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升道:“孟王子这等结交朋友之道,不知是从何处学得,和中土礼仪,大有差距了。”
孟于山道:“小王来自南荒,虽说熟读中土礼仪,但究非中土人物,间而有之,还带有一些南荒野性。”
郭文章突然Сhā口说道:“孟王子……”
孟千山嗯了一声,接道:“有何见教?”
郭文章道:“有一件事,不知阁下想过没有。”
孟千山道:“我想过了千件万件的事,但不知你说的哪一件?”
郭文章道:“拳、脚、兵刃无眼,如是一动上手,那就难免要有伤亡了。”
孟千山道:“这个么?小王不用去想,早已知晓的……”
沉吟了一阵,接道:“小王和诸位比试,只求点到为止,并无伤人之意,在场之人,都是行家,胜败之分,一目了然,似是用不着一定要闹个血淋淋的局面。”
葛元宏心中本已动了怒火,但听得此番言语之后,怒火消退不少,淡淡一笑,道:“孟王子,兄弟有一点,想它不透,以阁下王子之尊,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们这等俗凡之人结交。”
孟千山道:“大部原因,小王已经说过,但小王愿再补充一二,小王此番前来,希望能会会中土高人,诸位就是小王心目中所想的高手人物,故而生出结交之心……”
葛元宏接道:“孟王子折节下交,我等是何幸如之,不过,我等目下,正有要事待办,不便和王子论交,俟我等办完私事之后,再和王子论交不迟。”
孟千山微微一笑,道:“小王观察所得,诸位要办的事,必需与中土甚多武林高手接触,小王觉着,追随诸位身后,必可和甚多武林高人一晤,那是强过小王独自闯荡了,也正是小王此番遨游中土的心愿。”
葛元宏道:“阁下初入中土,不知中原武林恩怨,一旦招惹上是非,只怕就很难脱身了。”
孟千山道:“小王如是怕麻烦,也不会自己找上门了。”
葛元宏冷冷说道:“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的用心?”
孟千山脸色一寒,道:“小王的话已说尽了,你如是不愿小王和诸位同行,那就只有打败小王一途。”
葛元宏回顾刘文升一眼,道:“老前辈,久年在江湖上走动,见多识广,此等事应如何处置?”
刘宅升摇摇头,道:“在下走了数十年江湖,也未遇见过这等事。”
葛元宏皱皱眉头,道:“孟王子,这等事前无其例,在下觉着茫然的很,不知道该当如何?”
孟干山道:“在下是一片诚意,该当如何?全在你一念之间了。”
葛元宏道:“只有阁下一人么?”
孟千山道:“在下只带了一个使女同来,如是诸位觉着不便,在下可以遣派她回去。”
葛元宏道:“久闻南荒夷女,擅长蛊毒,还是不带的好。”
孟千山喜道:“阁下答应小王结伴同行了。”
葛元宏道:“孟王子诚意可感,我们倒也不便拒绝了,不过,只许你一个人。”
孟千山道:“好!我立刻遣她回去。”
撮唇一声长啸。
片刻之间,一个长发披肩的白衣少女,急步奔了过来。
只看她奔行而来的快速身法,就不难瞧出那白衣少女,也具有着极为上乘的武功。
白衣少女的背上背了一个很大的包袱,行近孟王子后,欠身一礼,道:“见过王子。”
孟千山一挥手,道:“小王要和这几位新交好友,办点事情,你不用跟着去了。”
那白衣少女怔了一怔,道:“小婢如不同去,何人侍候王子?”
孟千山哈哈一笑,道:“他们这多人,都不需人侍候,小王怎能特殊,你回去吧!和他们会在一处等我就是。”
白衣少女口齿启动,似是还想争辩,但又强自忍下了。
孟王子突然取下头上戴的金冠,道:“把金冠也带走吧!”
白衣少女应声上前,接过金冠,转身而去。
孟干山耸耸肩头,道:“在下这黄袍,是否也要脱去?”
葛元宏道:“不用了,武林中也有不少喜穿黄袍的人。”
孟千山笑道:“此后咱们兄弟论交……”
葛元宏接道:“你是一国的王子,这个我们如何敢当。”
孟千山道:“诸位非南荒国度中人,自是不应视我为王子身份。”
葛元宏心中仍然有甚多的疑虑,但这孟千山偏又是一片坦诚,瞧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只好闷在心头,暗自忖道:“他一人同行,就算有什么鬼计花招,我们留心一些,也是可对付了。”
王伯芳目睹经过之情,心中虽然觉着葛元宏答允的有欠思考,但葛元宏已经答应下来,只好闷在心头。
谭家麒心中对那孟千山却是甚有好感,微一笑,道:“南荒武功,别具一格,不知几时,才能让我等见识一下。”
孟千山笑道:“那容易,诸位如是要和人动手时,由小王……”
微微一笑,改口说道:“由兄弟出手对付,诸位就可以瞧出来南荒武功了。”
葛元宏道:“咱们动身吧!”
王伯芳道:“赶往太阳堡么?”
葛元宏道:“是的!目下只有这一处地方,可以求证,咱们先去见见太阳叟,再作别的打算。”
王伯芳道:“好!在下带路。”
当先举步而行。
几人兼程而行,累的时候,只在道旁坐息一阵,然后,就立刻动身赶路。
这日,中午时分,赶到了太阳堡。
这是一座背山而建的大宅院,房屋连绵,不下数百门。
葛元宏抬头看去,只见那连绵的房舍,都由青石筑基建成,看上去特别坚固。
刘文升道:“太阳堡名动天下,但兄弟却一直没有来过,但不知太阳堡中,除了太阳叟之外,还住些什么人?”
王伯芳道:“太阳堡中,未住别人,但太阳叟的弟子、侍从甚多,和兄弟那萧园,自不可同日而语了。”
葛元宏道:“照老前辈的说法,咱们进入太阳堡时,可能要遇上很强大的阻力了。”
王伯芳道:“不错,太阳堡防备的森严,在武林中十分有名,凡是未得允准,擅入堡中之人,格杀勿论,江湖上很多大门大派,都没有这等严格的规定。”
孟千山突然接口说道:“他们可以格杀勿论,咱们是否也可以还手杀死他们呢?”
王伯芳道:“动手相搏,非死即伤,对方既有格杀勿论之规,咱们自然可以反击了,不过,太阳堡的成规,江湖上人人皆知,咱们如是硬闯进去,动手伤人,说起来,咱们是理亏一些。”
孟千山道:“那就好了,在下不知道中土规矩,不得不先问一声,只要咱们能够还手,那就不怕他们。”
葛元宏道:“王老前辈,葛某虽是初入江湖,但亦知有理者行遍天下,咱们不能不讲理,因此,在下希望先礼后兵,投柬求见太阳叟,如是他拒不相见,咱们再硬闯进去不迟。”
王伯芳道:“该当如此!”
刘文升道:“在下去叫门求见。”
举步向前行去。
这太阳堡建于山根之处,愈向内,地形愈高。
奇怪的是,这座武林中大大有名的石堡,竟然不见一个守门和防守的人。
刘文升大半生走镖江湖,对武林中礼数的通达,无人能够及得,行近门外三尺处,停下脚步,抱拳说道:“襄阳葛少侠,拜会贵堡主,备柬不及,烦请代为通报一声。”
太阳堡两扇大门,并未关闭,只是看不见有守门之人。
但刘文升心中明白,愈是这等表面上不见防守之人的布置,其防范更为严密。
果然,刘文升话刚落口,大门内闪出了一个身着黑色长衫的清瘦汉子,缓缓行了出来。
这人看上去,并不魁梧,也无英挺的感觉,苍白的脸色,细长的身材,看上去似乎有些瘦弱,但那一件黑色长衫,黑鞋黑袜,再加上一顶黑色的瓜皮帽,托衬的有些诡异之感。
他的举动很慢,但两道眼神却是凌厉如电,很快的打量过所有的人,才举手紧紧一抱拳,道:“在下只听过襄阳有一位陈大侠,却未听过还有一位葛少侠?”
刘文升道:“这葛少侠,乃是陈大侠的首座弟子……”
黑衣人嗯了一声,接道:“你老兄是……”
刘文升道:“兄弟刘文升。”
黑衣人道:“万胜镖局的总镖头万胜刀刘大爷。”
刘文升道:“不敢,浪得虚名而已,请教兄台。”
黑衣人道:“兄弟秦豪,太阳堡中的总管。”
刘文升道:“原来是秦总管,葛少侠备柬不及,还望总管口角春风,在贵堡主面前美言一二。”
秦豪道:“诸位来得不巧得很,敝堡主正值闭关期间,不能见客。”
葛元宏快步行了过来,道:“兄弟等果是来得不巧,不过,咱们有急要之事,非得见贵堡主一次不可,只好烦劳秦兄通报一次了。”
秦豪道:“阁下是葛少侠?”
葛元宏道:“兄弟葛元宏,末学后进,不敢当少侠之称。”
秦豪淡漠一笑,道:“陈大侠,武林中人人敬仰,想不到他的衣钵传人,好生不通情理!”
葛元宏哼了一声,道:“愿聆高见,兄弟有什么不通情理之处?”
秦豪道:“闭关静修,乃学武人一大禁忌,兄弟据实奉告已然说明绝难见客,诸位请回去吧!”
葛元宏冷然一笑,道:“如是咱们定要见贵堡主一面呢?”
秦豪脸色一变,道:“绝无可能!”
葛元宏心知已难免一场搏斗,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兄弟想来,总会有一个见着贵堡主的办法吧?”
秦豪冷笑一声,道:“太阳堡早已有禁例,诸位来此之前,应该是有所闻,恕我失陪了。”
转身向堡中行去。
葛元宏沉声喝道:“慢着。”
秦豪缓缓转过身子,道:“葛少侠,别太狂妄,太阳堡还未把襄阳陈家刀看在眼中。”
葛元宏肃然说道:“转告贵堡主太阳叟,在下等此番前来,不见他之面,决不会罢休,兹事体大,量你一个总管身份的人,也作不了主。”
秦豪接道:“好大的口气,敝堡禁令,江湖上无人不知,擅入堡中一步,格杀勿论,诸位多想想吧!”
快步行入堡中。
葛元宏仰天打个哈哈,道:“看来,只有闯入一法了。”
目光一掠王伯芳、刘文升,接道:“两位老前辈请殿后。”
当先向堡中行去。
孟千山急行一步,笑说道:“兄弟请和葛兄并肩开道。”
秦豪行入堡中,并未下令掩门,两扇大木门,仍然开着。
葛元宏低声道:“王子小心,太阳堡中的太阳针,驰名江湖,绝毒无伦。”
口中说话,人却加快速度,冲进堡门。
孟千山微微一笑,保持和葛元宏的并肩之势,进入堡门。
但见寒芒一闪,两把鬼头刀,突然由两侧攻出,分向两人迎面劈到。
葛元宏一侧身,右手疾出,扣住那执刀人的手腕,一带一扭,夺下鬼头刀,左脚同一时刻飞了出去,踢中那大汉右膝。
执刀大汉闷哼一声,一交跌出了四五尺远。
孟千山却是疾出一拳,后发先至的击中他这边那执刀大汉的面门。
这一拳既快又重,执刀人顿时脸上开花,鼻子被打的陷了进去,惨叫一声,仰面倒了下去。
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打倒了两个挥刀的攻袭的大汉。
葛元宏道:“孟兄好快的拳头。”
孟千山笑一笑,道:“彼此,彼此,葛兄好一招空手夺刀。”
太阳堡大门后,分站着八个黑衣人,都是堡中的好手,但却被葛元宏和孟千山的快拳,飞脚震住,一时间呆在当地。
秦豪心中似乎是很有把握,凭八个守门人,就可以拦住几人,所以,并未在门内停留,直向堡中行去。
听得惨叫呼喝之声,才转头一看,发觉了两个守门武士被击倒在地上,不禁心头一震。
他身任总管之职,自是经验丰富的老练人物,一看场中形势,就知两个守门武士,被人一招 佛沉录最新章节就扔倒地上,这才觉着事情不对,立时一提真气,飞跃而至。
孟千山哈哈一笑,道:“对!你早就该亲自出手的了。”
呼的一拳,迎胸捣去。
他拳路奇异,看上去不成章法,但却实用得很。
秦豪感觉拳带劲风,快速至极,闪避已自不及,右手急出,接下一拳。
但觉拳上劲道,强大无伦,震得腕骨如折,身不由主的连退了五步。
孟千山道:“好!你能接我一拳,比他们强得多了,再接我一拳试试。”
右脚踏前一步,第二拳又击出去,原样不变仍是击向前胸。
葛元宏已瞧出孟千山拳势的凶猛,急急喝道:“孟兄拳下留情。”
孟千山攻出的拳势急快,收拳更快,一挫腰,收回拳势,人也向后退了两步。
这时,守在门后的六个黑衣人,才齐齐呼喝一声,攻了上来。
六把鬼头刀,闪起交错的寒光,分向葛元宏和孟千山攻了过去。
秦豪急急喝道:“住手,都给我退下。”
六个黑衣大汉,应声收刀,退后五步。
葛元宏淡然一笑,道:“咱们来太阳堡,并无生事之心,目的只想见一下太阳叟,求证一件事,不过,如是见不到贵堡主,咱们也不会离开,如何之处,秦总管要多多的想想?”
秦豪吟沉了良久,道:“诸位的武功,确然高强,不过,这大门之内,只是第一道埋伏,愈往里进,埋伏也愈是厉害。”
郭文章冷冷说道:“我们久闻贵堡中太阳针的恶毒,但在下奉劝你秦总管一句,最好能约束他们别让施用,如是一旦施展,咱们兄弟手中的宝刀,也将大开一番杀戒了,那很可能是意形门的旧事重演。”
秦豪脸色一变,道:“意形门被人夜袭,斩尽杀绝,未留一个活口……”
郭文章接道:“不错,那是一次很悲惨的屠杀。”
秦豪道:“诸位难道……”
郭文章冷哼一声,道:“在下只是说个比喻,应该如何?你秦总管是瞎子吃水饺,心里有数。”
秦豪眼望着郭文章,冷冷道:“这位兄台说话最好小心一点。”
郭文章冷笑道:“咱们若是不够小心,也就不会到你太阳堡来了。”
秦豪仰天哈哈一笑,道:“太阳堡虽然算不上像意形门那样的正式门派,但诸位要想在堡中大肆屠杀,赶尽杀绝,恐怕……”
葛元宏一声断喝:“住口。”
秦豪倏然住口不言,目光移注葛元宏脸上,冷冷道:“太阳堡不是阁下大呼小叫的地方。”
葛元宏道:“秦总管完全误会了咱们的来意了。”
秦豪冷笑道:“这位兄台口口声声要将意形门惨遭灭绝之事在本堡重演,岂非……”
郭文章冷哼一声,道:“贵堡如是害怕当年意形门被灭绝的惨事重演,当年又何必如此狠毒?”
秦豪这才听得有些明白,不由怒道:“据阁下之言,似乎指斥本堡与当年意形门被袭之事有关,此等大事,怎可信口开河?”
郭文章哈哈一笑,道:“咱们如是没有相当证据,也不会千里迢迢,到你太阳堡来了。”
秦豪怒道:“诸位有什么证据,拿出来瞧瞧?”
葛元宏含笑道:“兹事体大,内情复杂,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解说清楚,也非是你秦总管所能解决得了,所以,还是请总管带咱们谒见堡主为佳。”
秦豪面有难色,期期道:“这个……”
刘文升跨前两步,抱拳道:“秦总管可否听老朽说两句话?”
秦豪拱手道:“总镖头有话请说,不用客气。”
刘文升轻咳了一声,道:“太阳堡深处泰山之中,虽然素来不过问江湖是非……”
秦豪急急道:“不错,本堡宗旨,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刘文升点头道:“秦总管说的是,但这些年来,江湖情势大变,已不容人闭关自守,尤其是近年的几起有关武林名门大派被袭惨剧,其中有一起的确牵涉到贵堡……”
秦豪脸色一变,道:“总镖头是指意形门被灭绝的惨事而言?”
刘文升沉重的点头道:“不错,咱们不远千里而来,就是要求证此事。”
秦豪脸色十分难看,道:“诸位来势汹汹,又是—面之词,如何求证?”
刘文升庄容道:“所以必须面见堡主不可,还望总管进去通报一声,彼此有益。”
秦豪闻言仍是面有难色,沉吟不决……
王伯芳上前道:“老夫与堡主曾有数面之缘,总管如是将老夫之名一同禀报进去,或可引起贵堡主一番念旧之情。”
秦豪在这几人的软硬兼施情形下,经过一番考虑,似是下了很大决心,重重说道:“好!在下这就替诸位通报—声,但如是敝堡主不肯接见……”
郭文章冷冷一哼,道:“不见也不行,他是非见不可!”
秦豪瞪了郭文章一眼,满脸怒容,一言不发,转身而去。
葛元宏望着去远了的秦豪,侧顾刘文升道:“晚辈看这姓秦的似乎是不知晓咱们手中握着充分的证据。”
刘文升道:“他再三推搪不肯放咱们入堡,内中必有隐情。”
王伯芳道:“那太阳叟为人刚愎暴躁,最是不肯认错,如是咱们和他见面时,还须要容忍一些为是。”
葛元宏点头道:“前辈之言有理,咱们来此,主要是为了求证事实,动武乃是迫不得已之事,因此……”
孟千山忽然豪放一笑,Сhā嘴道:“在下实在不明白诸位为什么要和那家伙罗嗦半天,依着我的性子,一路给他们打进去,还怕那什么堡主缩头不出?”
葛元宏笑道:“孟兄有所不知,这就是咱们中原武林的道义,也叫先礼后兵的礼节交待。”
说话之间,那秦豪已匆匆从堡中大堂而来,遥向众人举手招呼道:“诸位请进,敝堡主在二堂候驾。”
众人一番谦让,遂由刘文升、王伯芳并肩先行,葛元宏、孟千山次之,谭家麒等人随后,在秦豪揖迎之下,进入堡中第一进大堂,穿过广庭,来到了二堂大厅。
堡主太阳叟此时正端坐在厅中一把大虎皮交椅之上,见众人行入厅来,也未起身相迎,只一拱手,道:“诸位远来,请恕接待不周。”眼光一扫秦豪,道:“总管请代老夫招呼贵客入座。”
王伯芳见太阳叟如此托大,心中好生不悦,大步上前,微一抱拳,道:“小弟久疏音问,堡主是否责怪小弟了?”
太阳叟叹息一声,摇头道:“王兄不远千里而来,愚下心中欢喜还来不及,那不责怪之理,愚下实是有很多苦衷,王兄请先替愚下引介这几位少年英雄,再慢慢详谈吧。”
王伯芳见太阳叟词色恳切,不像故意做作,只好隐忍下心中不快,回身把葛元宏等人的姓名来历一一说了。内中却隐下了陈公子挽澜和孟千山的身份。
太阳叟讶然望着葛元宏,道:“原来诸位是陈大侠高足,怪不得身手这般了得!”
