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茅屋前,殷无名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妹妹”小雪化成一道灰影,与气势汹汹而来的赵青娘斗作一团,烤熟的两只青蛙还串在树枝上,但树枝已经掉落在地。
小雪,她从不说话,也从不回应他说的话语,像天外之人一般,唯有无邪的笑颜可供揣想。而此刻,那通身漆黑的刀舞作灵蛇疾动,招招杀机毕现,陌生得仿佛不曾相识。殷无名呆了好一阵,张口叫道:“喂!你们斗管斗,可别招呼到我的茅屋上去,老殷只有这一间屋子,塌了可没处睡觉。”
赵青娘于激斗中瞥了他一眼:“你是这要犯的同伙,你也别想逃!”这时她正撤剑后跃,一句话未完,雪霁的刀又如追魂之影般欺将上来。
殷无名见两人斗得不可开交,纳闷道:“她来这里两个多月了,一天也没离开过,怎么成了朝庭的要犯了?”
赵青娘百忙中闻言,心中一震,但不及多想,刷刷三剑攻入雪霁刀光中。这三剑是她平生得意之招,招不用老势已变,看似打的是三处,但对阵之人手忙脚乱之际,往往不及防备的会是最后一剑。赵青娘看准雪霁刀攻下盘,身似飞云般跃起,第一剑便直指雪霁心口要害。
练武者往往拥有比猎人更为凌厉的双目,此时回刀必不及剑身,而剑已刺入。赵青娘胸中涌起一股出道以来未曾熄灭过的自信,她看见雪霁的眼中流露出极为恶毒的神情,像不言不语的魔鬼。然后,剑便刺入了她的心口,入肉三分,赵青娘的手猛然一震。
她觉得先前为金针所中之处在突突跳动,仿佛剑上的血沾染到了心魂,雪霁向上纵跃,那第二剑指向的是她的小腹。第二剑,再次在那具娇小的身躯上开出了一道裂口。
赵青娘不是没有中过梁绿波的金针,那绝不是这种感觉。但三剑之势已开,她无法中途收手,第三剑回手削向雪霁的小腿,剑风甫动,雪霁该当有所察觉,但她竟不闪不避,任长剑划破裙衫,一道鲜血溅在赵青娘的脸上。
血腥陡盛。赵青娘觉得脑中“嗡”的一响,仿佛有人恶意地胡乱拨动琴弦,让嘈杂之音充塞在她的脑海。
连环三剑俱中敌手,虽是她此招的最高境界,但自出道以来还未曾出现过。她面对的是雪霁,那个让她陷于不复之地的夜之杀手。这绝不可能。
最后一丝清明的念头在脑中退散,赵青娘瞥见殷无名跑进了茅屋里。他莫非是要抱佛脚加砖立柱,以防屋子被她拆掉?
赵青娘微笑起来,颈中的金针不断地在血液中融化、挥发、散逸,她眼中冒出一股鲜血般的杀意,在这一刻,她已不是要擒住雪霁,而是要杀死她,将她碎尸万段、垛成肉泥,因为这个又聋又哑的恶魔害得她至今仍在乡野之中徘徊,为当捕快而日夜奔命。
她像是发了狂,长剑势若惊雷般追逐着雪霁,剑影连闪,竟是每一击都擦中了她身上的什么地方,血丝飘散而出,妖艳难言。
茅屋中,嘎吱作响,殷无名没有出来,他的妹妹小雪正在被人千刀万剐,而他焦急地在屋中做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
雪霁脸上绽放出毫无杂念的笑容,她准确地在赵青娘身周腾挪飞纵,让那柄飞云长剑不断地在她身上削劈出不足以致命的伤口,她感觉着茅屋之中的动静,脸上的笑越来越浓郁。
心弦疾动,血红蒙住了双目。那一枚金针毕竟不是梁绿波所射出的,即使她有这般的狠劲,也没有这般的歹毒。赵青娘的双腿有些虚飘飘的,她完全忘记了来到这里所为何事,耳畔似乎听到背后的山坡发出响动,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和雪霁的头顶,宛如大片乌云忽然压近,掩藏着一个不为人所知的绝密之所。
“赵姑娘!”谁的声音突然响起,鲜血之瘴蓦然现出一道裂口。
赵青娘全身剧烈地一颤,剑招停顿。雪霁恶狠狠地盯着她身后,紧紧握住了久未出招的刀。那人气喘吁吁,像是疾赶而来,在小道上扬起一阵风声。茅屋中,响动已停。
“赵姑娘……”那人看到茅屋前的情形,吃了一惊。
赵青娘慢慢转过身,望着那人的脸,就在这一滞之间,眼前的血红飞速地褪去。清醒渐渐回到了她的脑海,她怔了片刻,道:“施相公……你,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殷无名正从茅屋中走出来,脸上带着心有余悸的神情,吐了吐舌头。
施金阙关切地看着他:“我到处找不到贺捕头,回到银楼墓边又不见了你人影,怕你遇到什么凶险,就找过来看看。”
“……你没找到贺乘云?”话出口时,她已然完全宁定下来,喉头尚带着一丝血腥之气,心中隐隐觉得不妥,却说不出原由。
“是啊,梁姑娘也不在,兴许他们两人出去了。”施金阙道,“你怎么和小雪姑娘斗起来了?难道刚才是她躲在墓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