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飞彩流,雾气弥漫。
蔷薇丛中,数只彩蝶往来翩跹。青藤编制成的椅上,碧裙翠袖的丽人正在凝神刺绣。银针穿梭,纤指弄巧,偶有花蝶或流连于肩上,或栖簪于发鬓之间,她都恍若未见。
“姑娘不似个江湖人。”侍立一旁的青衣小厮悠悠叹道。
“哦,是么?”宛若自嘲地一笑,青衫的丽人反问道,“不似江湖人,小青,那你觉得我像个什么人呢?”
小青掩口笑道:“姑娘,倒像个待嫁闺中的小姐!”
“很多人也都这么说......”丽人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抬起头,轻叹了口气道,“有的时候,连我自己也都怀疑我究竟是不是个江湖人。然而,我是!”望着天上白云舒卷,孤鹜穿梭云间,丽人目光变幻有若浮云。
“一旦入了江湖,想要抽身事外都难!”
“昔日,无数王孙子弟竞相追求的豪门千金,追随一个落魄的江湖人亡命天涯,姑娘可曾后悔?”
“后悔?”丽人先是一怔,接着一笑,笑容苦涩已极,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决绝,“从来都不!我霍青湄要过得是相夫教子,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那些朱门王孙们哪懂?少卿却深知我心。”重新拿起针线,绣了起来,“女人这一辈子要找个托付终身的人容易,要找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却难。”
“然而,”小青有些不服似的,分辨道,“然而,这么多年来,姑娘瓜田李下的梦想,始终没有达到。”
“终究会达到的,”青湄幽幽轻叹,目光一黯道,“或许一年,或许十年,或许......。我相信少卿!”
小青还欲说些什么,但终于摇了摇头,微喟了声,什么也没说。
哎,忽地指尖一痛,青湄低头一看,只见指端已是一片嫣红。纤细的绣针挑破了她的纤指,也刺痛了她的心。
少卿,少卿,你既然许我以未来,为何又堪不破江湖上的世俗名利?杀掉了为祸江湖的关中六寇,已然满足了你的剑胆侠心了吧,你为何又要去招惹那威震河朔的青龙会,难道又仅仅是为了要留侠名于后世?被青龙会追杀,亡命天涯,你为何不听我劝,不愿与我退隐江湖,过着与世隔绝的逍遥日子?
少卿,少卿,你为何不听我劝,为何不听我劝?
目光重新回到手中的鸳鸯枕,只见针线细密,线条流畅,配色清雅,光彩夺目,只是那两只栩栩如生的鸳鸯却......
鸟语花香三月春,鸳鸯交颈双双飞。
“这两只交颈双飞的鸳鸯,我始终无法绣出亲昵谗唼的传神姿态来!”看着手中的丝帛,青湄幽幽叹了口气。
忽地,数十点寒星漫天射来。
青湄衣袂振空,人掠起。挽着小青如闪电一般飘离原地。
“笃、笃、笃......”数十声轻微的声响,青藤椅上以及旁边方圆十步之距钉满了密密麻麻长约半尺有余的钢针。所有的刚针全都蓝芒闪烁,显然淬了剧毒。
二十余名白衣人蓦然如幽灵一般出现,将青湄、小青围在中间。
“白鸽黑鹰青龙现,何辞送君入黄泉.你们是青龙会鸽组的杀手?”青湄望着来人的装束,慵懒地悠然问道。
为首的一名白衣人越众而出,冷冷地道:“我乃青龙会鸽组头领李三。颜少卿在哪里?”
“少卿么,”青湄轻轻一笑,道,“少卿现不在此处。我乃颜少卿之妻,不知几位找少卿何事,小妹也许可以代劳!”
“你就是颜少卿的妻子霍青湄吗?好极,好极......”白衣李三眸子里散发出野兽一般的寒光,连道几声“好极”,直令人毛骨悚然。
“既如此,擒下了你,就不怕颜少卿不入彀!”说着拍了拍手,二十名白衣人冷眸寒光,手中各扣下数枚铁蒺藜。
一道微弱的白芒一闪而逝。
李三忽感到掌心一痛,低头一看,只见掌心有针空大小的血洞。再看看诸人,众人神情惊惑,显然也都尽遭针创。青湄捻着沾血的银芒攒动的绣针,轻笑道:“小惩大戒,还不速退?”李三面色一变,怒道:“杀了!”
二十名白衣杀手身形变换,双手暗抠的铁蒺藜漫天射出。猩红的血花厉艳之极,一名白衣人身体被射的千疮百孔,血浸雪衣。双手一松,白衣人栽倒在地,青湄冷声道:“莫要迫出我的杀手!”却见暗影漫天,挟带着劲气破空的“嗤嗤”声响,向自己罩来。面色一变,真气流转,一股柔和的力道将小青抛送至数丈之外。
身形攸忽飘移,漫天的暗器竟沾不到她的身子分毫。忽地,一道怵目的白光自李三的袖中飞出,疾射青湄。
红芒一闪,叮,六寸长的银镖,被斩为两截,断落在地。青湄的手中已多了一把殷红如血的绣刀。
“小姐,小心背后!”耳中陡然传来小青焦急的声音,青湄心中一惊,提气纵起,一枚长约三寸的短镖闪烁着蓝芒划破了衣襟。一刀逼退众人,青湄轻叹了口气:“子母离魂镖?先生是想要小妹的命呢......”
李三狞笑道:“儿郎们,今日务必各尽全力。这两人无论生死,我等皆是大功一件!”众杀手轰然答应,声势凌人。
青湄笑道:“先生要杀小妹,可不容易呢。”
“不容易?”李三冷笑道,“哼,容易!”语罢,屈指一弹,一道精光射出,自半空忽然爆开,万千点淬砺的寒芒笼罩向了青湄。
云袖舒卷,移行掠影,青湄身法轻盈如燕,这漫天的暗器或被她绝世的身法避过,或被她收于云袖之内。云袖忽地一展,暗器疾射而出,数名白衣杀手躲避不及,殁于当场。
众杀手登时大怒,齐齐各施杀招。一时之间各种暗器纵横交错,寒光耀目,铺天盖地向青湄笼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