葛元宏欠身道:“进堡之时,晚辈为了自卫,不得已误伤了堡中武士,请前辈恕宥。”
太阳叟含笑道:“拳脚无眼,他们不敌受伤,只怪他们学艺不精,葛少侠不用介怀。”
话锋微顿,又道:“诸位不随侍令师,千里辱临敝堡,不知有何贵干?”
谈话间,堡中下人端上香茗,众人称谢,分别落座。
葛元宏见对方提及恩师,立即垂手肃容道:“家师远游在外,晚辈等已有数年未恭听教谕了。”
太阳叟“哦”了一声,面露讶异之色,沉吟不语。
葛元宏此际也未想到其他,见太阳叟不再开口,于是轻咳了一声,又道:“晚辈等随同刘、王二位前辈奔波千里,冒昧晋谒,是为了当年意形门被袭覆亡的惨剧,求见堡主查证一事而来。”
太阳叟“哦”了一声道:“葛少侠莫非认为意形门被袭之时,老夫不曾赶去救助而以此相责?”
葛元宏欠身道:“不敢,晚辈冒昧晋谒,不是为这原因……”
太阳叟似是往事骤然被人提起,神情渐显激动,截口道:“老夫和那意形门掌门人乃多年生死之交,世人尽知,意形门遭劫而老夫竟未能一伸援手,固然是老夫毕生大憾之事,但也用不着葛少侠前来……”
刘文升赶忙离座抱拳截口道:“堡主误会了,在下同葛少侠等人见堡主之目的并非如此……”
王伯芳也站起身子,道:“堡主请勿激动,听小弟解释……”
太阳叟见刘、王二人相继起身说话,神情更为激动,忽然一掀长袍下摆,愤愤说道:“二位请看,如非我这两条腿变成这个样子,我怎会坐视不救?又怎么隐忍至今不加闻问?”
众人闻言不由将目光一齐投注过去,但见太阳叟的长袍下摆里面,下身固然是穿着长裤,脚下也穿着靴鞋,但那两节裤管却是干瘪瘪地,似乎裤内的两条腿甚为枯瘦,不如正常人的壮大丰实,俱不禁大为惊诧。
王伯芳首先一声诧呼,惊道:“老哥哥!你的腿……究竟是怎么了?”
太阳叟心情激动,垂胸白髯竟也簌簌颤抖起来,咽喉似乎被重物堵住,对王伯芳的问话,一时间竟无法回答。
多年生死之交惨遭满门灭绝之事,显然已使这老人的情绪,激动到无法控制的程度。
秦豪在一旁也是一阵黯然,沉声对王伯芳道:“堡主这两条腿,乃是四年前的一个晚上,正练功至紧要关头之际,突然遭人暗算,是以真气走岔,走火坐僵,下身经脉完全萎绝……”
王伯芳惊诧万分,忍不住Сhā嘴问道:“竟有这等事情!
那暗算之人呢?”
秦豪赧然摇头道:“说来惭愧,全堡上下,连堡主在内,竟然连那人的身影都不曾看到。”
王伯芳诧道:“那么,他又是用何种方法下手暗算的呢?”
秦豪摇头道:“不知道!”
刘文升也觉得奇怪起来,诧问道:“怎会不知道?难道堡主没有检查出来么?”
秦豪道:“总镖头说对了,就是堡主也查不出来究竟是受了什么暗算。”
葛元宏道:“刚才总管说,堡主是在四年遭人暗算而走火坐僵?”
秦豪道:“正是如此。”
太阳叟突然长吁了口气,激荡的心情似是渐渐平复下来,眼望葛元宏,沉声道:“年青人,你可知道老夫心中的悲痛,实非外人能够揣测,你如何还来责怪老夫!”
葛元宏欠身道:“晚辈不敢。”
郭文章突然站起身子,抱拳道:“晚辈想请问堡主一个问题,不知是否可以?”
太阳叟点了点头道:“有什么问题,郭少侠尽管请说。”
郭文章两道眼神落在太阳叟的两条裤管之上,道:“晚辈尝闻人言,如在练功之时走火坐僵,则下身保持坐功时的姿态,不能移动分毫,直到血肉枯干为止,但如今堡主这两条腿,似乎仍可移动,那么……”倏然住口不语。
他口虽不言,但问题的内容已十分明显,刘文升、王伯芳等人顿觉内中大有文章,所有目光齐齐投注在太阳叟脸上。
那太阳叟见郭文章问及他两腿伤势好转之事,脸上神色立时开朗不少,眼光一扫众人,然后望着郭文章,道:“郭少侠问得好,这也就是老夫今天肯破例和诸位相见的原因……”话声微顿,脸上竟有了一丝笑意,续道:“令师陈大侠的确胸罗万有,学究天人,功力超绝,无怪能蒙朝廷倚重,领袖群伦……”
葛元宏师兄弟等忽听太阳叟提及恩师,俱觉十分诧异,齐齐开口道:“堡主两腿的伤势,莫非与家师有关?”
太阳叟连连点头道:“不错,若不是令师相救,老夫此时恐怕早已骨肉化泥了。”
葛元宏“哦”了一声,道:“可否请堡主说得详细一些?”
太阳叟脸上掠过一片黯然回忆之色,道:“老夫身受暗算,下身走火坐僵之后,自己再三查验,知道不但绝对无法复原,而且经脉更会日渐萎缩,直至血肉枯干为止,那时,老夫绝望至极,几次想自了残生,但又抛不下这份基业,因此心中的痛苦,现在回想起来,仍觉犹有余痛……”微微一顿,神色一转,兴慰之中有着几分钦敬之色,续道:“就在前途一片灰暗渺茫之际,令师陈大侠突然驾临敝堡,当他得悉老夫受伤之事,立即慨法伸手,施展他绝世的功力为老夫止住伤势的恶化,又慨赠灵丹,使萎缩了的两腿经脉,逐渐恢复了生机……”
葛元宏突然Сhā嘴道:“家师为堡主疗伤之事,是在什么时候?”
太阳叟想了想,道:“大概是三年多四年不到,怎么?难道令师不曾对少侠提起过?”
葛元宏摇了摇头,沉吟道:“奇怪……”
太阳叟的这一番叙述,不单是葛元宏觉得奇怪,连刘文升等人也是暗叫“怪事”不已,尤其是王伯芳,更是心情激动,忍不住开口道:“老哥哥,当真是陈大侠把你的腿伤治好的?”
太阳叟惑然地看了王伯芳一眼,抗声道:“怎么不真!
难道愚兄还会说谎?”
刘文升也忍不住说道:“堡主的确认为是陈大侠替你治疗腿伤了?”
太阳叟显得有点莫名其妙的道:“这不是认为而是事实,总镖头为何有此一问?”
葛元宏轻咳一声,道:“堡主的确看清楚那前来为堡主治伤之人,真的是家师么?”
太阳叟被问得一头雾水,愣了一下,神色一整,道:“不说令师与老夫昔年曾见过几次面,老夫自不会有认错人之理,何况令师佩带的那把‘六合宝刀’普天之下仅有这么一把,谁人又能假冒得了?”话锋一顿,两道眼神一扫众人,沉声道:“诸位都以这一问题见询,莫非对老夫所说仍有怀疑之处?”
在这种情形之下,葛元宏自是不便把五年前发生的事情说出,同时,对太阳叟的叙述,的确还有几分怀疑,当然更不能将马君重在意形门劫后遗址中发现一支“太阳针”的秘密说出来。
葛元宏略一沉吟,抬目道:“晚辈猜想,家师突然来到贵堡,应当是另有要事,而非特为疗治堡主的腿防而来。”
太阳叟连连点头道:“不错,令师替老夫治疗腿伤之后,才说出驾临敝堡的原因……”
王伯芳急急接道:“那陈大侠说些什么?”
太阳叟脸上又显露了钦敬之色,缓缓道:“陈大侠他说近年来,边疆不靖,蒙人正蓄意南下入寇。而国内的武林中,却蕴酿着一股蠢动的暗流,因此朝廷十分烦忧,是以特颁了一道密旨与他,着他暗暗巡视天下武林,一方面是设法消弥那一股蠢动的暗流,而另一方面要敦请一些武林名宿高手,出山为国效劳……”话声微顿,轻咳了一声,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光彩,续道:“承他陈大侠看得起老夫,他第一个就想到了老夫而驾临敝堡,唉!只恨老夫遭了暗算,不能接受他的邀请,出山为国效命……”
言下之意,似是为此事而感到十分遗憾、可惜!
王伯芳忍不住又问道:“后来呢?陈大侠就这样离去了?”
太阳叟摇了摇头,道:“陈大侠也为老夫双腿受伤,短期内无法复原之事深表惋惜,但他认为老夫的独门暗器‘太阳针’,威力霸道绝伦,如能好好加以运用,当不难成为攻坚破锐的利器……”
刘文升急急截口道:“怎么,他竟打起堡主的太阳针的主意来了?”
太阳叟微笑道:“这也不能说他打老夫的主意,老夫的太阳针,的确也正如他所说,可以作为攻坚破锐的利器……”
王伯芳道:“不知他对老哥哥要求些什么?”
太阳叟道:“他说,老夫双腿虽不能行动,但可用一双手来训练一支专门发射太阳针的兵旅,为国家抵御外侮……”
葛元宏Сhā嘴道:“堡主,家师这些话,就显着不对了。”
太阳叟“哦”了一声,道:“哪里不对了?”
葛元宏道:“凭堡主之能,训练一支专门发射太阳针的兵旅固然不难,但那太阳针并非普通暗器,怎能大量供给兵旅使用?难道家师连这点常识都不清楚?”
刘文升轻咳了一声,道:“听说堡主的太阳针,乃是由历代相传下来,并非堡主自己打造……”
太阳叟点头道:“不错,老夫所用的太阳针,乃上代祖师得自西域,共有一百零八根,传至老丈手上,只剩下七十二根,就因为这种暗器,在咱们中国百数十年来尚无人能够仿制,故此老夫珍逾性命,生平仅用过三支。”
葛元宏道:“既然如此,家师断无不知之理,又怎会提出不合情理的建议?”
太阳叟笑道:“令师乃盖代奇才,葛少侠怎能以一般常理忖度?”话声微顿,目光轮转,望了众人一眼,道:“当时,老夫亦曾如是坦白告知陈大侠,但他说朝廷中供奉着许多来自西洋的机巧技师,那太阳针既是来自西域,正好请那些技师去研究仿制,相信绝无问题,因此,老夫就拿了一根太陌针与他……”
王伯芳几乎跳了起来,急急道:“老哥哥,你就这样相信他了?”
太阳叟正色道:“陈大侠名重武林,又奉有朝廷密旨更何况对老夫有救命之恩,怎能不相信?”
事情至此,已是十分明显,葛元宏等人心中明白,必然是又有人假冒了陈道隆,骗去了太阳叟的太阳针,然后在攻袭意形门之时,故意遗留在废墟中企图挑拨起武林之人的猜忌,从而取渔人之利。
同时,若从太阳叟之遭受暗算开始看来,显然对方有着一套预定的计划,那么,这个计划就绝不会是仅仅骗去一根太阳针来陷害太阳叟那样简单……
众人心中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一时间,大厅之中,一片沉寂。
太阳叟环顾众人的神情,不由诧道:“怎么?诸位怎地都不说话了?”
葛元宏略一沉吟,抬目道:“此事距那意门形被袭覆亡的惨剧,大概有多久了?”
太阳叟想了一下,道:“大约半年以后,老夫就接到意形门被袭的消息。”
刘文升接道:“那陈大侠走后,曾经有再到贵堡来过么?”
太阳叟摇了摇头,道:“三年多未有音讯了。”
王伯芳急道:“那太阳针他仿制成功了没有?”
太阳叟又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不过,他临走之时,曾交带老夫,先行在堡中挑选一批子弟,着手训练他们发射太阳针的基本手法和身法,待他一旦仿制成功将太阳针大量送来之时,只须略加练习,就可以马上应用了。”
王伯芳道:“这批子弟,老哥哥已训练好了么?”
太阳叟点头道:“早就训练好了,如今只等陈大侠的消息了。”
事情的真相既已大白,葛元宏小心研究过这太阳叟的叙述,觉得颇为真实可信,遂下定决心,将内幕一切抖露出来。
使太阳叟明白其中的阴谋,不致被人利用,为武林带来严重灾劫。
葛元宏决心一定,遂上前两步,施展传音之术,对太阳叟把五年前乃师出外远游,一去不归,以及忠义侠府被袭,师兄弟们如何逃亡,投师学艺(这一点,他并未说出九华投奔散淡老人的事实),如何返回襄阳,巧救刘老镖头,得见排教坛主马君重,由马君重口中获知意形门被袭的经过,遂千里远来,设法求证秘密,详细的说了。
这一番叙述,只听得太阳叟毛骨悚然,又惊又怒,脸上的神色不住地变化,听完之后,竟禁不住开声道:“有这种事情!”眼神一扫,注定在刘文升脸上!
刘文升虽然没有听见葛元宏的叙述,但已猜得到那叙述的内容,此时,见太阳叟射来的目光,含有询问的意思,遂凝重地点头道:“堡主不用怀疑,在下担保葛少侠所说,完全是事实。”
王伯芳也上前两步,施展传音之术,将自己的遭遇,从头到尾,毫不隐瞒地告诉了太阳叟。
太阳叟只听得满头白发根根直竖,双目圆睁,一拍交椅的扶手,怒喝道:“好恶贼,一定是这个恶贼,怪不得他那样仔细的问我……”
刘文升急忙截口道:“堡主!在这大厅之中……”
太阳叟一摆手,道:“不要紧,在这厅中之人都是对老夫忠心耿耿的弟兄,随便说什么也不会有人泄漏半句。”
王伯芳道:“刚才老哥哥说那陈大侠仔细的问你什么了?”
十五、奇功制敌
太阳叟咬牙切齿道:“他临走之际,说第二个要去拜望之人,乃是意形门的掌门人董铁城,但他同董掌门人素昧生平,惟恐不易进入意形门,所以要求老夫写了一封介绍信,并且将意形门的一切都不厌其详地提出相问,老夫不疑有他,同时又是在感奋的心情之下,便毫不保留的答复了他的问题……”话锋一顿,长长叹息一声,道:“唉!想不到我无形中竟成了意形门覆灭惨案的帮凶!唉!董老哥,九泉之下,我有何脸面和你相见……”
他心情激动,禁不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众人目睹斯情,再回想起各人本身的遭遇,俱不由也是一片黯然神伤。
葛元宏略一平静心情,侧顾刘文升道:“老前辈,那一根太阳针之谜总算解开了,但如何着手方可找得到那假冒家师之人,进而消灭那秘密的组织?”
刘文升回归座位,捻须沉吟半晌,道:“这一切事变,到目前为止,在对方的人手中,咱们只晓得三个是有名有姓之人,其余的甚至连面都不曾看见过,所以,咱们只有从这三人着手了。”
葛元宏接口道:“那柯大雄已声言归隐,不能找他,咱们只能去找那‘伪君子’艾伦,追问那柄‘六合宝刀’的下落,再就是找那‘五湖神钓’罗常白,逼问那幕后操纵他的人是谁了。”
王伯芳不由叹道:“江湖茫茫,咱们该怎样着手去找?”
孟千山欣然道:“踏遍中原,正合我的心意,咱们几时动身?”
这位蛮荒王子,似乎并未被这些武林惨事所烦扰,仍保持着一片乐观愉快的心情。
郭文章瞪了他一眼,正待开口,突见一名劲装大汉,匆匆行人大厅而来,只好将快到唇边的话咽回腹中。
这名劲装大汉快步行入厅中,朝太阳叟躬身施礼道:“禀堡主,忠义侠陈道隆陈大侠现在堡外求见堡主,属下不敢作主,特来请示!”
众人闻言,心情顿时为之大震,尤其是陈挽澜乍听父亲来了,更是激动得霍地站起身子,叫了声:“爹爹来了!”
撒腿就要往外跑——
葛元宏慌忙一把拖住,沉声道:“师弟不可冲动,在这种情形之下,必须沉得住气,切切不能有丝毫冒失之举,然后才可以分辨真假……”
说话之间,太阳叟已沉声对那劲装大汉道:“就只有陈大侠一人么?”
劲装大汉躬身道:“尚有一名随从,及四个挑夫,扛着两只颇为沉重的木箱。”
太阳叟目光一转,落在刘文升的脸上。
刘文升略一思忖,道:“堡主不妨接见,我等暂时回避一下便了。”
太阳叟点了点头,侧顾秦豪道:“总管请带他们到厅后暂避,见机而行就是。”
秦豪站起身子,拱手领命,吩咐执役之人将所有茶碗收拾好,同了刘文升等人,行入大厅后面,伸手一指板壁,道:“这板壁上面,有着不少小孔,可以窥见大厅的动静,诸位不妨屏息观察,看看情形真假,见机而行。”
众人闻言,一齐将身子贴近板壁,各自找了个小孔,凝目屏息,往大厅那面窥望……
不多一会,便听厅外一迭声传呼:“陈大侠到!”
步履声响,人影入目,众人俱不禁心神大震,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首先踏入大厅之人,身穿海青长衫,头戴黑缎方帽,足登福履,胸飘五绺长髯,脸如重枣,一副威严神态,赫然是武林钦仰的忠义侠陈道隆!
此人无论相貌,身材、衣着,以及行路时的神情,都十足是忠义侠陈道隆,绝不像是旁人假冒。
尤其是紧随在他身后的那名随从,怀中抱着的那一柄“六合宝刀”,更是有力的证明!
若非有种种先入之见,葛元宏师兄弟简直就制奔出去叩接恩师大驾了,饶是如此,他们仍禁不住心头砰砰、跳动,胸际热血潮涌,几乎无法镇静下来!
倒是太阳叟不愧是老江湖,修养功深,表面丝毫不动声息,反而装作欣奋莫名的样子,坐在交椅上连连抱拳行礼,呵呵笑道:“陈大侠怎的今日才来,可把老朽一双老眼望穿了,请坐请坐!”
陈道隆抱拳一礼,道:“堡主好!”随即掉头吩咐那四名挑夫打扮之人,将扛着的两只木箱,抬到太阳叟跟前,放在地上,然后挥手命四人退下。
太阳叟洪声道:“秦总管!”
秦豪从厅后转出来,上前行礼道:“属下在,堡主有何吩咐?”
太阳叟道:“快到厨下去吩咐准备丰筵,为陈大侠接风洗尘。”
秦豪应了声“是”,又转过来对陈道隆行了礼,举步出厅而去。
陈道隆在客位落座,从执役之人手中接过香茗,眼望太阳叟,含笑道:“三年未见,堡主贵恙想必大有进步了?”
