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琅琊榜 > 第一卷 江左梅郎

第一卷 江左梅郎

“是大哥……”谢弼刚嗫嚅了几个字,萧景睿已经接过话头,“回禀父亲,孩儿去年冬天路过秦岭,在一间茶舍休息,碰巧隔壁桌就坐着苏兄,当时他一直看着孩儿手里拿的一枝寒梅,似乎十分喜欢的样子,当时孩儿也没多想什么,便将此梅赠与了他,就这样结识了。

此后孩儿游历江湖之时,常常受他照顾。

苏兄身体多病,寒医荀珍老先生为他诊治后,吩咐他必须离开江左,不理帮中事务,专心休养才行,所以孩儿就趁机邀请他到金陵来小住了……父亲也知道,苏兄名气太大,为保清闲,才化名为苏哲的……”

“原来是这样……”谢玉嗯了一声,点点头,“这也罢了。

苏先生是贵客,你们要好好招待。”

萧景睿和谢弼一齐躬身应诺,慢慢退了出去。

一离开了父亲的书房,谢弼便抓着萧景睿追问,这才知道飞流今天居然与蒙挚交过了手,不由啧啧称奇。

两人随后到雪庐告知梅长苏父亲已知晓他身份的事,这位江左盟宗主也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天一大早,国舅公子言豫津打扮得十分济楚,过府来宣布“苏兄旅途的劳累应该已经休息好了,所以今天大家出去玩”,将萧景睿和梅长苏捉出门去,丢下事务缠身满目幽怨的谢弼,三个人足足逛了一天。

因为霓凰郡主择婿大会已近,京城里这几天挤满了各地赶来的青年才俊们。

各大酒楼茶肆基本上每天都是客似云来,熙来攘往,时时上演刀光剑影,拳打脚踢的­精­彩戏码,就好象是在为择婿大会进行自发的首轮淘汰赛般,让一向爱看热闹的言豫津十分过瘾,从他回京城那天起就开始四处赶场子看戏。

在带着萧景睿和梅长苏出门的这一天,他已经可以很权威地向他们介绍哪家酒楼里最多人去打架,哪个茶坊决斗水平最高了。

看了一整天的混战,也没见到几个高手(当然高手们也是不可能自失身份,这个时候出来惹事生非的),言豫津虽然还兴致勃勃,但萧景睿早已腻烦了。

如果是以前,他多半还会强撑着陪好友尽兴,不过今天是跟梅长苏一起出来的,一见到苏兄面露疲­色­,他立即就否决了言豫津“再到邀月酒楼去玩一趟”的建议。

“为什么不去了?邀月那里很好玩的,前几天我还在那儿看见一个使流星锤的人跟一个耍双刀的对打,一锤敲过去没使好力,结果飞回来砸自己脑门上,当场砸晕,笑死我了……”

萧景睿低声提醒道:“豫津,苏兄累了。”

“啊?”言豫津一看梅长苏有些苍白的面容,不由拍了自己一下,“我就是太粗心了,苏兄是病体,当然跟我们不一样。

那就在这儿歇着吧,这儿的菜品也不错,我点几个招牌菜苏兄尝尝?”

“一个时辰前才吃过点心,哪里吃得下?”梅长苏靠在椅背上,面­色­疲倦,不过­精­神还好,“略坐坐就各自回家吧,虽然出来逛,也不能很过分,让景睿回家陪父母吃晚饭比较好。”

“说的也是,景睿是乖孩子嘛。”言豫津赞同道,“不象我,我爹根本不在乎我放出去后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这话时语调甚是轻松,可梅长苏却听出了淡淡的寂寞之意,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

萧景睿因跟他太熟,反不留意,只顾着招手叫小二过来,命他去雇一乘­干­净的软轿。

未几,轿子抬来,三人在酒楼前分了手,言豫津继续游荡,萧景睿则陪同梅长苏一起回到宁国侯府。

刚到府前边门落轿,早有家仆看见,翻身进去通报。

谢弼随即匆匆迎了出来,一见面就大声道:“你们怎么才回来?有人要见你们,都等了好久啦!”

对于谢弼的抱怨,萧景睿的反应是立即问道:“谁要见我们啊?”但梅长苏却凝住了脚步,眉宇间闪过一抹犹疑之­色­,不过那也只是瞬间闪过,旋即恢复了平静。

谢弼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的衣着,急急地道:“都还行,不用更衣了,快跟我进来吧,是皇后娘娘、母亲和霓凰郡主要见你们。”

萧景睿顿时怔住。

谢弼口中所说的这三个女人,可以说是目前大梁国中最尊贵、最有权势的三个女人。

皇后娘娘自不必说,执掌六宫,母仪天下,莅阳长公主是天子之妹,宁国侯之妻,霓凰郡主虽位份略低,却手握十万南境铁骑。

这三个人平时能见上一个就不容易了,更不用说是特别等候在此,一齐会见,可以说以前从未有人得到过如此殊遇。

“你发什么呆啊?”谢弼捅了哥哥一下,“要是你不想进去就算了,反正她们主要是想见苏兄的。”

“你还说呢,”萧景睿不高兴地瞪着谢弼,“是不是你多嘴把飞流和蒙统领交手的事说了出去,才引得她们动了好奇之心?你忘了苏兄是来养病,不是来到处应酬的,这一下子风头出大了,他还能清静吗?”

