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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卧云松风传 > 第二十一章 长剑无名

第二十一章 长剑无名

沐远风昏迷之后,直到赵青娘目送着他们离开,也未曾再醒来。叶楚楚含着泪水不愿相送,依旧是那讷讷的侍女代她安顿这一切。临行时,赵青娘向莫三醉道:“倘若我去落霞山,会有人拦住我么?”

莫三醉怔了怔,朝她微笑道:“谁要是敢,三百里外我也会奏琴震晕他的。”

赵青娘点点头,向车内望了一眼,隐约看见了沐远风一动不动的手。莫三醉跨上车,扬鞭赶马,他们渐渐地在赵青娘的视线中缩小,再缩小,直到几近消失。

她的眼中忽然充满了泪水,模糊一片。可是她无法出声让他们停下,再跑过去跳上车摇醒沐远风,告诉他她不会走。她还有她的剑,三指飞云,尚未完成的那个梦想。

她唯有赶紧拭去泪花,睁大双眼,留恋地望着那最后一点马车的影子。山道绵长,一如旅途无尽,积雪未化,掩埋着所有的光芒。

明年到来之前,一定会去落霞山一趟的。赵青娘在心中暗暗决定。她回到屋中取了行装,没有找到叶楚楚,便也不再耽搁,从另一条山路策马而去。

讷然的侍女站在门边看着最后一个来者的离开,她想她或许又该去取那件绛红­色­的衣裳了。叶楚楚一定会哭的,而且会哭很久。

晚霞浅红,于蹄影脆生的方向漫洒。半个月之后,赵青娘暂时在凤阳府成为了一名女捕快,但她因曾涉赤雪流珠丹一案,暂不录籍。长久留在公门中的条件是,她必须在十天之内,将“金针女捕”梁绿波捉拿归案。

早春二月,赵青娘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凤阳,她还没有腰牌,可初春寒冷的风吹过脸颊,心中却是火热一片。她和梁绿波竟然完全颠倒了过来,然而,也正因为她们曾经颠倒过位置,赵青娘比旁人更了解梁绿波的一切。

身法、步眼、金针路数,甚至每出现时必带的柔媚口音。这些无不让赵青娘如翔云端。

梁绿波杀死金名通,除了被他利用之外,一定有别的原因。说不定,他们曾暗中图谋些什么,而金名通败露之后,梁绿波自然不能留他。凤阳知府如是告诫赵青娘,她连连点头称是。

她高兴得辨不清方向,盘查一切与梁绿波有关的人与事,在三天之内跑了两个州县,最终,查到了贺乘云的头上。

霜冻微融,伏虫未起,贺乘云走进喜山村的村口,耳畔听见了一阵嘈杂。他记得喜山村总是很安静,金银楼下葬于此时正是秋末,红叶落得疏疏一片,明丽如画。

而这时的村中,正有十几个村民围着一家小酒铺子,吵吵嚷嚷之声不休。贺乘云走到人群边,只见一个布衫破落的年轻人被人按翻在地,那酒铺老板骂道:“放着好好的大墓不守,整天来我这儿白喝酒,当我是你老爹不成?”

那年轻人赖在地上,嬉皮笑脸地道:“你不是我老爹,但谁都能是我老爹,我本来就叫无名么。”村民听他此说纷纷侧目,那酒铺老板当真发了怒,提了把扫帚用力一挥,那扫帚却就此停在了半空中,再也击不下来。

众人回望,贺乘云放开了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银锭,递给那老板。他没有说话,余人也都安静下来,地上的年轻人笑嘻嘻地望着他们。在银子面前,没有人会嘴硬。酒铺老板接过了银锭,悻悻地又警告了那年轻人几句,这才回铺子里去了。

余人散后,贺乘云望着那年轻人:“你是不是叫无名?”

那人笑道:“我刚才不是说了?莫非你也像那些老爹一样耳背?”

贺乘云待他懒散起身后,打量着他:“那你姓什么?你说谁都可以当你爹,一定没有姓氏吧?”

“我姓殷。”殷无名忽然一本正经地答道,“这个字可值白银千两,刚才你帮我付了酒钱,那锭银子是五两,现在我告诉了你我姓什么,所以你还欠我九百九十五两。”便在这时,酒铺子后转出个粗布衣裙的姑娘来。她看见贺乘云,呆滞的双眼动了一动。

贺乘云“哈”了一声:“我是衙门里的快刀老贺,我一刀砍掉过大盗晚香的脑袋,他的脑袋值黄金万两,你说是你欠我,还是我欠你?”

殷无名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身子向后仰去:“歪理歪理,酒鬼老殷大度得很,不和你计较,那九百九十五两银子就给你买酒喝吧,我的小妹妹来了,去也!”他转身走向那粗裙姑娘,手搭在她肩头,自顾自地说笑着,那姑娘却始终不答他一语。

贺乘云并没有追赶,他看着二人向村外走去,嘴角浮起一丝含义莫测的微笑。笑未绝,酒铺又有人来,是个神情温雅的青年人,沽酒二钱。

紫袍不再、铅华尽褪,但笑容中的宽厚却始终不变。此人隐居在这里,也有两三个月了吧。贺乘云默默想着,在旁看了片刻,待那人提酒回家时,从后跟了上去。

雾岚尚未散尽,海潮隐隐又生。在喜山村的这个祥和午后,仿佛一切都与往常一样,村外“大墓”死寂多年,村中人家各自讨着生活。不同之处只在暗里,如赵青娘千里疾赶,座下擂鼓般的马蹄声,与贺乘云潜行跟随,高处窥探的小小院落。

这处院子在喜山村亦不算出奇,栅栏门内是一小片未及开垦的黄土。想来施金阙与情人夏水心都不是能­干­粗活的人,他们如何生计,也不得而知。

院门推开,施金阙提着酒回到家中,那原是伶人的夏水心便迎了出来:“这么久才回来?是不是又去看金姐姐的坟了?”

施金阙一呆,将酒交给她,有些不悦:“才去片刻,伙计打酒慢了些而已。银楼已经入土了,逝者当安息,不要总是提起。”

夏水心便不再说什么,自进屋暖酒。贺乘云在屋顶上看着,只见施金阙走到了自己所呆之处正下方,小心叩了叩门,温言道:“梁姑娘,可起身了么?”

屋内传来娇柔的笑声:“现在是什么时辰?我还会没起来呀?”接着门被打开,贺乘云看见一幅丝绸裙摆飘了出来,屋檐有些突出,恰巧遮住了她的身形。

村子东头住着的施家是两个多月前才搬来的。来时施相公的穿着尚很华贵,妻子虽清淡些,也不是村野俚人的模样。村中人啧啧称奇,喜山村虽位势颇佳,但因门前有高山阻隔,商旅不通此行,这两个外乡人竟一来就没有再离开,未免惹人注意。

而那带着身孕来到喜山村的姑娘,则与殷无名一样,时常被人背后议论着。她本是独居,一个多月前才与施家合住一处。此时她与施金阙闲话了几句,遣他去照应妻子,自己在门口站了片刻,走到院中。

贺乘云望着她的侧影,一时竟呆住了。他的眼眶微微发热,不握刀的左手抓住了自己的衣摆。

“掐死?我是用捂的,把他捂死的。”那句清脆的话语又在他脑际一闪而过。

晴日方好,梁绿波在院中走了一会儿,转过身。贺乘云没有想起遮掩自己,他目光灼灼地瞪着她,两人的目光相遇,又瞪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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