太阳叟抱拳道:“托陈大侠洪福,老朽两条残腿总算有了生机,日渐生长肌肉了。”话声微顿,伸手一指那两只木箱,道:“陈大侠满面春风,莫非是太阳针已仿制成功?”
陈道隆捋髯一笑道:“堡主目光如炬,完全说对了。”
长长吁了口气,似是无限欣慰的道:“好不容易啊,费尽了多少心力,配炼原料、药料,复经朝廷中的许多高手巧匠,竭尽智慧,足足费去这三年多的光阴,才仿制成功了三百根太阳针!”
太阳叟一震,道:“制成了这许多?”
陈道隆点头道:“战阵上使用,这些仍嫌太少,朝廷仍在继续赶工制造,在下特地先将这三百根送来请堡主检验,看是否与原物相符,威力一样?”
太阳叟笑道:“费去了陈大侠几年的光阴心血仿制而成,必然是与原物分毫不差,老朽不必检验了。”
陈道隆笑了笑,道:“那些选出来训练的子弟,想必已操练纯熟了?”
太阳叟点头道:“早就训练好了,单等陈大侠驾临,将这些仿制的太阳针交给他们略加演习,就立可运用了。”
陈道隆赞许地点头欣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忽然一名劲装大汉快步行入厅中,朝太阳叟躬身道:“禀堡主,刘总镖头在堡外求见堡主。”
太阳叟皱了皱眉,望了陈道隆一眼……
陈道隆含笑道:“是哪位刘总镖头?”
太阳叟道:“就是从前万盛镖局的总镖头‘万胜刀’刘文升。”
陈道隆点头道:“原来是他,昔年在下与他曾有数面之识,堡主不必因在下在座而感到为难。”
太阳叟对劲装大汉一挥手,吩咐道:“请刘总镖入堡。”
劲装大汉行礼退出大厅,不多一会,引导着刘文升和一位年约十一二岁的英俊少年,行入大厅。
那刘文升踏入大厅之际,一眼瞧见陈道隆在座,似乎大出意外地“啊”了一声,紧行几步上前抱揖行礼道:“是那阵风把陈大侠侠驾送来了!多年未见,陈大侠可还认得老朽?”
陈道隆站起身子,还礼道:“刘总镖头龙马精神,老当益壮,在下怎会忘却……”话声微顿,目光轮转,望着刘文升身后的少年,道:“这位少年英彦,可是总镖头高足?”
那随同刘文升进来的少年,正是陈公子挽澜,陈道隆此言一出,立时露出了马脚,显然,他对陈挽澜半点也不认识,才有此一问,也充分证明了这位陈道隆必然是旁人假冒无疑。
厅中的刘文升及太阳叟,厅后的葛元宏等人都心头雪亮,准备应变。
刘文升“哈哈”一笑,道:“此子来历甚为奇特,待一会再详细为陈大侠陈述……”话锋一转,对太阳叟行礼道:“堡主近日可好?贵体必已大佳了吧?”
太阳叟笑谢道:“托福托福,总镖头远来,快请入座奉茶。”
刘文升连声称谢,偕同陈挽澜在陈道隆对面的客座坐下。
陈挽澜面对着那假冒自己父亲之人,心中的确是悲愤激动到了极点,总算他在散淡老人严厉督导之下,习成了“龟息大法”,使他在定力上,有着超人的成就。他坐定之后,轻轻作了个深长的呼吸,悠悠的心情马上平静下来。随即双腿一盘,按照“龟息大法”的行功姿式,垂帘阖目,潜心一意运起“龟息大法”来……
这“龟息大法”的行功姿式甚为奇特,因此立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尤其是那假陈道隆正面对着陈挽澜,所以更为注目,他一面瞧,一面低声问刘文升道:“令高足……”
刘文升“嘘”了一声,低低道:“他学的这门功夫甚为怪异,每日到了行功的时刻,无论在任何地方,任何情况都要习练,—点不能间断,陈太侠学识渊博,仔细瞧瞧就知道了。”
那假陈道隆微微一笑,极为有兴趣地凝神注目,对陈挽澜瞧去……
这“龟息大法”对人似乎有着一种感染的力量,那假陈道隆瞧着瞧着,脸上竟然现出疲倦之容,跟着微微哈欠一声,一双眼皮往下一耷,似是进入了睡乡!
陈挽澜首次运用“龟息大法”,发挥了奇奥绝伦的妙用,把那假陈道隆无声无息地导进了催眠状态。
那假陈道隆空有一身绝学,没料到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童子会练成了旷世奇功,不知不觉竟着了道儿!
那侍立在假陈道隆身后,怀抱“六合宝刀”的侍从,突见主人无缘无故地睡着了,不由心头一惊,忙准备伸手去摇。
大厅后面,郭文章的身形突现,快捷滑溜,仿佛似蛇一般,悄然无声,一闪而至,骈指一点,立将那侍从茓道制住,言动不得!
此际,大厅内外,一片静肃,甚至连各人的呼吸之声都听不到了,所有的目光,完全集中在那假陈道隆和陈挽澜二人身上……
只见陈挽澜双目仍然闭阖,但双唇启动,吐出了低沉严厉的声音,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声音与他平日童子般的腔调,简直完全不同,使人听来,根本不像出于十一二岁少年之口,而是似统帅千军的大将,或是独当一面的封疆大吏在发号施令,公堂问案时的口吻,蕴含着无比的威严力量。
那假陈道隆似已完全顺服在这力量下,应声开口道:“我叫李少卿。”
“李少卿?”这名字听在太阳叟、刘文升等人耳中,却是茫然不识,但藏身大厅后面的葛元宏就不由心头一震!暗暗把这名字念了两遍,心忖:“此人莫非就是他?”
葛元宏忆起了那个下毒暗算陈挽澜,胁逼师母的黑衣郎中,再把师母离家出走,师门后来的遭遇一一连串起来,愈发肯定,这假冒乃师的李少卿,就是当年的仇人!
这时,只听陈挽澜第二次开口道:“你为何要假冒陈道隆?”
那假陈道隆(李少卿)道:“一是奉命行事,二是要报私仇。”
“你奉谁之命?行什么事?”
“奉圣主之命,征服武林!”
“什么圣主?”
“武林圣主。”
这名字直听的太阳叟等人相顾一愕,都不知道是从何处钻出了这么一位“武林圣主”来?但也很明显的,这个“武林圣主”,极可能就是那一股秘密组织的首脑人物。
不言众人心中忖度,那陈挽澜已紧迫问下去:“这‘武林圣主’是谁?”
“不知道!”
“他住在何处?”
“住在‘圣城’里的‘神武宫’中。”
“那‘圣城’建在何处?”
“在熊耳山中的飞龙谷。”
“那‘圣主’手下,共有多少受他驱策之人?”
那李少卿似乎思索了一下,道:“连同胁逼而来的武林高手,共约百位以上。”
众人闻言,俱不禁悚然动容,想不到这股神秘的邪恶势力,竟有着如此庞大的人数!
只听陈挽澜继续问道:“你们用何种方法去征服武林?”
“各种不同的手段,软硬兼施,得看时、地、对象而用。”
陈挽澜的口气突然更加严沉,道:“你假冒陈道隆,如何能这样逼真?”
这问题出口,大厅内外之人,心情立时一紧,尽皆凝神而听。
那李少卿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咱们‘圣主’把陈道隆擒来,由咱们日夕模仿他的言动举止达半年之久,并经过卓绝的易容手术,方才假冒成功。”
此言一出,葛元宏师兄顿时如遭雷殛,心神大大一震!
就连刘文升等人,也惊的脸上变色!
他们绝未想到陈道隆几年来毫无音讯,竟然是落在贼人的手中,并且被模仿作危害武林的工具,这样的阴谋,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亏得陈挽澜小小年纪,定力修为竟然达到如止水之境,丝毫不为这消息所震惊,那“龟息大法”所运展出来的控制力量,依然紧紧镇慑住李少卿,半点也未曾松懈!
只听他“哦”了一声,紧接问道:“你的意思是不只你一个人假扮陈道隆?”
“不错,最为成功的,连我共有三位。”
“昔年攻袭‘铁旗门’,那赚开堡门,手刃二堡主的假陈道隆,是不是你?”
“不是!”
“是谁?”
“是‘迷魂掌’伍天风。”
那王伯芳乍听这名字,心中禁不住“哦”了一声,暗骂自己太以糊涂,这些年来,为何竟未曾想到过会是这恶贼?
这等于又多了一条线索,众人心情俱为之一振。
陈挽澜沉肃的声音紧逼追问:“陈道隆目下在什么地方?”
“囚在‘神武宫’中的‘天牢’里面。”
葛元宏师兄弟及刘文升等人听了,不觉暗暗松了口气,因为,只要人还在,就有办法可想。
陈挽澜紧接又问道:“那柄六合宝刀如何落在你手中?”
“因为‘伪君子’艾伦投效了‘圣主’,献出了宝刀,但‘圣主’只在咱们以陈道隆身份出去时,才赐交使用。”
“你在那‘圣主’手下,是何职位?”
“‘南征大将军’!。”
陈挽澜的声音突转严厉,缓而有力地问道:“陈道隆的夫人,是否也落在你们手中?”
此言一出,众人心情又是一紧,所有目光,瞬也不瞬地凝注在那李少卿的身上。
“陈道隆的夫人!”那李少卿重复念了一句,突见他浑身一震,脸上肌肉起了一阵抽搐,喉咙里进出了一声:“萍儿……”
猛然一抬头,双目倏睁,疾声道:“她没有……”骤然住口,目光四下轮动,愕然道:“诸位这样瞧着我干什么?”
众人未料到他会突然不受控制,醒了过来,都也是为之一怔!
葛元宏那敢怠慢,大喝一声,率了谭家麒、陆小珞一掠而出,将李少卿围在当中,孟千山也飞掠到了大厅门口!
郭文章一伸手,夺过那柄“六合宝刀”。
陈挽澜长长吁了口气,停止运动,睁开双目,狠狠瞪视着李少卿,直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那李少卿昔年在陈道隆府邸中,逼迫陈夫人之时,曾见过葛元宏师兄弟一面,这时突见他们从厅后观身出来,个个满脸怒容,其势汹汹,不由脸色一变,但瞬即恢复了原来的威严神态,扫了葛元宏师兄一眼,然后浮起一丝笑意,道:“为师奔走国事,很久不曾和你们见面,想不到在此地咱们师徒重逢,真乃可喜之事……”
“住口!”葛元宏一声断喝!戟指怒叱道:“你这恶贼原形已然毕露,还敢胡说八道。”
太阳叟也怒喝道:“姓李的,今天不还老夫一个公道,管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李少卿不禁暗暗叫苦,硬是想不通怎会让人识破庐山真面,戮穿了他的阴谋?看情形,想脱身简直比登天还难,他目光乱转,脑中一面寻思脱身之法,口中一面故作不解地“咦”了一声!道:“我看你们莫非都有毛病,真不知你们说些什么?”目光一转,望着刘文升道:“总镖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文升“呵呵”一笑,道:“李朋友,不用再装蒜了,刚才你被这位……哦!”伸手一指陈挽澜,笑道:“阁下不是陈大侠么?怎会连令公子陈挽澜都不认得?岂不笑掉人家的大牙?”
须知,五年前那李少卿在陈公子身上下毒之时,陈公子才五岁,这五年来,已由小孩而变成英俊少年,李少卿他如何会认得?
到了这种田地,李少卿方知露出马脚的因由,但却仍弄不清楚,为何对方能知道他的底细来历?
刘文升神情一肃,又道:“李朋友,刚才你在不知不觉中,说出了许多秘密,如今咱们还有几句话要问你,如是朋友能坦诚回答,咱们就放你一条生路。”
李少卿这时已知生路全绝,因为如是吐露了组织的秘密,纵然敌人肯放他离开,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说不定死得还要凄惨,当下,一咬钢牙,仰天狂笑道:“好好好,大爷这就成全你们!”笑声一落,双手疾扬……
就在他双手疾扬,暗器尚未打出之际,陡地寒光电闪,起自他的身后……
顿听他一声惨叫,两条手臂突然脱离了肩膀,跌落在地上,两股血泉疾涌而出!
原来,就在这石火电光的一瞬间,郭文章挥出了“六合宝刀”,斩下了李少卿的双臂!
那李少卿惨叫一声之后,再也忍痛不住,身子突然仆倒地上,直痛得满地乱滚,泉涌而出的热血,登时染红了大片地面!
刘文升急急喝道:“快扶他起来为他止血,咱们还有许多话要问他!”
陆小珞疾快伸手,正要将李少卿抓起来,谁知——
一声厉吼!李少卿张嘴喷出一股血箭,双目圆睁,身子一阵抽搐,只吓得陆小珞慌忙缩手……
太阳叟恨恨地哼了一声,道:“陆少侠不用理他了,这恶贼已咬断舌根自尽,真便宜了他!”
就这两句话的工夫,那李少卿已寂然不动,气绝身亡。
那名跟随他前来的侍从眼见此情,不由心胆俱颤,脸无人色,冷汗直流!
太阳叟挥手命厅中执役之人上前打扫地面上的血迹,刘文升却走过去在李少卿的身上一阵搜索,把所有零碎东西搜得干干净净,由那执役之人把尸体抬去埋了。
一切弄妥,太阳叟这才目光一扫那名侍从,沉声道:“你若想活命,就得乖乖回答咱们所问,否则休怪老夫手狠!”
那侍从目光乱转,却是说不出声音。
太阳叟冷笑道:“你用不着打主意,这一下可没有你自杀的机会了。”
那侍从闻言,心中明白,除了乖乖听话之外,再无其他法子,目光中登时露出乞怜之色。
郭文章见状,伸手拍开了他的茓道,将他推到太阳叟面前。
太阳叟沉声道:“你那死去的同党刚才所招认的话,都是真的?”
那侍从点头道:“不错?”
“你在贼党里面,是什么职位了”
“小人只是一名‘校刀侍卫’,职位卑微,求老英雄高抬贵手!”
太阳叟冷“嘿”了一声!冷笑道:“你能跟随着这假陈道隆出来办事,职位还低微得了?你且把祖宗三代履历背来听听!”
那侍从低下头来,道:“小人叫郑禄,匪号‘黑心狼’,实在是江湖小卒,请老英雄明察。”
太阳叟冷哼一声,道:“听你的称号就不是好东西!”
话声一顿,沉喝道:“如今你想死还是要活?”
郑禄吓的双膝一软,“噗通”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道:“蝼蚁 黑暗哭泣的承诺小说5200尚且贪生,小人哪有不要活的道理……”
太阳叟一声断喝,道:“好!你要活就得听老夫的吩咐!”
郑禄磕头道:“一切但听老英雄吩咐。”
“你带咱们到那‘圣城’的‘神武宫’去!”
“这个……”
太阳叟“哼”了一声,目射威芒,瞪着爬在地上的郑禄,喝道:“怎么?不愿意?”
那郑禄满面为难之色,讷讷道:“不是小人不愿意,而是没有‘通行令牌’,就无法进入‘飞龙谷’中……”
“鬼话!你们是怎么出来的?既能出来,又怎会进不去?”
“老英雄明察,咱们出来时,领的是出来的‘通行令牌’,回去之时,要先到入山管制的哨卡,缴验出山的‘通行令牌’,然后由哨卡之人通传入官请示,由宫中当值的将军核准之后,才发给入山的‘通行令牌’,所以……”
太阳叟“呵呵”一笑,截口道:“这些你都不用担心,你只要带咱们找到那入山的管制哨卡,以后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郑禄叩了一个头,道:“既然如此,小人遵命!”
太阳叟道:“目前还用不着你,你可乖乖在堡中休息几天。”言罢,挥手命人将郑禄带下去,好生看管起来。
众人重新就座,太阳叟朝陈挽澜一竖大拇指,笑道:“陈公子真是了不起,错非是你,今天真的不知要费多少手脚,还不一定能有这样圆满的结果咧!”
陈挽澜小脸一红,道:“微末之技,怎敢当堡主老前辈过奖!”
这时,孟千山行了过来,脸上流露着钦佩之色,但也有着莫名其妙的神情,道:“小兄弟这一手实在令人佩服,不过,为什么那厮听你问及陈夫人之时,竟会突然不受控制了呢?”
陈挽澜年纪虽小,但当年母亲伤心的情景,在他幼小的心灵上,那是永远不能磨灭的,他思前想后,已测出那李少卿与母亲之间,必定有着极大的关系,非恩即怨,所以一听到母亲的名字,心中受到了强烈的震撼,便立时惊醒过来。
这些原因陈挽澜自是不好说出口来,当下,淡淡一笑,道:“孟大哥也好意思送小弟的高帽子,只怪小弟无能,没有完全将那厮控制得住,才让他半途惊醒,差点前功尽弃,各位老前辈和兄长不予见责,小弟仍觉汗颜哩!”
葛元宏也知小弟不愿深说,惟恐孟千山不懂人情事故,来个打破沙锅问到底,于是,把话题一转,对太阳叟道:“如今对方的机密咱们已获知一个大概,今后应如何采取行动,还请堡主定夺。”
太阳叟捻须沉吟道:“这个……”
王伯芳道:“以在下看来,办法大概不外两途,一是将此警讯传知武林同道,要大家克意提防,然后逐一搜寻其羽党消灭之,先削弱其势,最后一举克敌,这办法比较安全可靠,但也有着旷日废时之弊;第二是立即行动,组合武林同道,直捣黄龙,硬碰硬的与那什么‘圣主’决一死战……”
刘文升摇头Сhā嘴道:“王兄,这样做法未免太冒险了!”
谭家麒朗声道:“不入虎茓,焉得虎子,晚辈赞成王老前辈的直捣黄龙之策!”
太阳叟摇摇手,道:“不忙!这直捣黄龙之策固然可行,但如是单靠咱们眼下这点力量,是万万不够的,所以,先决条件是,咱们究竟能够把武林同道,组合成多大的力量……”说着,目光一扫王伯芳……
王伯芳苦笑道:“兄弟已成武林罪人,在真相未明以前,谁也不会理睬我,这组合武林同道之事,弟兄是无能为力。”
太阳叟将目光移注到刘文升,道:“老镖头呢?”