被这样一责怪,谢弼也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歉:“确实是我不小心,陪母亲待客时,聊着聊着就说了出来,请苏兄见谅。”

“哪里,”梅长苏语气淡然地道,“谢二公子替我引见贵人,我还该感激才是。

说不定等会儿进见时,皇后娘娘还会替誉王殿下赏些宝物给我呢。”

谢弼闻言心头一惊,抬眼见梅长苏­唇­边虽挂着一抹微笑,但眸中却毫无笑意,便知自己的这点小算盘,已被这位聪慧过人的江左盟宗主看破,不由神­色­尴尬,飞快地转动脑筋想着该如何解释。

萧景睿由于身份特殊,算是一半的江湖人,成年前,一年只得半年在京城,成年后更是经常脚踪在外,从不涉政事。

但尽管如此,他毕竟仍有侯府公子的身份,朝局大势还是知道的。

此时听梅长苏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谢弼又是这种表情,略一思忖便明白了个中缘由,心中登时大怒,上前几步将梅长苏挡在身后,向着谢弼大声道:“你去回禀娘娘和母亲,苏兄身体不适,不能来觐见了。”

“大哥你­干­什么?”谢弼着急地想要推开他,“你不要再添乱了,正厅上等着的是普通人吗?是想见就见,想不见就不见的吗?”

萧景睿一咬牙,左掌翻上,握住谢弼的手臂,略一发力,便将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同时凝视着他的眼睛,语气极是认真:“我想母亲和霓凰郡主只不过是好奇,真正想要见苏兄的是皇后娘娘吧?所以我再说一遍,请你回禀娘娘,苏兄病了,不愿驾前失仪,请她见谅。”

谢弼用力挣动了几下,却挣不开萧景睿手掌的箝制,不由涨红了脸,又羞又恼。

他虽然素日“哥哥,哥哥”地叫着,与萧景睿之间也确实有着深厚真切的兄弟感情,但从骨子里来说,他并没有真正把萧景睿当成一个兄长来尊敬和看待。

而萧景睿生­性­又温和谦顺,自小对兄弟姐妹们都是谦让有加,从未摆出过当哥哥的架式,平时受一些小欺负也不放在心上,对于有世子身份的谢弼,他更是从来没有疾言厉­色­过,今天突然态度这般强硬,当然令谢弼惊讶诧异,十分的不习惯。

“算了景睿,我就……”梅长苏上前一步,语气无奈地刚说了几个字,就被萧景睿头也不回地驳了回去:“不行!这绝对不行!”

“大哥!!”

“你在邀请苏兄来金陵时,心里究竟做何打算我不管,我只知道我请他来是休养身体的,外界纷扰一概与他无关。”萧景睿目光坚定,分毫不让,“誉王也好,太子也罢,你要选择什么样的立场,你要偏向谁,那是你自己的事,父亲都不管你,我更加不管。

可苏兄是局外人,就算他手握天下第一大帮,是个可倚重的奇才,你也不能完全不问他的意思,就虚言相邀,玩弄一些小手段来迫他卷入纷争。

即便苏兄只是个陌生人,你这种作法都有违做人应有的品­性­,更何况我们这一路相处,好歹也应该有点感情了吧?”

谢弼从来没有见过萧景睿这般言辞凛冽,何况自己又理曲,气势自然便低了几分,嗫嚅着辩解道:“只是见见皇后娘娘而已,又没有要决定什么……”

“只是见见?”萧景睿冷笑道,“若不是冲着苏兄这满腹的才学和他江左盟宗主的身份,皇后娘娘无缘无故见他做什么?若是接见时娘娘代誉王招揽示恩,苏兄该如何反应?娘娘若有超乎寻常的贵重赏赐,你让苏兄接还是不接?你未得苏兄同意,便无端陷他于为难之地,这样做可还有分毫朋友之义?”

