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很高兴,她轻轻的把薛崇简放在李隆基怀里,李隆基用力抱住他,他正在对他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他低头轻轻吻了吻薛崇简,然后看了看太平,太平把薛崇简抱了回来,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安儿冲了起来,他显然没有注意到武则天与李治的在场,他跪在太平脚步边,一边急促的喘息,一边哭泣道:“公……,公……,公主,求……,求求……您,救……,救救可儿吧。太子……,太子……。”
太平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惊诧的看着武则天,她很平静的抬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对李治道:“天帝,我们回宫去吧。御林军已在查抄东宫,很快就有消息传来。”
李治大惊,他呆呆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武则天,周围的皇亲贵族一起面面相觑,刚才的喜悦气氛一扫而光,这时,薛崇简突然痛哭起,无论太平怎样哄劝,他都痛哭不止,那是撕心裂肺的哭泣,那是不被众人所理解的痛苦的哭泣。
士兵不断从东宫的地窖里搬出那些还未开刃的兵器,在庭院里不断有人奔跑,一片嘈杂、一片喧嚣,还有无数御林军面无表情的站在庭院里,东宫里的主子,仆人全被赶到庭院中,她他们中许多人连鞋都未穿,在初秋寒冷的晨曦中瑟瑟发抖。没有人哭,也没有人叫喊,众人被突入其来的灾难吓傻了,吓呆了。
与众人的慌乱截然不同,李贤平静、安详的坐在地上,可儿跪在他身后,用一柄象牙梳子慢慢梳理李贤乌黑的头发,她修长的手指像鱼一样自由、熟练的在黑发中出入。
很快,兵器被搬完了,地窖空了,士兵们开始执行武则天的第二道旨意:杀。除了李贤和可儿外,全部杀死。
众人从最初的惊吓中清醒过来后,慌张的而徒劳的躲避着那张天罗地网,一时间东宫里哭声、叫声、呻吟声交织成一片,越来越多的人死去了,东宫里血流成河,洇湿了东宫的土地,洇湿了士兵的靴子,洇湿了李贤与可儿的白衣。
当朝阳升起来时,战斗或屠杀已经结束了,东宫内一片不详的寂静,没有任何声息,御林军士兵们守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默默的看着可儿为李贤梳头。
可儿的手不停的颤抖,眼泪不停流到李贤脖子里,当她终于替李贤挽好发髻,戴好太子冠后,李贤站了起来,伸手将她横抱在手中,清脆的仰天笑道:“可儿,你看太阳升起来了,秋高气爽,正是杀人的好时候,天后,她很会挑选日子,你冷吗?我们去看焚烧兵器吧,那绚丽的火光,一定会胜过最艳丽的烟火,照耀在洛河上空。应该为这场盛大的烟火取个名字,叫什么好呢?火树银花,不好,太俗了,就叫流光溢彩吧,就像天后此刻的心情——流光溢彩。”
他仰头看着天,突然笑了,那爽朗的笑声,久久的回荡晴朗的秋日,然后抱着可儿走到东宫外的大围场中,那数百兵器堆成一座小山,御林军不断将油洒到兵器上。
李贤放下可儿,将她拥到怀中,默默的看着御林军点燃小山,冲天的火光立时映亮了整个天空,明亮得连太阳都失去了光彩,而火焰的光在瞬间就笼罩了整个天空。
可儿苍白的脸被映得有若朝霞,她紧紧的靠在李贤怀里,仿佛在一个不会清醒的梦魇里,她不停的颤抖着,眼泪不断的流下,李贤温柔的轻抚着她,“可儿,别害怕,别害怕。你应该高兴才对,这是天后为咱们施放的烟火,世间最绚丽的、最昂贵的烟火,她用她亲生儿子的生命施放给世人的烟火。可儿,别哭了,无论发生什么,我总会陪伴在你身边,永远。”
可儿用力的点了点头,她仰头看着被黑烟笼罩的天空,“贤,我不怕,我真的一点也不惧怕,我知道你在我身边,我也知道无论你在何处,我总会寻去的。因为,贤,从长安回来的那一刻,我早已下定决心,我不会再离开你。如果我现在还有恐惧,那么这恐惧不是为我自己的安危,贤,而是因为你,我怕我死了,没有人像我一样的爱你,你会寂寞,你会孤独,就像这片黑色的天空,仿佛是永恒的孤寂。”
可儿垂下眼睛,努力的抑制着自己的抽泣,李贤紧紧的闭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出,“可儿,不会的,我不会孤寂的,因为我像你一样,无论你在任何地方,我都会跟去的。”
在冲天的烟雾中,她与李贤紧紧的拥抱着,因为他们知道,除了彼此外,他们一无所有。周围的御林军也有人在流泪,他们在无声的哭泣,也许是因为这漫无边际的黑烟让他们太过悲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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