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
“耶什么耶?就只知道读书,脑筋都读死了。要想读好书、做大事,锻链好身体才是首要之务,身体是最重要的本钱,懂不懂?我最讨厌那些手脚没力,动不动只会卖弄书本知识的书呆子了。”齐舒展煞有介事地对着男人叨念不停。
一个大男人家的,怎么能动不动就生病打喷嚏?
这和她心目中那些“白玉京”的豪爽男儿,可是差了天差地远呢。
齐舒展开始打起一套简单的拳,白行简一副感激的模样,在她后面有样学样,只可惜学得不伦不类,画虎不成反类犬。
齐舒展回头看了他一眼,看着他正打到虎哮的模样,两只手缩在胸前,一只脚抬起,怎么看都像只猴子,而且是只笨拙的猴子。
她忍不住噗哧一笑。
真是笨蛋!
“怎么样?学得对不对?”白行简却很认真地问她。
他似乎是那种做什么事都认真的人,对别人的讪笑也不以为立息。
“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啦。”齐舒展也不好意思笑他了,只好走近他身边,双手握住他的胳膊向上拉,“但要像这样才行,这套拳叫‘五禽戏拳',是神医华佗开创的,类比虎、鹿、熊、猿、鸟的动作,尽可能地活动全身每一块骨胳,每一条筋脉,让肠胃里的养分充分被身体各部吸收,血脉也能畅通无阻,能够预防疾病……咦?”
齐舒展忽然停了下来,猛地发现两人现在正面对面,虽然他高她矮,可是他低着头,她昂着头,他的嘴唇几乎就触着了她的鼻尖,微微粗重的呼吸落在她的鼻息间,淡淡的男性气息让她一阵头晕目眩。
离这么近,才发现他的眼睛竟是纯粹的黑色,而且问着奇异的光彩,让她心跳加速,仿佛身体也被定住一样无法动弹。
他的眼睫毛好长,鼻子好挺,嘴唇是薄薄的红色,好漂亮……
咕。
齐舒展吞了一口唾沫,觉得喉咙发干。
她想起来了,她最大的优点与缺点不是心软,而是喜欢美丽的事物……偏偏眼前的男人就很美……
“展儿,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也曾这样教过我?不过那时候你教我不是为了我的身体健康,而是为了让我被人殴打的时候能够还击。你还记得吗?”白行简轻轻地说。
热热的气息呵在齐舒展的脸颊上,她感到自己浑身好象快着火了。
“有吗?”她语音颤抖地问,“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展儿……展儿……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白行简紧盯着她的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藏的痛楚。
齐舒展的心一疼,男人眼底那种漫溢出来的痛苦,让她觉得自己心底的某种东西也正在慢慢苏醒……
两人的目光相对,连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白行简慢慢低下头来,眼看他的唇就要触到了她那双嫣红的唇瓣——
“爷,有人来告状。”白童儿忽然闯进来大喊。
两人像从迷茫中突然惊醒过来,彼此对视一眼,迅速分开。
齐舒展更是羞窘地跑回房里,一颗心怦怦剧跳。
天啊!她是受了什么蛊惑?
刚才如果不是童儿闯进来,她是不是就会任凭他……吻下来?
她用颤抖的小手抚摸着发烧的脸颊,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间意乱情迷。
她是来退亲的不是吗?
她并不喜欢这种文弱书生不是吗?
可是,刚才那一瞬的心动与沉迷又是什么?
当他注视着她时,她有种自己被温柔的海洋托浮着的感觉,有点摇晃,有点迷醉,有点想一辈子就一直这样的奢望……
明明他很文弱,身上却有一种危险的气质。
也许娘说得对,白行简这男人太过复杂、太过难解,她不该这么接近他。
快点离开才是上策。
不过,刚刚童儿说,有人告状?
