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血鲜如花
技术科在环保局是个相对平静的地方,不像执法调查部门,常常要剑拔弩张面红耳赤去明争暗斗据理力争,职业使然,工作使然,粗门大嗓在所难免;不像办公室、财务、人事这些部门,整天靠看眼色过日子,得不停地围着领导转,领导的脑子到哪儿,自己的脑子跟到哪儿,快了慢了,领导眉高眼低,也是在所难免的。这对性格文静的杨小兰来讲可是难为。虽然当了科长,她常常面对生人,都要不自然上一大阵子。她不爱说话、不与人争,却偏偏又是个极自尊极敏感的人,常常别人兴许无意的一句话,会让她无端烦恼上半天。技术科在局办公大楼的最顶层,一般情况下人也轻易串不到这里来,又安静,又视野开阔,阳光也明亮,离领导又远,穿上永远洁净如新的白大褂,用雕刻有美丽图案的花盆种上些海棠、文竹、吊兰、茉莉之类的细嫩花草,当真是既雅且大方。因为技术因为权威因为没有是非,人在单位上下也是极受人尊重的。还有,丈夫在临河大学当教授,工作稳定,收入丰厚。女儿是个乖女儿,不但长得漂亮,且聪慧好学,不用督促,年年都是学校的三好生。这样的生活,杨小兰还有什么不满足?想想自己的一切,常常会不自觉地“阿弥陀佛”。
何燕因能为下属着想,拿得起放得下而有威信。前任是个身材魁梧、声若洪钟的大男人,临要退休了,上楼还是咚咚咚,擂鼓似的,人在二楼,五楼就知晓了。偏偏又是心如发丝,有着一份复杂的心理,杨小兰他们这一批副科长,早就是局里的业务骨干,前面的提、调、退后,个个主持工作多年,甚至包括杨小兰在内的多人,在他刚提任局长的时候,就主持科里的工作了,多少年过去了,他都要退休了,仍舍不得下文把大家扶正。官帽子成了葛朗台家的金子,宁死都不肯给别人一毫一厘。名不正,则言不顺,大家工作开展起来就有难度,也有怨言。何燕来了以后,二话不说,第一个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
她说:“算什么心思?!”
杨小兰从公心上,就佩服了何燕。
单位盖了新家属楼,谁的眼都瞪得跟鸡蛋似的。临河大学在郊区,女儿圆圆要上小学,所以,丈夫就一直跟着她住局里的筒子楼。丈夫是个事业型的人,整日忙着著书立说,没个安静合适的环境不行,拥有一间独享的书房是早也盼晚也盼盼穿双眼的事。圆圆也大了,再和父母睡在一起已经不方便了。所以,杨小兰也想要。但自知要争要活动都不是长项,论资历也不靠前,希望的火焰一点一点朝小处减,到了最后,连自我安慰自我逃避的理由都找好了:“房子小,好收拾,每天可以节约多少时间?”“等女儿上了大学,我跟你到学校去住,不比城里安静,查资料也方便,你写书,那儿可是最理想不过的环境。”“新房得多掏多少钱?省下这笔钱,咱们过节旅游去,人关键是得活出生活质量,不能一辈子做物质的奴隶。”就在准备把逃避理由朝外搬的时候,何燕发话了:“尊重知识,尊重人才。”
一句话,杨小兰不但住进了新房,而且,还挺得腰杆直直的。
杨小兰从个人感情上,就感激了何燕。
何燕不懂技术,杨小兰就加班加点把最精确的数据以第一时间送到何燕的办公室。
杨小兰是何燕讲话的胆量和底气。
但今天的事,却叫杨小兰为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