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府内。
风宓纤仰头看着和煦明媚的天际,她已经好久没出门了,今日天气这么好,正好可以出去走走。只是,她才刚刚迈出院子门口,脚还未来得及落地,便听见冷逸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小姐,您现在不能出去。”
风宓纤定睛看着那个正从外面赶来却一脸持重的冷逸,心里暗暗奇怪与不解,遂问道:“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冷逸仍是满面沉重,说道:“京中发生疫病了。”
“什么?疫病?”风宓纤很是震惊,好看地眉头紧紧蹙起,“怎么好端端的突然会发生疫病呢?”
冷逸缓缓说道:“事情是从昨日灾民那里开始的,那疫病的症状有点像是染了风寒,染病的人起初都只是头昏脑热,所以众人也就没有太过重视。直到今日早上,染病的人竟然增加了一大半,京都府尹这才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于是早朝时禀明了皇上,皇上便特意派了御医前往察验,已经证实了就是疫病。”
风宓纤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下,随后又抬头问道,“现在情况很严重么?”
她无奈地轻轻叹气,雪灾才刚刚得到些缓解,如今却又突然发生瘟疫,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官兵一早就把染病的人都圈禁了起来,但局势似乎有些控制不住了,疫病不仅扩散到了整个灾民区,就连不少百姓也受到波及。”冷逸意外严肃地说道。
怎么会变得这么严重?!风宓纤脸色一凛,她虽然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寻常,但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又一下子说不清问题的关键所在。她复又问道:“御医可有查出来那些人究竟染的是何种疫病?”
冷逸摇摇头,不紧不慢地回答:“宫里所有的御医都派去了,全都束手无策。他们虽然知道那是疫病,却不知道如何解救,现下正在商讨对策。”
风宓纤的面色直直地下沉,咬紧下唇,沉吟片刻,这才下定决心道:“我过。”
“小姐!”冷逸大惊,想也不想,脱口道,“万万不可!”
他上前拦在风宓纤身前,态度坚决道:“属下既然奉王爷的命保护您安全,便绝对不能让您独自去冒险!”
他眼看着王爷这几个月因为有了眼前这个女子的陪伴而日渐欢乐,曾经的孤寂与清寒逐渐瓦解。眼下这个关键时刻他便更不能让她发生任何意外,若是有稍稍差池,只怕王爷……
风宓纤明白他的忠心,神情镇定自若道,“不用担心。你忘了我还会医术么?”
“可是小姐……”冷逸一句话哽在喉头,不知如何说才好。
相信她的医术与让她去冒险是两码事!
风宓纤拂开冷逸的手,一面平静地说道:“我知道这会儿很危险,但现在是特殊时刻。如果情况真像你说的那么严重,那么我就更该前去看一看。这疫病的传播速度太快,若不尽快想出解决的办法,那染病的人就只会更多。我虽然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找到良策,但对于各种疫病却要比一般的人了解得多,我要是去的话,或许还可以帮上什么忙。”
冷逸表面上仍在犹豫,但他并不是什么愚忠之人,而且风宓纤这番话说得也确实在理,所以听完后眼眸底下已经流露着点点的松动。于是,风宓纤趁机继续劝说道:“我可以保证自己不受疫病的影响,你要是还不放心,可以跟着我一起去。”
冷逸见了她此际坚定不移的神情,心绪复杂,一双手指节发白,然后向旁边退开一步。
风宓纤见状轻轻一笑。冷逸一抿紧唇角,跟在了她身后。他咬紧了牙关,如炬的双眼里现出丝丝血线,凛然暗道:今日小姐若有丝毫闪失,他大抵只能以死相报了!
……
几日放晴,街道上原本深厚的积雪已经融化了一大半。风轻轻地刮着,艳阳下,雪地熠熠生光。风宓纤一路缓缓走过,大街上人影稀少,直到离灾民区越近,才发现新的情况。
一处屋檐下的角落,蜷缩着好几条萧瑟的身影。风宓纤一眼便发现他们的异样,刚要侧过身去一看究竟,冷逸领先一步护住了她,警惕道:“小姐,小心。”
看那些人的模样,与传说中疫病的症状有些相似,可官府的人一早就将染病的人给隔离了,现下却还能在街上看到其他染病者,难道那疫病的传播速度真的已经快到无法控制了么?!
