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慧大哭一场。哭完觉得没什么了。给六子写信:“六子,你是个屁,一放就放掉了。老娘不和你玩了,老娘好好学习了。”
乐慧的成绩提升很快,但不稳定。中考时,班主任和乐鹏程都建议填本校高种慧道:“干嘛不搏一下呢,大不了进技校。”她居然发挥超常,进了本区的市重点——爱民中学。这是1993年。
爱民的女生搞小团体,东一堆西一撮,互相看不惯,互相说坏话。不属于小团体的,就更被攻击。乐慧的同桌杨丽,普通中学考来的,也独来独往,乐慧听过女生们议论,说杨丽双目间距过短。乐慧仔细观察,发现确有那么一杨丽喜欢聊八卦,没八卦时,就对乐慧爱理不理。
谈恋爱的同学很多。乐慧犯过一次桃花:体育委员严朝晖,当着全班同学面,送了她一支玫瑰。花枯得很快。乐慧将它晒干,夹在书里。蹊跷的是,严朝晖没有进一步表示,甚至似乎躲着她。乐慧心神不定了几天,写了张小纸条,悄悄塞在严朝晖的铅笔盒里。翌日一早,那纸条被钉在黑板报边上。乐慧只留意严朝晖,没有留意同学们的窍窍私笑。她是下午才发现的。她看到她瘦弱而诚恳的纸条,在教室后门的风里,沿着折痕截截颤动,仿佛要飞离钉住它的大头钉。
一个月后,严朝晖和文艺委员孙雯雯好了。孙雯雯喜欢扎双股的麻花辫,额前别个粉红发夹,有点像冯程程。常有高年级的男同学,聚在高一(2)班窗口,哄喊她的名字。严朝晖比孙雯雯高大半个头,当他微笑着俯向她时,乐慧不得不承认,他俩有点般配。
高一下学期。
体育课上,两班男生比篮球,女生观战。严朝晖一抢到球,孙雯雯就欢呼连连。乐慧冷眼瞅了会儿,灌几口白开水,独自回走。
教室门锁着,近走廊的拉窗没关nAd1(乐慧攀上窗台,蹬住外墙,脚底突然打滑,卡在了半当中。屋里坐着个男生,回过头来,犹豫道:“要帮忙吗?”乐慧热着脸,不吱声。他过来拽住她的手腕。乐慧扭挤进窗口。当她喘着气整理衣服时,男生默默回到座位上。
下课铃很快响了,班长开门,发现一男一女独处,嘘了一声。他的背后涌进一股喧哗。邻班赢了,严朝晖一边换球鞋,一边痛斥对方耍赖。乐慧回望帮她爬窗的男生,他正一手支着面庞,一手随意翻动桌角的课本,眼皮耷拉着。
上课铃催赶起来。教室里满是酸热的汗臭,一些脑袋伏在课桌上。乐慧问杨丽:“那个新转来的男生,叫什么名字?”
“沈立军呀,你连他都不认识。”
沈立军皮肤白晰,脸颊上透着浅淡的血管纹路。乐慧发现,很多人都在注意他。几次有小车到校门口接送,乐慧留意同学的议论,原来那是宝马,值一百多万。沈立军还有高级Walkman和一种叫Zippo的打火机。他看似平淡的衣着,都是最新款的耐克和阿迪达斯。有人拿出时尚杂志,里面的黑人模特穿得和沈立军一样。乐慧偷瞧了一眼。纤长的沈立军,配着名牌运动服,别有一种文雅。
沈立军带来几本昂贵的篮球杂志,放在讲台里供全班取阅。几次体育课后,买来冷饮招待同学。他很快有了几个小跟班,不少女孩写情书、塞纸条。他似乎与前排的钱敏然投缘。钱敏然是孙雯雯的死党。
乐慧经常假装随意地出现在沈立军附近。他去食堂,她也去食堂,他到小卖部,她也到小卖部。沈立军小便,乐慧就在男厕所附近溜达。好几次迎面相遇,乐慧反而不敢直视,瞪着天花板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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