被他这样厉言责备,谢弼脸上有些挂不住,满面羞惭,额前迸起青筋。

萧景睿见他这般形容,又有些心软,放缓了语调徐徐道:“二弟,家里一向靠你辛苦打理,我很少帮你的忙,这是我对不住你的地方。

我也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谢家。

可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这样对待朋友。

今天的事若是被豫津知道了,他也会骂你的。

现在我陪苏兄回雪庐,至于皇后娘娘那边……我想以你的机智伶俐,应该可以搪塞过去的。”说罢他返身拉着梅长苏,头也不回就走了。

谢弼呆呆在原地站了半晌,最后叹一口气,到底也没敢再追过去。

回到雪庐之后,梅长苏仍是在惯坐的树下长椅上落座,萧景睿亲手给他斟上热茶,移了个木凳在旁边,默默陪他坐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梅长苏的视线,慢慢落在了萧景睿的脸上。

这位有着双重身份的年轻人此刻又恢复了他平时的温雅感觉,表情柔和,目光清澈,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激烈与坚定,但梅长苏看着他,心里却有着难言的震动。

本以为他只是个单纯亲切的孩子,却没想到对于友情,对于做人的品德,这个年轻人竟有着如此坚定而又不容更改的原则。

虽然现在去见皇后并非自己所愿,但真的见了,也未必就不能应付。

可被萧景睿挡在身后,听他不遗余力地维护自己时,还是忍不住有一丝感动。

如果天下的人都能象萧景睿这样,那么这个世间也许可以美好许多。

只可惜,太多的人做不到这一点,包括自己……

“苏兄,请你不要生谢弼的气……其实他并没有恶意的,他只是一向支持誉王,又太仰慕你的才学,”萧景睿摸不准梅长苏表情的含义,有些不安,“本来你是为了远离江湖纷争才到金陵来的,结果现在却让你遇到这种麻烦……”

梅长苏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萧景睿的膝盖,低声道:“生气是不至于的……我知道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理由,谢弼也是这样。

只不过大家都太为自己考虑了,世间许多烦恼也就因此而生。

江湖也好,朝廷也罢,何尝有什么两样?北燕大渝为了夺嫡刀光剑影,我们大梁又岂会例外?”

“你当初来金陵之前,就说过要隐瞒身份,”萧景睿垂着头,很沮丧的样子,“我明明答应了你,却没能做到……”

“这怎么能怪你?追其根源,是我忘了让飞流小心……”

萧景睿摇摇头,正­色­道:“苏兄不必为了让我好受,故意装着没看到真相。

经过今天的事后,我们都应该明白,就算飞流昨天没有与蒙统领狭路相逢,谢弼也会将苏兄的身份告知誉王的……”

“不如我们连夜逃出京城吧?”梅长苏为了放松气氛,开了一句玩笑。

“苏兄!!”萧景睿哭笑不得地叫了一声。

“好啦,别担心,”梅长苏笑着靠回椅背上去,“即来之则安之,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现在他们都在拼命招揽人才,既然已经不幸被他们看中了,再逃回江左去,只会把麻烦也带回去,白白被盟里的人骂我招灾惹祸的。

还不如留在京城看看热闹,等他们多观察一阵子,自然就会发现我其实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到时就算我想凑上前去,人家也不屑得要啦。

萧景睿虽然明知不可能这么简单,但还是忍不住被逗得一笑,心中的郁闷也随之一扫而光。

这次拒绝觐见的事最终也没有引发什么风波,皇后娘娘与霓凰郡主很安静地起驾离去,看来谢弼的手腕的确不凡。

当晚吃饭时场面也很平静,宁国侯和莅阳公主都没有提起任何关于雪庐客人的话题,谢弼更是闷闷的,只吃了半碗饭就回房去了。

萧景睿随后过去探望他,他也没有向哥哥发火,只是拜托萧景睿替他向苏兄再道个歉,之后便借称身体不舒服,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言豫津又过来找大家一起去玩,结果惊奇地发现每一个人都好象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顿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又错过了什么大热闹没有看成,立即捉住萧景睿进行逼问,可折腾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名堂来。

幸好他最后总算想起明天就是霓凰郡主择婿大会的第一天,一定要养­精­蓄锐,向抱得佳人归的目标进行冲刺,这才停止了折磨自己的好友,恹恹地回府休息去了。

-------------------------------------

金陵宫城朱雀门外,巍巍筑着一座皇家规制、朱梁琉瓦的赞礼楼,名曰“迎凤”,自第三代帝起,大梁皇室中诸如婚礼、成年礼等庆典活动,均在此举行万民朝贺的仪式。

霓凰郡主虽非宗室,但功震天下,威名烁烁,在大梁朝廷中所受到的特殊礼遇一向胜过公主。

这次她的择婿大会,地点自然而然也就定在了迎凤楼。

一个月前,皇帝命工部派员,于迎凤楼前的巨大广场上建了一座平台,环绕平台搭了一圈五­色­锦棚,以供贵族们起坐,普通官员及其他有身份的人散坐于棚外,再外面一圈是经过核查和准许可以进来远远观看的平民。

而一般的老百姓,当然就被挡在了关防之外,无缘盛会,只能守在远处听听消息,聊以解闷。

虽然能亲眼目睹大会全貌的人是小部分,但这桩事体的重要程度却是不言而喻的,甚至可以说全天下的关注目光,现在都已经全部投向了朱雀门外的那座平台上,等待着即将开始的这场最惊心动魄的角逐。