风宓纤脚步一顿,从腰际掏出一个小巧的纯白色瓷瓶,将两枚绿色的药丸送入冷逸手中,对他说道:“你先把这药丸服下,可有防御作用。”说完,眼睛掠过缩在墙角下的人影,眼底闪过一丝怜悯。天灾,对人来讲永远是最无可奈何的。而从古至今,不管是国强国弱,国富国贫,受苦受难的永远都是老百姓。
等到冷逸服下药丸后,她疾步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伸手探了其中一人的鼻息,下指寸关取脉,然后探到其他部位摸索了一下,一瞬后,攸地脸色骤变。
不对劲!情况不对劲!
她迅速走到另外几个人身边,以同样的动作进行了一番检查,微蹙的眉头越拧越紧。
冷逸于一旁紧紧地盯着,发现她神色大变后,立即出言相问:“小姐发现了什么么?”
检查完毕,风宓纤收回手,并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
她缓缓站起身来,一脸凝重,黑眸愈显幽黯,过了一会儿,才一字一字重重地说道:“不是疫病,是蛊。”
“什么?!”冷逸闻言大惊,素来镇定的他此刻听到这话后也不免为之变色。
“他们中的是蛊毒!”风宓纤再次申明道,神色及其复杂。对此结果,别说冷逸,就连她都大吃一惊。她深深地看了冷逸一眼,接着说道,“你看看他们的左手,每个人的手掌心都有一个红点,这就说明他们之前都被人喂吃了蛊虫。”
冷逸闻言后立即俯身去翻看那些人的左手掌,最终果然如风宓纤所说的那般,每个人的手掌心都有一个红点。他一脸震惊,有些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那原本平静的心湖被搅得震荡不已,涟漪不知不觉中逐渐扩大,直至变成了翻涌的惊涛骇浪。
可是,他并没有吃惊太久,很快便镇定了下来,随之也是深深皱起了眉头。
他的脸色变得十分凝重,如果所有人真的不是因为疫病,而是中的是蛊毒的话,那么事情远要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
可能,这其实就是一个阴谋。而阴谋的背后是什么,暂时无从而知。
风宓纤见冷逸沉默已久,大约猜得到他在想什么,而她自己也正在琢磨那几个疑点。恢复平静后,她想确认下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便对冷逸说道:“你现在去检查一下那些被官府圈禁的人,是否也同他们一样中了蛊毒。”
“是。”冷逸回过神来,立即起身,几个轻盈的起落之后,偏如惊鸿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他知道,事情很明显已经严重到刻不容缓了。
风宓纤暗暗叹息,但愿,但愿来得及……
……
冷逸走后,风宓纤依旧留在原地。正当她要进一步查看这些中蛊毒的人的症状时,于不远处的街道处,却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一阵马蹄声急促地传来,落在街道上,嘚嘚直响。风宓纤抬眼望去,就看到一匹通体雪白的大马直奔过来。仿似只是身影移动,瞬间,白马长嘶一声,扬起前蹄,正巧停靠在了风宓纤正对面的街道上,而她这才看清楚了马背上的人。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身穿黑衣、头戴黑帽的女人,她除了一双luo露在外的眼睛,其他的全都包裹在黑衣里。风宓纤看不到她的脸,看不到她的表情,却可以看到一双比刀剑更凌厉几分的眼睛。而现在,她这双眼睛,正冷冷地紧盯着自己——眸中恨意暗藏,就像是两块寒冰,散射出慑魂的寒意,像是恨极。
风宓纤一脸莫名之色,那女人在打量着她的同时,她亦是在暗暗回视着对方。她心中狐疑:这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为何会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敌意?
正当两相对峙的时刻,那黑衣女人忽然跃马落地,于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好。
风宓纤并不知道这个女人要做什么,不过,她仍是不放松警惕,还不知不觉间还生出几分防备之心。她率先出声询问,“你是什么人?”
