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此段,凌云轩默然片刻,躬身向石|茓行下大礼,想着:“达观真人苦心孤诣,十载有成,我当惜此机缘,将书中绝学发扬光大。”这便就地打坐,用心研读。本来,凌云轩曾浅尝过《五经正义》中关于易理的一些部子,此书乃当时学易修道的必读圣科,全本有一百八十卷,因袭承三国王弼智理之风,备受世人推崇。可见此神功,凌云轩所学立时捉襟见肘,大叹“书到用时方恨少”,只好识记疑难之处,以待后日领悟。习读之间,凌云轩不时将所学与凌家功夫及普佛口传之功相互印证,举一反三,获益良多。
一个时辰之后,凌云轩竟将三册览毕一遍,遂将秘笈收入怀中,准备下山。环目一看,发觉来时道路乃最险之处,这就折身反向下山。脚步方展,他才知道方才于脑中演习神功,至此已见初效,浑身气血通畅,跑将起来大有如飞之感,只是介于山势陡峭,不敢放开了走。
次日天亮,凌云轩又向莲花峰赶去。这回刚过晌午,便将另三本秘笈带下山头。于是,马不停蹄转上光明顶,取了最后两册,这便于峰下席地而读。他在这深山幽谷之中平心静气,心无旁骛,正适合翻看文字艰深之著,若换作别处,倒无法专心致志,效果也就大大不如了。
乾坤神功八册各有专学,实际上包含八门功夫。若论讲解精细,最易懂的是以乾、坤、离、巽、震、坎、艮、兑八卦字诀照应的“百变掌法”,伏羲六十四卦实以阴阳二爻化出四象,四象再生八卦,顺逆各有六十四变,更可和为复变,以百谓之,实不为过;若论轻车熟路,首推轻功“浮龙身法”,其就是禅浮功的增补而已;若论包罗万象,则是探求十八般兵器使用要诀的“天兵运典”,单是其中刀法一章,已让凌云轩得以悟透凌家化雪刀法的窍门;其余,以天象星宫为根,变幻莫测的点|茓手段“连星指法”,以六兽象形的“奇象拳法”,以黄山密林悟得的“玉林腿法”,无不是得其一便可称雄一方的上乘武功。更有收纳闭心术、|茓位探究、调息解毒等法门的“乾坤杂传”。但唯独于内功修炼一册毫无指点,只一笔带过:“八卦之形无外两仪生变,根源太极。人气亦以阴阳而定,汇于丹田。是故,山岩出泉,贞吉所当,水抟万里,助龙成翔,无亢无咎,岂非大理哉!”凌云轩一时不得其意,只有耐心慢慢体会了。
凌云轩返回地蚕洞,将秘笈递给普佛,说道:“乾坤神功本乃黄山佛寺所掌,弟子不敢贪占,理当交由师父保管。”普佛笑道:“徒儿吉人天相,得到神功。因缘天定,怎可推辞,自行收下便是。”却又凛然道:“只是此事干系重大,师祖曾言,唯有神功传人方可知晓其出处,切记!”凌云轩点头答:“弟子谨记。日后,绝不泄漏神功之秘。”
计议之后,普佛便要凌云轩尽快赶回剑庄,联络各路江湖人士,合力找寻蒙面恶人。凌云轩本想带普佛同去,又顾及他下肢残废,行走不便,当多喊人手来救才是,便让普佛多留半日,以待众援。是夜,师徒二人早早歇下。
方及初晓,凌云轩已然清醒,发觉习练神功之后,精气十足,倦意早不似平日那般浓了,这就整了装束,跃出地痕。
凌云轩并未直入剑庄,而是先寻回剑朋客栈来会旧友。方要入门,凌云轩童心忽起,想要唬众人一唬,便依照闭心术的办法锁住内气,装出一副手足酸软的模样。此时,他武功大进,身强体壮,面色红润,绝计也不能像原先柔弱书生的形状,若是陌生高手见了,总也瞧得出些异样;可颖氏姐妹、朱温等人脑中先入为主,素知其不懂武艺,怎可想到三日不见,真当刮目相看呢?
凌云轩一入店堂,正遇颖氏姐妹、朱温、黄巢、罗隐、贯休等人齐聚议事。几人见凌云轩平安归来,各自大惊,神情中流露出奇疑、惊喜、迷惑诸多心态。待他们确信眼前之人乃凌云轩不假,都喜上眉梢,朱温更是腿脚不稳,跌身椅上。
黄巢、罗隐等人挤上前来,问长问短。凌云轩尚不及回答,就听颖紫鸳破口大骂:“好你个书呆子,死也不死得干净些,还了魂来作祟,只嫌冤孽做得不够怎的!管叫大伙累死累活,你倒悠哉游哉了!”