而他们之中的胜利者,将会得到的是全天下最难征服,但也最优秀的那个女子。

以宁国侯府的地位,自然是锦棚里的坐客,同去看这场大热闹原本也是大家约好了的,但由于这两天风波频生,萧景睿有些拿不准是否还应该带着梅长苏出现在那么公开的场合,一时颇费踌躇。

不过对于他的烦恼,当事人梅长苏却一点也不在意,既不表示要去,也不说不去,而是一面象看戏似的瞧着萧景睿在那儿踱来踱去,拧着眉头盘算考虑,一面快快活活地逗着飞流玩。

“你们在­干­什么啊,这么晚了还不出门!”随着这句抱怨出现的,当然是国舅公子言豫津,他今天穿着藕合­色­的新衣,头扎束发银环,显得十分英俊帅气,站在雪庐门口,理直气壮地叫着,“快点走啦,再过半个时辰连皇上都从正乾殿起驾啦,你还在罗嗦什么呢?”

萧景睿叹一口气:“我在想今天该不该去?”

“当然要去!虽然今天轮不到我们上场,但好歹是报过名的,怎么都要去观察一下将来对手的情况吧。”

“我不是说我,我是说苏兄……”

“苏兄就更要去了,这么大的热闹你不带苏兄去看,那让他在京城里玩什么?”

“你不知道……”萧景睿仍是神­色­沉重,将昨天的麻烦大约说了一遍,“这种场合,所有重要人物都在,苏兄这一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言豫津歪着头也想了片刻,哈哈大笑道:“就是这样才应该去。

要是让苏兄呆在雪庐里,难保太子和誉王不会托辞来拜访,到时候谁先来谁后来,谁说了什么谁送了什么,那才叫解释不清楚呢。

今天大庭广众之下,刚好让苏兄把该认识的人全都一齐认识了,乘机表示一下不受延揽的态度,这样就说不上谁捷足先登了,以后反而方便呢。”

梅长苏停止了给飞流整理发带,抬头赞赏地看了言豫津一眼。

这位少爷本是不爱谋略的人,却总是能一针见血看到实质,不能不说是有天赋。

“你说的也有道理,”萧景睿本也是不爱琢磨这些权谋之事,今天为了梅长苏才想了一早晨,脑袋早就想疼了,言豫津这番话立即将他说服,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好多,“如果苏兄不准备什么了,我们就走吧?”

“不用了,”梅长苏扶着飞流的手站起来,“我和飞流又不去求亲,打扮什么呢,走吧。

谢弼在院外也该等累了。”

“咦?你怎么知道谢弼在院外?我刚才没说吧?”言豫津大是奇怪。

“猜的。”梅长苏简洁地笑道,当先走出雪庐,谢弼果然等在院门外的一株老柳下,见他们出来,忙迎上前去。

“苏兄,前天是我……”

“何必多说呢?”梅长苏的笑容清淡柔和,并无一丝愠恼之意,“我并不介意,你也不要再记在心上了。”

两人相视一笑,果然都不再多言。

萧景睿一方面兄弟情深,一方面对梅长苏尊敬有加,此时瞧见他们芥蒂全消,仿佛满天­阴­云散开,又回到了他所希望的和睦气氛中,当然是欢喜异常,满面都是笑容。

乘马车到达朱雀门后,这里已是人流如织。

满城的高官显贵几乎已倾巢而出,一时间三亲四朋,上司下属,乱嘈嘈地互相寒喧行礼,宛如到了市场一般。

一行人将梅长苏护在中间,也是一路左右招呼个不停,直到进了棉棚区方略略好些。

言家和谢家的棚子并不在一处,但由于宁国侯和莅阳长公主都随驾在迎凤楼上,所以言豫津直接就坐了过来,说是跟大家挤在一起热闹。

飞流今天并没有忽隐忽现的,而是一直都紧紧挨在梅长苏身边,盯住每一个有意无意靠近过来的人,冷洌的气质连旁边的三个贵公子都觉得有些心头发寒。

近午时分,迎凤楼上突然钟罄声响,九长五短,宣布皇驾到来,楼下顿时一片恭肃,鸦雀不闻,只余司礼官高亮的声音,指挥着众人行礼朝拜。

从锦棚这一圈向上望去,只见迎凤楼栏杆内宫扇华盖,珠冠锦袍,除了能从位置上判断出皇帝一定是坐在正楼以外,基本上分辩不出任何一个人的脸。

不过对于那些楼上人而言,情况自然又不同了,居高临下俯视四方,视野之内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时司礼官已引领今天预定要进行比试的前五十人上了平台,参拜皇帝,一一报名后方下去,按抽签决定的顺序与配对,正式开始了较量。

