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一,不可以睡太久啊……就算是在梦中,也不可以忘记我啊……
有栖川昌得知此事後也急忙赶来。他看到面容忧戚的姐姐,心里非常难过,当初他还任性的误会姐姐,但现在他知错了,自责了。坐在莲见嘉邦身旁,看到他敬爱的莲见哥怅然凝视地面,知道莲见哥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降谷,你这个家伙怎麽能把你最、心爱的女孩随随便便的丢给我呢?我真的不想帮你这个忙……不过看你现在睡得这麽香,我就暂时帮你照顾她,但是你一定要快点醒来;不然,我可吃不消了。莲见嘉邦在心里不断默念。自从那次和降谷一对视而笑後,他知道他们是真正的朋友了,那种毋需太多言语也能沟通的朋友,彼此了解对方的心意。
伊崎敬太对降谷一充满抱歉与愧疚,三年的时间他都没有主动接触过他,可当自己遇到麻烦的时候却得到他的帮助。如果那天在银座他忍住脾气,就算是挨一顿揍,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都是因为自己一时冲动而伤害了朋友。对不起,降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该拿什麽还给你啊……
降谷一,你何时才能走出黑暗……
窗外,天蒙蒙亮了。
「妈妈,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佴蓉搂著女儿,抚摸她黯然憔悴却果断坚决的脸庞。
女儿,长大了。
两天之後,有栖川彩办理完休学手续,驻足走廊,不自觉的望向窗外,天空灰蒙蒙的,飘起了雪花,好似是对她的祝福。
阿一,我能时时守护著你了。
眼睛是乾枯的,但心却在流泪。
下课铃声响起,她步入三年一班的教室,教室内四十多双眼睛含著深深的忧伤
聚集到她的身上,大家沉默不语,不知该说什麽,也不敢说什麽。
「彩……」栗山杏子起身走到她身旁,想说些什麽却无从开口。
有栖川彩轻轻微笑,拉起她的手,「放心吧,我没事的。」声音沙哑。
「谢谢大家在这一年中对我的关照,非常感谢!」她向所有同学深深的鞠躬。
所有同学不约而同的站起来,同样深深的鞠躬。
有栖川彩忍住即将从嘴边逸出的哭声,笑著朝大家挥手,「各位,保重。」
三年一班全体同学凝重的目送有栖川彩渐渐远去的身影,感觉她犹如一株没有根的小草,寂寞、无助,风一吹,便从乱石间飘落下去。
同时他们知道,他们深深误会了一个人,一个不知何时能从睡梦中醒转的好人。降谷一,快些回来吧,大家都在等著你。
在昏昏沉沉之中,降谷一好似听到一个从远处传来的男童稚嫩的声音。
爸爸,你看,这是今天我在幼雅园做的纸飞机,很漂亮吧!老师称赞我很棒呢!
爸爸?谁是你的爸爸?睡梦中,他不禁对这个稚嫩的声音产生怀疑,更是对这个声音的主人充满好奇,好想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不知哪里跑来乱认爸爸的小子长什麽样子!竟然敢叫他爸爸,他才十七岁而已!哪里来的小孩?可惜,他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眼皮好沉好沉。
爸爸,我饿啦!你饿不饿?你不回答我我就当你不饿喽!那我自己先吃点心啦!妈妈做的点心特别好吃!真是香呀!
降谷一真为这个小子感到头疼,喂,你这个小子,吃东西不可以发出声音!
爸爸,爸爸……
喂,臭小子,不要再乱叫我爸爸了!吵死啦!彩,快点吧他弄出去!彩,快点把他拖出去!彩,我在叫你听到没有!