凌云轩对她如此言语早已习惯,并无气恼。又细细看了众人,只见个个眼显红丝,就知几人数日来寝食不安了。黄巢乃将数日情况道出。宇剑冲猝死,武林各派没了主事,有的寻了借口下山去讫,也有的留在剑庄思量盟主之归,倒是章明奇领了三五个帮派打理宇剑冲后事,扶助赵氏主位剑庄,还召集人手查找凌云轩下落。
凌云轩念及自己与章明奇、黄巢、罗隐诸人相识不过数天,这几人却为自己尽心竭力,不禁大生感激,少不得称恩呼谢一番。几人连说无事便好,又觉江湖各路人马貌合神离,遇事不经磨砺,宇剑冲生前宏愿只怕要成镜花水月了。
罗隐闪身将凌云轩让至桌旁坐下,说:“我等不可只顾东拉西扯,让凌家兄弟休息才是。”朱温忙应道:“正是,正是,在下去打碗热汤来。”说罢,往内厨走去。]
颖雨芊近前道:“凌公子,此番受了不少辛苦吧?”凌云轩听她清音入耳,忽想起落难之日,除去父母,念想最多的便是她了。眼见颖雨芊脸现清减,凌云轩心头一热,险些落下泪来。颖紫鸳双手叉腰道:“小子命大着呢——三两日里死不了。”
凌云轩低头一笑,扬眉道:“在下劳及二位姑娘,实是‘罪该万死’!”颖紫鸳啐了一口,喃喃道:“泼皮招数倒学了不少,不知这两日里滚去哪里了!”扭身看见朱温端了碗热汤来,便高声道:“叫这书呆子灌汤去罢,免得生出三长两短,砸了店家生意。”朱温应声将凌云轩扶回房中休息,另几人也各自散去。
凌云轩近日都吃些虫卵山果之类,虽不至有性命之忧,但总归不甚舒服,此时有了朱温取来的滋补汤药,仰头一饮而干,连说美味。朱温看他喝完,微微一笑。
这一笑之间,凌云轩竟觉着朱温面相诡异,不知其有何用意。霎时间,凌云轩体力尽失,脑中嗡嗡地仿佛钻进了千百只蚊虫。只见朱温在一旁狞笑不已。凌云轩想要开口质问,却连这点力气也使不出,体内真气似雄狮困于牢笼之内,全无施展之道。这才陡然发现,朱温眉宇间一股杀气正与那晚加害于己的黑衣人无异。
顷刻之间,凌云轩知觉丧尽,歪头晕了过去……
夜色阴浓,空寂森然。凌云轩慢慢抬起头,却是躺在个不知名的房内,周遭漆黑一片,动静全无。他试了试手脚,力气已恢复了些,只是四肢上多了两副极沉重的镣铐,暂时无法行动自如。他举手摸了摸两边,扯到了个帘子样的物件,顺手拉来,才知是个遮窗的布块,被他这么一拽,露出小半扇窗子,透进些许月光。
凌云轩四下看看,认得都是剑庄摆设,心想必是囚在个偏僻房间了。稍顷,凌云轩想到乾坤神功驱毒复气的要诀,便挪身到一把宽椅上坐下,运起真气,转行十二经路、奇经八脉,乃知朱温在汤中确实做了手脚,似乎下了些迷|药样的玩意儿。凌云轩内心不解:“朱温便是那黑衣人么?”又一想:“体内残毒劲力轻微,我以神功化解,并非难事。想来,也是他不知我学成奇艺,否则,定会放些剧毒之物以为克制。”他更不知,自己身上的神功只有两三分火候,如是大成,这细微小毒根本奈何不得他。
凌云轩依照真经慧言,引气驱毒,渐将毒汁聚上口腔,喷吐而出。几个重复,体内药汁已近完除。忽听户外有人落脚,紧接又是一人走到,说道:“大师久违了!”凌云轩一惊:“是朱温——”这便悄悄起身来到窗前,伸指在窗纸上戳出一个小洞,向外瞧去。
屋外是处花园,园中站着两人,一人锦衣华袍,正是朱温;另一人衣饰甚是古怪:一件宽袍罩了全身,布色惨白,如服丧一样,更头绕白巾,不像是中土穿着。凌云轩再一细看,那人发色灰褐,鼻高嘴阔,定是番邦人士,心念一动:“白衣番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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