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不到衣服花哨的年轻人挤眉弄眼地看过来,男孩女孩都是长发乱糟糟,身上叮铃铛琅各种银质手饰闪闪发光。
众目睽睽下,苏嫇胀红脸,她‘霍’地转过头去,瞪住那老女人,眼神凌厉狂暴,把大妈吓一跳,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这女人眼神真凶。”有人小心地说,在网吧狭小空间内分外明显,众人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苏嫇脸上立刻惨白,她这是在做什么?二十五岁的年纪,却在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里与人争执,真是疯了。
“我有病。”她喃喃地,对自己说,也对别人说,垂头慢慢走出去。
外面依旧阳光普照,天这么蓝,风和日丽,空气里有清草味道,干净明爽属于生活的味道,苏嫇慢慢地沿了马路向前走,表情落寞孤独,眼前不断有牵了孩子手的少妇经过,也是同她相差不多的年纪,笑吟吟地,低头看孩子指了路旁花草牙牙儿语。
“你是苏嫇吗?”有人在身后叫她,声音不响,却把苏嫇震得一惊。
她迟疑地转过头去,一个短发圆脸的女子穿了黑色套装,眼睛也是圆圆的,充满疑问,有一种:“咦,你怎么会在这里?”的表情。
“你还记得我吗?”她说,双手不住比划打手势:“我是你以前大学里的同班同学,我叫缪蓝,曾经和你一起参加过影评小组,我就坐在你……。”
“我记得。” 苏嫇截口说。
“那就好。”缪蓝笑,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已经两年没有见面了,我怕你根本已忘记我这个老同学了呢。”
“不会的,我记得你以前的外号是‘懒懒’,我们曾经为写《欲望号街车》的影评吵了一架。”
“对呀,原来你没有……。”缪蓝突然顿口,像是想起什么,立刻拐弯道:“没有忘记呀。”
苏嫇听了面无表情,心里却格地透亮一片,原来她都知道了,她原来那句没说完的话一定是:“原来你没有疯呀!”这大半年来,几乎每次与旧识重逢都会遭遇到这句话,差别只在于有些人会直白地说出来,而有人则灵活地掩盖而已。
“不错,我没忘记。”苏嫇淡淡道,忍不住又加一句:“或者说,我还没有疯到丧失理智。”
“呃……,哦……,那真是……好,很好。”缪蓝期期艾艾道,眨了眨眼,一时找不到下面的话,心里暗暗说:“怎么这么说话?这女人果然是疯了”。
“你看,我又多嘴了。” 苏嫇仍旧笑,很真诚地,设身处地的笑容可掬:“没办法,疯了的人就是这样,语无伦次的,你可别见怪呢。”
“哦……,是……,我还有点别的事,再见。”缪蓝匆匆地把场面话说完,忙不迭地从她身边快步离去。
原来疯癫也是有好处的,看着缪蓝逃也似的背影,苏嫇怔怔想,至少这样可以允许人大胆地说真话,省掉了不少客套虚假的烦琐事情。
然后,她回过头,看到段绫。
——“哪有男人名字叫绫的?娘娘腔!”
——“如果那是指我就像是一条白绫呢?古时女人上吊赐死的那种?”
她的喉头突然堵塞得卡卡发响,呼吸困难。
他还是老样子,事情过去大半年了,只有他是不会改变的,永远的清朗挺拔,面容削瘦而英俊,下颌尖尖的,越发显出眼神似月夜寒塘。
他正用这双明亮到残酷的眼睛看住她,一身黑衣,臂弯里搭了个高佻美艳的长发女子。
太阳为什么这么烈?晒得四处白晃晃的光,万物清晰到无处可避,连同她脸上的尴尬、震惊、悲伤、憔悴也一览无遗。
苏嫇睁大眼,一步步踉跄着后退,终于,她清醒过来,周围的人好奇地盯住她,这女子面色苍白神情恍惚,段绫身边的美女也看过来,笑:“咦,那人是怎么回事?绫,她看在你呢?”
不等段绫开口回答,苏嫇突然推开旁边行人,扭头发足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