刘文升略一沉吟,道:“这个……”
这时,那总管秦豪已差人进来禀报,酒席已然备妥,请众人前往花厅入席。
太阳叟笑道:“刘总镖头既是一时想不起来,咱们先去用些酒饭,慢慢再商量便了。”言罢,一挥手,招来执役之人,抬起他所坐的虎皮交椅,领了众人行去花厅。
一席丰盛的酒筵已摆设在花厅当中,太阳叟所坐的交椅放落主位,秦豪在一旁代为肃客入席,各人按序就座,太阳叟端起面前酒杯,庄容道:“今日若非诸位莅临,老朽险些又蹈王伯芳兄的后尘,成了武林罪人,如是让那假陈道隆的阴谋得逞,带走老夫所训练的发射太阳针的子弟,使用他仿制成功的三百支太阳计去为害武林,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老朽无以为报,谨以这杯水酒,略表寸心!”言罢,将酒杯朝众人一举,就口一饮而尽。
众人一齐干杯,刘文升道:“其实也是仰仗堡主洪福,鬼使神差,不迟不早的令那厮自行投到,使得这桩为祸武林的巨大阴谋暴露出来,真可说是皇天有眼,邪不胜正了。”
太阳叟又敬了两巡酒,道:“总镖头,咱们话归正传,对组合武林同道之事,不知已有多少头绪了?”
刘文升皱眉道:“目下武林中的许多门派以及高手名宿,虽已销声敛迹,但兄弟自信还有办法找得到他们,问题是这桩阴谋的暴露,仅仅是咱们这几个人知晓,若凭兄弟拿来告诉他们,恐怕肯相信的很少,至于能挺身而出,参加卫道降魔的,就更不知能有多少了。”
葛元宏道:“晚辈有个意见,不知是否可行。”
太阳叟笑道:“葛少侠智慧过人,老成持重,想出来的妙策,必定是不会差的。”
葛元宏道:“堡主过奖了,晚辈对适才王前辈所说的两途办法,思量之下,觉得不如途前并进,缓急兼施,岂不是两全其美?”
孟千山笑道:“小弟看来,还是直捣黄龙较为痛快,如是认为人手不够的话,小弟将尽召南荒高手,赶来听候差遣!”
葛元宏含笑道:“孟兄鼎助之诚,咱们十分感激,不过这是中原武林的存亡大事,怎好惊动南疆高手!”
孟千山嘴唇一动,正待开口,陆小珞突然抢先对太阳叟道:“堡主!李少卿那厮送来的三百支仿制太阳针,不知是否可用?”
太阳叟一拍前额,道:“对了,不是陆少侠提起,老朽真是老昏了头,竟把这件事情搅忘了!”话声一落,立即命秦豪带了执役之人去把那假陈道隆带来的两只木箱搬来。
不多一会,两只木箱已然搬到了花厅,太阳叟惟恐贼人方面在木箱中弄下什么手脚,遂吩咐将木箱放在厅前的小院中,然后对秦豪道:“总管对暗器及用毒方面颇有研究,就烦你下这两只箱子,如是没有问题,可打开瞧瞧里面是什么东西!”
秦豪躬身领命,吩咐执役堡丁远远避开,从怀中取出一双鹿皮手套戴上,这才缓步行近那两只木箱,上下左右凝神细看了一阵,又扣指在木箱周围轻轻弹敲了几下,倾耳静听了一会,方满意地吁了口气!
花厅上,众人也随着松了口气。
秦豪挥手命下人取来开启木箱的工具,拿在手中,暗自行功护身,力贯双臂,缓缓动手开箱……
“吱呀”一声!箱盖毫无困难地被撬了开来,露出一层密封的油绸,秦豪就着手中的工具,轻轻将绸布挑开,底下却是塞满了棉花,他小心翼翼地拨开棉花,登时现出一排晶光四射的“太阳针”来!
秦豪就手撕下一块棉花,裹了一支“太阳针”,非常慎重地行入花厅,交与太阳叟,恭声道:“请堡主过目!”
太阳叟接过“太阳针”,仔细地翻覆瞧了几次,又掂了掂重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将“太阳针”托在掌中,伸出席面上,笑道:“那贼子果然有点门道,竟连老夫都不会仿制的独门暗器都仿制出来了!诸位请看!”
刘文升、王伯芳、葛元宏等人凝目细看,只见那雪白的棉花之上,放置着一支晶莹夺目,通体似是纯钢打造,长约四寸,粗如小指,两头尖锐,微现蓝色,中间有着三片小翅的梭形暗器,制作的十分精巧!
孟千山忍不住赞了声:“好精巧的暗器!”日注太阳叟,接道:“不知堡主这独门暗器的威力,大到如何程度?”
太阳叟掀须微微笑道:“江湖上都只知道老夫这‘太阳针’淬有奇毒,发射出去的飞行轨迹大异寻常,令人无从躲闪格接,遂认为歹毒绝伦,其实这‘太阳针’的最大威力,乃是针中所藏的特制炸药,此种炸药分量极少,但爆炸之力奇大无匹,如是那贼子们配制出来的药料不错的话,单这一支‘太阳针’,即可将这座花厅夷为平地了!”
众人闻言,俱不禁咋舌孩凛,更是互称侥幸不已!
孟千山又道:“那么,堡主是否已看出这些仿制品中所藏的炸药,有与真品同样的威力呢?”
太阳叟抬头向花厅外面望了望天色,道:“咱们快些用饭,饭后就到堡后的荒山中,试一试这些仿制品的性能就是。”
众人闻言,那还有心情吃喝,各自匆匆用饭,顷刻散席,太阳叟坐在交椅上,由执役堡丁抬着,领了众人出了花厅,向堡后行去……
出了太阳堡后门,一行人进入后山中,来到一片乱石林立的荒凉幽谷,太阳叟挥手命堡丁停步,将交椅放下。
太阳叟手拿着“太阳针”,对众人道:“老夫这‘太阳针’发射的手法有两种,一是当作暗器使用的手法,二是用来炸毁城坦房舍,或是杀伤大量结集一起的人马,如今老夫只使出第二种手法,至于第一种,诸位只要熟谙拧、捺、登、弹四个字诀的暗器手法,就可随心所欲的发射了。”言罢,请众人退站在他的身后,举目四下打量……
刘文升等人听得太阳叟这样解说,个个都运足眼神,定睛注视着太阳叟是如何发射出这支威震武林的“太阳针”
这时,日影已然偏到西边,荒谷中的光景渐趋幽暗,山风萧萧,一片凄寂。
太阳叟抬手一指右前方五丈远处,一块高约两三丈,粗达一丈五六的巨石,道:“老夫就以此石作为目标,诸位请仔细看住了!”
说话之际,只见他右手拇指轻轻将“太阳针”中间的三片小翅旋了三转,话声一落,猛地一扬手,将“太阳针”发射出去。
只见一缕晶芒电飞而出,划起一声尖锐刺耳,令人闻之头皮发炸的音响,成一道弧形朝那块巨石飞去……
晶芒才现,锐啸乍起之顷,那“太阳针”已然击中巨石,骤见火花一闪而没!
“轰隆隆隆”!一阵天摇地动的震爆巨响起处,一团耀目难睁的红光乍闪,登时碎石纷飞,烟尘漫空,掩盖了整个荒谷,一阵炙热的狂风,直扑到太阳叟及他身后的刘文升等人身上!
太阳叟端坐不动,但刘文升等人却不由得倒纵寻丈,让避开去,心头俱是骇凛不止!
巨响消逝,风砂仍在漫天飞扬中,只听太阳叟“哈哈”
大笑道:“好好好!贼子们果然不错,将老夫这独门暗器仿制得完全一样,哈哈!这一回可大大的发扬开来了!”语气之中,对他的独门暗器之被人仿制出来,显得十分恨恼!
尘砂渐渐散落,荒谷中景象慢慢清晰起来,众人的目光齐内那巨石的方向望左,都不由倒抽了一只凉气,齐道一声:“好厉害!”
只见那块两三丈高,一丈五六粗大,重量不下数万斤的巨石,已然化为乌有!
太阳叟仰天狂笑道:“有了这三百支‘太阳针’,哪怕他‘圣城’固若金汤,‘神武宫’是铜墙铁壁,也要像这巨石一样,化作灰尘!”
刘文升、王伯芳齐声道:“真乃托天之福,使贼子们作法自毙,整个武林不致沦入魔掌,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孟千山也咋舌道:“好厉害的暗器,小王今天算是大开眼界,当真不枉中原之行了!”
言下之意,大大改变了轻视中原武林之心。
太阳叟平静了一下心神,道:“咱们回堡去好好商量一下,如何直捣黄龙,彻底消灭那贼窝子之策。”
显然因为这仿制的“太阳针”的威力,激发了他的豪情雄心,要速战速决,直攻敌人的心腹重地了。
众人回到堡中,重在花厅就座,执役堡丁燃亮灯光,献上香茗。
刘文升喝了口茶,眼望太阳叟,道:“堡主打算如何直捣黄龙?”
太阳空道:“兄弟的意思是仍照葛少侠所说的两途并进,缓急兼施的办法,分头进行。”
王伯芳道:“那么,咱们的人手又如何分配?”
太阳叟道:“兄弟打算分三路进行,在北六省方面,兄弟准备出面邀请友好出山共襄义举,至于南方的事情,就只好偏劳刘总镖头了……”
刘文升道:“此举在下是义不容辞,当尽力奔走就是。”
太阳叟目注葛元宏道:“少侠可直接返回襄阳,命人明张旗鼓的打起令师的旗号来,尽量虚张声势以吸引贼人的注意力,然后在咱们约定的日期内,直趋熊耳山去。”
葛元宏欠身道:“晚辈等当尽力而为,但请堡主定夺一个日期,以及在熊耳山的集合地点,以便按时前往就是。”
太阳叟望了刘文升、王伯芳一眼,道:“关于日期方面,二位意下如何?”
王伯芳道:“小弟是无法出面的,凡事听刘总镖头的就是了。”
刘文升沉吟了一会,道:“在此多事之秋,武林情势时时都在变动,日期定得太长了就有夜长梦多之虞,如是时间匆促的话,又怕难以把这讯息传遍……”
太阳叟道:“兄弟的计算,有两月之期也就差不多了,不知总镖头认为怎样?”
刘文升屈指一算,道:“好吧,咱们就在这两月时光中,尽力而为就是。”话声一顿,道:“至于那集合的地点……”
太阳叟摇手道:“这个么,待兄弟把那名‘校刀侍卫’揪来问问才可以下决定的。”
那秦豪在一旁不待堡主下令,已吩咐下去,命人将那郑禄押到花厅里来。
那郑禄不知命运又有何变化,战战兢兢的跪下道:“堡主呼唤小人,不知有何吩咐?”
太阳叟含笑道:“你既有弃暗投明之心,此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可站起说话,比较方便些。”
郑禄有点受宠若惊的磕了个头,道:“小人遵命!”站了起来,垂手肃立。
太阳叟道:“进入熊耳山的管制哨卡共有几处,设立在什么地方,你可知道么?”
郑禄道:“回堡主,那入山管制哨卡共有四处,东面远在洛宁,南方是在两峡口,西面没在商南,北面的最为接近山区,乃是在庐氏县城的南关。”
太阳叟略一沉吟,道:“洛宁太远了些,两峡口又太偏僻,容易引起贼人注目,咱们就决定在商南县城集合可好?”
众人互相讨论了一阵,对太阳叟的意见都无异议。
刘文升道:“兄弟昔年保镖曾经过商南县城多次,城西有一家来福客店相当不错,两月后的今天,咱们无论如何,也要赶到那儿会齐,再决定行动的步骤,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太阳叟道:“总镖头说那客店不错,那就准错不了,咱们就决定在那儿会齐好了。”话声微顿,转对那郑禄道:“咱们这样决定,你看有没有问题?”
郑禄躬身道:“从那一处入山都可以,只是那入山的通行令牌……”
太阳叟摇手道:“这个不用你担心,到时再想办法……
哦!对了,白天听那假陈道隆说,他不知道那‘圣主’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郑禄道:“这个,小人不太清楚,不过,小人只晓得那‘圣主’每逢在人前现身时,总是面垂黄纱,令人无法见到他的真面目。”
太阳叟“哦”了一声!皱眉沉思,默然不语。
葛元宏道:“晚辈的看法,那自称‘圣主’之人,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他若非故作神秘,就必然是一位众所素识的武林高手,怕人认出他的真实身份,故而出此下策。”
谭家麒豪兴遄飞地说道:“管他是谁,等咱们打进他那什么神武宫之时,马上就可揭穿他的把戏了。”
太阳叟朗声笑道:“对对对!谭少侠说得对,咱们就这样决定了!”
陈挽澜忽然开口道:“晚辈还有一点意见想补充一下。”
太阳叟一怔道:“陈公子的意见一定非常宝贵,快说给咱们听听!”
陈挽澜道:“晚辈只是一得之愚而已,不敢当宝贵二字,晚辈认为在未与贼人正面冲突的这两月期中,在外面奔走活动之人,最好能尽量掩去本来面目,以免打草惊蛇,让贼人有所惊觉。”
太阳叟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咱们在外面活动以至前往会合地点的途中,均须在暗中进行,切勿让消息外泄……”说至此处,目光一扫葛元宏师兄弟,含笑道:“但你们五位却是例外,要大大张扬。”
葛元宏欠身道:“晚辈省得,因为咱们要虚张声势的原故,所以反而要到处暴露行踪,以吸引住贼人的注意。”
太阳叟大拇指一竖,笑道:“少侠反应灵敏,智慧超人,好教老朽佩服!”话声微顿,目光一扫众人,又道:“事不宜迟,咱们明天即开行动,时光不早,请各位随着秦总管,到客房安歇,恕老朽不送了。”
一宿无话,次日一早,刘文升、葛元宏等人用罢早饭,向太阳叟告辞,出了太阳堡,一阵急行,离开了泰山山区,来到泰安县城,落店打尖歇脚。
进食之际,互一商量,刘文升与王伯芳决定就从此地南下,葛元宏师兄弟及孟千山则斜向西行,穿过河南边境返回襄阳。
计议已定,匆匆饭罢,互道珍重,刘文升偕同王伯芳先走一步直下江南而去。
葛元宏唤来店伙,结过了酒饭帐,便待动身,郭文章突然说道:“且慢,小弟几乎搅忘了一桩事情。”
葛元宏讶然道:“什么事?”
郭文章解下六合宝刀,双手捧到葛元宏面前,道:“托大师兄的洪福,小弟侥幸将这柄宝刀夺回来,理应呈交大师兄保管!”
葛元宏黯然摇头道:“小兄无能,以致让宝刀落入贼人之手,实在无颜再保管此刀,就由四师弟你佩用便了!”
郭文章急急道:“那怎么成?休说小弟的功力尚浅,不配也不敢佩用此刀,何况大师兄的‘龙形刀法’如有此刀在手,当可加倍发挥威力,请大师兄还是收下来的好!”
葛元宏摇头道:“小兄已然决定,四师弟用不着多说了!”
陈挽澜忽然开口道:“大师兄既然执意不肯再保管此刀,依小弟愚见,莫如交由二师兄佩用,更可使那‘虎形刀法’威力大增。”
葛元宏连连点头道:“小师弟说得对……”一面伸手拿起宝刀,双手捧着,目注谭家麒,肃容道:“二师弟,为兄谨奉恩师之名,将这柄宝刀交你佩用,望你能慎用此刀,诛仇杀贼,使本门声威发扬光大!”
谭家麒大受感动,恭谨肃立,右手接过宝刀,庄容道:“小弟谨遵大师兄的嘱咐,今后当善用此刀,绝不有辱师门威望!”
孟千山笑贺道:“谭兄有了这柄宝刀,当真是如虎添翼,可是,这样一来,小弟的那柄宝刀恐怕就送不出去了!”
谭家麒道:“孟兄的盛情,小弟心领就是了,但孟兄你须知道,咱们这直捣黄龙之举,凶险极大,你还是留着那柄宝刀比较稳当一些。”
孟千山笑道:“有刀无刀,对小弟而言,都是一样,谢谢谭兄的关怀。”
葛元宏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得赶走一程。”
六人六骑,出了泰安县城,取道直奔襄阳而去。
一路上平安无事,但蹄印踏上河南境地之后,气氛就渐渐瞧出有些不对!
十六、侠府除凶
这时,葛元宏等人正走在商邱至坯城的官道上,日影偏西,夕照大地,坯城已遥遥在望……
谭家麒忽然一提缰绳,靠近葛元宏,低声道:“大师兄,咱们好像被人跟踪了!”
葛元宏淡淡一笑,道:“不错,咱们两天前就被人盯上了。”
谭家麒道:“原来大师兄也瞧出来了,咱们要不要和他们干一场?”
葛元宏摇摇头,道:“官道之上,怎能放手大干,如是小兄的判断无误,他们之所以只是钉梢而迟不动手,前途必然有高明人物在等侯咱们。”
谭家麒“哼”了一声,道:“小弟倒要瞧瞧他们有些什么高明人物,但愿这柄六合宝刀,能有一个成名之人来祭它的刀锋!”
葛元宏笑道:“往后机会多的是,二师弟急什么……”
孟千山也凑了上来,笑道:“小弟好几天未动拳头,当真有点手痒了,但愿他们不要等的太久才好。”
几人言笑晏晏,豪气干云,简直未将敌人放在眼下,夕阳衔山,归鸦声里,六骑健马进了坯城的城门。
奇怪的是那些跟踪主人仍然不曾露面,一宿无事,次日一早,六人继续上路,离城十余里地,已然进入丘陵起伏的山区。
入山渐深,路上已无其他行人,极目所之,尽是丛林荒草,葛元宏回顾道:“大家小心,也许人家就选在这些地方等侯咱们,咱们不惧明枪,可要防着暗箭!”
谭家麒大笑道:“管他明枪暗箭,只要贼子们敢动手,管教他来得去不得!”
话声一落,陡闻右侧的一片密林中发出一陈“哈哈”大笑,夹着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好大的口气,老夫倒要瞧瞧你们这些刀下游魂,在这几年来学了些什么本事?”
葛元宏自林中笑声一起,便举手命大家勒住坐骑,待得话声入耳,心头不禁怦怦一跳,暗忖道:“想不到天下间竟有这般凑巧之事!”口中却高声接道:“林中可是罗老前辈?。”
“不错!亏你这铁口书生还记得老夫!”随着话声,从密林中踱出了头戴竹笠,渔夫打扮的五湖神钓罗常白!
随着罗常白的现身,从密林中又行出一个黑衣人,哈哈一笑,道:“葛少侠听得出是罗神钓的声音,却不知可还认得老夫?”
葛元宏目光触处,不由一怔,脱口道:“伪君子艾伦!”
这黑衣人正是伪君子艾伦,他又是哈哈一笑,道:“葛少侠好强眼力,五年未见,诸位大概是艺成下山了吧?”
说话之间,嗖嗖嗖!从密林中接二连三地飞掠出十名黑衣大汉,手提兵刃,将这狭窄的山区官道前后堵住了!
葛元宏拱手一礼,道:“二位前辈久违了,但不知今日这样率人拦道,是否打算把五年的旧事重演?”
罗常白掀须一笑,道:“葛少侠说对了!”
