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进门参见礼毕,吴拢登即道:“浦大人,听说官兵将苟补寨的寨民全都抓捕关押了,我们苗民都很惊疑。不知这些寨民犯了什么罪?”
浦霖道:“苟补寨的苗民悖逆不法,同恶相济,罪行确凿,官兵不得不将他们全部抓捕。”
石柳邓道:“苗家有言:竹子分上节下节,事清分清红皂白。苟补寨那么多的男女老少,有些还是小孩,我相信他们当中只是一小部分人触犯了大人威严,并不是都犯了大清律例还请大人明察秋毫?”
尹德禧道:“你们有所不知,苟补寨的苗民相互串通,先是抢劫路人财物,继而强留人质,勒索钱财。这次劫牛五只,把牛贩子还绑押了几天。官军来办案,又遭苟补寨数百苗民围攻,这里的寨民几乎家家都参与了违法对抗,官兵岂能将他们轻饶?”
石三保道:“劫牛之事,系石老黑等少数几人所为,并非全寨人参与。现在石老黑、石满宜等人都死了,其余苗民实属无辜连累,我们请求巡抚大人网开一面,将他们尽快释放!”
浦霖稍作沉吟回道:“此案非同一般,这些寨民哪些是主犯,哪些是从犯,目前还在审讯,最后处置结果各有不同,对此官府自会秉公相处,你们尽可放心。”
吴拢登又道:“现在这么多寨民被关押,他们没吃没喝,时间久了,饿也要饿死呀!”
王家宾这时回道:“他们的吃喝没问题,不会饿死,我们每天都供给了吃食。”
石柳邓救民心切,抢道:“皇恩浩荡,我等请求大人能尽快将他们释放,几位大人请开恩吧!”
溥霖又道:“此事我们已禀报朝廷,皇上的圣旨还未下哩!等到圣旨一到,就会有处置结果。这就是我对此案的答复。你等良苗应安守本份,不得滋扰抗法。”
三人一听,此事还要候皇上圣旨批复,知道再求情亦无用,只得告辞回了寨去。
浦霖的回复倒是真话。他确实在等待皇上的谕旨。自从湘黔苗寨劫牛案发后,浦霖在奏折中称:“四月二十四日,据游击林大茂秉称,经百户、寨长查明,苟补寨苗民石满宜、石隆后、石老黑、龙老九、龙观音通同为匪,该苗等竟敢高踞山梁,呐喊放枪,虽未伤人,以此不服拘拿,逞凶抗拒,非借兵威,难以就擒。随派镇标左营游击冯配,右营游击增德,前营守备徐奎带领战兵八百名,该镇亲身统领,会同道厅于四月二十七日起程,前往勾补寨办理……”乾隆接到奏折后在喻旨中批道:“镇筸所属各寨苗人,安居向化已久,与编民无异,何以有此等抢夺勒赎、负隅顽抗之事?——著将此案起事缘由,该地方官何以并不查禁禀报,有无废弛违匿,一并秉公查明,据实复奏,并核其功过,酌量办理。”
浦霖从皇上的批示中看出,乾隆对此案的的发生原因显然有所怀疑,苗民石满宜、石老黑等只不过“高踞山梁,呐喊放枪,”并无偷窃劫牛的真凭实据,而派兵去“搜捕”遭到抗拒,这其实是很合情理的事。所以皇上才要他“秉公查明,据实复奏”,但乾隆对浦霖的奏折虽然批了上述数句,而在末尾处又批了一句“所办甚是!”正是这句“所办甚是”的喻旨,使浦霖觉得有了从严处置苗民的依据。因为皇上都觉得“所办甚是”。他既放开胆量对苗民进行了一番惩办。结果,皇上谕旨送到不久,浦霖既亲自办理,将关押的苗民又斩决了数人,寨长傅有德等被判坐狱服刑。同时以缘坐罪将寨中数十名男女解部送给功臣之家为奴;以“谋叛未行”罪,将另外数十名苗民夫妇,遣送到新疆伊犁,给种地兵丁为奴。而苟补寨所有的“逆苗”房屋,全都一把火焚毁,田产则全部没收入了官。
苟补寨的劫牛案子,至此以全寨人遭株连而结束。侥幸出逃的石老根从此也不敢再回寨去,为了避难,他悄然去了秀山青龙屯。而吴拢登、石柳邓、石三保等人获知消息,不久在鸭堡寨又聚会商议了一番。石柳邓气愤地道:“官兵如此残暴无情,杀了我们这么多同胞,咱们应马上起义,为苟补寨的苗民复仇!”吴拢登道:“现在起义为时过早,官兵刚平息劫牛案,对苗寨肯定早有防范。一旦有风吹草动,他们会疯狂镇压扑剿。所以我们暂时不宜盲动。”
石三保亦赞成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暂且忍下这口气,以后看机会再定吧!”