梅长苏身为天下第一大帮的宗主,虽然由于身体原因难修武技,但对于各门各派的武功却是见识广博,如数家珍,非常人所及。

同棚的三个年轻人时时询问,他也耐心地一一解答,尽管台上的比试目前还未达到­精­彩的程度,但棚内的气氛却十分地热闹。

前三场比试刚结束,本来就知道绝不会少的访客终于来了第一个。

不过令大家吃惊的是,这个访客却是一开始想也未曾想到过的。

“几位公子爷,今儿个可玩得高兴?”面对棚内诸人几乎毫不掩饰的惊讶,来者根本不以为意,笑眯眯地微躬着身子,一甩手中的拂栉,拱手行礼。

“啊,不敢当不敢当,高公公请坐。”谢弼是常历官场的人,最先反应过来,忙上前扶住。

“坐就不用坐了,”虽然是已在皇帝驾前贴身侍候了三十多年的老心腹,又早已升任六宫都太监总管,但高湛的为人处事一向并不张扬,面对这几个年龄小上几轮的孩子,他仍是毫不失礼,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你们快跟着咱家来吧,太皇太后要见你们。”

“太皇太后?”谢弼吓了一跳,“她老人家也来了?”

“可不是。

太皇太后在迎凤楼上见你们这几个孩子玩得开心,叫你们上去呢。”

“我们全部?”

“对,这位先生,还有这个小哥,全都上去。”

谢弼回过头来,大家面面相觑了一阵。

这位太皇太后是皇帝的嫡祖母,如今已九十多高龄,从不过问政事,所以宽心寿长,太后都薨逝了多年,她还活得十分滋润。

由于她素日最喜欢的就是看到身边围绕着一群晚辈,所以会派人来召见也不稀奇,只是没想到她老眼昏花的,居然还能看清楚下面坐着什么人。

不过发愣归发愣,太皇太后召见,皇帝也不敢不去。

一行人只得整理衣冠,随着高湛出了锦棚,自侧梯进入了迎凤楼。

太皇太后并不在正楼,而是驾坐于避风的暖阁里。

一进阁门,就看到有位头发雪白的老太太斜歪在一张软榻上,满面皱褶,容颜慈祥。

除了成群的宫女彩娥、内监侍从以外,旁边还陪坐着四个人。

梅长苏眼眸略略一转,就已确认了这四个人的身份。

首座上凤冠黄袍,气度雍容的应是正宫言皇后,眼角­唇­边已有皱纹,只依稀保留着几分青春时代的美貌。

皇后右手边是位高髻丽容的宫装­妇­人,年龄也在四十以上,只是保养得更加好些,皮肤依然颇有光泽,这位当是太子生母越贵妃。

皇后左手边坐着的中年美­妇­神态更加端庄,秀丽的眉目有些眼熟,自然是莅阳长公主。

最后一位是个年轻女子,她服饰简单,妆容素淡,容颜虽称不上绝美,却英气勃勃,神采­精­华,满室的华服贵­妇­,竟无一人压得住她的气势,想来除了霓凰郡主,何人有如此风采?

“来了吗?”太皇太后颤颤地坐了起来,眉花眼笑,“快,快叫过来,跟我说说都是哪些孩子啊?”

言豫津忍不住抿嘴一笑,被言皇后瞪了一眼。

因为年事已高,太皇太后近年来已有些糊涂,虽然喜欢亲近年轻人,但却根本记不清谁是谁,有时明明头一天才见过,第二天就又要重新引见一遍了。

高湛引着众人上前,梅长苏寻隙低声哄着飞流:“等会儿让老­奶­­奶­拉拉你的手好不好?笑一下给老­奶­­奶­看好不好?”

飞流冷着脸,露出不愿意的表情。

这时太皇太后已拉起了离她最近的萧景睿的手,高湛忙从旁介绍道:“这位是宁国侯大公子萧景睿。”

“小睿啊,成亲了没?”老人家慈和地问道。

“还没……”

“哦,要抓紧啊!”

“是……”

摸了摸萧景睿的头后,她又转身拉住了谢弼的手。

“这是宁国侯二公子谢弼。”

“小弼啊,成亲了没?”

“没……”

“要抓紧啊!”

“是……”

接下来太皇太后又向飞流招手,梅长苏忙将他推了过去,少年冷着脸,勉强让老太后攥住了自己的手。

“这位小哥叫飞流……”高湛飞快地问了谢弼后介绍道。

“小飞啊,成亲了没?”

“没有!”

“要抓紧啊!”

“不……”没等飞流“不要”两个字出口,梅长苏已经赶紧过来捂住了他的嘴。

太皇太后的注意力自然立即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拉过他的手来,笑眯眯地看着。

“这位是苏哲苏先生。”高湛道。

“小殊啊,”太皇太后口齿有些不清地问着同一个问题,“成亲了没?”

“没有。”

“要抓紧啊!”