谭家麒在马上一声大喝,身子平空飞起,一式“虎落平阳”的纵落罗、艾二人面前,抬手—指罗常白,喝道:“老匹夫!小爷正要找你算帐,哈哈!你倒自动送上门来了!”话声一落,又面向艾伦,反手一拍背后的六合宝刀,冷笑道:“姓艾的,宝刀在此,有本事不妨再来夺去!”
罗、艾二人目睹谭家麒凌空飞落之势,隐然虎虎有威,俱不由心头一凛!
罗常白“呵呵”一笑,道:“士别三日就当刮目相看,此言诚不我欺!”话锋一转,冷森森地说道:“谭二少侠可要当心一些,别让那条仅剩的右臂也给老夫砍了!”
艾伦却冷冷接道:“老夫倒不信世上有两柄六合宝刀。”
谭家麒疾快地反手拔出宝刀,晃了一晃,“唰”地Сhā刀入鞘,道:“少爷难道骗你不成?”
阳光映照之下,那六合宝刀宛如一泓秋水,映起一片寒光,一闪即逝!谭家麒这一手拔刀、归鞘的动作,快逾闪电,干净利落,只瞧得艾伦与罗常白老脸变色,悚然动容!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罗、艾二老都看得出来,对方确非当年的吴下阿蒙,怪不得敢口发狂言了。
尤其今艾伦心头震惊的是那柄六合宝刀,竟然是货真价实,绝非赝品,那么,又怎会到了这小子手上呢?
问题很简单,必然是有一个假陈道隆出了事了。
罗常白与艾伦互相看了一眼,嘴皮微动了一阵,似是施展传音之术,交换意见。
谭家麒已然大不耐烦,沉声喝道:“怎么,打架还要商量?来来来!谁先上?”
罗常白“呵呵”一笑,道:“青年人就是沉不住气,好吧,就让老夫再教训你一次!”说着,缓步上前,抖了抖手中的钓竿,笑道:“亮兵刃!”
谭家麒“唰”地拔刀在手,一挫虎腰,六合宝刀平胸前指,虎目圆睁,紧紧盯着罗常白,登时,一股凌厉无俦的刀气,隐隐直逼过去!
罗常白屹立在八尺开外,仍然感觉到被那凌厉的刀气,逼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双方还未动手,光是这股肃煞之气,就已令他落了下风,心头暗凛之下,表面上仍不失风度的笑道:“小娃儿发招啊,尽瞪着我老头子干么?”
谭家麒一声虎吼,猛然跨前一大步,右臂一探,宝刀直刺中宫,朝罗常白胸膛攻去!
罗常自身子一侧,钓竿一挥,还攻过去!
艾伦却踱向一旁,朝葛元宏招手道:“来来来!咱们也别闲着,你过来让老夫瞧瞧,这几年来你学了些什么绝招?”
葛元宏飘身下马,撤刀在手,大步行了过去,道:“老前辈是否仍要空手夺晚辈的手中钢刀?”
艾伦微微一笑,嘴皮一阵抖动……
葛元宏耳中突然传来艾伦的声音:“少侠马上通知你的同伴,务求一举击杀那十名大汉,千万不留活口,老夫有事相告。”
传音之声一歇,那艾伦紧接“呵呵”一笑,道:“老夫与人动手有个惯例,对方只能留一个活口,你快回去和同伴们商量一下,看是谁人不愿送命,快!”
葛元宏耳听此老传音,心头方自一怔,又闻他如此说法,心头立时明白,遂假作听话,退回了陆小珞等人身边,低声将艾伦的话说了出来,又道:“咱们本就要把这些贼子杀个落花流水,管他有什么意思,先干掉他的党羽也好。”
陆小珞、郭文章、孟千山三人齐声赞好,略一计议,四人身形倏地一分,两人一组,闪电般分朝那堵截在山径两端的黑衣大汉扑去!
人似龙腾,刀光胜电,葛元宏、陆小珞脚方沾地,刀已挥出,两名黑衣大汉几乎连念头都来不及转,只惨叫了半声,两人成了四段!
另一边,郭文章手起刀落,凌空将一名黑衣大汉劈成两半,孟千山一拳捣出,将一名大汉打得登时吐血身亡。
连眨眼的工夫都不到,黑衣大汉已死了四个!
剩下来的不由大吃一惊,齐声怒喝,挥动兵刃分朝两组敌人猛攻过去i
葛元宏、陆小珞敞声大笑,齐将刀锋一撇,又是两声惨叫,这一方面只剩下了一个黑衣大汉!
郭文章、孟千山那边亦同时再度扬威,放翻了两名大汉!
十名大汉顷刻间躺下了八个,剩下的这一双心胆俱裂,不用招呼,已然扭头狂奔,朝密林那面飞掠而逃……
谭家麒方自与罗常白展开激战,目睹斯情,不由一怔,耳中已传来罗常白的喝声:“混小子还不快追!”
罗常白喝声出口,攻向谭家麒的钓竿已倏地撤回,信手一挥一抖,那两三丈长的天蚕钓丝矫若灵蛇,疾然舒展开来,“呼”的一声,朝一名即将遁入密林的黑衣大汉飞卷过去!
这黑衣大汉眼看就要窜入密林,以为逃生有望,正在心中暗喜,谁知脖子突然一紧,整个人倒着飞了回去,一口气登时回不过来,两眼一翻,追随同伴携手共赴黄泉去了!
那谭家麒更不怠慢,罗常白方自得手,他也将那仅剩的一名黑衣大汉劈倒在密林边沿,飞纵回来,眼望葛元宏,惑然问道:“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葛元宏摇头道:“愚兄也搞不清楚,这是艾前辈的意思,他说等杀了那十名大汉之后,有要紧事情和咱们谈谈。”
谭家麒皱了皱眉,道:“不知他和咱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说话之间,那罗常白已和艾伦并肩行了过来。
葛元宏一抱拳,道:“两位前辈不知有何指教?”
罗常白“呵呵”一笑道:“几位的身手确是不凡,看来,老夫的心思并未曾白费……”
谭家麒笑道:“令孙女可好?已然随你回家了?”
罗常白老脸登时一黯,道:“如是她已随老夫回家,老夫还会找你们么?”话声微顿,长叹一声又道:“自从上次在湘江未能把你们留下,那挟持小孙女之人不特不将她送回,反指斥老夫有意放走你们,因而对老夫大加威吓,要老夫更加扩大替他去作那种恶事的范围……”
谭家麒冷哼一声,道:“所以你今天就等在此地,想再耙咱们留下来,去赎你的孙女了?”
罗常白尴尬一笑,道:“原意本是如此,但目睹你露的一手之后,艾兄和老夫就临时改变了主意……”
眼神一瞥艾伦,笑道:“艾兄,这件事还是由你来说明吧。”
艾伦咳了一声,道:“事情是这样的……”
谭家麒冷然道:“是不是把从咱们大师兄手中夺去的宝刀,作为卖身投靠的本钱了?”
艾伦神色一变,道:“你们都知道了?”
葛元宏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艾伦一咬牙,道:“好!你们既已知道了,老夫就长话短说……”话锋微顿,目光转动向四下一扫,道:“大路之上不便细谈,咱们到那树林里去说吧。”
葛元宏略一沉吟,遂吩咐郭文章、陆小珞二人就在附近挖个坑把十名黑衣大汉掩埋,然后带了谭家麒、陈挽澜和孟千山,随着艾、罗二老朝那树林行去。
进入树林,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艾伦这才开口道:“自从在那破庙内替诸位将强敌引开,又保护你们平安离去之后,老夫对此事愈想愈觉奇怪,根本想不透你们怎会惹上这许多高强的敌人,并且这些人又不是属于一门一派,而是包罗了黑白两道的有名人物,于是老夫为好奇心驱使,乃决心一探究竟……”
谭家麒忍不住Сhā口道:“你可曾探出些什么事情来了?”
艾伦长叹了一声道:“老夫这一探不打紧,却探出麻烦来了……”
谭家麒道:“什么麻颇?”
艾伦苦笑了笑,道:“老夫还未着手去探人家,人家却先把老夫找到了……”
葛元宏却忍不住问道:“那是些什么人?”
艾伦望了谭家麒一眼,问道:“你们不是都知道了么?”
谭家麒脱口道:“莫非是那什么‘武林圣主’?”
艾伦点了点头,道:“他本人没有来,来的是他的心腹死党,他们见着老夫就开门见山的邀请老夫去参加他们……”
谭家麒哼了一声,道:“他们没对你施用什么手段来威胁么?”
艾伦冷笑一声道:“老夫孑然一身,无亲无友,他们拿什么来威胁?老夫之答应参加他们,乃完全出于自愿的。”
葛元宏“哦”了一声,道:“那是为了什么?”
艾伦苦笑道:“就是为了探查这个秘密啊,同时,老夫为了取信于那‘圣主’,就将那‘六合宝刀’送了给他……”
谭家麒又是一哼,道:“你倒会做人情!”
艾伦神色一整,道:“二少侠用不着哼哈,这一招是有代价的……”说时,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绸布包,递给葛元宏,道:“你打开来看看就知道了。”
葛元宏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包了一张质地很薄,折得很整齐的纸叠,小心地将纸叠展开,但见纸上线条交错纵横,竟是一幅描绘得十分详细的地图!
谭家麒探头过去瞥了一眼,奇道:“这是什么地方的地图?”
艾伦笑道:“这就是熊耳山,飞龙谷中的‘圣城’位置以及出入要道和桩卡布置图!”
葛元宏不禁愣然道:“这……老前辈怎会……”
艾伦苦笑了笑,道:“这就是你们那柄‘六合宝刀’换来的代价!”
谭家麒道:“可是……”底下的话,却又不知如何启齿。
艾伦笑道:“二少侠可是觉得奇怪,老夫为何能够自由地绘出这样详细的地图,是么?”
谭家麒点了点头,道:“晚辈对此事的确有些不大明白。”
艾伦道:“老夫献出了宝刀,表现了充分投效的诚意,所以那‘圣主’对老夫丝毫不加怀疑,亦未强迫老夫吃那迷失本性的毒药,因此老夫才能绘下这详细的地图来。”
葛元宏道:“老前辈交这地图与晚辈,不知有何吩咐?”
艾伦道:“老夫自参加了他们之后,看着他们所作所为,实在太不像话,所以绘了此图,想找到一批武功高强而有正义感的武林同道,设法摧毁这个秘密组织,但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直到今天发现你们师兄弟的武功确实可以担当此重任,所以就和罗兄毅然下了这个决定……”
葛元宏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老前辈的确是位有心人了!”话声一顿,眼望罗常白,道:“只是老前辈令孙女尚在人手中,难道……”
罗常白须眉掀动,沉声道:“这一点老夫早已想通了,当年就算老夫能留下你们,那老魔头也不见得会遵守诺言,将小孙女交还给老夫,所以,老夫是死了这条心,反过来打的是捞本的主意了。”
谭家麒凛然道:“老前辈如是真有此意,晚辈这断臂之恨,就一笔勾消!”
罗常白激动地瞧了谭家麒一眼,默然不语。
葛元宏却诚恳的道:“承两位前辈瞧得起晚辈们,但晚辈深感人单势孤,恐怕……”
艾伦颇含深意地瞥了葛元宏一眼,道:“诸位四出奔走,不是在联络同道,追查内幕么,事情不必忙在一时,待时机成熟,这幅地图就可以发挥作用了。”
葛元宏肃容道:“既然如此,晚辈就斗胆收下此图,待日后时机成熟,有所行动时,还望两位前辈能一伸援手!”
艾伦点头道:“那是自然,咱们就此告别,但愿早日在‘圣城’之中见面。”说着,就要站起身子……
谭家麒忽然道:“且慢,晚辈尚有一事请问……”
艾伦重又坐了下来,道:“二少侠还有什么事?”
谭家麒道:“那个什么‘圣主’,究竟是何方神圣?老前辈可知道么?”
艾伦“咦”了一声,道:“你们得回这柄宝刀之时,难道不曾问过那带刀的假陈道隆么?”
谭家麒摇头道:“那厮说他也不知道。”
艾伦沉吟道:“那就奇怪了……”
葛元宏道:“据说那‘圣主’见人之时面上都垂着一幅黄纱,是以不易查知他的庐山真面目。”
艾伦点头道:“不错,老夫就从未见过他除下脸上的黄纱,看来,极可能连他心腹之人都不曾见过他的真面目。”
谭家麒道:“但据前辈的口气,似乎已知道他是谁了!”
艾伦微微一笑,道:“老夫只是一种猜测而已。”
葛元宏道:“老前辈可否将心中的猜测说出来,让晚辈们参详一下?”
艾伦点了点头,道:“如是老夫猜得不错,那‘圣主’极可能就是二十年前凶淫恶毒无比,横行武林的大魔头,‘七煞人屠’宇文龙……”
罗常白“啊”了一声,Сhā嘴道:“是他?不会吧?这个魔头已有二十年不曾露过面,恐怕他早就不在人世了!”
艾伦摇摇头道:“罗兄只知他二十年未在江湖露面,可知他为何突然消声敛迹的?”
罗常白摇了摇头,道:“这个么?兄弟就不大清楚了。”
艾伦微微一笑,目光一扫葛元宏等人,缓缓道:“二十年前,令师陈大侠刚出道不久,也正是字文龙这魔头凶威正盛之时,有一次,令师与他狭路相逢,那时候,令师艺高人胆大,初生之犊不怕虎,奋起了为世除害之心,拔刀搦战,双方交手之下,这魔头果然不敌令师的神奇刀法,结果,左耳被削,狼狈而遁,从此以后,就失去了他的踪迹……”
这一番叙述,只听得葛元宏师兄弟眉飞色舞!
罗常白却仰头想了想,道:“这件事情兄弟似乎也听人说过,但艾兄又怎能以此来猜出那‘圣主’就是他呢?”
艾伦笑道:“那‘圣主’虽然常用黄纱垂面,但左边面颊平平坦坦,很明显是没有了左耳,此其一;其次,他为害武林的第一个目标乃是陈大侠,因此,兄弟敢斗胆猜测,他就是失踪了二十年的宇文龙!”
罗常白摇摇头道:“可是那‘圣主’的武功……”
艾伦“哈哈”一笑,道:“罗兄你怎的这般食古不化?你敢说他在这二十年当中,没有奇缘遇合么?别的不说,就拿眼前的这几位老弟打比,才五年不见,他们的武功不就远胜往年了么?”
罗常白连连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
葛元宏道:“这事怎未听家师对晚辈等谈起过?”
艾伦笑道:“那时你们还未拜在令师门下,二来令师乃是忠厚之人,你们可曾听他谈过,生平曾经折败过些什么人了?”
葛元宏点点头道:“家师平日言谈中,果然从不提说这些事。”
谭家麒道:“老前辈在那‘神武宫’中,可曾见过家师?
他老人家目下如何了?”
艾伦摇头道:“见是不曾见过,但据老夫所知,令师似乎没有吃过什么苦头,每天都有好些人陪着他……”
谭家麒“哦”了一声,道:“为什么?”
艾伦叹息一声,道:“学习模仿他言行啊,那假冒令师的训练工作,目前仍在进行着,将来不知有多少假陈道隆在江湖出现,那时,怕不天下大乱才怪!”
葛元宏等人听的心头大震,谭家麒急急说道:“如此看来,直捣黄龙之举,真是刻不容缓了!”
艾伦忽然“哦”了一声,道:“老夫想起来了,你们擒到了那假陈道隆,他身上带的‘出山通行证’呢?你们搜到了没有?”
葛元宏道:“可能是搜出来了,但不在晚辈们手中,老前辈的意思是……”
艾伦笑道:“老夫突然想起,那‘圣主’既能训练出许多假陈道隆来为祸江湖,咱们何不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入之身,如是你们能把那假陈道隆的‘出山通行证’弄到手,就可以设法易容成为令师的相貌,混入‘圣城’见机行事,岂不方便得多?”
葛元宏瞿然道:“老前辈这办法的确不错,只可惜当时都没有想到。”
艾伦笑道:“不要紧,以后碰到有这种机会时不要放过就是。”话声一顿,抬头望了望天色,道:“时候不早,诸位如是没有其他问题,老夫和罗兄该走了。”
葛元宏望了谭家麒和陈挽澜一眼,二人都摇头表示没有话说,于是,大家一齐起身,走出树林。
这时,陆小珞和郭文章亦已将十名黑衣大汉的尸身掩埋妥当,瞥见葛元宏等人陪同着罗、艾二老者有说有笑地行出树林来,俱不由一怔!
葛元宏一抱拳道:“二位前辈请上路,恕晚辈们不送了。”
罗常白、艾伦二老也双双还礼,飘然而去。
葛元宏目送二老远去,掉头对谭家麒道:“二师弟,咱们既有没法假扮师父以混入‘圣城’的念头,那就要将宝刀藏起来,以免泄露了消息。”
谭家麒点头道:“师兄之言有理,小弟这就将宝刀裹起来。”言罢,找了件旧衣服,将六合宝刀连鞘包起来。
众人这才上马,动身赶路……
一路上,竟然再无事故发生,这一日,安抵襄阳府城,孟千山一进城门,忽然道:“葛兄,小弟须得返回寓所,安排一下侍从们的生活,不知诸位准备在什么地方落脚?”
葛元宏略一沉吟,道:“咱们这次重回襄阳,得好好热闹一番,孟兄将事情办妥,可来‘忠义侠府’会面便了。”
孟千山道:“好!回头见!”抱拳一礼,大步离开,奔向他的行宫寓所而去。
葛元宏师兄弟五人,策马直奔南门外的忠义侠府。
数里的路程,眨眼间,巍峨的府第已遥遥在望,但五人却不由齐齐“咦”了一声,一齐勒住了缰绳,健马奔行的速度立时缓慢了下来。
原来他们遥遥望见那座巍峨的忠义侠府,就在这短短不到一月的时光,竟然粉刷得焕然一新,两扇朱漆大门大大打开,门外侧的拴马桩上,拴着几匹骏马,鞍辔鲜明,显非寻常人物的坐骑。
此时,正有几名穿着华服之人从大门走出来,他们身后跟着一名中年汉子,满脸笑容地连连抱拳行礼,只因相距太远,听不出他口中在说些什么……
这名中年汉子不是别人正是五年前陈府遭变,连夜送葛元宏师兄弟到湘江乘船逃生的义仆周福!
葛元宏等人正要寻他,没想到,他竟会回到家里来了!
师兄弟乍见周福,几乎就要高声呼唤,但几个人的心头却同时闪过一个意念,自然而然的把快到唇边的呼声,咽回腹中,缓缓策骑前行,一面留心观察……
敢情那周福是在送客出门,他这一路行礼,将那几名华服客人送上了那几匹鞍辔鲜明的坐骑,眼望着客人们扬尘离去,这才长长吁了口气,返身便待进入大门,但却被葛元宏师兄弟们缓缓而至的身形吸住了脚步。
周福凝眸一望,登时惊喜交集的叫了声:“大相公!”
