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睡眼迷糊的金先生就被公爵的侍从们从温暖的被窝中挖出来拖到了会客厅。两人面对面坐着，四周静悄悄的，安静得足以使人发颤。

"阁下，您决定了？"医生恭声询问。开玩笑，若再被公爵那样默不作声的盯下去，死人都要被吓成活的！不过话说回来，他的脾气可比以前好多了！至少，更体贴、宽容，在这里住了近半年居然克制着一次也没高声吼骂下人呢--看来，‘耐心'果然是需要训练的！金先生偷偷得意的微笑着。

"恩。就今天。"雷蒙德点了点头。经过两个多月的考虑，也该做决定了......金医生早就表示已经有条件完全医治好路易的双眼，可是，他却一直犹豫着没有同意立刻治疗。就今天吧，不能再拖了......

娃娃的复明其实也就意味着艾先生这个人必须在同一时刻彻底消失，意味着公爵再也不能安安静静的陪伴着他最爱的小宝贝一起‘看'日出潮落，他舍不得放弃这来之不意的甜蜜，舍不得放下那双温暖的小手......然而，他又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路易磕磕绊绊的过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公爵知道，他的漂亮娃娃想要看海，想看海边的星空，想看夕阳朝霞......他不愿意一辈子做个瞎眼的残废......

"可是，阁下......我能否斗胆问一句，少爷眼睛好了之后......那个‘我的助手艾先生'您准备怎么解释呢？"金是个医生，一个称职的医生应该时刻为自己的病人考虑，他希望路易在复明之后能够依然如现在一样拥有这小小的幸福，‘艾先生'为他带来的幸福。

"走了，死了，随便你怎么说。"公爵生硬的回答。他装扮这个无中生有的哑巴已经装得够久了，久得连平日说话都有些不习惯，久得甚至开始嫉妒起自己来......

"那样的话，少爷会伤心的......"金先生遗憾的摇了摇头，"阁下是不准备再继续陪伴他了......可怜的少爷......他又将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是他不想看见我，"公爵沉声回答，"金先生，请现在立刻去路易房间，尽快医好他--我不想再这样拖下去。"说罢，他‘哗'的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确实不能再拖了，雷蒙德几乎已经快陷入那种虚幻的温情中不能自拔，路易又何尝不是这样？再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

稳健的脚步伴随着铜铃的悦耳声响，穿过了隔壁那间空荡荡的奢华大厅，垂手而立的侍从躬身拉开了尽头的另一扇雕花木门......

在大门敞开的一刹那，公爵猛然间微张着嘴愣在了原地。他差异的望向正对面那个纤细的身影，几乎忘记了呼吸，脑子里嗡一声响，连心脏似乎也停止了跳动。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天啊......

双目失明的人为了弥补行动上的不便，听力往往相当敏锐。公爵原本也不确定隔了整整一个厅，路易是否能够听到自己讲话，可是，那孩子脸上惊愕恐惧的神情却是不容置疑的......

"阁下......？"对视许久之后，一个巍巍颤颤词儿终于从漂亮娃娃的朱­唇­中轻轻吐了出来。他虽然看不见，可是依然能够感觉到那个男人在注视着自己。那种高高在上的，像要把人看得融化了的注视。

"你都听到了？"事到如今也再没有隐瞒的必要。公爵想要轻描淡写的化解两人间的尴尬，哪知话到嘴边却变得异常沉重，他平生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也会口拙，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以至于音调梗塞。

殊不知，他这句变了调的反问落到路易耳中却像是强压着怒火的呵斥，吓的那可怜孩子不由得后退两步。

"您......就是艾先生？"虽然心底怕得厉害，可他依然询问出声。问出这个明知道答案的傻问题。其实，他之前不仅有听到公爵说话的声音，更清楚的听到了那熟悉的铃声，陪伴了他近半年的铃声。

"对。是我。"雷蒙德给出了一个简单明了的肯定答复。轻轻一句话，却使得漂亮娃娃又惊恐的向后猛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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