其他的不会有什么大碍,我再开几副通筋活脉的药吃吃看。”
“那,那他为什么总是昏迷不醒呢?”年轻人有些犹豫地说,甚是担心。
“这个嘛?!”老先生刚要说话。
“阿青,阿青,来了,来了。”寝室里窜进来一个人,满屋子的人一时只觉得眼前如百花初绽,那人一进来竟将这寝室映的灿烂耀眼。小江气喘吁吁地说:“哎呀,西齐皇后还真是个好人,让人八百里加急把这本书送来了,这下可好了,你快看看吧。”
老先生瞅着那年轻人接书的手竟有些颤抖,心里暗叹一句,这楚国娶男妻之风自新皇立了“瑞梁君”后竟是愈演愈烈,不过还从来没见像眼前这个年轻人这样,有了这么一位貌若天仙的,还对榻上的人这么疼爱。
且不说老先生在胡思乱想瞎配对,那里阿青从小江手里接过书来就开始看。这本“宇内搜珍录”,分为好多篇,阿青跳过先头的,直接找到“心法篇”,果然第三页上就写着“素心功”。阿青快速的看完,怔怔地说:“原来如此。”
“怎样怎样,书上怎么说?”小江着急地问。
阿青让人送走了那些郎中,坐在榻前,轻轻握着榻上阿夺的手说:“散了素心功,会忘记练功后的所有事情,如果严重会把这一生的记忆都失去的,而且……散功后的容貌也会恢复到自己原来的样子。”
小江恍然道:“对呀,西齐皇后当时也跟我提过这么一句的,我就说么,肯定听她提过什么书上写过什么事的,问她还真是问对了,嘻嘻。”看看榻上正在迷糊的阿夺说,“怪不得这两个月里阿夺的头发慢慢的变黑了,模样也没那么好看了,像他小时候调皮的样子了。”
阿青轻轻擦着阿夺脸上的汗水轻声说:“阿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你记得多少,只要你……快快醒来吧,和我……和我说说话吧。”
又过了一个多月,进了八月天气开始炎热,阿青把阿夺安置在院子里的槐树下,挥着羽扇为他乘凉。陈查在京城里安排了府第给他们,为阿夺延医用药,这一住就三个月了。
树上蝉鸣不住停,一丝丝风也没有,阿夺身上只穿了轻绸的亵衣躺在藤榻上,犹自昏睡中,只是时不时地撅撅嘴吧,嘟囔点儿什么,却听不清。阿青摇着扇子痴痴地看他,想起什么,跑出院子让丫鬟拿出些水果来挤出果汁喂给他喝,小江不知从那里冒出来怀里抱着一个水晶托盘里头放着水果,看阿青挤果汁有趣,也凑个热闹,正在忙活着,只听“啊……”的一声尖叫,阿青的手一抖,听得声音从跨院里发出来,身形一晃飞一般的窜了回来。
阿夺坐起在藤榻上,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扑拉,一会儿摸摸头,一会儿掀开亵衣抖抖。“怎么了?阿夺!”阿青冲过来,也不知道他在忙活什么,只好跟着他用手在身上前前后后的找……
“哈哈,在这里。”阿夺笑着,两只手指头捏着从亵衣下摆上找出来的一条毛毛虫说。扔在地上跳起来狠狠地一脚踩死,拍拍手说:“死虫子,害我做恶梦。”
阿青看他手脚利落,说话清楚,清秀的脸上带着一股神气,很骄傲的站在那里,就那么好好地站在那里,一时心神跌宕猛地扑过去狠狠地抱住:“太好了,太好了,阿夺,你醒了,太好了。”
“哎。”阿青被怀里的人大力的推开,“做什么抱住我,你是谁啊?!”阿夺撅着嘴仰着脸说。
阿青还没说话,身后的小江说了句:“啊,果然……不记得了。”
阿青和小江哄他进屋,围住他说了半天,发现,他连五岁前的事情也一并忘记了,小江苦着脸一再地问,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我是你的师傅啊,我是师傅啊。阿夺撇撇嘴,不搭理他。
“你叫云澜,我们都叫你阿夺,他是咱们的师傅,叫江少衡,我是阿青,雁青,你受了伤,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所以不记得了。我……我给你倒杯水。”阿青说着起身到外间的桌上倒水,明知道结果,可还是心疼。
“我受伤了吗?伤在哪儿?” 阿夺解开身上的亵衣,四处摸摸看。“啊……”又是一声尖叫。
瞬间阿青端着杯子出现在阿夺的身前,和小江一起问:“怎么了?”