拔脚飞奔过来……
葛元宏等五人齐齐下马,在道旁迎着飞奔而至的周福,葛元宏抱拳一礼,道:“几年不见,周兄可好!”
周福一面还礼,一面朝师兄弟们来回瞧了一阵,激动地说道:“果然皇天保佑,相公们总算平安回来了!”目光在陈挽澜面上一凝,双颊一阵抽搐,道:“是小主人么?五年不见,长得这样俊了,请受小的一拜!”说着,一揖到地,就要跪下去……
陈挽澜还未来得及上前搀扶,葛元宏已伸手将周福的身子架住,笑道:“周兄千万不可行此大礼,那是要折小师弟的寿数的。”
周福只感到葛元宏手上传过来的力道十分强大深厚,身子再也跪不下去,只好挺直了腰,道:“大道旁不便行礼,等相公们回家见过老主人之后,再补行就……”
葛元宏等人齐齐大吃一惊,脱口问道:“什么?老主人?”
声色犬马之风情大宋小说5200 周福兴奋地道:“是啊!老主人回家不久,刚把房子粉刷完毕,相公们就回来了,这真是天老爷保佑……”
葛元宏连连摇手道:“慢来慢来,周兄!你是说咱们师父他老人家回来了?”
周福道:“是啊,大相公有什么……”
葛元宏截口道:“师母呢?”
周福摇头道:“主母却没有一道回来!”
葛元宏略一沉吟,目注周福,缓缓说道:“周兄,那年咱们逃出去之后,周兄如何跟咱们分手,不知可还记得么?”
周福一愣,道:“那晚上之事,至今虽隔五年,但一回想起来,就如同在眼前一般,老奴怎会忘记?”话声微顿,略带诧异地问道:“大相公忽然问起这个干什么?”
葛元宏道:“周兄既然不曾忘记,那何妨说出来听听!”
周福想了想,道:“那晚上咱们逃到湘水之滨,不是老奴去找的船么?上船之后,老奴惟恐大相公毫无江湖阅历,不是再三的解说江湖的险恶,要大相公多多小心,事事留意的么?老奴送走了相公们之后,就回城……”
葛元宏又截口问道:“这几年来,周兄去找过咱们没有?”
周福点头道:“怎么没有!老奴去了两趟九华山,却是见不到那‘玉虚观主’,以后……”
葛元宏此时已知道眼前这位周福,毫无疑问就是当年的义仆,遂不等他说完,重又一拱到地,欢然道:“果然是周兄,请受在下一礼!”
周福一头雾水,诧道:“大相公!这是……”
葛元宏摇手道:“这原因以后再谈,还有,周兄是怎样遇见师父他老人家的?”
周福想了想,道:“大概是半个月以前吧,那时,老奴刚从武当下来,在返回襄阳的路上,恰巧碰见老主人带着大批仆从……”
葛元宏“哦”了一声,道:“目下家中的侍仆佣人,都是师父在外面带回来的么?”
周福道:“除了老奴之外,府中全是新来之人。”
葛元宏道:“师父可在家中?”
周福道:“怎么不在!老主人回来之后,就拜会了陈知府大人,接收回了庄园,大事整修粉刷,天天都有宾客来拜访,较从前可显得热闹多了……”话锋一顿,目光一掠,道:“在路旁说了这一大堆,相公们和小主人快进屋里去吧,老主人天天都在盼望着你们咧!”
葛元宏点了点头,道:“进去当然要进去,不过有一桩事情,周兄必须注意。”
周福道:“什么事?大相公只管吩咐。”
葛元宏神色凝重的道:“进门之时,你千万不可说是咱们兄弟回来了,进门以后,在见到师父之时,你尤其不可开口,只可在旁边看着……”
周福道:“为什么……”
葛元宏沉重地说道:“原因为何,你看了之后自然明白,咱们走吧。”说完,朝谭家麒等人使了个眼色,教他们小心戒备,一同举步,牵着坐骑往府门行去……
在大门口将马匹拴好,这才随着周福跨入门中,但见门内廊下,两边分站着两名腰佩雁翎刀的大汉。这四名大汉见是周福领着进来的人,也未出声询问。
周福果然遵守着葛元宏的吩咐,一言未发,直往里行去。
穿过了庭院,遥见大厅当中的交椅上,端然坐着一位身材相貌与恩师陈道隆完全一模一样的中年人,葛元宏兄弟若非胸有所疑,此时此地,回到了家中乍见恩师,当真就恨不得快行几步,趋前叩拜了。
相反地,师兄弟们的心情是愈接近大厅愈觉沉重紧张,脚下也就慢了下来……
陈道隆在厅上望见葛元宏等人行了过来,似是十分惊喜,霍的站起来,颤声道:“元宏!你们回来了!”
此际,葛元宏虽然心有所疑,但却不能不按规礼应付,当下,快行几步,越过了周福,跨进大厅,躬身行礼道:“是!
咱们师兄弟回来了!”
那葛元宏目光一抬,望了望已然行进大厅门的陈挽澜,神情更见激动,连连招手道:“是澜儿吧,长得这样高了,爹几乎认不出来啦,澜儿!快过来让爹仔细瞧瞧!”
一派慈父的口吻,陈挽澜禁不住一阵心情激荡,猛地跨步上前,却被郭文章在后用力扯了他的衣袂一下,使得他不由去势一顿……
周福在一旁瞥见这种情形,不禁一呆,真不明白这几个师兄弟搅些什么名堂?
只听葛元宏又复开口道:“咱们师兄弟去投奔的那个地方,你老人家怎不前来会合,可把咱们小师弟想坏了。”
那陈道隆咳了一声,道:“为师在外听说家中出了变故,当时就想到你们必会去投奔那地方,本应立即去看你们才是,但为师却遇上另一桩要紧事情,无法分身,以致一耽搁下来,就是五个年头,幸得你们都平安无恙,为师心中真是高兴万分。”
葛元宏心中暗恨,但表面上仍然恭敬地说道:“你老人家可还记得要咱们师兄弟去投奔的那个地方么?”
那陈道隆想了想道:“事隔多年,为师已想不起来了……”
话声一顿,脸色微显怒容,沉声道:“元宏!你不带领他们上来见过为师,反而问些不相干的话,难道为师从前教导你们的为人道理都忘了么?”
葛元宏微微一笑,道:“你老人家还记得那地方的主人是谁,是凭着什么信物要咱们师兄弟去见他的?”
陈道隆勃然变色,喝道:“元宏你好没有规矩,为师几年不在你们身边,你们就……”
谭家麒突然一跃上前,大笑道:“阁下!不用再装蒜了,乖乖把你的真实身份报出来,小爷就给你一个痛快!”
那陈道隆大怒道:“家麒!你疯了!”
周福也骇然变色,急急上前道:“大相公!这是怎么回事?”
葛元宏笑道:“此人假捞师父,阴谋不轨,刚才我一连问他几件往事,他完全回答不出,事实岂非十分明显了!”
低声吩咐道:“动手之时,你要小心保护小师弟!”
此时,陆小珞、郭文章也抢上来,将那假陈道隆围住。
那假陈道隆目光四下一扫,突然“嘿嘿”冷笑道:“好奸好!既然你们已经看出来了,那就教你们早些送命便了!”
笑语之声一顿,厉声大喝道:“来人!”
喝声甫落,屏风后面及大厅两侧暗门里,嗖嗖嗖的飞扑出十几名黑衣大汉,个个手执兵刃,将葛元宏等人反围在中心。
谭家麒虎目一扫,仰面大笑道:“这班废料,还不够小爷塞牙缝……”
葛元宏低声道:“二师弟对付这老贼,千万要留活口。”
言罢,朝陆小珞、郭文章一打手势,三人大喝一声,身形疾闪,“锵锵”连声,将雁翎刀撒在手中,分向十几名黑衣大汉扑攻过去!
葛元宏的身子宛似苍龙出壑,一声龙吟般的长啸过处,寒芒电耀,一片冷光掠过,两名黑衣大汉首当其冲,登时变成四截!
陆小珞腾空而起,有若怒鹰搏兔,连人带刀化作一团森森冷电,凌空下击,一名黑衣大汉措手不及,顿被刀锋劈开,尸分两片,肝肠流泻了一地!
郭文章贴地一掠,靠近大门口的一名黑衣大汉根本连人形都未看清,只觉电光一闪,下半截身子一凉,就此了帐!
师兄弟三人乍一动手之间,宰了四名黑衣大汉!
这种快迅绝伦的杀法,顿将那一群精选出来,武功均已有相当火候的黑衣大汉看的目瞪口呆,拿着兵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假陈道隆虽是心头骇凛,但不得不硬着头皮,厉声喝道:“你们还不一起上!呆在那里干什么!”
众大汉被喝声一惊,齐地吆喝一声,各举兵刃,朝葛元宏等人猛攻过去。
谭家麒屹立如山,盯着那假陈道隆,大喝道:“老贼!
快亮兵刃受死!”
那假陈道隆眼见对方只有一条胳膊,不由冷笑一声!缓缓从交椅后面抽出一柄寒芒如电的雁翎刀来,猛然跨前一大步,一晃手中刀,沉声道:“好小子,今天教你尝尝老夫宝刀的厉害!”
谭家麒微退半步,瞥见地上恰好躺着一柄鬼头刀,当下,脚尖一挑鬼头刀,右手一抄,将这柄鬼头刀操在手中,左右一拂,颇觉趁手,更不怠慢,踏前一步,虎腰一挫,刀锋一指,大喝道:“老贼,有何本领,尽管施展!”
他方才赤手空拳之际,那假陈道隆还不觉得怎样,这时,他一刀在手,挫腰、挺刀之际,立觉一股逼人肺腑的凌厉刀势如排山倒海般压迫过来,不由心中大骇!
这时,大厅中惨叫之声已接二连三地爆发出来,那假陈道隆眼角一瞥,更是胆寒魂颤,持刀的手也微微发抖!
就在这两句话的工夫,那十几名黑衣大汉全部尸横大厅之中,血肉狼藉,惨不忍睹。
那假陈道隆倒也是个识时务的俊杰,眼看此种情形,心中雪亮,立即把雁翎刀一丢,干咳了一声,道:“英雄出少年,老夫今日认栽!”
谭家麒没想到这家伙如此脓包,反而弄得为之一怔,但刀势仍然保持不变,以防对方是否行好使诈,一面冷冷说道:“你既然认栽,咱也不难为你,你且把双手背到后面去。”
那假陈道隆依言,双手朝身后一背,郭文章一掠而至,伸手点了他几处茓道,使他再无动手搏斗之能。
葛元宏行了过来,目注假陈道隆,道:“阁下是谁?怎样称呼?”
假陈道隆道:“老夫伍天风,人称‘迷魂掌’。”
葛元宏“哦”了一声,心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口中却说道:“原来是伍当家,久仰!但愿阁下能详细答复咱们的问话,我葛某人答应饶你一死!”
伍天风道:“老夫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诸位有什么问题,尽管发问就是,但这座忠义侠府中,前后还有不少老夫带来的人,诸位得赶快动手将他们收拾干净,否则若有漏网,老夫就宁死不能吐露片言只字了。”
葛元宏点头道:“阁下此言有理!”掉头对谭家麒道:“就烦二师弟守在厅中,小兄和三师弟四师弟出。”
谭家麒道:“小弟遵命,大师兄和师弟们小心。”
葛元宏又对陆小珞和郭文章道:“小兄去对付大门内的四名大汉,你们可到后面去瞧瞧,凡不是咱们家中之人,一律格杀不留活口!”
三人分头掠出大厅而去,不到盏茶工夫,便已一齐回返大厅。
伍天风颇为诧异的道:“这么快就完了?”
葛元宏笑道:“前面连大门内站班之人,在下一共收拾了六名。”
陆小珞道:“后面只找到七名,俱已送回老家!”
伍天风道:“六七一十三!”目光一扫地上的尸骸,道:“十三加十三,共是二十六人!”长长吁了口气,道:“果然一个不剩,好吧,有什么话就请问!”
葛元宏道:“忠义侠府空下来了这许多年,为何直到现在才来占用?”
伍天风微笑道:“这纯粹是时机问题,并无其他用意。”
葛元宏道:“什么时机?”
伍天风沉声道:“称尊武林,进而谋夺大明江山的时机!”
谭家麒“哼”了一声,道:“想的都不错,难道现在时机就成熟了?”
伍天风笑道:“若不是时机已届成熟,马上就要采取行动,也不会派老夫到襄阳来,以陈道隆的身份,大肆结纳人心了!”
葛元宏心头一震,道:“莫非你还想在府城内图谋不轨?”
伍天风摇头道:“那倒不是,只不过到时作个内应而已。”
谭家麒道:“你们定在什么时候采取行动?”
伍天风道:“下个月的初五日。”
此言一出,葛元宏等人登时心头大震!因为他们在太阳堡的决定是两个月后进攻熊耳山的“圣城”,却没料到贼人方面比他们提前了将近半月,这一来,岂不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伍天风的目光何等锐利,葛元宏等人心头的激动不安之情,已被他一览无遗,当下,阴阴一笑,道:“诸位且慢着急,更急的还在后头哩!”
谭家麒瞪了他一眼,怒道:“莫非又有什么花样不成?”
伍天风“嘿嘿”一笑,道:“下月初五日,‘圣主’在誓师之时,令师的六阳魁首,将是祭旗的第一道献祭礼物!”
谭家麒右手一探,抓住了伍天风的衣襟,厉喝道:“你这话是真的?”
伍天风笑道:“老夫没有骗诸位的必要,是么?”
葛元宏师兄弟们顿时如被五雷轰顶,个个目瞪口呆,冷汗如雨点般从额头滚落下来!
倒是陈挽澜比较镇定一些,他激动了一阵之后,心情便慢慢平静下来,缓步行了过来,望着伍天风,沉静地问道:“阁下既然能知道许多事情,定然是那‘圣主’面前的心腹得力之人了?”
伍天风深沉一笑道:“陈公子瞧老夫是否像个心腹得力之人?”
陈挽澜道:“我也不管你是与不是,我再请问阁下,是否与家父有仇?”
伍天风摇摇头,道:“老夫与令尊素昧平生,乃是毫无仇怨可言。”
陈挽澜道:“既然毫无仇怨,那么,阁下岂能明知家父将成为祭旗的牺牲,而不一伸援手?”
伍天风冷笑道:“老夫与他无仇,但他也对老夫无恩,那么,他的生死与老夫何干?”
葛元宏突然道:“你落在咱们手中,咱们饶你一命,这算不算得是恩?”
伍天风道:“这是诸位与老夫之事,与令师……”
谭家麒截口道:“师徒父子乃是一体,阁下既承认咱们对你有恩,亦即是家师对你有恩,又怎么强辩为与你无关?”
伍天风一窒道:“这个……”
葛元宏道:“咱们对阁下也没有多大奢求,只希望阁下能带领咱们进入‘圣城’,以后的事,就不用麻烦阁下了。”
伍天风脸色一变,道:“‘圣城’的内幕,诸位知道了多少?”
葛元宏淡淡一笑,道:“这个么?阁下就用不着知道了,不过,那‘圣城’内外的布置及通路,你得详细绘一份给咱们。”
伍天风略一沉吟,无可奈何道:“好吧!诸位决定何时动身?”
葛元宏道:“由此地到‘圣城’,路上须要多少时间?”
伍天风想了想,道:“如无特别事故,兼程急赶的话,最多十日可到。”话声微顿,目光一扫葛元宏等人,沉声道:“不过,老夫话须说在前面,那‘圣城’之中,处处凶险,步步危机,诸位如是有什不测,老夫概不负责。”
葛元宏微笑道:“那是自然,阁下只要将咱们领入山区,进了‘圣城’,就没有阁下的事了。”话声微顿,又道:“咱们什么时候动身,现下尚难决定,只好委屈阁下在此间多住几天,等咱们决定了再奉请就是。”
伍天风阴沉一笑,道:“何时动身,老夫倒无所谓,凡事悉听吩咐便了。”
葛元宏回顾周福道:“周兄,后面那间密室还完好么?”
周福躬身道:“那间密室,老奴查看过了,里外倒还完整。”
葛元宏吩咐郭文章道:“四师弟辛苦一趟,跟周兄送这位伍当家到密室去休息,同时带些文具用品,请他绘一幅详细的‘圣城’地图回来。”
郭文章领命,押着伍天风,跟着周福往后面行去。
葛元宏立即同了谭、陆二人,动手将所有黑衣大汉的尸体收拢一起,仔细搜查了一遍,将“出山通行证”通通搜出来,然后在院子里挖个大坑把尸体埋了,又将大厅及各处的血迹打扫干净,一切停当,已然是掌灯时分。
郭文章也拿着一幅地图,同着周福回到大厅,众人匆匆用过晚饭,就着灯光,把艾伦所赠的那一幅地图拿出来,和伍天风绘的这幅互相对照之下,看出二者之间,倒也并无多大出入,于是师兄弟们漏夜加工,把这地图复制了十份。
次日一早,葛元宏将复制的地图分交与郭文章、陆小珞二人,道:“四师弟立即赶往太阳堡,把伍贼所供之事告知太阳叟,请他务必于下月初四日率领邀请来的侠义朋友赶到熊耳山,按照地图上的途径,不论用何种手段,攻入‘圣城’来接应咱们……”
郭文章道:“咱们不和他们会齐了再进山去么?”
葛元宏摇头道:“时间来不及了,你动身时最好多带一匹坐骑以备中途换乘之用,以半月为期,你就要赶回来。”
郭文章道:“小弟当竭尽所能,尽快回家就是。”
葛元宏道:“三师弟可带着地图到江南一带,寻找刘老镖头,将这消息转告与他,但不论找不找得到他,或是他有否约到朋友相助,及能否如期赶到熊耳山来,你亦应在半月后赶回家来,咱们好一同出发。”
陆小珞道:“小弟省得,大师兄只管放心。”
当下,同了郭文章到马厩之中,就在贼人带来的马匹中选了两骑,带在自己乘坐的马匹后面,别过了葛元宏等人,一往东,一南下,分途绝尘而去。
葛元宏回转大厅,对周福道:“周兄,在这期间内,除了是来访咱们师兄弟的可以让他进来,此外,任何人一律挡驾。”
周福躬身道:“大相公放心,老奴自有分寸。”话声微顿,又道:“但关于昨日发生之事,瞧大相公似乎早已知道是有人在假冒老主人,其中奥妙何在,老奴至今仍想不出来。”
葛元宏微微一笑,遂将太阳堡发生之事以及艾伦所说的一切,告诉了周福。
这位忠心的义仆直听的咬牙切齿,恨恨不已。
葛元宏吩咐他小心门户之后,便带着谭家麒和陈挽澜,到后面练功室去加劲练习刀法,内功……
半月之期,眨眼便已过去,在此期间当中,孟千山已安排好了一切,单人来到忠义侠府与葛元宏等人住在一起。日日与谭家麒互相切磋刀法,双方获益不浅。
这一天郭文章从泰山赶回来,带回了太阳叟的口信,说一切悉照葛元宏的安排,绝对不会误事。
葛元宏静静听郭文章说完,抬目道:“太阳叟老前辈没有说已邀请到多少朋友么?”