那黑衣女人并不回答,依旧是冷冷地瞅着她。可是,正当风宓纤以为她不会回应自己时,她却兀自冷冷地一笑,言语狠辣,声线沙哑异常,“想要你死的人!”
风宓纤眼睛骤眯,脸色还没来得及大变,身侧四周已猛然现出十余条黑影。可知,这些人应该是那黑衣女人的手下。
“给我杀了她!”黑衣女人命令道,眼神冰冷,流窜着慑人的戾气。
风宓纤面色深沉,双眸愈显幽黯,满心不解,她当真是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这么一个人物了。不过,输人不输阵,尽管她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对于她适才的话却有些嗤之以鼻,冷哼道:“想要我死?好大的口气!不过,既然要杀我,总得告诉我缘由吧!”
黑衣女人的眼神忽然变得阴鸷得有些诡异,却不愿意多说什么。那十余条黑影接受她的命令后,便已然出手相向,毫不掩饰周身凛冽的杀气。
风宓纤仍旧怡然站定,并不见丝毫慌张,眨眼间,那十余条黑影便同时揉身直扑而来,银色剑锋仿佛化做十余条逦迤的银蛇,猛地弹射出来。
与此同时,风宓纤的几名影卫自隐匿中现出身形,瞬间便与黑影交上手。他们是穆瑾枫离开前特意留下来保护风宓纤的影卫,原本穆瑾枫留下了一大半的人给她,只是风宓纤觉得他远在外地比自己更加危险,所以只留下了五六个人,其余的全都遣回去了。
那些黑影个个武功不凡,出手狠辣,但是穆瑾枫的影卫也不是孬种,一时之间倒难分高下。
打斗持续着,刀光剑影,一片刀剑相克中,黑影人渐渐处于下风。
风宓纤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切,寒风盘旋而过,撩动那一抹颜色素净的衣角。
突然,风宓纤身侧蓦地便袭来一阵阴冷的风,只见铮亮的银光一闪,那个黑衣女人的身影已然出现,那异常锋利的兵器也毫不留情地随之而来,企图取她的性命。
风宓纤纵身一闪,躲过这致命的偷袭,冷冽的眼神锁住眼前这个全身包裹在黑衣里的女人,忽然间,她恍然,面色寒霜,眉间藏匿已久的戾气,显然是已经从那些打斗中看出端倪来。
从他们的身手和动作上看,她当下便明白过来,眼前的这批人与花灯节那晚杀穆瑾枫,锦食居暗杀她的都是同一批人。
末了,她狠狠咬牙,一字一顿地,终是质问出口:“原来又是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三番五次对我和穆瑾枫下杀手?”
“哼,你不用管我是谁。”黑衣女人以剑直指她的心窝子,眼中射出冰箭一般的冷凝光辉:“单是凭今日让我碰见你,你就必须得死!”
语毕,那黑衣女人便不由分说地挥剑刺了过来,风宓纤手里并没有兵器,此时此刻,那黑衣女人攻势太过凛冽,一招一式都带着杀气,她只能选择节节躲闪,根本没有机会去以手想搏。
好在风宓纤运气不算太差,正当她被那黑衣女人bi得躲闪连连之时,冷逸及时赶了回来。他抽出腰间的软剑,飞身而起冲入战局。
那黑衣女人自然不是冷逸的对手,相斗间,已逐渐出现颓势。冷逸自看到那黑衣女人对风宓纤出手,便暗暗下了杀心,所以出手动作绝不会有任何手软。
而有了冷逸的加入,风宓纤便留在一旁观战,待看出冷逸的用意后,出声示意道:“冷逸,不要杀她,抓活的!”
直觉上她认为这个黑衣女人一定是这批黑影人中的关键人物,若是抓了她,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冷逸闻言,杀招转换,出手相擒。
黑衣女人恨恼的瞥了风宓纤一眼,她做了个虚招,摆脱了冷逸的牵制,忽然终身一跃,闪至风宓纤身后。
风宓纤没想到这个女人到这个时候还会想着要杀自己,所以在黑衣女人对她出手时,她闪躲的动作已经是慢了一拍。
她揉身回防,一道银白寒冽的剑光划过,她反射性的抬起左手去抵挡,右手攻击,结果竟将那女人罩在面上的黑布扯落一角,随即露出一张完美的侧脸。
看来这还是个很美的女人!
