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终于忍不住对他说,“开始学习之前,你能告诉我藏书在什么地方吗?”
“这儿没有什么藏书。”
为了使他相信,我就告诉他说:一共有一万册大部分从欧洲订购来的书籍,是我曾祖父收集起来的我伯祖父拉蒙占有并保管过,我父亲拿过、并且还读过很多书。
“我在这房子里从未见过一本书。”
我不信,由于我坚持自己的说法,他告诉我也许医学系学生的房间里可能有一点儿,不过他从来没到那边去过。我们去了几个房间,但只找到了一些破烂家具、扔在屋角的脏衣服和病理学讲义。
“那些书总得放在什么地方啊!”
像大多数外省的学生一样,我的朋友野心勃勃,而且粗鲁得很,对我提出的问题毫无兴趣。可是当我告诉他,里面可能有一些极其珍贵的法学书籍对我们准备考试非常有用之后,他就决定去问问唐娜·玛露哈。
唐娜·玛露哈就是我进门时见到过的那个女人,而且我还没有搞错,正是她在管理着公寓。
“噢,书呀!”她说,“可费了我的事了!有满满三屋子,全是老古董。三四年前我接管公寓时,真不知拿它们怎么办才好。我不能把它们扔到街上去,会罚款的。我让人搬到原来个人住的房子里去了。还不得不雇了两个人呢!”
仆人的房间在后院。唐娜·玛露哈把钥匙交给了我,并说如果我愿意把书搬走,真是再好不过了,这样的话,那几间房子就可以腾出来了。当然,她只是说说笑话而已,要想搬走,我得要一辆卡车,一辆不行的话,得好几辆。
在开锁之前,我迟疑了一下。我早就等待着会是什么情景,我把钥匙Сhā进锁孔,门刚打开,一大堆发霉的纸就呈现在了我的眼前。水泥地上,到处都是烂书皮和虫蛀的书页。要进那间房子,走是不行的,必须爬。书几乎一直堆到了天棚。我开始向上爬去,并且觉得手、脚都在向一种像灰尘似的松软的东西里面陷下去,刚要伸手去抓,立刻就散了开来。有时也会踩到某种硬东西,抽出一看,原来是皮革的书皮。
“快出去吧!”我的朋友对我喊道,“你要得癌的。那里全是病菌!”
但是,我没有泄气,继续惊恐而愤怒地攀登着那座知识的山峰,但最后还是不得不改变初衷。那里除了知识尘埃之外,已经什么都不剩了。我朝思暮想的藏书已经变成了一堆垃圾。由于年深日久,无人问津、照管、爱护和使用,所有的稀世珍本全都被虫子蛀蚀或者自己腐烂了。多少年前曾经阅读过这些书籍的人已经长眠地下,但是却没有人接他们的班,所以,一度曾是光明和乐趣源泉的东西,现在已经化成一堆毫无用处的粪土。我好不容易才掘出了一本犹如史前珍禽异兽的骨头一样奇迹般保存完好的法文书。其余的全都泯灭了。正像拿破仑的帽子放在博物馆的玻璃柜里,其实要比它的主人更加没有意义。
作者简介
胡利奥·拉蒙·里贝罗(1929—),秘鲁小说家。生于利马。曾因参加秘鲁改良主义政党“美洲革命人民同盟”和进行反政府活动,两次被捕。
心香一瓣
再美丽的容颜也会在柴米油盐和季节更替中变老,再迷人的景色也会在绿浓红腻和日起日落中消褪,再伟大的藏书也会在辗转流传和人性无常中化为无可弥补的伤痛……美好的东西,往往都是薄命和易逝的。可哀的是,许多人往往都是直到失去那一刻才知道曾经拥有的可贵。
但愿每个人都能从知识的尘埃中找到一种对待知识和文化的理性态度,培养一种对书籍、对文化的热爱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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