「彩,快点把这个烦人的小子带走!」降谷一再也受不了小孩无休止的聒噪,忿忿然睁开双眼,不耐烦的说。
咦?喉咙为什麽这样乾涩?眼睛为什麽看不清东西?他拼命眨眼睛,除去双眼的模糊。
「啊!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降谷一被这个连续出现四声的「爸爸」吓了一跳,原来不是自己在作梦!真的有这样一个令人头疼的小孩!他将视线急忙转向这个令人头疼的小孩身上。
好一个漂亮的小男孩!这是他看到小男孩的第一反应,「小子,你过来。」
小男孩一下子扑到他面前,「爸爸、爸爸,你醒来!你好贪睡哦!妈妈说贪睡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我不是你爸爸!」不知为什麽,一看到这个孩子,心头就浮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欢,而且他发现这个孩子长得和他好像!简直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爸爸,我是小仁,降谷仁,不会错啦!名字是妈妈给我取的,真的不会错啦!你真的是我的爸爸!」降谷仁笑嘻嘻的讲给他听,肉呼呼的小手抚上他的脸,「哦——哦——爸爸醒来喽!我要去告诉妈妈!」
降谷仁?怎麽回事?我什麽时候当爸爸了?他怀著满腹的疑问,眉头紧皱,凝视这个叫降谷仁的小子。「你妈妈是谁?」
「彩!有栖川彩!」小孩玩起他的脸,「爸爸终於醒来啦,可以和我玩喽!」
降谷仁的回答好似一道闪电从降谷一的头脑中闪过,这个小子竟然说彩是他的妈妈!她什麽时候有的孩子?
才睡一觉而已,怎麽就变出一个孩子来?而且长得和他那麽像!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只不过是睡了一个觉而已,怎麽变出这麽多花样?
此时门开了。
「妈妈!爸爸……」看到妈妈回来,降谷仁乐开怀,他要把爸爸醒来的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小仁,不许消遣你爸爸!」有栖川彩打断儿子的话,看都没看的放下手中的书包,脱下外套,根本没有注意到房间内的变化。
「妈妈,我没有!」他嘟起小嘴,被妈妈冤枉了,好委屈。「妈妈,我想说爸爸他醒来了……」
听到儿子的话,有栖川彩心头一怔,停止手中的动作,「你说什麽?」
「爸爸……」
「有栖川彩,你说你什麽时候背著我去生的孩子?」忍耐了好久,降谷一终於开口了,当他看到心爱的她出现在视线之中时,激动之情充斥全身。为什麽感觉很久很久都没见到她?虽然在梦中她的身影时常出现,但她现在的样子和梦中不太一样。虽然都是一样的漂亮,但现在她看起来已没有生气,反而增添了几分成熟汝人的味道。
降谷一的声音就在这安安静静的病房中缭绕,有栖川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狂跳不止,好似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一样,费力的咽下一口唾液,慢慢的说:「小仁,你不可以学你爸爸说话!不许消遣我!」
「我没有……」降谷仁再次嘟起小嘴,今天妈妈为什麽总是冤枉我!
「有栖川彩!」降谷一大喊,「你给我解释清楚!这小子是哪里来的?」他非常担心这个问题,虽然这小子看起来和他一模一样,但是……他不敢想。
有栖川彩这次真真切切听到他的声音,没错,就是他的声音!她的脚彷佛生了根,立在原地无法动弹,脑中好似变成真空,完全没了思考。
他醒来了,他醒来了,他终於醒来了!
「喂,女人,不许哭!我在问你话!回答我,这小子是谁的?」他费力坐起身,身体好似百年没有活动过一样,沉重得要命。
「是莲见的!」她大喊出满腔的委屈,睁著眼睛说瞎话,心中确定一个想法,她要报复他一下!谁让他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了五年都不理睬她!
「胡扯!他明明和我长得一样!好好告诉我,这小子是谁的?」听到她的话,他眉头紧缩,绷起脸来。这女人怎麽这样,他刚刚醒来就让他喝一大坛子醋!