郭文章苦笑了笑,道:“总共只邀请到五位,太阳叟老前辈为了此事,还气得要死,直说这年头,道义两字不值一文,真恨不得用太阳针把那些贪生怕死,却平时又自命侠义之徒炸个干净哩!”
葛元宏叹息一声,道:“世道人心本就如此,咱们看开些就算了……”话声微顿,神色一整,道:“本来,拯救恩师出险,摧毁那邪恶组织之举,乃是咱们自己的事,就算毫无外来助力,咱们也应拚力去做,方不负恩师一生的期望。”
郭文章、谭家麒肃容道:“大师兄教训得是,小弟明白。”
说话之际,忽听厅外传来一阵脚步之声,葛元宏等人抬目望去,只见陆小珞快步行入厅来,他的身后跟着刘文升和王伯芳,引领着两位老者和两位中年人,正自踏上厅前的石阶……
葛元宏等人赶忙起身趋出相迎,刘文升“呵呵”一笑,道:“来来来!老朽替各位引介一下!”说着,一指身旁的蓝袍老者,道:“这位是‘天罡手’孔令吾,孔大侠!”
葛元宏抱拳道:“久仰,久仰!”
另一位葛衣老者笑道:“不敢劳烦刘总镖头了,咱们自己来吧!”话声微顿,道:“老夫钱博,匪号‘追魂三剑’!”
那身穿月白长衫的中年人抱拳道:“在下金陵岳杨,蒙武林同道推爱,赐号‘凌云燕’。”
站在一旁的灰衣中年人一摇手中折扇,道:“在下复姓司马,单名一个灵字以手中铁扇为号!”
葛元宏连连拱手手,道:“多蒙诸位千里远来,共襄义举,愚弟兄铭感五内,快请到厅中奉茶。”身子一侧,肃客进入大厅。
刘文升待众人坐定之后,这才将葛元宏师兄弟及孟千山的姓名遂一为来客介绍了。
周福提着大茶壶进入大厅,替主客斟上了香茗。
刘文升诧道:“葛少侠,尊府难道还未雇到下人么?怎地让周兄……”
葛元宏苦笑了笑,道:“目下的忠义侠府,实在不敢随便雇外人工作。”话声微顿,目光一扫刘文升及王伯芳,道:“二位前辈江南之行,可是因情况的突然变化而未竟全功?”
刘文升摇了摇头,苦笑道:“其实就算没有什么变化,老夫和王兄也不见得会有更大的成效!”说着一指孔令吾等人,庄容道:“若非孔兄几位义薄云天,老夫和王兄就要缴白卷了!”
孔令吾抱拳道:“刘兄言重了,我等只是不愤魑魅横行,一尽我武林人的本份而已!”
刘文升眼望葛元宏道:“不知葛少侠准备何时动身?太阳堡方面的情况如何?”
葛元宏遂将太阳叟教郭文章带回来的口信,详细说了一遍。
刘文升皱了皱眉,道:“这样看来,咱们实力似乎弱了一些……”
葛元宏道:“照眼前情况而言,咱们的实力的确是弱了一点,可是,因为咱们掌握了入山的地图,又有太阳叟老前辈的太阳针作为攻坚的利器,更加上被咱们活擒的伍天风带路,晚辈相信必可直捣黄龙,此外还有一股最有力的因素,咱们还未计算在内……”
刘文升“哦”了一声,道:“还有什么力量?”
葛元宏笑道:“咱们千万不要忘了,在那‘圣城’之中,像罗常白、艾伦二位前辈那样被胁逼而又亟想反抗之人,还不知有多少,只要咱们一旦攻入山中,晚辈相信这些人必会振臂而起,响应咱们的!”
在座之人听了这一番分析,俱不禁绽出欣慰的笑容,连连点头不置。
刘文升瞿然道:“这样说来,咱们就早日动身,以免夜长梦多,万一走漏了风声,那就糟了。”
葛元宏道:“晚辈打算明天或后天出发,不过……”目光一掠刘文升、王伯芳、孔令吾和钱博,歉然道:“四位前辈可得委屈一下。”
刘文升说道:“咱们要受什么委屈?”
葛元宏道:“晚辈的计划,是由那伍天风仍然打着家师的旗号,咱们则改扮成他所带来的手下,混进山去,但是他带来的人,没有一个是蓄有胡须的,所以……”
刘文升、王伯芳、孔令吾、钱博四位老者不俟葛元宏说完,已自齐声大笑,豪情万丈地同声说道:“为了维护武林正义,头颅都再所不惜,还会在乎这一把胡须么!”
大厅中,登时充沛着一阵慷慨的朗朗大笑,声震屋瓦,笑声豪气直上云霄。
十七、直捣黄龙
这是初四的晚上,浮云掩月,星斗无光。
在熊耳山深处,一道外窄内宽的山谷之中,却是灯光如昼,照耀着雄踞在谷底的一座城池!
城中楼阁连绵,正中央则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宫殿!
灯光如海,人影幢幢,仿佛极为忙碌,直到五鼓将届,人影方始渐渐静止下来,消失在楼阁殿宇之中。
灯光依然照耀如同白昼,但到处却是静悄悄地,不知那些忙碌了一晚上的人又在干些什么?直到——
东边的山巅,隐隐现出一抹鱼肚白色,五鼓已尽,黎明将临,蓦地——
“呜——”一声雄浑悠长的号角破空而起,划破了山谷的静寂,紧接着四面八方号角之声齐鸣,震撼着整个山谷!
随着这号角齐鸣的雄伟音浪,只听一阵阵整齐的步伐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灯光照耀之下,但见八队衣分红、黄、蓝、白、黑、绿、灰、紫八种颜色,男女老少僧道俱全的人,从八个方向齐步而来,朝着巍峨宫殿前面广场中央的一座白石平台集中……
这八队人,每从约十数名到廿余名不等,个个精神抖擞,佩挂着各式兵刃,步伐齐一来到白石平台前面,便在领队之人一声口令之下,整齐地面向平台列队。
最令人惊凛的是这八名领队之人,除了衣着的颜色不同而外,个个的长相竟然部是一模一样,就好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一般!
八个活生生的忠义侠陈道隆!
当然,这八个陈道隆绝不会是真的,他们个个神气活现,就只有那身穿黑衣的,似乎是昨夜没有睡好,精神显得有些恍惚,站在队伍前面,看起来不大自然。
这八队人鸦静无声地肃立着……
号角之声已然停止,整座山谷,静得如同死域!
这座白石平台,高约二丈,广阔三丈有奇,四面是白玉雕栏,正面是一道宽达一丈,共有二十一级的白玉阶,从台上直到地面。
正对着这道白玉阶,有一根海碗粗细,七八丈高的旗杆,矗立于地上,但旗杆顶上却是空着,未曾升起旗帜。
此际,东方山巅上的曙色渐浓,淡淡的青色中,已掺着一抹抹的橙红,朝阳快要升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只听一阵管弦细乐,隐约飘荡于空中,逐渐由微缈而清晰,由清晰而高昂,眨眼之间——
管弦乐声倏然停止,白石平台上面,竟已现出一名身穿王者服饰,头戴王冠,脸垂黄纱之人,端然坐在一把向着平台正面的虎皮交椅之上。
此人身后,侍立着两名貌相怪异,年约六旬的老者,一名身穿赭袍的怀抱着一柄宝光四射的连鞘长剑,一名身穿红袍的双手捧着一柄两尺多长的白玉如意,两老者目中精光电射,令人悚栗。
这时,肃立在平台下面之人,个个双手交叉于胸前,低低的垂下腰,齐齐朗声道:“参见‘圣主’,愿我主武林称尊,一统天下!”
那“圣主”把头左右一转,微微摆了摆手,发出像狼嗥一般的声音道:“诸卿免礼!”
台下之人又齐齐说了声“谢‘圣主’!”这才挺腰抬起头来,双手肃然下垂,百十双目光,齐向平台上望去。
那“圣主”再次左右扫了一眼,缓缓说道:“本主创建‘圣城’,十载于兹,承诸卿先后效忠,基业大固,自五年前首次行动,即旗开得胜,铲除了以武林领导者自居的‘忠义侠府’,并生擒了陈道隆老匹夫,足证我‘圣城’实有天助……”话声微微一顿……
平台下面之人,双手高举,发出一阵欢呼!
那“圣主”微一颔首,待欢呼之声停歇,又继续用那狼嗥一般的声音道:“在此五年当中,本主巧妙地以诸位爱卿冒用陈道隆老匹夫之身份,建下了许多丰功伟业,使武林震慑,成了人人自危,缩头不出的局面,此种情形正乃本城一统武林之良机,故本主选定这黄道吉日,兴师大举,望诸卿同心协力,共成此不朽伟业,名垂千古……”
说至此处,台下又是一阵欢呼。
那“圣主”却稍稍回顾身后的红袍老者,沉声道:“李少卿到泰山去还未回来么?”
红袍老者摇了摇头,俯身低声道:“‘圣主’是否要等他……”
话犹未了,骤听一声宏亮的大喝:“吉辰到!”
这时,东边的山巅已现出小半轮红红的朝阳,似乎把山谷中的一切都披上一袭淡红的轻纱!
那“圣主”一摆手,止住红袍老者的话语,低声道:“不用等了,一切照预定行事。”
红袍老者躬身应了声:“是!”便直起腰来,面向台下,洪声道:“掌旗来!”
又是一阵号角齐鸣,两名黄衣大汉,四只手擎着一面巨大的三角形杏黄旗,从一座偏殿中缓步而来……
晨风飘扬着那巨大的旗帜,旗上绣着“武林圣主”四个鲜红的大字,随风飞舞!
两名黄衣大汉擎着巨旗来到旗杆下面,肃然屹立,号角之声倏止。
平台上面,那身穿赭袍的老者冷厉地喝了声:“把祭旗人押来!”
话声一落,另一座偏殿的大门立时出来一列队伍,前面是一名手捧金盆的大汉,紧跟着是一名肩上扛着一柄大砍刀,戴着黑布头罩,精赤着上身的魁梧大汉,大汉的后面,赫然是忠义侠陈道隆,被五花大绑着由两名黑衣大汉挟扶而行,押后的则是四名怀抱雁翎刀的红衣大汉。
这一列怪异的队伍在全场静肃中行到旗杆前面,停步转身,正对平台,肃然屹立。
那陈道隆似乎已完全失去了挣扎能力,十分顺服地被人押送到旗杆前面,作为祭旗的牺牲品!
平台上面,那“圣主”把头缓缓左右转动一下,然后沉重地把头一点!
押着陈道隆的这列队伍霍地向后转身,面对旗杆,那四名红衣大汉左右一分,后面的两名黑衣大汉双手齐齐用力一按,将陈道隆“卟”的掀跪在地上!
那“圣主”在平台上面缓缓把右手举起来……
站在陈道隆身后的戴黑布头罩大汉,随即双手将大砍刀缓缓举高……
“咚咚咚咚……”一阵紧密的鼓声,震撼着每一个的心房,那名戴黑布头罩的大汉,高举着大砍刀,一双环眼却瞬也不瞬地盯注在那“圣主”高举的右手之上……
“咚!”最后的一响鼓声乍歇!
那“圣主”的右手骤然往下一落!
“呔!”一声暴喝,宛若平地一雷,喝声中,那一列身穿黑衣的队伍里,电也似地飞起了三条人影,挟着三道白光,仿佛天际电闪,飞射旗杆下面……
那名戴黑布头罩的大汉双手擎刀,照准陈道隆的脖子猛照砍下……
“嚓”的一声!白光一闪,鲜血直冒!
“砰”然一声,一颗斗大人头直飞出三丈远,又是“砰”的一声巨震,一条魁伟的身躯,翻跌出七八尺,仰倒在地上!
人头乃是戴着黑布罩的人头,身躯上半截未着半缕,赫然是,宰人的未将人宰着,竟然反被人宰了!
那两名按住陈道隆的黑衣大汉也同时脑袋搬家,分别在两道白光一闪之下,双双了帐,撇下了陈道隆,先赴阴曹去了!
飞射而来的三条黑衣人影倏然一敛,成丁字形屹立在陈道隆身周,面向外,怀抱雁翎钢刀,赫然是葛元宏、陆小珞和郭文章师兄弟三人!
那分立在两边的四名红衣大汉这才看清楚怎么回事(说来虽然话长,其实也不过是眨眨眼的一瞬间而已),齐地大喝一声身形朝当中一合,四柄雁翎刀“唰”的一挥,四片寒光如泼水般往下一落!
“铮铮铮铮!”四声金铁交鸣起处,四柄雁翎刀如生双翅,斜飞上半空!
“啊……”一串惨叫之声同时爆出,四名红衣大汉胸膛大开,衣红血也红,四具尸骸把地面染红了一大片!
直到这骤然静止的刹那,所有在场之人方才弄清楚究竟,俱不由自已地发出一声惊呼,顿时,这一声声的惊呼,在广场上汇成了一片嘈嘈杂杂的繁喧!
“哈哈哈……”端坐在平台上的那位“圣主”,突然仰首发出一阵刺人耳鼓的狂笑!
他这一笑,顿将台下广场上的一片繁喧压住,令列队之人凛然闭口,齐将诧异的眼神,投射到平台上去!
那“圣主”笑声倏落,俯首向着正为陈道隆解开捆绑的葛元宏师兄弟,阴森森的说道:“你们不是一共来了十一位么?何不请他们一起出来,免得本主又要多费手脚!”
话声方落,陡地一声宏朗、苍劲的长笑,自黑衣队伍中冲天而起,缓步行出一位貌相清癯而颏下无须的黑衣人,直行到旗杆前面,正对平台,才停住笑声,屹然绰立。
紧跟着又从黑衣队伍中,接二连三地掠出七条人影,飞落在葛元宏兄弟的外围,面朝外,环成一个大圈。正是谭家麒及刘文升等人。
那发出长笑的黑衣人这时已抬手一指平台上的“圣主”,厉声喝道:“宇文龙!老夫找了你二十年,想不到你躲在这龟巢里装神扮鬼,还不快滚下来与老夫一清旧帐!”
那“圣主”的身子似乎微微一震,随即“桀桀”一笑,道:“你是谁?说的话本主一句也未听懂,难道你们混进我‘圣城’来,就为了要胡说一通不成?”
此时葛元宏师兄弟已将陈道隆扶起来,正在仔细检查到底是受了什么禁制,竟严重到如此程度!
那黑衣人回头瞥了一眼,不由眉头微皱,倏地掉头,目中精光陡射,厉声道:“宇文龙!你不敢以真面目见人,是不是怕给人认出你‘七煞人屠’丑恶貌相?是不是怕人看穿你一贯的蛇蝎心肠?”
刚才黑衣人说出“宇文龙”这名字,一时还不曾有什么反应,此际,“七煞人屠”四字出口,广场中顿时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武林中,凡是上了点年纪的前辈,有谁不知“七煞人屠”
的淫凶恶毒?又有几个能免得了受其肆虐?就算本身未曾受到过他的茶毒,但亲亲友友总有人与他有仇、有怨。可是,廿年前,正当他凶威正盛之时,突然消声敛迹,从此再没有人见到过,也再没有人受他的残害,使武林中保持了一段太平的日子。
这段太平日子,有很多人都晓得乃是陈道隆带给他们的,是以陈道隆也就无形中成为许多人敬仰的人物。
如今,竟有人指称这“武林圣主”就是当年的“七煞人屠”,而这平台下面的八队贼党当中,自然是有许多曾与“七煞人屠”有仇怨之人。
是以立时就引起了大部分人的骚动,而投注在平台上的眼神,顿时闪烁起诧异,怀疑、愤怒等等不同的光芒!
那黑衣人又继续厉声道:“宇文龙i你这恶贼难道认不得老夫孔令吾了么?老夫女婿全家十三条人命的血债,你就想赖掉不还了?”
“哈哈哈哈!”那“圣主”陡地仰首大笑,一手指着黑衣人,不屑地笑道:“你是‘天罡手’孔老匹夫?嘿嘿!你连胡须都没有长出来,恐怕是孔老匹夫的孙子吧?”
那黑衣人正是“天罡手”孔令吾,闻言,更是满脸悲愤之色,厉声道:“老夫为了伸张武林正义,不惜把胡须剃掉,面你这恶贼不敢以面目示人,又是为了什么?”话声一顿,扫光一扫广场上列队之人,道:“诸位请看,这恶贼敢不敢除下他的面纱,让大家瞧瞧他的狰狞面目?”
在这情形之下,那百十名列队之人当中,已然再没有人怀疑,那一道道投注在平台上的眼光,大半充满着愤怒之色!
那“圣主”当然也感觉得出,不由又惊又怒狞声喝道:“鼠辈满口胡言,诸卿还不出手拿下!”
他话方出口,那站在他身侧,怀抱宝剑的老者突然闪电般探手一抓,“嗤”的一声,登时将那幅垂面黄纱扯了下来,现出了一张阴险、奸恶、狰狞的面孔!
“是他!‘七煞人屠’!”
“果然是他!”
“啊!该死的东西!”
台下,立时爆起一阵诧呼和诅咒,人群一阵大乱!
那赭袍老者抓下了“圣主”的面纱,触目之下,猛地怒喝一声:“好恶贼!拿命来!”右手一扬,“呛”的一声,撤剑出鞘,朝“圣主”当头劈落!
站在另一侧的红袍老者大喝一声:“休伤我主!”白玉如意一挥,“铮”然一声金玉交鸣,两人同时倒退三步!
那赭袍老者一击不中,不敢在平台上多事逗留,趁着倒迟之势,一个倒跃,腾身而起,朝台下飞去!
红袍老者大喝一声:“叛贼那里逃!”身形电射,蹑尾疾追……
此时,平台下面的八队贼人经过了一阵混乱以后,业已分裂成三拨,一拨显然是与“七煞人屠”有着深仇大恨之人,毅然加入了葛元宏他们这边,动手和和贼人拚命,这一拨只占了小部分,约有三二十人之数。
另一拨约有三四十人,虽已离开队伍,但却远远退在一旁,持着观望态度。
人数最多的一拨,仍然是那“圣主”的死党,竟有五六十人之多,包括了八名假陈道隆,个个武功高强,身手了得,更加上大量从各方涌来的喽啰,结成了一个大圆环,将葛元宏等人以及起义过来的群雄团团围住,刀枪并举,杀声震撼了整个山谷!
