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儿仔细的将最后一支金步摇Сhā到发髻里,整理好衣服,然后,她起来在黯淡的铜镜中观赏一番,她还是那么美丽,仍然眉眼盈盈,仍然肌肤如雪,在巴蜀的艰苦生活中,她的美丽并未消退,她依然倾国倾城。那件太平特意亲手为她缝制的、绣满了百合的纷红纱衣绝妙的与她融为一体。
清晨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庭院,小鸟欢快的在树上啼叫,可儿支起窗子,阳光随即倾洒在整个屋子里,李贤微笑的看着她做完一切,轻声道:“可儿,准备好了吗?”
可儿回头对他愉快的嫣然一笑,她轻盈的走到他身边,就像在蹁跹的舞蹈,李贤爱怜的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问:“可儿,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可儿点了点头,眼泪却流了下来,“贤,我担心……。”
李贤仰头看着玄青色的天色,柔声安慰她道:“可儿,别担心,一切都安排好了,无论在什么地方,我都不会离开你的,即使你到地狱,我也会紧紧跟着你,站在你的旁边。”
可儿柔弱的靠在他怀里,仰视着他刚毅的面容,贤老了,贤的眼角已有了皱纹,他再不是当年长安那个辞彩风流的太子了。他是她,可儿,一个没有姓氏,没有惊人的才华,没有地位的女人的丈夫。她此生,唯一拥有,就是与他的爱情了。
也许在很久以后,久得连简儿都已经白发苍苍了,会有乐坊的女子,将他们凄美的爱情传唱下去,他们的爱,将像一条永不停歇的河流,绵延不绝。
可乐笑了,她感谢上苍将他赐了她,并让他们一起相携到老!可儿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眼角那几不可见的细纹,“贤,我们都老了。老得应该休息了,应该永远的休息了,在另一个地方,我们永远不会为了生存而费尽心机。”
李贤仰天长笑,清朗的笑声淡淡的回响在清净干爽的屋子里,他拥着她坐了下来,坐在阳光最灿烂的地方,他们一起眯着眼睛看着窗外如洗的阳光,然后相视一笑。
李贤伸手拿起那把白玉酒壶,一气喝了大半壶,然后喂可儿喂了剩下的毒酒,他放下酒壶,紧紧的抱着可儿,“可儿,你知道吗?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是生在皇室,最大的幸福是认识了你。但是,因为有了你,我甚至不再遗憾了。”
可儿微微的笑着,一条细细的血慢慢自她口中涌出,她看到天空中七色的彩虹,就如同母亲洗衣盆里的泡泡,原来死,竟然没有一点儿痛苦。
李贤吻了吻她洁白的额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她,他知道无论身前死后,都不会有人能分开他们,他追着她去了,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似乎到了洛阳,似乎听见大明宫里太平和简儿清脆的笑声,似乎一同走进了一个与洛阳一样繁盛、美丽的所在,那里的人都伸出温暖的手迎接他们的到来,没有遗憾了,没有了……。
大明湖上一片欢声笑语,李隆基带着刚会走路的薛崇简在武则天身周穿梭,大家含笑着两个小孩子,不时笑出声来。
上官婉儿专注的看着薛崇简,总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他,薛崇简咯咯的笑着,他伸开手不时去抓李隆基,而李隆基总是在最后一刻敏捷的避开,薛崇简突然看见太平从后舱走了进来,他转身扑到太平怀里,李隆基上前将他拉开,薛崇简大哭起来。
太平伸手将他们拥到怀里,薛崇简停止哭泣,又笑了起来,众人正看得有趣,却听有太监在急驰而来的小舟上报:“太后,太后。”
武则天一皱眉,“嚷什么?有什么报上来。”
太监上了龙舟,五体投地般的伏在甲板上,“太后,成都府八百里加急,废太子李贤在府中饮鸠自杀,太子妃也一同自尽身亡。”
武则天脸色大变,手中的酒杯咣一声掉到甲板上,众人默默跪了下来,太平将两个孩子紧紧拥在怀里。武则天失神道:“还有什么?”
太监轻声道:“文书说,太子与太子妃在得知先皇架崩的消息后便盟生死意,他们用了最好的药物,先后服下,下人们在他们死后才发现,太子紧紧拥着太子妃,下葬时无法分开,便将他们一块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