看到他因为她的报复而不耐烦,她心中也小有一番成就感。
「降谷一,你这个混蛋!为什麽睡这麽久才醒来?」她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单薄的肩膀因哭泣而颤抖,这五年来所忍受的委屈与辛苦全部化为泪水,在脸上奔流不止。
揽著大哭不止的她,心疼的抚著她的背、揉著她的肩,他隐约明白了整件事情,端起她满是泪的脸,不忍心看她再这样哭下去,轻轻吻去她的泪水。
「彩,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他又何尝不想她、念她呢?最後一次见她,还是那次的生离死别,那时,他真的害怕再也见不到她,努力支撑自己沉重的眼皮再多看看她,把她的样子深深烙在脑海中,他要永远记得她。
有栖川彩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能拼命的摇头,死死的抱著他。五年前,她放弃了学业,一心一意要把孩子安全的生下来,她要倾注所有的爱给他们的孩子。
孩子出生後,她经过半年的调整,恢复了精神,重新走进校园并考取早稻田大学,之所以做出如此决定,不仅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孩子。
在过去的五年之中,每当看到安静沉睡的降谷一,她都有说不出的辛酸与无奈,她不知他何时才能醒来;可是看到儿子一天天健康的长大,她的欣然与宽慰就增加一分。
很多次,儿子问她爸爸何时才能醒来,她都忍住割心的疼痛告诉儿子,只要他们都爱著爸爸,那麽他就快醒来了,就快了……其实,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要等到什麽时候。
不过,现在所有的辛苦都有代价了,他们迎来了曙光,所有的一切都好了。
「妈妈,你好羞哦,这麽大了还哭!不要赖在爸爸怀里啦!爸爸,你也抱抱我嘛,我也很想你呢!」
降谷仁不合时宜的Сhā嘴耍赖,拼命挤进爸爸妈妈的中间,怎奈却被有栖川彩打发走。
「去啦,一会儿再轮到你!」
「彩,你怎麽这样……」对於她的作法,降谷一很无奈,「这小子真的是我们的孩子?」
「你看他和你长得一个样子!难道你想来个死不认帐不成?」她假装生气的瞪著他。
听到她的话,他笑了,激动的吻上她的面颊,「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面对他的柔情,有栖川彩也想努力回应他,可是,儿子在啊……
「小仁,你先去外面玩,二十分钟之後去告诉医生你爸爸醒了,快去吧!」
儿子,原谅妈妈的自私吧!
听到关门的声音,两人之间的柔情蜜意化为深深的长吻,宣泄彼此的深刻思念。
从今以後,她将紧握他的手,跨过千万个漫长寂静的黑夜,一起等待黎明。
尾声
窗外,太阳已经西下,黄昏薄暮,夕烟缭绕。
「回来啦!」一个美丽的妇人上前迎接回家的丈夫,心头的喜悦难以掩饰。
「是啊,工作不很多。他们都回来了?」英气十足的男人拥吻妻子,对她的爱永远都诉说不完。
「嗯,吃饭吧。」妇人因丈夫的热情而羞红了脸。
晚餐在一片温馨的气氛下进行,一家人畅所欲言,但有一个人却心事重重,魂不守舍。
「小仁,怎麽不吃?」降谷一发觉儿子今天的异常举动,十六岁的青少年正是发育的时候,怎麽可能厌食呢?何况他平时就很热中吃饭,尤其是晚餐。
被爸爸唤醒的降谷仁扒了几口饭,索然无味的吃著。
夫妻俩面面相觑。
「小仁?」有栖川彩狐疑的盯著儿子。
「哥哥?」降谷银次用手肘顶顶哥哥的胳膊,哥哥今天好奇怪哦!
一个粉嫩嫩、漂漂亮亮的小女孩突地抢走降谷仁碗里的牛肉,香香的吃起来,还是别人碗里的比较好吃!
「爸爸、妈妈,我……」降谷仁欲言又止。
「怎麽了?」
夫妻俩异口同声。
降谷仁因害羞而红了脸,小声开口:「今天,我好像被电到了。」
有栖川彩先是一惊,转而省悟,如果儿子真被电流击中,就不会坐在这里吃饭了。
「电?高压电?」降谷一更是疑惑,现在的孩子怎麽净说些大人听不懂的话?
降谷仁放下手中的筷子,喝了口茶,「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转校生,是个女孩,她很漂亮,但又不是最漂亮的那个……哎呀,反正我一看到她就像触电一样,心跳得厉害,快紧张死了!」结结巴巴的说完後,他拿起茶杯一饮而尽,难以克制紧张的心情,脸上出现一大片红潮。
听到儿子的话,看著儿子通红的脸,夫妻两人对视,不由得笑出声来。
「傻小子,那个叫作初恋。」降谷一含著一抹隽永笑容揽过妻子的肩膀。
如同他遇到她的那天,情窦初开的那天。
有栖川彩偎著丈夫的肩,审视儿子的面容。如同十几年前的他,只是不是那时而慵懒、时而深邃、时而冷酷的眼神,而是说不出的害羞。
十七岁,如花绚烂的青春,夹杂著懵懂。
十七岁,豆蔻落地,香气逼人的果实使心中涌起无数冲动。
十七岁,初恋才刚刚开始。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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