但只是短短的几秒,那黑衣女人又迅速将黑布裹上,在她微怔的瞬间,再次狠辣出招。
“小姐小心!”冷逸情急之下出声警示,一面将手中兵器掷了过去,两道剑光相接,白光断为两截,剩余的半截剑光也硬生生地掉落下去,空气里瞬间流动着一丝甜腥的血气。
然而,那剩余的半截剑光还是在风宓纤的右臂上划出了一道不浅的血口。
“小姐!”看到她的伤口,冷逸出声唤她,心里大惊。就在他神色担忧的这一刻,那黑衣女人立马趁机一跃而起,重新坐回了马背上,朝另一端的街道疾驰而去。
人影虽已远去,充满恨意的声音却留在耳边,“今日留你一命,他日我必定会再杀了你。”
那萦绕的话音幽冷阴森,仿佛恨不得将她一刃一刃凌迟。风宓纤真的很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和这个女人有如此大的仇恨。
不过,既然敢伤她,她便没有不还击的道理。
猛然间,她记起戴在左手腕处那件一直未用到的暗器,于是随意点了个按钮。霎时,近乎白枚淬过巨毒的银针迸发而出。随之便看到那马背上的黑衣女人身子很明显的一抖,身影很快消失在街口。
冷逸疾步上前,立马点了风宓纤肩头的几处茓位止血,跪道:“小姐恕罪。全怨属下护卫不力,还请小姐责罚!小姐伤处可要紧?”
风宓纤这才漠然地看了看自己的伤处,“皮肉之伤,不妨事。”
于此时,几名影卫也都收手,恭敬的站至身后,“禀小姐,刺客已除。”
风宓纤缓缓转身,淡淡道:“那黑衣女人中了我的暗器,想必逃不了多远。你们暗中跟着,先不用打草惊蛇。等她回了窝据点,再一锅端了!”说完,她看着那批已倒地不起的黑影人,面容上带着一股慑人的寒意。
自暗器造成,她一直未出手有示人,一是因为没得机会,二是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时候拥有这样一件现代化的东西也不见得是件好事情。不过,今天这个关键时刻还是用上了,那银针上淬的剧毒是她特意研制的,想要解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呵,她倒要看看那个黑衣女人要怎样再来找她报仇?!
……
府内。
风宓纤清理完伤口后才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冷逸守在外面,此际见了她,上前颔首,禀道:“小姐,影卫回来了。那黑衣女人藏身在京外北郊,里面还有近两百余名的黑影人,全已被灭,另外还抓了几名回来也都咬舌自尽了。只是,那黑衣女人似乎有高人相助,影卫失职,让她给逃了。”
风宓纤静静听着,表情并不意外,微微眯上了双眼,嘴角牵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弧度,“算了,逃了就逃了吧。那黑衣女人身上中的并不是一般的毒,所需的解毒药材也比较特殊,你派些人去守着京城各大药房,有何情况再报。另外——”
略一停顿,她沉声吩咐道:“我感觉这些人定与此次的疫病有关,你让影卫暗中详查,指不定其中还有什么幕后黑手。”
那些黑影人实在太过神秘,一直都是神出鬼没,虽然双手已经交过好几次手,但至今都还未摸清对方的底细。原本,早在之前她便与穆瑾枫商量好了诛杀计划,只是,在那之后那些人便全都消声遗迹了。哪知道,今日竟然又突然冒了出来。好在他们还有所收获。
“是。”冷逸沉声答道,看着风宓纤,神色凝重。
不知为何,今日那黑衣女人总给他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他侧头沉思片刻,随即又缓缓说道,“属下今日去灾民区查探的时候,发现那里染病的人正全如小姐所说的一样,都是被人喂下了蛊虫。”
风宓纤双眼微眯,眸内携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叹息道:“看来,这次疫病的事情真的是个阴谋!”
