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下眼，深深吸了口气，用尽量平静的声调问：“成七爷，陈昊说的……都是真的么？”从口中发出的声音粗嘎难听，我也不在乎了。

我也不再叫他七哥，如果我和陈昊不是兄妹，这个称呼便不是我这个地位低下的小太妹能叫的。

成七爷看我一眼，吩咐人倒了杯热茶过来，亲手递给我：“阿欢，无论阿昊做了什么，他一直是护着你的。他今天心情不好，你不要怪他。”

我大口喝完了整杯的热茶，混乱的情绪似乎缓和了一些。

“我不怪他。”

我哑着嗓子，违心地回答。陈昊是真的对我好，好到近乎宠溺，可这并不代表我就能不怪他，不怪他害死了婆婆，不怪他欺骗我留我在身边！可我……如果这些都是真的，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给婆婆报仇……

成七爷轻轻叹了口气：“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大概你都不知道。”

我点头：“求七哥指点。”

“你是个好女孩，我相信你不会和任何一方有牵连。”

成七爷就这么笃定地帮我脱了罪，我不可思议地望向他，嗫嚅道：“七爷，你信我？”

眼前一贯强势的男人微微笑了笑，点起一支烟，淡淡的烟雾袅袅而起，很快弥漫了整个空间。我感觉呼吸有些憋闷，却也只有忍着。

“林西铭多年来处心积虑想得到S城龙头老大的位子，三年前因为小晨的死而暂时偃旗息鼓，私下里却一直没有放手过。兴义堂始终处于风头浪尖上，我也早答应了青山退出来，给兄弟们一个稳稳当当的路走，可惜，天不假人，没能如愿。这次，是我害了大家。”

他说的话我都不懂，只能一脸茫然看着他。

成七爷抽了两口烟，低笑道：“阿欢，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也好。”

我低下头，心中一时间悲凉难抑。

不错，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却牵线木偶一样卷入了这场无妄的争斗，害死了婆婆，害了自己。这一刻，我想逃离，想远远离开这里，离开S城，离开所有我认识的和认识我的人！

这时成七爷弹掉指尖的烟灰，站起来：“青山就要来了。他是为了你来的，这小子很久没有真正在意过什么人了。阿欢，希望你能珍惜。”

我注视着他走向门口的宽阔背影，大声道：“七爷，我和顾大少爷之间，没有什么。求您放我离开。”

成七爷顿了顿：“我以为青山这么做，是为了你……”

“不是！”我坚决摇头，跟上两步求道，“七爷，唐欢对你们来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蚂蚁一样卑微，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求您开恩，放了我！”

他低头看了看我，沉吟片刻，道：“要拿你如何，我只看青山的意思。阿欢，好好休息。”

我近乎绝望地看着紧紧关闭的房门，慢慢坐倒在地。

婆婆，您教教我，阿欢该怎么办？

当我冰冷的身体被拥入熟悉温暖的怀抱时，我知道，顾青山来了。

“听七哥说，你想离开？”他低声问。

我将头埋入他怀里，贪婪地深吸了两口气，轻声说：“顾少，你好人有好报，放过我吧。我会记着你的。”

他的­唇­轻轻压在在我眉心上，含糊地低笑：“唐欢，我也会记着你的。”

顾青山放开我，轻轻抚摸了一下我肿起的半边脸，回身对门外道：“七哥，你可以让人送唐欢走了。”

成七爷威猛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狭小的门外：“青山，唐欢现在不能走。等事情结束，你再和她一起走。这时候放她离开，并不安全。”

我见他要反悔，心里不由自主地抽紧。顾青山瞥我一眼，看着成七爷笑了起来：“七哥，你以为我还能平平安安带她离开么？”

“你做了什么？”成七爷的脸­色­变了。

“没什么，只不过和七哥你上了同一条船。顾氏名下船运公司参与走私，都是我顾青山一个人的责任。”

“混蛋！”成七爷上前一步，劈手揪住顾青山的衣领，另一手紧握成拳就要挥到他的脸上去，却喘了两口粗气颓然放了下来，“你这个混蛋！你他妈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无缘无故跟着趟什么浑水！”

顾青山整理好衣领，慢吞吞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啊，哥。”他最后一个字的音咬得很重，清清楚楚说出来，我能看到成七爷整个身体都微微一颤。

“你说什么？”

顾青山淡淡笑了笑，说出了让我震惊万分的一句话。

“七哥难道这时候还要否认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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