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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情人在前魔鬼在后 > 第6章

第6章

我来到光动力的时候,正是午休时间,前台的小秘书估计吃饭去了,我就自己溜达了进去。这家公司占了大厦的一整层,有的房间已经有人在办公,有的还在装修。我走到走廊中间的位置时,看见了邵远。

他正在一间空房子里,坐在架梯上画壁画。空气中弥漫着丙烯的味道,架子下散落着颜料盒、笔刷、洗笔水桶和调­色­板,而旁边的地上则堆满了许多装潢材料,乱七八糟的,没个下脚的地方。远远地看他的样子,我觉得他更像是一个油漆工。我推门走了进去,他根本没有发觉我,想必这间房是经常有人出入的。

画面已经勾勒了大致的轮廓,像是一个池塘边,有妖娆的水生植物和圆润的滩石,天空辽远,云朵微茫,树木的旁边站了两只巨大的白­色­水鸟。邵远正在画它们脖颈上的羽毛。

我从小就喜欢他的画,我总是觉得邵远的画里面充满了声音。有时候是宁谧中的呼啸,有时候是喧嚷下的呐喊,有时候寂寂低语,有时候也会七嘴八舌。它们总是在诉说。但是这一幅,却是无声的。

我低头看了下手表,时针、分针和秒针正巧都重叠在12的位置,它们在那个瞬间整齐划一,就像条缄默的分隔线。我恍惚了一会儿,说道:“它们为什么安静了?”

邵远这才从画境中回过神来,扭头一看是我,呵呵笑了两声,说:“嗓子哑了呗。”

我向上挥了挥手,说:“下来,肯定连早饭都没吃吧?”

邵远别过头去看了看他的画,说:“你蹲一会儿,画完这个细节,很快。”

我嗯了一声,点了根烟,乖顺地蹲在了一捆大理石地砖旁边。如果此时能够从躯壳中挣脱出来,我一定能够看见自己就像罗丹的思想者一样,沉默静止。而邵远,则融进了他的画里,像一只白­色­的水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时的我们,都是一株植物。

邵远的“很快”,用了两个小时。迎着午后的阳光,我们并肩走在一条弄堂里。小的时候,我们常来这个巷子吃一种叫云糕的小吃,它松软柔润,温和安宁,就像麦子和棉花夫­妇­一样静好和谐。我缩紧了身躯,肩膀端起来,不自觉的强迫症。

我说:“邵远,你不要命了吗?”

他挨近我,轻轻地撞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别说这个。你看,你还是忍不住。”

时光就像一粒沙子,它在匆匆流淌中磨砺着我们的疼痛。某一种食物被我们怀念,往往不代表它的醇香真的可以穿透岁月,而我们所在意的,不过是与它有关的回忆。回忆是个不够良善的东西,若是伤怀的,回忆便加深了痛楚,若是美好的,回忆则会施展法术,让那美好幻作微凉,因为再美好,也是回忆了。所以当我和邵远每人捧着一碗云糕,看见苗雨瞳的时候,三个人都有了一些恍惚。

在旧天堂酒吧的那夜,我去了苗雨瞳家。那是我第一次走进她起居的世界,整个房间的布置让我感到陌生,它们不带有我所熟稔的气息,就像我对怀中的苗雨瞳感到有些遥远一样。她不时地嘟囔着醉话,像静夜空|­茓­而来的呓语,细细碎碎,恍如一部文艺片。我在慌乱之中,碰翻了一只茶几上的花瓶。

水渍漫延开去,几枝小雏菊躺在地上,我趔趄了一下,和苗雨瞳一起扑倒在床上。未等我撑起身子,她的­唇­已覆盖过来。我的身体倏然间僵硬了起来,骨骼们仿佛收到了号令般地集体发力,我感到了一股窒息。苗雨瞳的双臂紧紧地环住我的脖子,我努力地挺了几下,竟未能挣脱。

月光从落地窗外透进来,我们依稀能看到对方的面孔,但是眼神是模糊的。我们都没有说话,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我撑开双臂又挺了几下身子,苗雨瞳的胳膊也随之紧了紧。没有办法,我只好伏下身去,释放出双手,然后弯过腕子,生生地掰开了她相扣的十指。然后像受力的弓一样,弹了起来。

我知道苗雨瞳没有醉,因为喝酒的时候她说过,那种45度的伏特加对她来说,实在不算什么。而我想她也知道,我在扶住她的那一瞬间,就预想到了现在的场面。我站在一片微弱的­阴­影里沉默不语,她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的内心泛起一片冰凉,这样的情况下,想必任何的语言都是多余的了。

随着苗雨瞳一声哽咽,我也听见了自己胸膛里裂帛般的声响,然后她翻过身子,将头埋进枕头里,双手紧紧地抓紧被子,肩膀耸动着,却再也没有发出半声哭泣。我忽然觉得血液都冷了下来,有如万箭穿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无法给出答案,少年时我懦弱的逃避是我的肮脏与卑劣,而如今呢?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忏悔过,也后悔过,可还是再一次伤害了她,我是真的病了么?