“你们骗人,我才是阿青,我才叫雁青。”阿夺把上身的亵衣脱了,指着自己左臂内侧说,“你们看,哼。”雪白的臂膀上一看就是利刃刻出来的两个字“雁青”,刻出来的笔画伤口已经脱了痂,是深粉色,显而易见。
“那……那是他,那是阿青的名字,是你自己用匕首在胳膊上刻上去的。”小江耐心得解释。
阿夺仔细端详着阿青。这个人长相嘛,是很顺眼,气度嘛,是挺不错,看着自己的眼神,比外头的大毒日头还要热,可是……“骗人,我为什么要把他的名字刻在我的胳膊上。”阿夺低头看看那两个字,那角度确实像自己刻上去的,抿着嘴一琢磨,抬头说:“我不管,从现在开始,我就叫雁青,你们叫我阿青好了。”
“啊?!”小江眨眨眼睛说:“你叫雁青,那他怎么办?他叫什么啊?”
阿夺歪着脑袋玩儿着自己胸前的一绺头发说:“好办啊,我是雁青,你就是云澜啊,我叫阿青,你就叫阿澜吧。”忽然,又一摇头,“不好,阿澜像女子的名字,就叫阿云吧。”
阿青只是笑着看他说:“好,只要你欢喜,我就叫阿云。”心想,忘记了好,所有的都忘记了吧,就这样从新开始吧。
又是半夜了,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是不是这三个月来睡多了啊。阿夺大睁着眼睛,自己很奇怪,怎么醒来后这几个夜里总也睡不着,这万一以后都不能睡觉了怎么办。心里挺害怕。闲来无事,蹑手蹑脚的走到外间,外间床上那个阿云睡得正香,呼吸均匀。眉毛好浓啊,阿夺伸手摸了摸,鼻子这么高,手指顺着鼻梁摸下来,厚润的的唇,手指点在下唇上,怎么这么想咬一口呢……
阿青听见他起来走过来,忙闭上眼睛装睡,感觉他坐在了床边。
他的手指轻轻的在脸上一点点的抚摸。好痒啊,阿青拼命忍住。呼吸就在鼻端,他身上沐浴后淡淡的香气似有似无的传来……
阿夺眨眨眼睛,把阿青的一条臂膀横向里展开,自己爬上床,枕在胳膊上。不舒服。蹭了蹭,脑袋到了胸前。这样比较好,再来,再三的调整姿势,趴在了阿青的胸膛上。真好,他的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阿夺嘿嘿地笑,心想,像轻轻摇荡的小船。胡思乱想间眼皮重的抬不起来了,慢慢的沉睡了。
听到他沉沉的呼吸声,看他的手不知不觉地攀到了自己的肩头,恢复成往日里偎在自己胸口上睡熟的姿势。还是这样你才能睡着啊,阿夺,我的阿夺。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抚摸着他顺滑的头发。
不怕你忘记我,因为你的心记得我。不怕你不爱我,因为我的爱一直跟随着你。
阿夺白日里被人哄着吃得好,晚上有人陪着睡得香,人胖了一圈儿,下巴也圆起来了,除了坚持说他就是雁青。有胳膊上的刻字为证,谁也拧不过他。于是,阿夺就叫阿青,阿青就叫阿云了。在阿青并非天花乱坠的描述下,阿夺对那个山谷能美丽成什么样抱有一定程度的怀疑,可是韩重三番四次的派人来接小江,阿夺的病又好了,三个人实在没理由再留下来,于是启程赶往南越。
北楚皇帝陈查和“瑞梁君”靳海棠十里相送。龙旌凤霎,仪仗叠銮排出去一里地。陈查身穿明黄|色的龙袍,头戴金丝通天冠,握着阿青的手小声说:“阿青,我看他醒了比原来还难缠,可辛苦你了。”
阿青歪头看了一眼骑在马上满脸不耐烦的阿夺,笑笑说:“他从小就这个样子,我也惯了,他就是嘴上硬,心里还是有我,这几天夜里就缠着我一起睡……”阿青一看陈查的眼睛促狭地瞪圆了,忙说,“就是挨着我睡,没……没旁的。”说着,自己脸红了。
靳海棠笑吟吟地把陈查挤到一边儿,抢上来拉着阿青的手说:“你……你可要保重啊,他眼下不记得你了,你可别傻傻的一味由着他。还有……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再见你”三个字还没等靳海棠说出来。
“阿云,你走不走啊,要晒化了呢。”阿夺一边儿从马上翻下来,一边儿跑过来,把阿青的手从靳海棠手里扯出来,白了靳海棠一眼对陈查说:“管管你的奉君,怎得乱拉男人的手,哼。”说着推了阿青肩膀一下说,“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可走了。”跑回去上了马,扬长而去。小江在身后大呼小叫得追赶。
