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雨瞳。她可以证明,在案发的当晚,田乃刚一整夜都和她在一起,她说……她说他们在干那个。他们目前,是同居状态。”
我哑口无言。
师傅一直没有讲话,韩子东说完,师傅递给了他一根烟,两个人凑到火苗上点燃,蓝幽幽的烟雾就升腾了起来。忽然,师傅竟对我笑了一下,然后将他的烟递给了我,说:“来,抽一根。”我迷惑地看着他,他微笑着冲我扬了扬下巴:“放松点儿,孩子。”这个称呼让我不禁一愣,许多年以来,师傅要么叫我微晨,要么叫我“哎”,更多的时候,连个称呼都没有。而这一声孩子,使我的筋骨好像忽然被一股热浪包裹住了。我低下头猛地吸了几口,呛得咳了两声,体内却宛若暖春。一声再简单不过的呼唤,让我完全平静了下来。
师傅拍了拍我的脊背,说:“表面上看,我们好像仍然毫无进展,但其实这里面有很多问题。这个时候,我们都需要冷静对待。尤其是你,微晨。”
“我?”
师傅点了点头:“一个人但凡要做点什么古怪的事,总是要有动机的,那我们就应该想一想,田乃刚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指使不同的人,去你那里讲故事、演戏?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别人?”
师傅的话让我陷入了沉默。是啊,这个长得像一张身份证照片的平庸的老男人,为什么只见过我几次,就处心积虑地做了这些看似荒唐无稽的事呢?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从头梳理,张小锋的出现是最早的,在我和田乃刚偶然见过一面之后,张小锋就来了。当天在火锅店,我和田乃刚没有多余的对话,甚至我和他之间唯一有公共关系的苗雨瞳,当时我也没和她讲过什么。那顿饭吃得不咸不淡,苗雨瞳和邵远叙旧,我和苏弦谈初敏敏,只有田乃刚被晾在了一边。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难道……因为田乃刚看苗雨瞳的眼神?那是当晚唯一让我不舒服的一个细节,我无意间捕捉到了那个瞬间。想到这里,我回忆起第一次到田乃刚办公室时,他说我的视线在他的狼头骨上停留了20秒左右,由此可见,他也是个极其细腻敏感的人。再结合起后来被我证实的苗雨瞳与他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以及我和苗雨瞳之间的情感纠葛与过往,难道田乃刚所做的这一系列折磨我的行为,都是因为苗雨瞳而对我进行的报复?
师傅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说:“你想的这些,也并非没有可能。但是不管是不是这个原因,有一点都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雨瞳那孩子,和这件事,甚至施秋婷被杀一案,或许都有关系。”
我突然想到了一点:“张小锋对我说过,找他演戏的女人,背着一个gucci包,在他妈妈的铺子里就有那款包的仿版。根据田乃刚的说法,已经可以证实那天张小锋看到的女人和老板,就是田乃刚和苗雨瞳。那么这个时间上有没有问题?我是说,苗雨瞳购买那款包的时间、张小锋看见她背那款包的时间,以及苗雨瞳报案时所说的那包丢失的时间,三者之间有没有问题?”
“你是说如果张小锋看见苗雨瞳背那款包的时间,是发生在苗雨瞳报案时所说丢包的时间之后的话,就可以证明她是在撒谎、报假案?”韩子东说,“她的包根本就没有丢,而且甚至可以证明施秋婷见你时背的那只包,就是苗雨瞳的那只?”
“对!就是这个意思!”我激动地说。
韩子东摇了摇头:“我也想到过这一点了,但是仅凭张小锋说的话,不能成为有力的证据。就算三者之间的时间有误,苗雨瞳也完全可以说,当天她见张小锋时背的那款包,也是一个仿版。一个卖假名牌的女人的小混混儿子,凭什么能够确定他看到的就是全球限量版的奢侈品牌包呢?”
“我们需要证据。”师傅说,“所以微晨,现在我希望你能够协助警方,做一件事情。可能这件事对你来说,将会再次遭遇巨大的心理折磨与精神摧残,但是你是唯一可以做这件事的人。我给你看一段录像。”说着,师傅按下投影机,播放了一段画面,这是师傅审问田乃刚时的记录镜头。
画面中的田乃刚一脸平和,就像一个卖棉花糖的平凡至极而又普通至极的小贩子,没有任何特殊的表情和动作。对于师傅的问话,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好像在回答一颗棉花糖要五毛钱那样自然和流畅。询问的最后,他直视着师傅,忽然一改刚才的常态,脸上浮现着诡异的笑意,说了这样一番话:
“顾警官,我对夏微晨这个年轻人,有兴趣。就像您对我有兴趣一样。我还知道你们特殊的关系,好像是……养父子吧?您也看到了,我被打成这样了,可我一点儿也不生气。相反,我更喜欢他了。如果您下班后看到他,麻烦您帮我转告一声儿,我,还有好几个故事要给他讲呢。您可千万别大义灭亲,我不投诉,不用抓他,我是自己摔的。”
录像结束了,师傅对我说:“知道我所说的问题在哪了吗?这个人,有极高的智商、敏锐的反应能力和洞察力,甚至还有很高的反侦察能力和丰富的心理学方面的知识。他在向我挑衅,甚至狂妄嚣张地在暗示。整个事情,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所以我希望,你去接触他,去接触苗雨瞳,找到证据。”
如果说生活是一个魔方,拥有生活的智慧的人,都在为求得一种完满的统一颜色而反复旋转、拼接的话,那么我定是缺乏立体思维的那一个。因为我整整进行了连续两夜的冥想与调和,仍然没有克服心中的躁动。我即将面对的田乃刚就像个满面油彩的脸谱,他画了一张最为平庸的外貌,而他的反面却是那样深不可测。仅从他导演的几场戏中就可以看得出,他确实拥有比我更为丰富的心理学知识。先后几次的接触,他都稳稳地占了上风,我就像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骰子,被他随心所欲地控制了情绪、左右了疯狂。所以我无法预知再次面对他的时候,将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但是我还是再一次站在了他的面前。
田乃刚微微地抬起头,从阳光的罅隙里眯起眼睛,端详了我一阵,吃吃地笑了。我努力克制着情绪,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出乎了我的想象。”田乃刚脸上的淤青还没有消退,像个糟糕的茄子,“没想到你可以这么快地回到我面前。不过,这真的很好。这把椅子就是为你准备的,怎么样?我这个房间。”他环顾了一下这间不大的办公室,口中像黄牛反刍似的咂摸着说道,“作为一间心理诊室,还合格吗?虽然没有什么弗洛伊德榻。”
我冷笑了一声,说:“听说你还有故事,我是来听的。”
“还动手吗?”田乃刚拿眼睛瞟了一下桌面上的那颗狼头骨,上次被他抹上去的血迹已经凝固了,像一块块丑陋的苔藓。
“说不准。”我说,“看情绪变化。”
“哈哈哈哈!”田乃刚狂笑了一阵,“真好!你越来越真实了!”
“今天打算讲什么?还有我哪个患者是你派去演戏的?”我说。
“呃……”田乃刚沉吟了一声,“没了。接下来的几天,是咱们两个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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