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精诚所至
“爸,跟着你忒没劲忒没劲!又不买东西,一家超市,又一家超市,干转干转,我不管,反正我累了,要走,你自己走。”林小树噘着嘴,坐到超市的电动车上不走了。
接儿子和自己一起回临河,是林若诚早就计划中的事。从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岗位上退下来的岳母,年前突然中风,虽经多方治疗,勉强能拄着拐走路,照料自己都不及,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来顾小树了。小树调皮,保姆的话根本不听,岳母心眼细,再加上整天憋坐着心里躁得慌,一会儿看不见外孙,生怕磕着碰着,就发急大声地吵保姆。保姆受不了这份委屈,半年不到换了三个。林若诚还担心小树照这样惯下去,非给惯坏不可!斟酌再三,下决心把小树带走。林若诚的爱人宋琳在海淀区一所中学当外语老师,在小树两岁时病逝。实际上,小树是全靠着岳母给养大的。听林若诚要带小树走,岳母也不说话,光用手拍着自己的腿掉泪。林若诚就想起宋琳,伤心地要岳母一块去临河。岳母听这话,才冷静下来,搌搌泪,说:“小树终归是你的儿子,带走吧。我不去,老了老了,我离开北京?!”
接小树是捎带办理,接丁涛才是正事儿。林若诚和丁涛电话联系,听到他的口音,丁涛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等等,先告诉我你的公司在哪儿?”
林若诚不明就里,实话实说。其实,就是明白,也只能是实话实说。
丁涛:“钱司长可真会开玩笑,我上午有事情。”
林若诚知道,像临河这样的内地小城,到北京来“接人”,遇到这样的尴尬事是很正常的。但他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他和钱明军到丁涛原来就读研究生的北京大学,找他的导师专门进行了解。导师是个非常可爱的小老头,很得意地告诉他们,丁涛在剑桥博士没毕业,就已经有专利转让,在国内洗涤制剂的研究领域,绝对属于屈指可数的先锋级人物。林若诚的眼睛,当时亮得都有点刺人的意思了。丁涛的态度在意料之中。林若诚笑着说:“上午有急事,不影响中午吃饭吧?”
丁涛显然不善于应酬,说:“那……就到中午再联系吧。”
看看快到时间,想着丁涛是留学回来的,林若诚早早地带着小树到一家西餐店订好台,才和丁涛联系。丁涛显然征询过什么人的意见,说话已经不留商量的余地了。
“林先生,我们还有见面的必要吗?”紧接着,丁涛又跟了一句:“我知道北方,也知道临河,我是不可能到那里去的。”
“当然有!我到北京,就是专程来见你的。”林若诚声音很高,旁边的顾客一齐看他,其中,还有好几个老外。
林小树说:“爸爸要注意风度。”
“对不起。”林若诚忙点头,快步走到外边。
丁涛听岔了:“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林若诚耐心地说:“刚才,是在饭店里。丁涛,我们无论如何要见上一面,行不行,都是其次的。我们都是在这个业内,至少,要留个以后能见面的余地吧?”
“你真订台了?”
“我现在就在饭店前厅。”
丁涛犹豫了一阵,说:“我没想到……林先生,今天是端午节,小青她爸妈叫我们回去,我已经答应了。”
“瞧我这记性,过节,是该回去看看老人的。吃饭不吃饭,都是个形式,要不,下午你找个地方,我请你喝茶?”
“说好的,下午陪小青逛街,这几年在国外读书,我亏欠她太多了。”
“那就晚上。丁涛,不管怎样,我都要等你,咱们一定要见上一面。”
“我尽量吧。”
林小树走过来:“爸爸,我肚肚饿了。”
吃过饭,林若诚不愿把时间白白浪费掉,就一家一家超市转,调查公司的产品销售情况,有时问销售人员,有时和顾客直接交流,也难怪儿子噘嘴。
“小树,听爸的话,还有时间,咱们再转一家,就一家。”
“一家也不转。”
“爸给你买玩具,嗯———你不是想要遥控飞机吗?”
“你这是行贿。外婆说,谁受贿,最后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周围的顾客都被逗笑了,林若诚把小树抱了起来,走开几步。
“小树,将来想不想当大老板了?”
“想啊!做个超一流的大老板,像比尔?盖茨那样的。”
“那你还不听话?”
“可你的样子,不像个大老板。”
“像什么?”
“像个跑江湖的推销员。人家大老板,都是坐在超豪华的大办公室里,手里夹着雪茄,晃着皮转椅,身边站着专门倒咖啡的女秘书阿姨,那才炫呢!”
“还跑江湖,你这是在哪儿学的一套?”
“电视上呗,你平时不看电视吗?”
“好好,爸爸服了你,咱们去海洋馆,总行吧?”
好不容易熬到晚饭时分,丁涛同样给了他一个理由:同学聚会。但这时候,丁涛已经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林若诚明白,现在在人情上,丁涛开始倒欠他了。林若诚带小树胡乱吃了碗面,然后,守株待兔地坐在丁涛住的楼前花坛上等。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丁涛和女朋友一起回来了,林若诚试着喊了一声,果然。
林若诚兴奋地笑着伸出手去,说:“我姓林。”
在咖啡馆包间,林小树早已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林若诚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