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就有人呗,你说出来,我不怪你。”
苗爱国犹豫着,点了点头。
张美凤本是瞎猜,不料竟然猜中,刹时板下脸。
苗爱国忙道:“其实,我爱的是你,可是你一点不爱我了。”
“什么爱不爱的,苗爱国,我们纯粹肉体关系,只不过有张结婚证,上床不用花钱。”
苗爱国摇摇晃晃,显得很不好受:“都这时候了,还拿话气我。”
翌日到街道开证明。一个中年女人接待。她口腔里有股鱼腥气,两爿嘴唇翻飞时,唾沫星子就将味道散到空气里。张美凤心不在焉听着。
“有孩子没有?”
“没有。”苗爱国回答。
“不管有没有孩子,都不该离婚。俗话讲得好,千年修得共枕席,想想父母,你们离婚了,他们会多伤心。社会是个大有机体,家庭就是里面的细胞……”
张美凤想,她这么大把年纪,也知道什么叫“有机体”。街道办公室只有一桌、一椅、一柜,角落里放着一只瘪气的篮球,和一些废弃的泡沫塑料,它们被涂成红色,做成字的形状,支离破碎地堆叠着,像刚下解剖台的尸体零杂。
“……退一步海阔天空……”
张美凤打断道:“离婚是我们的自由,你的任务只是开证明。”
“我认为,你们的感情基础还在。”街道干部顿时结巴了,脸也红起来nAd3(
“我们感情如何,自己知道,你管来管去,不嫌麻烦吗?”
“美凤,别这样。”苗爱国拉她。
张美凤哼了一下,甩手往外走,苗爱国只好跟出去,不停扭头对老太道:“对不起,真对不起,她心情不好。”
出了门,张美凤道:“讨厌,烦人。”
他们静静站了一会儿,两楼有扇窗户半开,见张美凤抬头,窗里的人缩了回去。
“证明的事你想办法吧,”张美凤将户口薄和身份证塞给苗爱国,“别给我弄丢了。”
她大踏步往前走,耳朵里都是街道干部的声音。其实那声音挺慈祥。张美凤觉得透不过气,大口喘了几下,居然眼泪喘出来。
拖了三个月,苗爱国总算将事情搞定。张美凤正在逛商场,接到苗爱国的电话。听完,扭头兴高采烈道:“我可以离婚了。”
毛头轻轻嗯了一声。
“你不开心?”
“开心。”
“好像不怎么开心。”
“这是你的事,我无所谓开不开心。”
张美凤沉下脸,拍拍架子上的衣服。片刻,发现一件鲜红的中式棉袄,又高兴起来。营业员一个劲夸赞,说穿着像新娘子。张美凤转了几圈,袄子上金线勾勒的花卉被灯光照亮,真有几分新娘派头。
第二天,张美凤穿新买的红袄去民政局。远远看见苗爱国,早等着了,横条子夹克,米黄色西裤,裤管上两道过于夸张的熨痕。
“打扮得这么正经,人家以为来结婚呢,”张美凤睨视他的脑门,“还擦了摩丝,大概你这辈子就擦过两次摩丝吧,结婚时一次,离婚时一次。”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