葛元宏师兄弟倒不将这些贼人放在跟内,但却人人焦急,个个发愁,竟不知如何着手来解开乃师所受的禁制!
那陈道隆直到此刻,仍然是浑身绵软,口噤不能出声,目光呆滞,显然连神智也是模糊不清!
眼看战场上,贼人却愈战愈多,似乎是杀之不尽,而群侠已有多人伤亡,搏斗的***也渐渐缩小下来……
葛元宏四师兄弟见此情景,只好暂时将恩师放下,偕同孟千山,齐齐大喝一声,腾空而起,分朝五个方向飞越,群侠落在贼人阵中,五柄刀大展神威,一轮猛砍猛杀!
贼人阵中登时血雨纷飞,惨叫之声大作,片刻之间,倒下了一大堆!
可是,这“圣城”之中根本就不知藏了多少贼党,只见杀了一批又来一批,源源不绝,愈杀愈多。在这情形之下,恁教葛元宏等人武功再高,也杀得手脚乏力,真气不继。
那“圣主”高踞平台上面,桀桀狞笑道:“凭你们这点气候,竟敢轻捋虎须,嘿嘿嘿嘿……”
就在他正笑得忘形之际,山谷中突然飞起了一道其红如血的旗花,直冲上云霄!
那“圣主”一见这紧急信号,不由脸色一变,笑声倏止,右手一拍虎皮交椅的扶手!
“卡嗒”一声,在他身后的地面突然裂开,一名黄衣老者冉冉上升,直升到地面,微一跨步,闪掠到“圣主”面前,双手交叉胸前,躬身道:“‘圣主’有何谕令?”
那“圣主”沉声道:“前谷发出最紧急信号,黄卿速率四位将军及若干校尉前去增援,看来敌是何方鼠辈,一律格杀!”
黄衣老者应了声:“属下谨遵圣谕!”躬身一礼,退到那“圣主”身后,身子倏然下沉,一闪不见。
紧接着一阵急密的号角长鸣,那围攻葛元宏群侠的贼党突然撤退了一半,在四名假陈道隆率领之下,飞掠出城门而去……
葛元宏等人登时压力一轻,眼看强人匆忙奔往谷外的情形,显然又有强敌攻入,忖测极可能是太阳叟那一路人马来了,各人俱不由精神大振,疲乏尽消,手下一紧!
一轮猛攻,顿将贼人消灭了一大半,那四名陈道隆也全数被葛元宏师兄弟斩于刀下!
那“圣主”在平台上见此情形,不由勃然大怒,右手一举,正待……
陡地——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一连串惊天动地的震 龙吟玉环记sodu爆巨响从山谷前面传来,只震得地表波动,殿字摇晃,恍惚火山爆发一般!
那“圣主”登时神色大变,一条右臂僵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台下众贼党却不知是什么一回事,一个个愕然相顾,手底下自然慢了下来!
葛元宏等人则心花怒放,精神更加奋发,齐声大喝:“鼠贼末日已到,要命的赶快丢下兵刃!”喝声中,刀剑翻飞,直杀得贼人们鬼哭神嚎,四散奔逃……
“轰轰轰”三声惊天巨爆!只见三团如旭日般的火光一闪,顿时砖石横飞,广场上尘砂漫天澈地,伸手不见五指。
所有的人只觉得好像置身于狂涛怒浪之中,身形摇摆不定,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眼前金星乱迸!
少顷,尘砂渐渐下落,但见那“圣城”的宏伟城墙,面对“神武宫”的这一边,已然化为乌有!
一队奇怪的人马,正踏着遍地的瓦砾,向平台这边疾奔过来。
只见太阳叟高坐在一张由四名大汉扛着的虎皮交椅上,前面及左右均排列着十二名黄衣大汉,各人手中擎着一具似乎像硬弓的东西,那总管秦豪走在最前端,在太阳叟的后面,跟着六名身穿劲装的老少英雄,那罗常白与艾伦赫然在内!
葛元宏等人大喜,正待上前相见,急听有人诧呼道:“咦!那恶贼怎的不见了!”
众人忙掉头向平台望去,但见台上空空,那“圣主”竟然不知去向!
混乱中,根本就没有人看见他是怎样逃走的。
太阳曳“呵呵”大笑道:“诸位休要紧张,他这一着,艾老哥早就和老夫算在里面了!”话声微顿,高声喝道:“列队!预备!调到最大射程!”
话声一落,那三十六名黄衣大汉霍地一掠上前成一扇形分开来,从背上一具特制的皮匣里取出一枚太阳针,放入手中那具像是硬弓的发射器里,双手高举着,各人分别瞄向远方一个目标!
太阳叟眼看一切停当,再次扬声喝道:“连续三次,每次将距离缩短一半,放!”
“卡卡卡!”一阵震耳的绷簧响声起处,嗤嗤锐啸之声大作,阳光照耀之下,但见电芒乱闪,三十六枚太阳针电射而出,分别向“神武宫”最后面的宫殿楼阁飞去,一闪而逝……
“轰隆隆!轰隆隆……”一阵天摇地动的连续巨爆,火光烛天,整个“飞龙谷”似乎就要倒翻过来,尘土烟焰直冲云霄……
“卡卡卡……”震耳的绷簧声再度响起,锐啸声中,三十六根太阳针第二次发出!
这一次发射的距离较近,爆炸时的声势更是骇人,广场上的人只感到空气窒闷,耳鼓欲聋,目光所见,尽是走石飞砂,残垣断柱,汇结成一股五色烟云,直上半空!
那广达数百亩,殿宇上千的“神武宫”已大半化为瓦砾之场,房舍成墟,一片焦土!
这时候,只剩下那座白石平台,以及台后的一座大殿和两侧的偏殿了。
那三十六名黄衣大汉又取出太阳针,准备第三次发射!
陡听一声凄厉长笑,破空而起!
太阳叟忙一举手,大喝道:“停!注意戒备!”
那三十六名黄衣大汉应声一收发射器具,平举胸际,凝神戒备。
就在此时,平台上面人影一晃,那“圣主”竟然又端坐在那张虎皮交椅之上!
太阳叟怒喝道:“宇文龙!你的龟巢已化劫灰,是好汉就下来决一死战,否则老夫把你连这平台一齐炸为灰烬,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圣主”狩视着太阳叟,咬牙切齿的道:“老匹夫,今天算你狠,本主再次现身,乃是向你提出警告,不准再有任何行动!否则!嘿嘿!你们看!”
话声一落,突闻“卡嗒”一响,在他的身侧陡然冒起一把交椅,椅中捆绑着一个人,赫然又是忠义侠陈道隆!
在交椅旁边,站着那手擎白玉如意的红袍老者。
台下的群侠俱不由大吃一惊,尤其是葛元宏师兄弟更是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猛地掉头,乃师陈道隆不是软绵绵的倒在地上么?
怎又钻出了另一个来呢?
哪个是真的?
群侠正在惊骇疑诧,那“圣主”已桀桀狞笑道:“葛元宏!你们胁迫伍将军混进‘圣城’之时,本主就已查出来了,嘿嘿!本主这一着妙计倒还不坏,不特将你们全数逗引出来,并且令那些心怀二志的鼠辈露出了原形!”话声微顿,又复狞视着太阳叟,切齿恨声道:“本主百密一疏,没料到整盘妙策,竟让你这老匹夫破坏无遗,错过今天,日后非将你碎尸万段,方消本主心头之恨!”
太阳叟“呵呵”笑道:“日后你这恶贼是否能将老夫碎尸万段,那是以后的事,你究竟怎样打算,是滚下来凭真功夫一搏而死得英雄些?抑是由老夫用太阳针将你化骨扬灰?”
那“圣主”仰面发出一阵狂笑道:“老匹夫休要做梦,本主命令你立即将剩余的太阳针缴出来,率着这班鼠辈滚出熊耳山,算是本主网开一面!”
太阳叟冷哂道:“你这恶贼凭什么?”
那“圣主”抬手一指身旁的陈道隆,狞笑道:“本主就凭这个!你如敢牙崩半个不字,嘿嘿!这位忠义侠可就是你这老匹夫杀的!”
他这一着,倒并不出群雄的意料,可是,焉知台上的陈道隆不是赝品,如果让人拿个假货就威胁住了,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太阳叟自然不敢冒昧,忙侧顾葛元宏,递了个询问的眼色,葛元宏当然也拿不定主意,无奈何的苦笑了笑!
那“圣主”冷哂一声,道:“葛元宏!本主特准你走近台下来,问问你这窝囊师父,看是真是假?”
葛元宏是早有此心,闻言,也不客气,一跃至平台脚下。
那“圣主”抬了个手势,站在陈道隆身旁的红袍老者一伸手,在陈道隆背上拍了一掌。只见陈道隆立时张开眼帘,脸上也有了生动的颜色。
葛元宏勉强忍住激动的心情,抬头大声道:“师父!我是元宏,你老人家知不知道徒儿们拿着你赐交的信物投奔何处去了?”
陈道隆目光轮动,望了那“圣主”一眼,然后投落葛元宏的脸上,目光中充满了激动之色,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为师吩咐你们去九华山,消气谷,埋名庐,谒见‘散淡老人’!”
葛元宏只觉心潮澎湃,身子也有些发抖,但仍恐不十分拿得准,随又高声道:“你老人家还记得那件信物是什么?”
陈道隆缓缓道:“那是‘散淡老人’输与为师的一块玉牌。”
葛元宏听到此言,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声,飞身跃起,直朝台上扑去。
“不准乱动!你不要你师父的命了!”那“圣主”眼光何等锐利,葛元宏身势将动未动之顷,他已经察觉出来,立即厉声喝阻。
喝声尖锐如刀,雄劲如雷,只震得葛元宏心头“砰”然一跳,飞扑之势一顿,落在地上。
的确,在这种情势之下,谁也没有办法上得台去救下陈道隆,也无法一举将那“圣主”和红袍老者击毙,是以葛元宏落地之后,不禁又急又怒,却是束手无策。
那“圣主”桀桀狞笑道:“小子!你还是转回去跟太阳叟商量一下的好,本主给你十声数的时限,过了时限而未有答复,后果你得负责。”话声一落,沉声喝道:“一!”
这时,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及孟千山已赶了过来,四师兄弟聚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二……”那“圣主”的喝数继续响起……
“三……四……”
太阳叟在后面高声叫道:“葛少侠!太阳针不要了,救令师要紧!”
葛元宏摇头沉声道:“那怎么成!晚辈们怎能让这般厉害的暗器落入贼手以荼毒天下,家师岂不成为武林罪人了?此事万不可答应!”
“五……”“六……”那“圣主”喝数之声,声声震撼着群雄的心头,个个急的汗流浃背,搓手顿足,无计可施!
“七……”
太阳叟忽然一拍交椅的扶手,咬牙道:“救人要紧,老夫顾不得许多了!”举手一挥,喝道:“把太阳针统统拿过去!”
“八……”
那三十六名黄衣大汉已纷纷奔近平台,准备将身上携带的太阳针取出……
葛元宏师兄弟霍地一字排开,手中雁翎刀一晃,齐齐喝道:“谁敢将太阳针取出来,休怪刀下无情!”
太阳叟急得直冒汗,眉峰紧聚,连连急声道:“这……
这……你们这是何苦……”
“九……”
葛元宏嗔目大喝道:“师弟们上!咱们和这恶贼拚了!”
喝声方落,人已直拔而起……
谭家麒等人也齐声怒吼,腾身飞扑向平台……
那“圣主”勃然变色,狞笑一声,右手一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平台后面,—条墨绿人影划空飞来,疾逾闪电,眨眼之间就巳飞到了平台上空……
那红袍老者双手高举白玉如意,眼神完全注意在“圣主”
的右手之上,竟然没有发觉空中来了不速之人!
葛元宏等人的身子已堪堪扑近平台边沿,那“圣主”的右手倏然一落!
那红袍老者的白玉如意随着往下一落,砸向陈道隆的头颅!
空际,一道白光疾然一沉一闪“嚓”的一声,血光直冒!
“啊”一声惨叫,红袍老者踉跄倒栽而出,双臂齐肘被人削去,两道血泉,将白石地面染红了一大片……
那条墨绿人影翩然落在陈道隆身前,只听陈道隆失声叫道:“玉琴!是你!”
原来,这条墨绿人影,赫然是五年前悄然离家出走的忠义侠夫人,梁玉琴!
那“圣主”乍见天外来了飞将军,伤了红袍老者,救了陈道隆,先是一惊,等看清了来人竟是陈夫人,不由怒极而笑,桀桀狞笑道:“好!好!好!本主要你夫妻死在一处,做个同命驾鸯!”
桀桀狞笑声中,放在虎皮交椅上猛然双掌疾推而出,两股重如山岳的无势劲气直向陈道隆夫妻击去!
陈夫人一声娇叱!长剑一挥,化作一堵剑墙护住身前,左手一扬,七枚蝴蝶镖电射而出!
“嘶嘶”连声,锐啸刺耳,那重如山岳的无形劲气撞在剑墙之上,激荡起四逸的旋风,发出磨擦的异响!
陈夫人颇感腕臂酸麻,长剑脱手,“哎”的一声惊叫,整个人倒跌在陈道隆身上!
那“圣主”一掌震倒了陈夫人,方自桀桀狞笑,突见七点寒星,冲破掌风劲气,“嗤嗤”锐啸声中,闪电般射来,头面,胸腹,尽在这七点寒星笼罩之下,不由大吃一惊!双手一按虎皮交椅的扶手,身子一仰,从交椅上倒掠而出!
那知——
他身形刚一飞起,堪堪躲过了七枚蝴蝶镖,陡听一声大喝:“恶贼纳命i”五道耀目电芒,结成一幢光幕,盘空疾击下来,不由心胆俱裂,厉吼一声,双掌奋力往上一推!
“嚓”的一声!谭家麒掌中六合宝刀挥处,立将那“圣主”发出的掌风震散,刀光一闪,血光涌现,那“圣主”的双手齐肘被宝刀削断!
那“圣主”惨叫一声,身子陡然下坠!
葛元宏身势疾落,雁翎刀直刺面下,有若天际闪电,“哧”
的一声,刺进那“圣主”的胸膛,齐柄而止!
“砰”然巨响,那“圣主”摔落平台之上,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厉吼一声,临死拚命,双腿一绞,竟然照准跟随着坠落下来的葛元宏小腹蹬去,
郭文章贴地飞掠而至,雁翎刀锋疾闪,那“圣主”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吼,双腿连膝盖飞上半空,又是两股血泉狂喷而出!
葛元宏双足一拳一蹬那“圣主”的身躯,借势拔出雁翎刀,倒掠八尺,落在地上。
那“圣主”没手没脚的一截身子,骨碌碌的直滚至陈道隆的面前,他两眼瞪得大大地几乎要突出眼眶来,死死地盯住陈道隆,半晌,才长长地吁了口气,身子一挺,寂然不动!
陈夫人这时已将夫君的捆绑解开来,陈道隆禁不住热泪盈眶,一把搂住了夫人,颤声道:“玉琴!苦了你了!”
陈夫人也是凤目含泪,樱唇一阵抽搐,正待开口,但见葛元宏师兄弟四人已奔了过来,齐齐跪在地上,同声道:“徒兄们无能不肖,累恩师、师母受惊,求恩师、师母恕罪!”
陈道隆一阵心情激动,放开了搂住夫人的手,缓缓站起身子,行上前伸手扶起葛元宏,口中激动地道:“起来!起来!你们都起来!这是为师的过失,尔等何罪之有!”
葛元宏道了声:“谢谢恩师!”顺势站起身子,道:“恩师贵体可曾……”
陈道隆摇了摇头道:“为师很好!没有什么!”目光一抡,落在拱立一旁的孟千山,道:“元宏!这位少年英雄是……”
孟千山忙跨前两步,抱拳道:“小侄孟千山,见过前辈。”
葛元宏遂将孟千山的来历简略禀告了。
陈道隆目光四下一扫,点头道:“咱们下去吧!不要让天下群雄久等。”言罢,一手挽了夫人的皓腕,当先步下石阶!
直到现在为止,陈道隆对爱子未见同来,竟只字不提不问,一心只在爱徒及群雄身上,可见他的胸怀气度,确非常人可及。
倒是葛元宏怕恩师心中实是悬念,遂快行一步,紧靠陈道隆夫妇身后,一面举步,一面低声道:“禀恩师、师母,五师弟亦已蒙散淡老人赐授绝学,这次直捣贼窠,徒儿因他年幼,不宜同来,乃命周福兄陪侍着他,暂住在孟千山兄的行宫之中,平安无恙,请恩师、师母放心。”
陈道隆微微颔首,脚下突然加快,迎上簇拥过来的太阳叟等群侠,一抱双拳,朗声道:“在下失德无能,为贼所乘,蒙诸位同伸正义之手,共灭此武林大患,此恩此德,陈某人没齿难忘!”
太阳叟“呵呵”大笑道:“陈大侠说那里话来,伸正义,灭邪恶,乃我武林人应尽的本份,陈大侠这样说就是见外了。”
群侠也纷纷上前寒喧、问好,一片欢欣之声,只有那一拨原先抱着观望态度的人,自觉不好意思凑这热闹,早已悄然离去,一个不剩。
陈道隆诚恳地道:“这次若非前辈的太阳针发挥威力,将宇文龙这恶贼逼的在地道中无路可逃,才作孤注一掷而现身出来,否则的话,如是又让他逃脱了,后果就不堪设想。”
太阳叟又是“呵呵”一笑道:“好说好说!但这里不是摆庆功宴之地,咱们得赶快离开,到你陈大侠府上痛快一醉!”
陈道隆连声道:“这是自然!请!请!请!”
太阳叟笑道:“诸位先行一步,待老朽把这贼窠彻底毁了,免得将来又为歹人利用。”
陈道隆遂领着夫人、门徒及群雄,远远退至城墙废址以外,停身相待!
太阳叟眼看群雄离开了,遂亲自取过一具发射机驽,装上了三根太阳针,命人将所坐的太师椅抬起,直退至安全距离,这才瞄准那白石平台,扳动机括。
“嗤嗤嗤”三声锐啸,三根太阳针破空疾飞,一闪而没!
“轰轰轰”三声惊天巨爆,火光、砖石、灰砂结成一股五色烟焰,冲霄而起,那白石平台及台后的宫殿立时夷为平地!
“呼”地一声,一团斗大的火花,飞落在那一面已被践踏得将近残破的巨大杏黄旗上,立时燃烧起来,旗上还隐约可见的“武林圣主”四个血红大字,渐渐化为灰烬!
(全书完)
八荒飞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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