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搞什么飞机啊,吃顿火锅而已,初敏敏捣乱也就算了,怎么还次次都能碰见这位大哥被他女朋友扇大嘴巴piapia地配合我们呢!
我对自顾自坐下的初敏敏说:“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呢?”
初敏敏说:“我闻到味儿了。”
我捉弄她说:“你和德国黑背有亲戚吗?”
初敏敏也不含糊:“有啊,它是我姐嘛。”
我被她噎得差点儿嘎地一下抽了。看了一眼苏弦,没敢再吱声。
苏弦倒是没介意,给初敏敏倒了一杯热茶,说:“敏敏冷不冷呀,穿那么少。”
让我没有意料到的是,初敏敏竟然一扬手,把那杯装满热茶的杯子一下扣在了桌子上。杯子里的茶水哗啦一下溅了苏弦一身,而初敏敏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拿起杯子,一会儿翻过来,一会儿又扣下去。
这下可把我惹生气了:“干什么你?一来就闹,一来就闹!”
初敏敏也不示弱:“你干什么?一来就吼,一来就吼!”
苏弦赶忙向我使了个息事宁人的眼神,然后对初敏敏说:“好啦好啦,你们俩一来就斗嘴,一来就斗嘴,好好吃火锅行不?”虽然都是相同的句式,但是苏弦对初敏敏说的,显然完全是另外一种安抚和哄她的语气。我心里恨恨地想:看来这位二小姐在家里是个混不吝的主儿,被爹妈和大姐惯坏了。
我强忍着怒气闷头大嚼大吃起来,完全是一副狂风暴雨的架势,好像把对初敏敏的恼恨都发泄在了青菜和肥牛们的身上。记得好像有哪个女作家在她的小说里说过,女人最善于用吃东西来发泄烦躁、排解空虚、驱赶悲伤,而且吃也是一种最好的镇静剂。我觉得这句话说得靠谱,并且对男人也十分适用。因为我狂扫了一阵之后,对初敏敏就不那么痛恨了。
“美女,你上次打了石膏的胳膊恢复得挺快呀,在哪买的黑玉断续膏啊?
下次给我捎两盒行不?”我一边剔着牙,一边揶揄初敏敏,“后备厢里又有新放进去的田鸡了不?去抓来两只煮煮嘛。”
让我意外的是,初敏敏没有反击我,而是别过头来静静地看着我的脸。她的目光让我有点不自在,那种感觉就像是我骗她说死海里有一种很好吃的鱼,而她真的飞过去捕捉,发现被耍之后再次回来了似的。
被她盯了好一会儿,我有点坐立不安了,于是心虚地自己铺台阶自己下地胡扯道:“哎呀,吃得好热哦……”
初敏敏终于说话:“你变了。”
“啥?”我愣了一下,没闹明白。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对我多专注,多认真,可是现在居然油腔滑调起来了。”初敏敏的语气里竟然有了一缕落寞。
“呃……我,我可能吃多了。”许是受了她的感染,我忽然也觉得刚才的调侃有点和以前接触她的时候不一样了。我的心里竟然也有了那么一丝落寞,好像忽然之间看见了一个陌生的自己一般。
这时候的初敏敏轻轻地哼了一声,一咧嘴,居然哭了起来。也不知道她的眼泪是从哪儿来的,一下子像断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这下可把苏弦紧张坏了,她赶紧揽住初敏敏的肩膀,连声地问她怎么了。我也吃了一惊,万分悔恨地想自己刚才是不是说得有点儿过了,也赶紧陪不是安慰她。
我们俩哄了好半天,初敏敏才抽抽噎噎地说:“你还、呜……你还拿那件事、那件事挖苦我。他们、他们又威胁我了……”
初敏敏的叙述让我听得有点胆颤心惊,她说就在前天的晚上,她和几个朋友们去加州红夜场蒲吧,结果又碰见了上次的那帮人。这次他们异常野蛮,那个叫锋哥的家伙一看见初敏敏,就径直走上前去,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使劲地往外面拖她。初敏敏的朋友们想去拦,跟着锋哥的几个男的就凶狠地推了他们几下,有一个还飞起一脚踹倒了初敏敏的一个男性朋友,然后叫道:都他妈给我滚一边儿去!谁敢再动弹就弄死谁,听见没有?
酒吧的保安好像也很惧怕这些人,所以当锋哥抓着初敏敏的胳膊往外走的时候,保安们都没敢管一下。初敏敏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拽着,根本挣脱不开,就被他拉到了酒吧旁边的一条行人稀少的小窄街上,然后使劲一推,就把初敏敏抵在了墙上。锋哥把嘴上的烟头揪下来往地上一摔,用脚使劲碾了几下,然后恶狠狠地对初敏敏说:我告诉过你,我会让你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今天锋哥我心情不好,别看这是大街上,我他妈就敢在这儿办了你!说着,他一只手抓着初敏敏的肩膀,另一只手就去解腰带。
听到这里我的身子一下紧绷了起来:“那王八蛋怎么你了?!”
