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房门之后,在我缓步的走向我的妻子和我的儿子病床之间的时候,我看见我的妻子是醒着的,她半躺在病床上,头稍稍的向上仰起着,两眼呆滞的目光不知是在看向哪里,她的脸颊上还挂着两行残存的泪珠,由于她那种极为投入的想着些什么事情的痴迷状态,以致于她并没有觉察到我的到来。
我看着我的妻子,而没有打扰她的意思,我停下了步来,站在她和小东床尾之间的前方,我看着她,她的脸色仍旧是那样的苍白,那种沉思的状态似乎把她整个的带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里去了,从她那种充满着绝望和忧伤的表情之中,从她那含着呆滞的恍惚般的目光之中,从她那整个虚弱的已了无生机的形体之中,我所看到的,却只是她精神世界里的那一颗更为虚弱的和无力的心。
这使我想起了她的母亲,想起了她的母亲曾有的种种担忧,为我们结合的担忧,因为按照生活的环境和规则来说,我和我的妻子毕竟是生活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社会地位和背景中的人,而她的母亲所担忧的,也正是这种处在她们那种社会地位上的人看来不太过于现实的门当户对的婚姻。
我也想到了我的母亲,也想起了她曾经对于我们结合的种种阻挠和干预,她那种陈旧的门当户对的传统的狭隘观念,以及她对于我的妻子及其整个家庭所处社会地位的深深蔑视,她对于我妻子的冷漠,还有她们之间因诸多因素而无法再得以融合的心灵鸿沟,好不容易因我妻子的怀孕,才使我的母亲一改往日对于我妻子的冷漠态度,而采取了一种极尽关心的热情态度,形成了一种两人貌似的融洽与和谐,而这一切却都是因为她腹中的这个婴儿。
可是,这个婴儿却已经跟她是毫无血缘的关系了,我的母亲和我的妻子之间那种貌似的融洽与和谐将会转变为一种彻底的决裂,其中种种的利害关系,对于我的妻子那颗已经是无比脆弱的心灵来说,又将会是一种怎样沉重的折磨和打击呀,她怎能不陷入于这种恍惚般的沉思之中,又怎能不陷入于那种饱受着折磨般的内心深处的苦涩世界,又怎能不去考虑自己现实的处境啊,怎能不
我静静的站在那里,想了很多,当我再次的把目光移向我妻子的身上时,我看见,我的妻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但她那种凄苦的表情却并未因此而有丝毫的改变,依然是那样的让人能够产生出恻隐之心和同情之意,所以,我的内心里也不由得为她而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怜悯的情愫。
可是就在这时,我看见有一个人从我的身体内脱离了出来,他缓步的走向了我的妻子,并在她的床沿上坐了下来,他静静的坐在那里,凝神的看着我的妻子,神态是那么的专注,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来,轻轻的,含着无限温柔与怜爱般的真情抚摸着我的妻子那张苍白而又平静的脸,此情此景竟构成了一幅让人不忍目睹的无比凄美和悲凉的画卷。
我看着那个坐在我妻子身边的那个人,他的身影竟是如此的熟悉,他整个的身影简直就是我完整的复制品,哦,原来他就是我自己,另一个我自己,这个我自己是那么安静而又稳重,看得出他是个内心里真正充满着无限善意的,毫无恶意的的人,他似乎是一个对于这整个的世界都怀着无限博大的情怀和无限宽容心胸的人。
他显得是如此的慈祥,是如此的和蔼,他的形体之内似乎有着一种超然于这整个现实世界之上的优美与崇高,或许,他只是在理想的世界里存在,而并不真正从属于我们这个如此现实而又充满着残酷的世界。
可是,从他那些满身的优点之中却仍然还是可以看到他所具有的某些难以掩饰的缺陷和不足的存在,看得出他的性格是懦弱的,是易于屈服和忍让的,是过于宽容和同情的,而所有这一切都是在现实的世界里很容易被他人用来加以利用的致命的缺陷。
他是谁呢,我感觉到他和之前的那个从我的躯体内所脱离出来痛打着吴德的那个我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他更象是真正意义上的我,可如果他真是我的话,那么他又怎么会从我的形体之中分离了出来呢,看来,我又错了,他并不是我,因为我并不真正的了解他,我和他之间竟是如此的陌生,我们之间似乎还存在着某种无形的距离,虽然我自己也认为他更象是我自己一样。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