只是,那背后筹谋这一切的人究竟是谁,他们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
冷逸眉头一皱,问道:“小姐可有解蛊的办法?”毕竟中蛊的人实在太多,现下又牵扯了那批黑影人,若不早点解决,只怕后患无穷。
风宓纤轻轻摇头,冷逸的担忧,她自然也有想过,只是说道:“我正在想办法。”
冷逸有些黯然,脸上快速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轻轻叹道:“属下真没想到,这世间除了夷疆族人,竟然还有其他的养蛊之人。”而且数量如此之多,想必是早有筹谋吧!
“夷疆族人?”风宓纤听了,明显皱起了眉头,眼眸深处闪烁着缕缕幽沉,有些疑惑地说道:“那是些什么人,我怎么从没听过?”她心中暗道:听冷逸的口吻,似乎以前只有夷疆族人才擅养蛊和制蛊。
冷逸眼睛闪了闪,似欲言又止,尔后才垂首回道:“……夷疆族人是朝中的禁忌,早在十多年前就被灭族了。”
风宓纤扬了扬眉,一脸深思,突然有些好奇了起来。“能和我说说么?”
冷逸想了想,嘴唇动了动,说道:“夷疆族人原本位于南翼与中翼国交界的一处深山老林里,他们世代隐居于此,却不受各国制约。族里的人都擅于养蛊用毒,且十分厉害。南翼、中翼两国一直都很想收复他们,却从未能实现。当时皇上才登基没多久,南翼与中翼国边境忽然发生了一些纠纷,最终把夷疆族人牵扯了进去。也就在那过后没多久,夷疆族人便在一夜之间被灭族了。”
风宓纤听后略微失神,又正色问道:“究竟是什么人把她们全灭?”夷疆族人并非软弱无用,想要一夜之间把全族灭掉绝非一件易事,这其中肯定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冷逸敛了敛神色,回道:“属下当时年岁尚小,这些事情也只是听别人所讲,至于其中真相,属下并不得而知。”
风宓纤轻呼了口气,侧过身去,眸子被睫毛的阴影所遮掩,隐藏着无尽的波澜,沉思过后,继而顺着冷逸的话往下猜测道:“你说会不会这次的蛊毒事件与南疆族人有关,或许当初南疆族人被灭之后,还留有些幸存者?”
“这……”冷逸神色严肃。
风宓纤打断他,“算了,我只是随意猜测而已,这事先不说了。”见冷逸仍在蹙眉,风宓纤继续说道:“你把此次蛊毒的事情禀明皇上即可,先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其他的事情暂时不用说。”
这事关于南翼国,也愁也是老皇帝愁,她才懒得费这个心思去瞎想呢。
只是……
她突然想起,穆瑾枫身上的子母蛊毒,面色急遽地黯淡了下去。事情查了这么久,仍是半点线索也没有,她真担心……
她只希望他身上的蛊毒千万别与这次的下蛊之人有所牵扯才好!
……
冷逸当下忙奔至皇宫向老皇帝禀明实情,老皇帝听后勃然大怒。一方面,他迅速下旨派人全城大力搜查真凶,另一方面,他让冷逸传了话给风宓纤,命她快速找出解蛊的方法。
接连忙了一天两夜,第三日早上,风宓纤终于找到了解蛊之法。
院内,风宓纤把所有的注意事项都向冷逸交代清楚,她揉了揉额角,眉宇间有终于有不加掩饰的淡淡疲惫。大事忙完,她终于可以安心的好好打谁一场了。
她转过身去,深吸了口气,正准备回房休息时。有一抹白色身影攸地闪过,自外奔来,无声息地飘落在院内。
身后的冷逸一惊,在瞥清楚那抹颀长的身影是谁时,忙不迭地拜了下去,“王……”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来人制止了。
“怎么了?”风宓纤听到声响,略微转身,却意外地撞上了一砣高大的物体,随之,被人一手带进了怀里。
她身子一僵,刚想挣扎,身前那一股温暖干净的热气和着熟悉的如雪中松枝一般的气息绵绵不绝地传递而来。然后,她就听见那个熟悉的想念已久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地问:“有没有想我?”