初敏敏可能没想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失神地愣了一下,才又嘤嘤地哭了起来:“还好我运气好,当时正好有辆110巡逻车从街口那边开了过来,他一看见警灯在闪就慌了,恶狠狠地用手指指着我点了几下,然后就转身跑了。”
在一旁听得脸色早就变了的苏弦这才咿地一声出了口长气,紧接着哗啦一下子也哭了起来。和初敏敏的哭泣不同,苏弦是真被吓坏了。她抱着初敏敏的肩膀呜呜地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啊,多危险啊,你以后太晚了不出去玩了行不行啊?就算出去你也告诉我一下去哪儿了好不好?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爸爸妈妈交代啊……”
刚才还边哭边诉说的初敏敏听了苏弦的话,好像并没有什么感觉,反倒是停止了哭泣,满不在乎地对她姐姐说:“告诉你,你还能保护我是怎么的?”
我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初敏敏语气里的冰冷,我忽然回忆起来先前她们之间的那几次对话和情景,尽管苏弦对初敏敏很紧张也很关切,但是好像初敏敏对她的姐姐并不怎么亲密,相反倒是有一些抵触和漠然的情绪。但是想到这次她遭遇的危险,我还是表情凝重地对她说了句:“现在社会上挺乱的,尤其是那种场所,还是少去的好。我们会担心你的。”
听了我这句话,初敏敏脸上哭泣的表情一下子就消失了。她竟然还对我笑了笑,点着头嗯了一声,说:“就是这样的。最开始的时候,你就这样对我的。干吗要总是对我吼,还用那样的语气挖苦我。”
她这次的语气,竟然有了一丝撒娇的成分。我觉得她真是一个没怎么长大的小孩子,出于对苏弦的感情,此时对于初敏敏,我的心中也升起了几分怜爱。于是我伸出手在她的头发上揉了两下,说:“好了,以后我不吼你了。有惊无险,有惊无险,看把你姐吓的。”说着,我又隔着初敏敏拉住了苏弦的手,安慰她说:“没事儿了,快擦擦眼泪。”
苏弦啜泣着低下头,在眼角抹了几下,又用纸巾擦了擦鼻子。其实在这个时候,我忽略了两个细节:一个是初敏敏的脸微微地红了,另一个就是刚才初敏敏说完“告诉你,你还能保护我是怎么的”那句话的时候,苏弦的眼睛里好像忽然有一股神色,像被大风卷过的蜡烛一样,刷地一下熄灭了。但是还没等我往下细想,就听见隔壁桌大哥的筷子啪嗒一下,又掉在了地上。
就在那大哥再次弯下腰去捡筷子的时候,初敏敏忽然一转身,用双腿对着他,很大声地说道:“用不用张开腿给你看看!一次次地玩儿筷子,有意思吗?”
旁边的几桌人显然是听到了这句话,哄地一声笑开了锅。结果我再一次听到了啪啪两声熟悉而果决的大耳光,大哥的女朋友恼羞成怒地骂道:“你他妈的丢人都丢到火锅里去了!”说完她一甩手,转身就往外走。大哥赶忙一边追一边瓮声瓮气地喊:“哎——呀,我真——这次真是筷子自己掉的啊!”
我拉了一把初敏敏,说:“你总是逮同一个人折磨干吗呀?”
初敏敏咦了一声:“什么呀?我以前折磨过他吗?我不认识他呀?”
田乃刚再一次打来电话预约了我的时候,我直接跑到了老梁的办公室,说我要请假。老梁没同意,说:“你腰不酸腿不疼,上楼也挺有劲儿的,年也过完了,中秋节还没到。你又没说出来有什么非办不可的事情,请什么假啊?”
我胡搅蛮缠:“那就请产假!”老梁说:“那你先回你房间去把衣服脱了检查检查。据我观察,你恐怕没有这个功能和仪器。”我说:“反正请也得请,不请也得请。你不给假我就旷工。”
当我正准备以一副无赖的姿势夺门而出的时候,老梁在身后慢悠悠地说了句:“干我们这行的,最不能做的一件事就是逃避。”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一头衔着几根细草茎的老黄牛,漫不经心地甩着尾巴,同时驾轻就熟而又不露声色地啪地一下,拍死了ρi股上的一只傻牛虻。我像一只鸵鸟牌的牛虻一样开着车,直接往师傅家里去。我知道我就是在逃避,田乃刚仅用了两次的对话,就轻而易举地击溃了我。
我无法承受。
../|?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