阿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对靳海棠说:“海棠,你要好好的帮陈哥哥,助他做个好皇帝,还有,我跟你提过的,根除奴制的事情要多劳你了。”
看着阿青纵马追赶了去,身影越离越远,陈查和靳海棠犹自出神,身边内侍高唱一句,摆驾回宫!两个人这才回过神来,上了轻步舆回宫。
一路上,阿夺兴奋的左顾右盼,像不谙世事的孩子,见什么都好奇,加上心思单纯的小江,这旅途倒也不寂寞。正值盛夏,一路上青翠满目,遍野山花烂漫,粉蝶在花丛中翻飞,三个人骑着马悠闲自在的赏山赏水。
“好饿啊。”小江的肚子咕咕叫,自己用手摸了摸肚皮说,“查查和花花给咱们的那个厨子手艺真好。”
“呵呵,那个厨子是宫中御膳房的第一勺,陈哥哥知道你喜欢,所以调他来的,那是正经的御厨。”阿青笑说。
“真的?!怎得早不和我说呢,早知道,咱们再住一日明日走就好了。”小江满脸遗憾可惜少吃了一天。
阿夺在马上回头作了个鬼脸说:“不知道是谁从前夜里就开始收拾包袱,嚷嚷着,要看到阿重了,要看到阿重了,这会儿又说晚走几日,怎得你不想见你的阿重了吗?”
小江鼓鼓腮帮子自己讪笑说:“想啊,所以我才说再多住一日啊,就多住一日嘛。”
阿青看小江饿了,边催促着快马加鞭赶往前面的镇子里。
小镇不大,因为是在漠海边上,若是天气好,常可以看见东扈和西齐的商船停泊在码头上。镇上人很多,热热闹闹,林立的饭庄、茶肆、各式的店铺。小江看了一眼奔着那门面最好看的那家冲了过去。
“‘得意楼’?!好名字。”阿青念着门匾上的名字赞了一句。
“阿云,快点儿,看看这个‘得意楼’,有什么得意的。”阿夺下马,把缰绳扔给门口的店伴站在门口冲阿青喊。阿青笑嘻嘻的跟上。
“三位老客,楼上雅间请!”店伴高唱一句,里头出来人殷勤的招呼着。小江的脸在门口一露,整个二楼、三楼的人都趴在围栏上看他,他自己还不知所以,脸上带着对美食的向往之色,在其他人眼里看来是梦幻般的笑容。
点了菜,不一会儿上齐了,果然美味,小江吃的顾不得抬头,待三人吃完了阿青要结账,店伴跑过来笑嘻嘻地说:“谢谢您三位照应,我们大师傅,哦,就是我们掌柜的说,这顿他请。”
哦?三个人一愣,阿夺挑挑眉毛说:“做什么?我们没银子吗?为什么请我们?”
门口闪出一个人来,微笑着说:“因为,我欠小江三顿饭。”
呀!一见来人,阿青和小江高兴的跳起来,齐声说:“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门口的人正是南越前朝太子韩玮。
啰里啰唆的说完了,韩玮知道眼前这个骄傲清秀的少年就是阿夺时,也很吃惊,不过阿青轻描淡写的把事情带过了,他是聪明人也就不多问,倒是小江和阿青对他的事情很感兴趣。
阿青点点头说:“是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太……谁能想到你会到北楚境内开饭庄呢,呵呵。”
故友重逢,大家重又摆上酒菜,开怀畅饮,阿夺虽然不记得了,不过看他们相见甚欢,自己也挺高兴得,喝得脸红红的,趴在窗口看饭庄后面茫茫的大海,一边儿看一边儿感叹。
韩玮说饭庄里的鱼虾都是从海里打捞的,加上他这几年潜心研究厨艺,这个饭庄的生意很好。小江闪着羡慕的眼神看他说:“真好,要是阿重也会做菜就好了,那我们也可以开个饭庄了,想想每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可以有那么多人陪着一起吃,真好。”
这时,阿夺回头对阿青说:“阿云啊,咱们别回山谷了,回去就咱们两个人,要不咱们先留在这里吧,这大海,我很喜欢呢,等我觉得没意思了咱们再回那个什么山谷吧。”他脸庞红红的,眼睛亮亮的,带着一脸欢欣神往的表情有些央求地说。阿青又怎么能不答应。
“我也要留下,我也要留下。”小江一看阿青笑着点头答应了阿夺,急了,忙表明自己的决心。
你?!韩玮、阿青、阿夺,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那韩重、(王爷)、(重哥哥)怎么办?”