第17孽1章 妖孽作祟
冷逸默然离开,很是知趣地没打搅这对相拥而立的鸳鸯。
怀中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仿似忘记了抗拒。
风宓纤愣了又愣,若不是抱着她的人如此真实,怀中如此温暖,她都不禁会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唇角微勾,绽放的笑颜逐渐加深,她满脸惊喜。
而后,她缓缓抬头看着面前分离了大半个月的男子,迎上他的目光,脸上笑意不减,略有些激动道:“你,你回来了?”穆瑾枫看着她笑容灿烂的脸庞,缓缓地微笑了起来。可他却并未回答她的话,只是伸手温柔地抚摸她这张让自己日思夜想的脸,神情沉溺,轻声说道:“我好想你!”
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着,一空闲下来就想她的味道,想她的声音,想她的样子,想得很难受,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风宓纤笑得愈发灿烂,随后抬眉细细地打量着他。这些日子不见,他似乎消瘦了不少,素来有洁癖的他此际身着的衣衫竟有些凌乱,精致的下巴还冒出了些青色的胡茬,深邃的眼眶之下一片洇渍的墨色。
神色一黯,她踮起脚尖,摸摸他那双极力掩饰的暗哑与疲倦的黑眸,颇有些心疼。看他这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是连夜赶路回来的吧。
她幽幽叹息,问道:“怎么提前回来了?事情都忙完了么?”“嗯。”那个清冷自持的男子温顺地点头。前日收到冷逸的信时,他正准备回来,在得知她受伤了后,连夜便启程赶来,五日的行程硬是缩短了一大半。
风宓纤看着他,脸色迷离,握紧他略微冰凉的手掌,“怎么瘦了这么多?”虽说两人这段时日每天都有书信往来,但他都只是报喜不报忧,现在看来,那些日子他可想而知的辛苦。
穆瑾枫清幽的双眼里笑意不减,声音却还是低微,“你不也是?”
风宓纤看看自己的手臂,道:“有吗?那正好。”
穆瑾枫只笑不语——能够见到她,即使此时劳累不堪,他还是甘之若饴。
风宓纤叹了口气,后面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完,便被一道幽凉的声音打断。那人轻轻咳了一声,冷哼道:“你们两个当本王是透明的啊,才见面就亲亲热热的,要是还没亲热够的话,烦劳二位回房再说。”
风宓纤一惊,想要离开穆瑾枫的怀中,可穆瑾枫却并不急于放开她。她侧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看到穆雨辰正斜靠在院门口,颇有些不悦的睨着他们,目光倨傲且冷冽逼人。身影看上去亦是有些疲惫。
风宓纤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扭头对他说:“辰王爷要是看着不舒坦,大可以回府抱你自己的那对姬妾去。”
穆雨辰倒没说什么,薄唇微抿,又是重重的哼了哼,看着风宓纤的那双满含冰霜的双眸里沉了又沉。
过了一会儿,他才看了穆瑾枫一眼,淡淡地说道:“六皇弟,该回宫复命了。”办完公务,自然该先去皇宫觐见皇上。
穆瑾枫敛去了几分脸上的笑意,认真地看着风宓纤,缓缓说道:“我去去就来。”
……
次日,宫宴。是为了庆祝灾难远去而举行的宴会。
穆瑾枫同风宓纤一起进宫,刚经过御花园,便见皇上身边的御用太监张公公找了上来。他拜道:“风小姐,皇上想见您。”
风宓纤微微蹙起了眉头,一脸不解,不知道老皇帝因何事在这个时候找上自己。她与穆瑾枫相视一眼,瞥见他眼底里的安抚,这才点头答应。
张公公将风宓纤领到了御书房,精神矍铄的老皇帝身着圆领袍衫,正站于书桌前写字。
素来了解老皇帝习惯的张公公此刻不敢上前打扰,只得低眉垂手伺候在一旁,警惕着阶上的动静。
而风宓纤亦是安静的站在一侧,看来老皇帝这会儿兴致正好。
室内金碧辉煌,却是一片寂静。等到老皇帝把‘勤政爱民’四个大字写完后,终于搁下笔,抬头便见身着一袭精致的白衣风宓纤,他略微失神。
他很快又回过神来,眯着双眼,敛去了几分精锐,莞尔一笑,道:“风丫头来了,怎么不说话?”
