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灵溪玩水
古人云:“仁者爱山,智者爱水。”水是有灵性的,不善于游水者,应慎重玩水。就是会游水者,亦要认识水性,顺应水性,不可穷竭气力玩水,不可涉险潭或旋涡玩水,否则会有危险发生。这是我自小在水边生活长大总结的经验教训。我对于玩水虽有所警惕,但每逢见到秀水,又忍不住会亲身去体验那玩水的乐趣。
数年前的一个夏日,我第一次到永顺老司城游玩,猛见到那又清又亮的灵溪水,不禁眼前一亮,心中就特想乘船下河去漂流玩一玩。在看完老司城中遗址后,我便来到灵溪河边柳树潭下,出10元钱找一村民租了一只小划船,在潭水中划来荡去。划着划着,因我站身不稳,一不小心竟偏离重心,小船顿时翻了。我的全身也掉入水中,幸亏我会游泳,在水中紧忙把小船扳正,然后把船拖到了岸边。那村民笑道:“你划船技术不行啦,怎么样,我来跟你划,到下面去漂玩一段如何?”
“好,你划吧,咱们漂流到下面玩去!”我说罢,即爬上小船,由那村民划船,顺水直向下游漂去。
这灵溪的水河流不宽,水势不大,但它上通吊井岩,下入猛洞河进酉水,过去曾是进出土司城的重要航道。漂流在这河中,观看两岸苍翠碧绿的青山,我的思绪不禁飞向了远逝的历史。据明清史载,永顺土司历史上曾多次向朝廷进献楠木,每运送一次,数量多达数百根。那时的楠木很大,每根树身都有几人抱那么粗,这些楠木大都应是从这灵溪两岸高山上砍伐下来,然后装船顺这条河运载,进酉水过常德,进武昌,再走驿道而运至京城。明清那么多的宫殿建筑,汇聚了全国各地有名的贡木,这其中有许多就是出自永顺的朝贡吧!运送这么多粗大的楠木到数千里外的京城,该要费多少人力物力,土司时代,劳民伤财的残酷统治,由此可见一斑。另外,从当时生产的大楠木也可看出,数百年前,灵溪一带的山村生态该是多么原始古朴,像那种粗大的楠木,如今在这里已是再难觅踪迹了。
沿灵溪漂流了数里,我给那位村民再付了一点辛苦费,然后让他逆水把船划了回去。我则从下游爬上山道,并观看了座立于半山腰中的土司殿。此殿建于宋末之初,离今已有八百余年之久,殿中的楠木建筑材料再次令我感叹不已,永顺老司城的昔日繁华景象,亦从这栋建筑物可得出印证。
回来的路上,不由又想到,绵延了八百年之久的永顺土司,为何最终会走向覆灭,这个答案,我想除了清王朝改土归流政策的大势所趋的原因之外,与最后一个土司执政无能并失去土民拥护也不无关系。关于永顺士司的覆灭。其实在我拙作《大湘西土司》中已有过详细的描述。古人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研究过永顺土司的兴衰过程后,我对此言更其信也。
五、双泉水库记
出桑植县城东,沿酉水上行约40余公里处,可见一近百余米高拦河大堤巍然耸立。从坝脚走上坝顶,一片浩瀚开阔的双泉水库即展现到了眼前:那水碧如绿豆,清澈可饮。微风拂过,涟漪不断。乘船至湖中一游,更觉两岸山峰青翠环抱,库中湖水波光鳞鳞,景色秀美如画,令人心旷神怡。
据桑植有关水利工程简介得知,双泉水库为中型水库,它动工兴建于1965年,1968年筑成大坝并开始蓄水。库容量为1080万立方,可控流面积23平方公里,灌溉耕田达3万亩。
双泉水库成立以来,在灌溉、发电、调节洪峰等方面无疑起过很大作用,但修建这座坝付出的各方面的代价也可以说是很大的。当年,该水库初建时,本人年仅11岁,父亲曾带我到工地参加过万人大会战,那背岩挑土,摩肩擦踵的热火朝天景象至今还令我难以忘怀。当时,指挥部所设的高音喇叭中,不断朗诵着毛主席的《水调歌头》一词:“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万里长江横渡,楚目极天舒。任凭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其时,我对广播中反复念这首词的含义并不太懂,后来才渐明白,修建这双泉水库,也就是为落实伟大领袖的“最高指示”;让“高峡出平湖”,那个年代,干什么都是一窝哄,一刀切,只要是领袖的“最高指示”,那怕是艺术诗词,都要不折不扣地去遵照办理,也不管合不合乎实际。本来,这首词是毛主席在1956年游长江时,针对想修建三峡大坝而作的设想。词的内容充满着浪漫主义的情怀。后来,这首词公开发表,全国人民深受欢欣鼓舞。不久,大跃进运动来了,大炼钢铁,大修水坝水库的建设,竟如火如荼地在各地开始进行。桑植双泉水库也就是在这种大的历史背景下开始筹备。到1965年后,该水库正式动工修建。那时搞建设很少机械,修坝全靠打人海战术。县里抽调劳力,都是按任务分配,并实行军事化建制管理,每个公社组织一个营,由民兵营长带队。大突击时,几乎所有社员都要前去参战,粮食还要自带,这样苦战几个冬春,到1968年,水库大坝总算修成并蓄了水。但沿河两条长达数百里的灌溉沟渠还要修建。此后,县里又按人口比例,抽各生产队部分劳力到工地长期修渠。因为通水渠道还要翻山越岭过溪过河,沿途地质复杂,涵洞、倒吸管很多,修建起来十分缓慢,结果,这修渠就成了马拉松工程,前后一直延续了十余年之久。
长期的水库工程修建,给各生产队的生产生活带来了巨大压力。数以百万工日的劳力抽调,使得许多生产队的生产被过多地耽误,修此水库又未能给这些生产队的社员带来任何实际收益。每到青黄不接季节,反而有不少社员连吃饭都成问题。被抽到水渠土地修建的常年民工,每天尚有一斤粮食和3角钱的补助,但也仅能维持基本生活,却不能给家中任何帮助。更可叹的是,在十余年的修建水库工程中,因为大量劳力聚集,需要烧柴煮饭,沿水渠线百余里的山林植被几乎全被砍伐而尽。水库建成后,下游的河道亦经常干枯少水,河床祼露,河中的鱼也少见了。由于森林被毁,稍逢下雨,各光头山的泥河俱下,酉水河遂成一片浑浊。
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以后,体制得到转变,“一大二公”的年代终于一去不返。此时双泉水库亦竣工完毕。酉水沿线的山林开始得到重视绿化,沿河的生态环境随即也得到逐步好转。
如今,数十年过去,回头再看酉水河的这座高大的双泉水库,可以说,当年修此工程有利亦有弊,有得亦有失。其中的经验与教训,实在都值得后人好好去记取。
六、清清沱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