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都徜徉在光怪陆离的幻境之中，耳畔始终萦绕着若有若无的熟悉的哭声，似乎是小胖，又似乎不是。

我想，我是已经死了吧。

眼皮很重很涩，我试了很多次，费了很大的力气，终于睁开了双眼，我想看清楚这人到底是谁。

光线有些刺眼，我眯着眼，好一会儿才看清这间病房的全貌，随后，低头看向声音的来处——我身前埋在手臂里的一颗圆脑袋。

“别哭……”我动了动嘴­唇­，却没能发出声音。

圆脑袋还在微微抽动着，哭泣的声音带着气喘，让我有些心疼，只好费力地抬起手，摸了摸圆脑袋上黑亮的短发。

哭声立刻停止，圆脑袋一点一点抬起来，露出小胖涕泪横流的脏脸。

我裂开嘴想笑，喉咙­干­得很，笑不出来。小胖却陡然睁大了眼睛瞪着我，嘴巴张开，几乎变成了圆形。

“欢姐！”他带着哭腔沙哑着嗓子大叫一声，猛地扑过来，紧紧抱住了我。

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剧痛，我不由嘶嘶抽了两口气，这才想起来自己手臂和肋骨受了伤。

小胖略微松了下力量，却不放手，不停地说：“欢姐，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我轻轻舒了口气，抬起手臂圈住他的身体，看向窗外明媚的日光，心底一片宁静。

好温暖的感觉！

原来，我还活着！

活着……真好……

“醒了？”

身侧忽然传来一道男人的嗓音，他立刻爬起来欢声叫道：“阿荣哥，欢姐醒了！”

我慢慢转头看过去，这才发现阿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房中了，不免有些尴尬。阿荣扯开小胖，自己到我床前坐下，端详一阵，说：“脸­色­不好，我去叫医生看看才放心。”说着起身出了门。

很快医生和护士鱼贯进来，遣开阿荣和小胖，给我做了详细的检查，然后宣布，一切生命体征良好，虽然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却已经完全没有危险了。枪伤和肋骨骨裂都不是大问题。剩下的，只需要好好休养。

长篇大论之后，我问：“医生，我昏迷了几天？”

“两天了。”

两天……会发生很多事情……

之前不堪的一幕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心脏一阵抽痛，我狠狠闭上眼，捂住了眼睛。

医生又叮嘱了几句什么，就带着人走了。

屋里清静下来，感觉到自己捂着眼的手在微微发颤，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呼出口气。没有人能够在经历过那场惊吓之后处之泰然，我同样也不能。

手忽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掌覆盖住，轻轻握住拉开。我睁开眼，是阿荣。

“我让人送小胖回学校去了，他这两天一直守在你身边，一步都不愿离开。”他俯身在我身旁坐下，柔声道，“阿欢，我比你大着几岁，可以叫你阿欢么？”

我抽出手，没有回答。

天生对警察的敌意让我从知道他身份的那天起，就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反感情绪，虽然我知道他真的对我很好。

“我知道你会恨我讨厌我。”他无奈地笑笑，重新握住我的手，这次我就任他握着，没有抽离。

阿荣和我谈了一会儿小胖的学习和生活，终于转入了正题。

他告诉我，那天成七爷带人闯入林宅是为了救我，双方死伤好几个，后来特警队去了，他就主动缴了械。阿龙没死，送去医院抢救过来了……

听到这里，我猛地抽回手。

阿荣察觉到我的异样，低声说：“阿欢，对不起，阿龙是本案最直接最重要的证人。我们不能让他轻易死了。”

我死死咬着牙，怒视着他，没有说话。

阿荣叹了口气，站起身在病房里走了一圈，回到我身前：“阿欢，在这个世界上，需要有正义和真理的存在。S城这些日子充满了血腥和暴力。陈昊死了，林西铭被捕，成七爷也落了案，就算是顾青山也不能幸免。我们所能做到的，仅仅是维护这个城市的和平和安宁。希望你能理解。”

我抬头看他，平静点头：“荣警官，我能理解。”

他俯身注视我，说：“阿欢，这几天有些琐事大概还是会打扰你，不过……稍后会给你安排心理医生。”

我淡笑：“没关系，荣警官，我没事。”

临走，他说：“阿欢，你是个好女孩。多保重自己。”

我知道他的潜台词，笑笑，说谢谢。

生生死死都是这么简单，还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我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婆婆含辛茹苦将我养大，我会珍惜。

之后的几天，果然有警察来调查，录口供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