“……”

最后被拉过去的是言豫津,高湛介绍之后,太皇太后依然问道:“小津啊,成亲了没?”

言豫津眨了眨眼睛,很恶作剧地道:“已经成亲了。”

太皇太后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正在反应,但她随即又问出一个新的问题:“生孩子了吗?”

言豫津一呆,喃喃道:“还没……”

“要抓紧啊!”

“……”

言皇后移步上前,恭声道:“皇祖母,让孩子们陪您坐一会儿吗?”

“好,好,”太皇太后很欢喜,招手安排道,“都坐过来,小殊坐太­奶­­奶­身边,小睿小弼在这里,小津也不要站着,小飞离得太远了……”

被年轻人围坐着,老人家表情欣慰,命人不停地端来一盘盘­精­致果点,象对小孩子一样分给他们吃,自己一旁看着,笑得极是开心。

不过尽管心情愉悦,但太皇太后毕竟已是高龄,未几­精­神便见倦怠。

言皇后生怕有失,与莅阳长公主一起连劝带骗,终于哄得她同意回宫休息,几个人才算被放了出来。

梅长苏以为这次破格的召见应该就此顺利结束,微微放松了一些,跟大家一起迈步出了暖阁。

谁知刚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背后有个清扬悦耳的女声叫道:“苏先生请留步。”

虽然她叫的只是“苏先生”留步,但可想而知所有人都留了步,一齐回过头来。

霓凰郡主身姿优美地走了过来,一派强者风范,仿佛根本不在意投注在她身上的这么多道视线,径直就走到了梅长苏面前,莞尔一笑:“暖阁里实在太闷,不适合我这样的军旅之人。

苏先生如不介意,可愿陪我到廊上走走,看看下方的比试进行的如何了?”

且不说这位是名扬天下的霓凰郡主,就算只是个普通女子,也没有拒绝的道理,所以梅长苏一笑领命,轻声向飞流下了指令后,便陪着郡主缓步走向楼阁房间外的长廊。

飞流冷着脸,站在原地未动,目光如同是固体一般直直地­射­向远方,整个人好似就这样变成了雕塑。

但其他三位贵公子就不能象他一样装成是雕塑了,全体停在楼梯口左右为难。

走吧,不放心梅长苏,不走吧,这个地方又不是想留就能留的,正拿不定主意呢,高公公已移步过来,满面堆笑地道:“郡主留的客,几位公子爷有什么不放心的?请楼下锦棚入座吧,呆在这里,也未免太拘束了各位。”

话虽说的委婉,意思却很清楚。

三个人无奈之下,也只好就这样下了楼。

不过让他们意外的是,高湛虽然一直居于深宫,但好象很清楚飞流身份的样子,把三个有地位的贵公子赶走了,却管也不去管这个­阴­冷少年,由着他象钉子一样竖在楼道口。

这时梅长苏已陪着霓凰郡主走到了外廊上,两人并肩而立,看着下面打得热闹的高台。

“苏先生,”霓凰郡主凤目中波光流转,凝于梅长苏的侧面,问道,“昨日在宁国府上恭候了多时,听说贵体不适,竟无缘得见。

看今天的情况,似乎已然康复了?”

“是的,已然康复了。”梅长苏浑不在意地答着,半点也没有被人家指出你在托辞时应有的尴尬。

“本来我还想欣赏一下江左梅郎如何应对皇后娘娘的示恩招揽呢,可惜了。”霓凰郡主看着他的样子似乎更加增了兴趣,“你知道你的麻烦是怎么来的吗?”

“麻烦?”梅长苏转过头来,“我有麻烦吗?”

“我敢肯定,等会儿先生回到宁国侯府的锦棚后,太子殿下和誉王殿下会立即前来拜会的。

你信不信?”

“郡主所言,焉敢不信?”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霓凰郡主目光如剑,语气中傲气森森“虽然你执掌天下第一大帮,江左梅郎的清韵才名也遍誉江湖,但毕竟只是一个平民,对朝局纷争其实谈不上有多大助益,可为什么太子和誉王会对你如此感兴趣呢?”

“说句实话,”梅长苏苦笑道,“我的确一直都非常奇怪。

想我平平碌碌,不过被一帮兄弟扶持,才算略有薄名,根本从未有过什么安邦定国的功绩,何德何能让皇子们垂青?郡主既有这样的真知灼见,求您跟两位殿下说一说,梅长苏此人,实在是得之无益。”

霓凰郡主朗声一笑,深深地看了梅长苏一眼,也随着他把目光放远,眺望着霭霭雾岚中的金陵城,半晌后方缓缓道:“你的麻烦……来自琅琊阁……”

琅琊阁。

似乎是个地名,又似乎是个组织,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它应该更象是一个铺子,一个做生意的铺子。

这里做生意的程序是这样的,你进入琅琊阁,提出一个问题,阁主报价,如果你接受这个价格,就付钱,然后琅琊阁便给你那个问题的答案。

曾经有人大骂过琅琊阁是骗人的地方,因为“如果你提的问题他答不出,琅琊阁就会报出天价,你付不起钱,他当然不用回答,这不就是骗人吗?”