直到东方微白,苗雨瞳才缓缓地坐起了身子。她拢了拢头发,淡淡地望了我一眼,静静地说了句:“你回去吧。我们都累了。”

“雨瞳……”我的脑海一片空白。

“我不想说什么男人都是薄情寡义之类的话,那样没有意思,真的。”苗雨瞳轻轻地笑了笑,“也许是我错了。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光。或许,还让你有了负担。我现在醒了,不会再爱你了,也不会恨你。毕竟,过去是不会消逝的,它们永远都停留在了那一分一秒。我们只是失去了今天罢了,我们还拥有曾经,还会有各自的明天呢,对吗?我不后悔,你也别难过,好吗?回去吧……”

“对不……”

“不要!”苗雨瞳突然厉声打断了我,“如果你希望以后我再看到你的时候,心中是平静的,而不是别的感受,那你就什么话也别说,我不想像小说或者电视剧那样做作!”

我向后退了一步,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当我走出小区的大门时,忽然听见了几声清脆的鞭炮炸响的声音,风很凉,黎明凛冽,我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苗雨瞳朝我们两个人笑了笑,那种表情在我看来,就像寒风中的一片叶子。她说:“很多年没有吃云糕了,这个味道一点儿也没变。”有时候我也会痛恨我的敏感,就像讨厌自己身体上的一个长在不恰当位置的痣,就像听到苗雨瞳这样说的时候,我会想到她是在暗中告诉我:夏微晨,你变了。

但是事实证明了我多心的粗劣,因为接下来的对话中,苗雨瞳完全是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她很平常地告诉我,她的老板听说我是心理师,想约我今天和他见个面,向我咨询一些问题。赶巧我们刚好遇见,要不她一会儿就要打电话给我。如果我没什么事的话,下午去趟她的公司,因为她老板说最好在公司见面,他对去心理诊所有些抵触。我在脑海里搜索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个相貌平平得像一张证件照片的男人。

田乃刚的办公室让有我些意外。

我所见过的老板或者企业家们的办公室无非两种,一种是奢华的,一种是高雅的。当然,有奢华而不庸俗的,也有不伦不类的装高雅。但是田乃刚的办公室,却简单得可以用屋徒四壁形容——木桌、木椅、木书柜、木床,就这四大件儿各一样。而且也不是什么高级木材做的,普通得就像小学教室里的课桌椅。六格的书柜上摆了些文件夹,没有任何书籍,木床上有一套叠得四四方方的军用被。

只有桌子上,放了一部普通的电话座机,还有一颗不知什么动物的头骨。

头骨很完整,有锋利的犬齿和有力的臼齿,后臼齿的研磨面比较宽大,很像是狗的。这样的办公室本来就很另类,再加上这么个头骨,出现在一家传媒公司老板的办公桌上,就更加生出了几分诡异。其实我更多的感觉,是一种反感。

我觉得这老头不过是在玩非主流,而且玩儿的还不怎么样,别别扭扭,还挺恶心的。

苗雨瞳把我送进来之后就出去了,我虚伪地敛住了表情,面带微笑地说了声田总你好,然后伸手去和他握。田乃刚也伸出了手,但是却并没有和我握,而是向他的椅子扬了扬,说了句:“你请坐,小夏。”

我这才意识到,他的办公室根本没有客人坐的椅子,只有一把他自己的。

见我有些迷惘,田乃刚笑了起来,他说:“怎么,在分析我的用意?”

我连忙摆了摆手说:“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

“古怪?”田乃刚抢了我的话,我尴尬地笑了笑。

田乃刚说:“其实很简单,我比较节俭,但不至于吝啬,我对我个人的办公环境要求不高,满足基本用途就可以了。苦出身么,粗衣陋履也不会觉得寒酸。另外公司刚进驻本市不久,还在装修阶段,目前还不太需要有人进我的办公室长谈,开会有会议室,所以没有准备客人的椅子。你可以坐我的,我坐床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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