石柳邓见二人说得有理,也不再坚持已见。最后三位寨长一致取得共识,决心要等待适当时机时再聚众起事。
4散财救灾
又过数年,湘黔苗区似乎已风平浪静。清朝廷驻地方的官员也有了许多更迭。这时候,贵州松桃一带,忽然发生了一场百年罕见的旱灾。从入夏起,连续百余日未下雨,到处田土都已干裂,禾苗只见一片焦枯。到了秋收季节,地里的粮食颗粒无收。饥饿的灾民开始靠挖葛打蕨吃野菜过日,野葛野菜采完了,接着又吃树叶、树根,吞观音土。许多人就这样因无粮食吃而活活饿死了。在松桃厅大塘汛大寨内,寨长石柳邓为帮饥民渡过难关,让家人在前坪塔中架起两只大铁锅,每日熬稀粥救济灾民。凡是没有饭吃的灾民,或是外寨流浪来的乞丐都可以在此受到一日两餐稀粥的施舍。一时间,远近许多寨的饥民都纷纷闻风而来。一日下午,一位衣着褴褛数日没吃饭的流浪汉,赶到大寨口前忽然昏倒在地,石柳邓见状,立刻亲去将他扶起。给他喂过一顿稀粥之后,这位汉子渐渐恢复神智清醒了过来。石柳邓遂问他道:“小兄弟,你贵姓哪,是哪里人?”
小伙子回道:“我姓石,叫石凡乔,是嗅脑石家寨人。”
“你为啥到了此地?”
“今年大旱,我们一家五口没有饭吃,有次采了野毒菇吃,父母和我兄妹都中毒死了,我饶幸活了下来。到寨里没法生活,听人说大寨出了个行侠仗义救助穷人的石柳邓,是宋江一样的及时雨,我就寻找投奔来了,没想到在这里饿昏倒了。”
“他就是寨长石柳邓!”有人提醒小伙子道。
“啊,恩人,谢谢你救了我命!”石凡乔忙磕头行礼道。
“嘿,快起来!”石柳邓道:“你既是位孤儿,又专投奔我来,我愿认你为养子如何?”
“恩爹,太好了,请受儿子三拜!”石凡乔又连跪了三个响头。
“好,不必多礼!你即愿意,咱们就认了父子。走,跟我回家去换套衣服吧!”
石柳邓随即带他到家中,给他换了一套蓝布新衣,并与全家人相认了。从此石凡乔就成了石柳邓的义子和贴身随从。
又一日上午,一位身染血迹,手上拿着一把尖刀的年青女子,风风火火来到大寨石柳邓屋前,口里叫着“石寨长,石寨长!”石柳邓闻声走出门道:“妹子,我就是石柳邓,你要找我?”
年青女子把刀一甩,“扑嗵”一声跪下地道:“石寨长,救救我吧,我杀人了!”
石柳邓一惊,忙上前劝道:“你起来,有什么话,慢慢说吧!”
年青女子于是站身起来,然后讲述了她的不幸经历。
原来,这女子名叫石乜妹,是附近磨盘寨人。其父母老实巴交。乜妹六岁那年父亲有次打猎,不幸被虎咬伤身亡。从此其母到寨中财主吴老泽家当了女佣。不久,吴老泽借机将其奸污占有。乜妹到了十多岁,出落得犹若出水芙蓉,美似天仙。吴老泽欲想将其娶为小妾。乜妹生死不愿,其母也坚决反对。吴老泽于是大打出手,将乜妹母亲残酷虐待致死。吴老泽又派人将乜妹抢至宅中,欲强行成婚。新婚之夜,石乜妹暗揣尖刀,将那老色鬼一刀杀死在床上,然后跑出房门,在深山中躲藏了数日,因听说石柳邓是个爱打抱不平的寨长,所以特地跑来投奔。
石柳邓听罢石乜妹的诉说深表同情,他当即答允乜妹道:“乜妹子,你莫怕,吴老泽被杀得好,这是他罪有应得。你到了我这里,你就尽管放心,谁也不会再欺负你。如果你不介意,我就认你作个侄女如何!”
“嗯,多谢伯父收留!”石乜妹转忧为笑,立刻跪头行了大礼。
“唉,不要跪了,咱们都是同姓,以后你叫我伯伯就行!”石柳邓又道。
“伯伯!”石乜妹又叫道:“我就叫你伯伯,以后你多教我武艺,我想多学武功,免得受人欺侮。”
“行,我一定教!”石柳邓爽快地应允。
从此,石乜妹就住在石柳邓家里,日后成了他的得力干将。
石柳邓施粥救济灾民,因为饥民太多,救助时间一长,家中储粮渐渐告馨。一日晚上,夫人刘氏对他道:“我们家中的粮食快吃完了,咱该怎办?”
“想办法到外地再买点粮食挑回吧!”石柳邓道。
“哪有那么多钱买粮?”夫人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