风宓纤盈盈拜下,轻声说道:“臣女不才,不敢在皇上面前胡言妄语。”不知道老皇帝的目的前,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老皇帝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眼角的笑纹愈加分明,“好些日子不见,风丫头似乎变了个性子?”他顿了顿,继续含笑说道,“不过,能知进退,也是好事。”
“你可知道朕今日找你何事?”他略微转身,意味深长地问道。
风宓纤微微躬身,淡淡答道:“臣女不知。”
“是吗?”老皇帝笑容可掬,“瑾枫昨日一回宫,便求朕赐婚,”他转向一直微微低着头的白衣女子,别有深意地缓缓说道,“你如何以为?”
风宓纤微怔,略微迟疑地抬头。难怪穆瑾枫昨日回去后很是高兴,原来是为了这事。那么,老皇帝是什么态度呢?今日问她又是什么意思?瞧他这样子委实高深莫测!
她偷偷打量了老皇帝一眼,此刻他站在阴影里,有些苍老的脸庞有一大半被阴影遮掩了,幽暗的双眸正静默的看着她,淡淡的表情看不出他此刻究竟是何种情绪。
思量好半晌之后,她开口,跟随着自己的真实心意跪在地上道:“求皇上成全。”见了老皇帝多次,这还是她第一次曲膝跪下,希望这回自己赌对了。
老皇帝微微颔首,一双黑亮没有情绪的眼睛微微一动,沉默片刻,缓缓开了口,“朕记得你曾说过,绝不与其他女人共事一夫,如今你认为依瑾枫的身份做得到么?”
风宓纤淡然一笑,这会儿已经大约猜到老皇帝今日找她的目的了。她目光如炬,也懒得再与老皇帝装客套,于是坚定地开了口,“我相信他。”
老皇帝笑吟吟地望着她,放慢脚步踱至桌前坐下,一双精锐的眼睛沉了沉,一字一字地问道:“若是哪天他当真娶了别的女子呢?”
“怎会?”风宓纤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淡淡地垂下眼,尔后脸色认真地答道:“至少我认识的穆瑾枫绝对不会这么做。”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就说明他早已经不是她最初认识的那个男人了。如果他真的负了她,那么,她一定会选择离开——君若无情,我便休!
但内心底里,她相信,穆瑾枫一定是这世上比谁都要专注深情的人!
老皇帝听后只是静静低头敛目,那双难以明辨的黑眸里,闪过幽暗的光芒,深沉得教人看不透。末了,他挥了挥手,淡淡说道:“你起来罢。”
风宓纤领命起身,轻轻呼出一口气,老皇帝这是同意了么?!
老皇帝从书桌一侧取过一个乌木盒子,然后让张公公递给风宓纤。他忽然叹了一声,悠悠地笑,“这个,就当是朕送给你们二人的礼物吧,里面的东西你一定要保存妥当。”
风宓纤微微惊讶,伸手接过,好奇地扫视了一眼。不知道这箱子里面装的什么宝贝,不过听老皇帝这口气似乎是很贵重的东西!
“初时,朕觉得你和你娘十分很像,如今却又觉得完全不像了。你外看似柔弱,内心实则刚强。而你娘……”老皇帝重新做回龙椅上,静静看她,神情里一片空寂,喃喃道。
风宓纤在底下听得不太清楚,只是依稀当老皇帝提到宁颜时,颇有些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攸地,老皇帝目光渐寒,表情更显高深莫测,话音幽凉,“罢了。退下罢。”
风宓纤施礼退去,快走到门口时,忽然又转过身去,开口问道:“皇上可知道,穆瑾枫身上并不是得了什么怪病,而是身中子母蛊毒?”