她的好奇心暂时战胜了一切,毕竟白行简是个官,她也想看看他会如何处理案件,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是个黑心的贪官。
“是什么样的人来告状?”白行简整了整衣衫,转头问白童儿。
“回爷,是一位年近七旬的老汉,姓张。张老汉说他的孙女儿被人强抢折磨致死,儿子媳妇去告状,结果半路被一群凶人拦阻,乱棒打伤,回来之后无钱医治,也双双惨死,张老汉原本想一头撞死,后来听说监察御史来到了扬州,才特意前来告状。”
“为什么不去扬州刺史那里递状纸?”白行简故意问道。
其实这张老汉欲自杀的时候正巧被他遇上,当时他微服出访,所有案情都已问得清楚,现在再说一遍,也无非是让房里正努力偷听的齐舒展弄个明白。
“刺史称病不接。那凶犯叫司马谦,据说后台很硬。”
“跟我来。”白行简的眉头皱了起来,随后带着白童儿就朝前院走去。
“白行简!”齐舒展急忙跑出来喊住他。
“什么事?”白行简回头看看她。
“你会帮老人家伸冤吧?”齐舒展忍不住有些担心。
谁教她所知道的白行简是个心术不正的大贪官呢?
白行简深邃的目光闪动了两下,然后露齿一笑。
“谁知道呢?如果他能多贡献点银子,或许可以吧。”
“你……”齐舒展气结。
“哪有贪官不爱钱,哪有清官不伸冤?在你心里,我是贪官,还是清官呢?”白行简捏了捏她的脸颊,大步离开了。
齐舒展揉着自己被捏痛的脸蛋,长长的丹凤眼眨巴了好一会儿,脑袋里千回百转。
这个男人……应该不是贪官吧?
如果他是个贪官,如果他敢欺负那位老人家,她一定会把这个虚有其表的登徒子扁成猪头,让他再也无脸见人!
白行简白天办公事审案子,齐舒展也没有闲着。
她偷偷溜出来,召集了娘亲的手下,迅速查清了张老汉的案子。
作案凶手名叫司马谦,是扬州城最大的盐商,而最重要的一点,他是盐铁使乌克用的亲外甥。
此人好色又凶残,仗着家产丰厚,后台够硬,就在扬州城里胡作非为,无恶不作,直接死在他手里的良家女子已有七人,而且还不包括那些受害女子的家人。
齐舒展气愤地盯着手中的资料,身子都气得颤抖起来。
她用力闭了闭眼,手心冰凉,却握出了一把汗。
她最恨那些棱辱女人的禽兽。
该死!那些父母官都是白做的吗?
那个扬州刺史是做什么用的?混吃等死而已吗?
混帐!可恶!看她……
“齐姑娘?齐姑娘?”
正当她义愤填膺,想着干脆自己去私了司马谦这件案子的时候,白童儿敲了敲她的房门。
“什么事?”她赶紧藏起手上的资料,装作若无其事。
“今晚爷要去乌府赴宴,想请齐姑娘一同前去,不知您是否愿意?”
“哪个乌府?”齐舒展眉头一皱。
“当然是盐铁使乌大人的府邸。”
“我不去!”齐舒展一口拒绝。
让她去那个混蛋的家里吃饭?她还担心被毒死呢!
白行简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去乌克用的家?
这不是摆明准备接受别人的贿赂吗?
岂有此理!白行简!你去死啦!
这时身穿绛紫色官袍的白行简走进房里,微笑的问:“展儿,真的不去?”
“不去!你也不许去!”她恶狠狠地命令。
开玩笑!她不去,这死贪官也不准去!
“可是,如果你不去的话,可能会错过一场好戏喔。”白行简依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好戏?”齐舒展又好奇起来了,“什么好戏?”
“你去看了就知道。”白行简凑近她,在她耳畔轻轻吹了口气,“而且你不是要帮我忘情吗?等你发现了我的真面目,对我鄙视厌恶之后,也许我也能对你彻底死了心喔。”
被那热气一呵,齐舒展的耳朵痒痒的,半边身子有些酥麻。
她急忙推开他,“好了、好了,我去就是。”
大贪官,大佞臣,还爱吃她的豆腐!她不鄙视厌恶他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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