“哦?”小江皱着眉头认真考虑了一下说:“我,我,我跟阿重说,他一定会答应的。”
北楚“祥德”三年,南越幼帝染上天花,不治而亡,举国拥护平王韩重登基,怎奈平王操劳国事久病成疾,郁郁而终,举国哀痛,十里长街挽歌相送。北楚皇帝陈查一统南越、东扈两国;楚国“祥德”十四年,西齐皇后仙逝,皇帝悲痛欲绝,一月后驾崩,西齐新帝登基;“祥德”十八年,西齐归顺楚国,自此,楚国皇帝陈查一统宇内,完善科举,推行新政,招贤纳士,统一历法,统一货币、统一学制……国富民强,歌舞升平。
皇帝陈查与“瑞梁君”靳海棠恩爱一生,身后并无子嗣,“祥德”三十二年,陈查禅位,携“瑞梁君”四海访友去了,传一世佳话。
“祥德”三年里的某一天。
天空晴朗,白云舒展,从得意楼的窗上能看见,茫茫大海上风平浪静,一叶扁舟随波摇荡。
一个人躺在船头枕着双臂,赤着脚翘着二郎腿,一身青衣短打,脸上盖着斗笠,嘴里含着一根草桔哼着小曲儿,脚丫子还一抖一抖的。
“哎!”远远的声音传来。斗笠拿开,坐起身来一看,一身青衣的小江脚步清点踩在海面上,转眼到了船头。“阿青啊,今天,活鱼要二十尾,大小随意,品种随意,小玮说,你们捉什么,他做什么,不过要快,昨日里就订出去十多条了。”
“知道了。”咬着草桔的阿夺翻翻白眼说:“你还真爱现,千里传音站在岸边喊喊就行了,非要踩着水花飞过来,你看你看,那岸上一堆堆的人看你呢,哼。”
小江得意地笑说:“嘿嘿,阿重说了,只要我欢喜就行了。”
“哼。”阿夺撇撇嘴冲在小船另一头的阿青说:“阿云,今天要二十尾。”
正在船头收拾捕鱼网的阿青听了答应说:“哎,知道了。”
阿夺看看小江再看看岸上挤着的一堆人说:“阿云,我要看你那样子抓鱼,就是那样的。”
阿青笑笑说:“行,你说怎样就怎样。”
阿青将船往深海里划了些,远远的能看到岸边的人。阿青拿了鱼兜,脚尖在船头一点,飞身在空中,飞得远远的,看距离小船不会波及到,便一个猛子扎到水里,片刻,只见远处海中央,海水翻滚不停,阿青冲出海面,带出周遭环形的水浪,水浪中鱼儿跳动,阿青张开渔网穿梭,一、二、三、四……快速的将鱼兜在网里,身形下滑,脚尖在海面上一点,瞬间飞回到船头。立时,岸边爆起一阵阵掌声、尖叫声、欢呼声。阿夺得意的对小江说:“嘻嘻,怎么样,阿云厉害吧。”
小江笑着接了鱼飞回到岸边,又是一阵掌声、尖叫声。阿青湿淋淋的站在船头上,阳光照在他身上,水迹映出一层光芒。一瞬间,阿夺看呆了,阿青走过来在身前低头亲上他合不拢的嘴说:“怎么又用这种眼神看我。”起身抱起他走进船舱里,放下舱板。
“你……你身上都是湿的。”阿夺轻声说,阿青的手已经解开了衣襟,探了进来,火一般的烫。
“不怕,热起来就干了。”阿青的声音在胸前传来。
“嗯……”轻巧的啃咬让肌肤颤栗,让阿夺不由得呻吟。阿青的舌尖在阿夺左臂上一下一下的亲吻舔吸着,舔在“雁青”两个字的刻痕上,伸手握住阿夺火热的分身。阿夺轻叫了一声。
阿青抬起头来,在那红润半张的唇上亲了下说:“昨夜里你不是说你记起来我是你的奉君嘛,那就让奉君我好好的服侍夫君你吧。”
“你……”阿夺被强烈快乐的感觉刺激的语不成声,乖乖的分开双腿让阿青勇猛的进入,一双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抓住阿青坚实的后背,摸上那一行小字。几天前听小江说靳海棠曾经在陈查身上绣过一副“垂丝海棠图”。哼,才不要呢,阿云这么好看的身体绣上花难看死了。哼,还让别人刺,要刺当然是我亲手刺了,我叫雁青,他叫云澜。于是……
阿青肩头赫然五个青色小字,刺的歪歪扭扭: 云随雁字长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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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随雁字长》楚国后续的故事请看《清风不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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