老皇帝抬头,思绪似突然被一抹一闪而逝的恍惚所惊扰,神色里是诡异的平静,双眸深得一望无际,其中透着一抹复杂的情绪,却又有几分吃惊与了然。
风宓纤见他竟是如此反应,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即不再说什么,转过身抬脚离开,而眼里像是明灭着什么情绪,瞬间便一闪而过。
她原只是想试探一下老皇帝的想法而已,但此刻她敢肯定,老皇帝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或者可以说,他一定隐瞒了什么。
……
听说今日的宫宴皇后特意请了普济庵的师傅前来作法,以告慰因灾难逝去的亡灵。所以这会儿,参加宫宴的人应该都聚集在御花园。
风宓纤因为在御书房呆了一阵,等到她赶去的时候,这场法事已经快结束了。而穆瑾枫却一直在御花园口等着她,此刻见了她,唇角扬起,他伸出手来,示意她把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声音是一如既往的玉暖生香:“皇上可有为难你?”
忍不住把眼儿笑得弯弯的,风宓纤把左手搁在他的手心里,又扬了扬右手提着的箱子,得意的摇头笑道:“没有,他这回挺大方的,还送了这个宝贝给我。”
穆瑾枫看着他,幽黑的眸子里直直涌上了宠溺的笑意,却并未说什么。
两人一同缓缓走入御花园内,抬眼望去,就看到御花园中央摆着一个高高的祭祀台,高台正站着一位身着素衣,手握佛珠的道姑,此刻似乎在念经。
风宓纤不甚在意,两人携手,若无其事的走入人群。就在这时,那念经的道姑猛然睁眼,侧过身子,手直直的指着风宓纤所在的位置。一瞬间,众人随着她的举动纷纷侧目,几乎所有的视线都落在风宓纤身上。
接受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古怪的眼神,风宓纤满脸愕然,不明所以,搞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只是隐隐听到四周人群都在议论道:
“什么?风小姐竟然就是那只妖孽……”
“弄错了吧,风小姐怎么会是妖孽呢……”
“肯定是弄错了,风小姐绝对不会是妖孽……”
……
妖孽?!这是风宓纤听到的最多最清晰的词。
她神色很平静,依旧意态从容,眨了眨眼睛,别有意味的看着那仍指着她的道姑,眼底泛起幽光。
忽地,被握着的左手紧了紧,身旁的男人收敛了神色,冷冷地看着众人,脸上一片寒意凛然。
风宓纤故作轻松的朝他笑了笑,他的眸底这才又松软了几分。
这时,凌景逸与宁儒熙从人群中走了过来,脸色都有些难看,随即缓缓开口,对他们说明了现下的状况。
原来,那道姑在做法的时候,忽然说自己接收到上苍的指示,南翼国今年之所以会突然发生百年难得一遇的打雪灾,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因为有妖孽作祟,祸害众生。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自然而然的便要求她将那隐藏的妖孽找出来,以便早日铲除祸患。所以,当风宓纤与穆瑾枫出现的时候,那道姑正巧在作法查找妖孽。然后,就有了接下来在这一幕,而妖孽之名就被冠在了风宓纤头上。
原来如此!
风宓纤当下了然,唇角一勾,脸上浮起了诡异的笑。可穆瑾枫的脸色却是难看到了极点,唇边又是最初时那样的寒意。
这下论谁都知道,所谓的妖孽其实就是一个局,而且还是刻意针对风宓纤来的。
“那尼姑是从哪里来的?”风宓纤问道,神色淡然,依然波澜不惊地笑。
“普济庵。”宁儒熙回道,面色隐隐有些不安。
怎么又是普济庵?风宓纤微微蹙眉,这普济庵是国庙,享誉全国,听说里面都是些法力高深、德高望重的大师,上次在将军府见到的闲逸师太便也是那里的。
风宓纤着实有些搞不懂,她这又是惹到哪蹲泥菩萨了?竟然可以请到普济庵的大师来对付她。她现在总算是明白过来刚才宁儒熙几个人的面色为何会那般难看了,若是一般的道姑说她是妖孽,众人不见得会相信,可现在说这话的人却是位“大师级”的人物,那结果可能就不太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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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先发两章,明、后天晚上各还有两章。就酱紫,挥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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