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一扬眉道:“好识见!”
徐霞客道:“此茶我久已闻名。”
老爷呵呵一笑,道:“你对此茶是久已闻名,我对你何尝不是久已闻名?你的先祖是江阴巨富,和我们徽州商人多有交易,而你也是饱览山河的一代游圣,早已名声在外。贵客到来,不敢怠慢啊。”
徐霞客一笑:“哪里哪里。”
徐霞客想喝茶,但这桌子太矮,如把盏子放在桌子上,只有弓下腰才可够到,太不方便,也不雅观――惟有把它端起来。而这时浔阳翁就端起了茶盏想品茶。
老爷一扬手,道:“且慢!”,接着说:“以茶待客,这是我们应有的礼数。但我们屈伸堂是有规矩的,就是:无论吃饭饮茶,都不可端起碗盏,也就是做到碗盏不离桌。我们不收饭钱,不收茶钱,但客人必须遵守这个规矩,只要你遵守了规矩,就算是给了饭钱,付了茶钱。”
徐霞客又惊讶了:端起茶盏饮茶,是很常见的做法呀,为什么这儿不许?
尤其让徐霞客惊讶的是:这个家庭所有的人都很矮小,无有身高过三尺者,家中无论大小、主仆,站直了只有常人肚脐高。房屋如此高大轩峻,而居者竟至如此矮小,反差太大。
――这已经是他进入此户第N次惊讶了。
浔阳翁更是如此,甚至是出离惊讶了,而有点惧怕,再加上主人对饮茶的怪异规矩,更让他心有不快。
浔阳翁放下茶盏,重新盖上,对徐霞客使了使眼色。徐霞客知他心中有话,沉默了一晌,然后道:“主人,我和浔阳翁且出去一下。”
老爷点头道:“请便吧。”
两个来客站起,走到院子中的一棵梧桐树下。浔阳翁对徐霞客耳语道:“这个家族人人侏儒,非平常人家,在这里投宿,我觉得不妥,我们还是另投别处吧。”
徐霞客也对他耳语道:“这个家族的人,个子是小了点儿,但看其家庭环境及待人之道,也算是大户人家,在这儿投宿,未为不可。再说主人如此隆情款待,礼数周备,我们要是不领情,倒是我们不懂礼节了――”
但浔阳翁就是不相信这户,执意要另择他户寄宿,以致两人争执了起来。
老爷看到两人争执,便走上前去,笑着问浔阳翁:“这位老翁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浔阳翁道:“哦,是这样的,我们本是萍水相逢、素未谋面之人,可尊府待我们如此热情,因为你们太客气了,反使我们心有不安,所以――”
“所以您想到别处投宿,是不是?”老爷笑了笑,又道:“其实个中原因,你不用说,我也很清楚,说明白点,就是因为我这个家族个子特小,是小人族,你们看着不自在,心有芥蒂,就想溜走。那好啊,我们从不勉强别人在这里住宿,因为我们这里不是客栈!”
觉出老爷语气突变,态度陡转,徐霞客近前对老爷说:“老爷不必多疑,我们对您这儿十分满意,没有任何嫌弃的意思。您千万千万不要多疑!您这儿非常理想!”
徐霞客竭尽全力想挽回,但浔阳翁去意已决。
老爷也看得清清楚楚,他说:“那这样吧,徐霞客就不要走了,这老翁我们也不强留了。”
这时前厅两侧的迎宾女仆呼的一下同时收起了折扇,共说:“尊客慢行,恕不远送!”
徐霞客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浔阳翁道:“那就这样吧,我就住这儿,您到别处投宿吧,只是不能跑远了,最好还是这个村。”
浔阳翁走了,徐霞客未免有些遗憾,他跟着老爷回到前厅中,品起黄山毛峰。品茶毕,老爷招呼仆人:“今晚做个笋衣烧肉招待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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