可是尽管如此,琅琊阁的门前依然车水马龙,银子流水般的收进来。

人们依然相信,无论你想知道什么,只要带着足够的银子进到琅琊阁内,就能得到满意的答案。

这个权威­性­迄今为止,还没有被打破过。

“我的麻烦来自琅琊阁?郡主此言何意?”梅长苏转过头来,略略有些动容。

“先生知道琅琊阁对你有什么评语吗?”

“知道啊,”梅长苏淡淡道,“公子榜首嘛,不过是唬人的罢了……”

“琅琊阁每年排的这几大榜单,虽然是免费,但却绝不唬人,”霓凰郡主语音清越地道,“天下十大高手排名,天下十大帮派排名,天下十大富豪排名,天下十大公子排名,天下十大美人排名,能挤上这几大琅琊榜的,哪个是等闲人物?”

梅长苏­唇­角轻挑,但也没说什么。

以琅琊阁神秘而惊人的信息收集能力,它排出的这五大榜单,确实没有什么能让人置疑的地方。

江左盟位居天下十大帮派之首,自己这个宗主又排在公子榜的第一位,这个名头怎么说都很响亮,他并不想否认。

“不过……江左盟已经多年位居天下第一大帮,你也不是今年才上公子榜首的,”霓凰郡主又是莞尔轻笑,“之所以太子和誉王最近追逼着延揽你的兴头出奇得高,那还是缘于琅琊阁的一句新的评语。”

“它又说什么了?”梅长苏苦笑道。

“太子殿下重金上琅琊阁,求荐天下治世良才。”霓凰郡主以同情的眼光看着他,“你不幸被推荐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梅长苏冷冷道,“‘治世’现在还是皇帝陛下的事,其他人提前­操­的这是什么心?就算我蒙琅琊阁主厚爱,算个治世良才,那也要新皇登基后才用得上我吧?”

“你真以为人家要的是治世的良才吗?其实他当时到底是怎么问的,现在已不必深究,不过琅琊阁的答案却令人回味啊。”霓凰郡主慢悠悠道,“据我所知,那个回答是这样的,‘江左梅郎,麒麟之才,得之可得天下’。”

“麒麟?”梅长苏失笑道,“郡主看我的模样,跟那个四不象的家伙有半点联系吗?”

“你还笑得出来?”霓凰郡主的表情很是佩服,“琅琊阁的评语,一向还没有错过,当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如果只是皇子们为自己府中招揽人才倒还罢了,你推脱不就,他们也不至于会有什么执念。

可有了‘麒麟之才’这个评语,你的麻烦可就大了。

没有得到你之前,他们两个都会锲而不舍,可一旦有人得到了你,那么没有成功的另一方,又必然会尽其全力来毁掉你。

对这样的处境,你就没有别的感觉吗?”

“当然有,”梅长苏很认真地道,“我感觉到琅琊阁主一定跟我有仇。”

霓凰郡主不禁展颜一笑,半转过身子,侧靠在栏杆上,眸中­精­芒微闪:“与先生见面之后,我倒觉得琅琊阁主这次说不定又对了……”

“拜托郡主了,”梅长苏忙拱手行礼道,“我跟郡主可没仇,本来就已上了烤架,郡主何苦还要来添一把火?”

“这把火早就烧起来了,我劝你最好还是快些挑一个吧。”

“也快些被另一个追杀?”

“这样至少也有一个人会拼命保护你,总比让那两个人都死了心,一齐来追杀你的好。”霓凰郡主口气突转冰冷,“你会选谁呢?太子还是誉王?”

梅长苏眉间掠过一抹极为清傲的神情,但刹那犀利转瞬即过,他仍是那个闲淡的病弱青年。

“良臣择主而事,你到金陵来,难道不是为了成就一番功业?”霓凰郡主悠悠问道。

“残年病体,何谈什么功业?不过是想小憩一段时日罢了。”

“到京城来小憩?”霓凰郡主双眼看着远方,口中却嘲弄道,“江左梅郎与众不同,真是会挑地方。”

梅长苏并不理会她的讥讽,淡淡道:“郡主对朝局的走向,也是出乎人意料的关心哪?”

霓凰郡主霍然回过头来,双眸之中­精­光大作,凌厉至极地­射­向梅长苏,气势之盛,仿若烈火雄炎直卷而来,普通一点的人只怕立刻便被会震倒。

但梅长苏却坦然迎视,­唇­边还自始至终挂着一抹微笑。

半晌之后,霓凰郡主终于收回了自己刻意散发出来的怒气,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我穆氏一族世代镇守云南,与朝廷可谓相互依存。

朝局的走向,对我藩镇影响极大,有何关心不得?”

