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娘提着四五根树枝瞪着梁绿波,严肃地道:“你别跟进来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贺捕头非杀了我不可。”
梁绿波娇柔地笑道:“暗门已经关了,除了酒鬼守墓人,还有谁能想办法出去?再说,那个人正睡得沉呢,不会来找你的。”
赵青娘一呆,去看来处时,果然出口俱已闭锁:“我怎么没听见关门的声音?”她说着去推了推暗门,上虽是泥土,下却是极厚的钢板,想来无法击穿。
梁绿波走到她身边:“你问我,我问谁去?”说着从她手里拿了一根树枝,晃亮火折点起了,充作火把,向四周张望。
赵青娘心中有些发毛,不禁道:“那你说丞相鼎是什么东西?值得藏得这么隐秘?”
梁绿波辨清了只有一条通路,便向前走去:“我也是天亮之前才知道的。那鼎在前朝开国时其实已经被下令毁去,但有人从中力保,只是从此以后不能再见天日。”她微笑了一下,“以前在公门中也听到过这类传闻,不过从来没放在心上罢了。”
赵青娘见通路四壁砖石,脚下却是泥泞,似乎极为潮湿,便道:“这里看起来不好走,你小心些。”
梁绿波没有回头:“你担心我么?不记恨我了?”
赵青娘又是一呆:“我什么时候记恨过你?”
梁绿波笑道:“是么?那算我小人之心,向你陪个不是吧。”
赵青娘不觉发怔,接不上话来。梁绿波脚下未曾停步,两人已隔了丈余的距离,火光尽处渐渐远离,赵青娘急忙赶上,走在她身旁,只觉胸中似有柔波涌动。偷眼一瞧,见梁绿波似乎正等着她这一眼,如水的明眸中闪动起一抹灵巧的神色。
赵青娘竟然脸红了,她急忙别过脸,耳畔听得梁绿波轻轻笑了一声,却也没有说话。
她似乎变了,与当“金针女捕”时,有很多的不一样。但为何而变呢?赵青娘默默地想着。两人行了片刻,梁绿波手中的树枝烧得差不多了,赵青娘又从手中点燃一根,继续向内探行。
这通路仿佛甚是曲折,极长的一段拐过弯后就像是在重走旧路,但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是以也不必思考太多。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她们手中只剩下两根树枝了,耳畔,隐隐传来潮水之声。
通路到了尽头,火把照耀到的,是一片极为奇异的所在。并非墙壁,而是深蓝近黑的海水之色,如膜一般贴在通路尽处,时而凹凸,光亮透去,依稀可见三丈余处有个对接之口,向内似是秘道,但已暗不可见。
“这是……水?”赵青娘立刻想到了金银楼的那处暗牢,但看这地势凶险之处,却又远甚。
“喜山村的风水不错,这里应该离村子有几里路远了。”梁绿波走近那通道尽头,伸出手去,在半空中顿了一顿。
“你有没有听说过元太祖成吉思汗的陵寝?”她突然道。
“没有,怎么了?”
梁绿波低头想了想,道:“相传,他的衣冠冢虽在地面,但真身却是葬在海中。并非抛进海里,而是召集能工巧匠,在陆上挖一个洞|茓,直通海岸之下,再将他的棺椁放进去。等海水涨潮之后,恰巧会将这个洞|茓封堵住,但水又不会淹入。那里面也世代居住着守墓人,他们每日只有落潮时分,洞|茓露出水面时,才能出来寻取食物……”
她停住了,赵青娘不觉奇怪:“怎么了?”
梁绿波的声音有些紧张:“这样说来的话,只要那个洞|茓的尽头有气透入,海水就会倒灌的。一天前那个酒鬼开过一次暗门,恐怕是恰巧赶在落潮时,现在我们就这样闯进来,不知这里会不会……”
赵青娘不禁感到一阵寒意,侧耳倾听,那海水之声仿佛非常遥远,凝起神来,幽闭的通路内竟似鬼哭狼嚎。她手中的树枝恰巧又烧到了尽头,一阵烫痛之下,“啊”的一声惊呼出来。
梁绿波也被她吓了一跳,两人脊梁骨都冒出一阵冷汗,随即梁绿波道:“看来我们得等下一次落潮才能过去了,说不定还能遇上里面那两个人,他们再不出来,可得和丞相鼎饿死在一处了。”
黑暗之中,她觉得赵青娘忽然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退了几步。她以为那只是恐惧,但很快便明白不是。
那根燃到握手处的树枝掉落下去,连带着剩下的两根,触到了暗水之膜。本已凹凸起伏的那一层水壁蓦然崩塌,隆隆响声压迫着双耳,梁绿波觉得赵青娘把她整个人护在了怀里,彻骨冰冷的水直灌进来,连带着另一端的秘道也震动不已,几欲崩裂。漆黑莫名,天地不知。
同一瞬间,在江南之地的落霞山,云雾深处现琴音,谁的琴弦在一拨之间断绝。一声铿然之音,沐远风终于从多日的昏睡中微微睁开眼来。
云栖寂静,房舍悄无声息。不过多时,琴音淡淡又起,若远若近,与山中万物之音不可分辨,犹如风过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