“在下只是觉得,”梅长苏躬身一礼,“其实历代皇位的更迭,素来都与云南无关,无论将来谁据有天子之位,为大梁镇守南藩的穆氏都不是会被轻易触动的。

郡主又何必对夺嫡之争如此感兴趣呢?”

对于这个问题,霓凰郡主根本不予回答,反而仰天长笑,逸采神飞,那种璨然的气度,虽现于女子之身,却充满了一方诸侯的豪情与霸气,令人心折,可以想象当她在战场之上,如烈焰狂飚般展开攻势的时候,又是何等地撼人心魄。

如果新近才成年袭爵的那位年轻小郡王有其姐一半的风姿气势,就足以使云南王府成为天下最难撼动的藩镇了。

梅长苏眉睫一动,已然明白了这位南境女统帅的意思。

的确,云南穆府效忠朝廷,但也要朝廷镇得住它才行。

霓凰郡主女中英豪,随随便便的主子岂能让她俯首?那位未来的天子是什么样的人,是怎么样夺得的宝座,她焉能不过来自己看上一看?

“苏先生,”霓凰郡主长笑之后敛容回首,“你可愿帮本郡主一个忙?”

梅长苏忙道:“郡主如有吩咐,自当尽力。”

“陛下有旨,武试前十名,方有资格参加文试。

我想请苏先生担任文试的考官,帮本郡主排定一下这些求婚者的座次。”

对这个要求,梅长苏相当意外,第一反应就是婉拒:“文试本是陛下亲裁,岂有在下多言的道理?”

“苏先生的才名谁人不知?陛下也不会反对的。”霓凰郡主目光幽幽,竟有些柔婉之态,“既然都劝我说女子迟早也要一嫁,选得小心些也不算有错吧。”

梅长苏沉吟了一下,问道:“这个文试的座次,是用来确认郡主与之比武的顺序吗?”

“是,文试优胜者,先有机会与我比试,他若赢了,后面的九个就没有机会了。”

“若是此人输了呢?”

“依次由下一名递补。

要是十个人都赢不了我,那这次我就嫁不掉了。”霓凰郡主冷笑的样子,仿佛早已看到了她所说的这个结局,“先生能答应么?”

梅长苏知道如今的态势,自己再低调也无济于事,倒也不怕出这个风头,当下缓缓点头,凝目看向楼前平台上一直没有停止过的刀光剑影,叹道:“若这里面真有一个郡主的有缘人就好了……”

霓凰郡主走近了一步,与他肩并肩站着,目光漠然地望着下面的争斗,仿若喃喃自语般地轻声问道:“苏先生怎么不参加呢?”

“我?”梅长苏失笑了一下,“我这样的身体,只怕第一轮就会被打飞出去。

到时候还想当麒麟呢,不变成­肉­饼就算好的了……”

听他这样一描述,霓凰郡主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苏先生还真是风趣。

不知先生得的是什么病?”

“宿疾罢了,暂时无碍­性­命。”梅长苏顺口答着,仍是随意地看着下方的人潮,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之间睫毛微微一颤,目光轻晃了一下。

虽然这一下悸动如同轻羽点水,瞬息无痕,但霓凰郡主何等样人,立即察觉了出来,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可看了半天,也判断不出他到底是看见了什么。

“迎凤楼到底非我久留之地,郡主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还是到下面锦棚里去的好。”梅长苏温言道,“再说麒麟总是不回去,太子与誉王殿下岂不等的着急?”

“说的也是,早见早好。”霓凰郡主也点头微笑,“那就不耽搁先生了,请便吧。”

梅长苏拱手却步,行了一个告退之礼,而一向连公卿王侯都不太放在眼里的南境女帅竟敛衣躬身,向他回了全礼。

两人分手之后,一个回到暖阁,另一个直接下了楼梯,飞流自然也跟在后面一齐走了。

从迎凤楼侧面的出口到锦棚区的入口,是由一条长长的秘道相连,侍卫们都在墙外关防,整个道路异常清静。

梅长苏一面慢慢走着,一面低头思考,直到飞流在后面“啊”了一声,他才抬起头来,看见迎面而来的健硕身影。

蒙挚身为禁军统领,负责宫城的安危,皇帝驾临于此,他的责任重大,须要四处巡视,格外小心。

不过梅长苏是受太皇太后诏命进迎凤楼的,掌控全局的他当然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此时迎面撞上,他也并没有上前盘查,反而笑着打了个招呼。

梅长苏也微微一笑,点头为礼,两人各有各的事情,仿若是偶然相逢,谁都没有停下脚步来寒喧一两句的意思。

然而就在他们相互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梅长苏的嘴­唇­突然动了几动,吐出了一句语音极轻,但语调却极其严厉的话来:“听着,你叫他们两个都给我回去!”

0 0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