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咳了一声,任怨怯生生、文质彬彬的道:“有一点,想提醒你们。”
仇烈香对这个少年人印象比较好。
──一个好像还会害羞的男子,又长得那么文秀好看,女子总会怜悯些。
(唏!就像个小弟弟,却也为虎作伥。为“夏侯”卖命,想必是受人利用操纵,万一死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的,实在太可惜、太可怜、也太无知了!)
她在蔡少保府里、相爷府里,见识过好些“娈童”,那些“兔爷们”可能得宠一时,但下场往往比那些姬妾还凄惨不堪。一旦失宠,或所倚仗的失势,或者已失欢于主,遭遇更是苦惨不堪。
仇烈香一念及此,心中一股仇怨涌起,但神态却柔和了起来,挑了挑两道秀丽得像两片黑羽的眉毛问:“你不要害怕,姊姊不杀你,你说吧。”
就像有同情心的女子,看到街头流浪饥馑的小猫、小狗,忍不住要俯下身来喂食、疼惜一样。
这是天性,尤其女性。
──直至她有一天突然给这些猫犬咬伤,甚至直噬她的咽喉,要攫取其性命,她才会有极其狠心的甚至异常的转变。
人常常责怪有些人为何“人心大变”,但恒常忘了人心之所以会变,往往是来自环境、遭际的“人性大变”,境随心转,心随境移:人性会变成什么,往往取决在他所处的环境和他的遭遇。
能历大劫而不移其志、经大变而不易其心,能够八方变动而一心不乱者,就算不是大宗师,已算一号人物。
任怨脸上,出现了一种很模糊,或者说,很朦胧的笑意,“你们三位中,至少,有两位,是现职捕快,对吗?”
追命听了,点点头道:“我是捕快……”他搔了搔头,头皮屑也直掉落在肩膀上,“……不过,我总以为我是个酒徒,还曾经是个……小偷……”他拍拍自己后脑勺子道:“哎呀,真没出息啊。”
然后他望向无情,指了指:“他,大师兄,才真的像个殚心保国、主持大局的大捕头。”
无情摇首,叹了一口气,道:“如果可以给我选,我宁可不做捕头,我只愿……”
仇烈香侧了侧头,水灵灵的眼睛眨了眨,无情的答案令她有点意外,“你只愿做什么?”
无情低下了头,有点喃喃自语。
仇烈香靠近了他,蹲了下来,仰着脸蛋儿去看他,却觉得低首的无情的脸终于有点儿血色,“嗯?”她又问了一声。
无情又呢喃似的说了两句。
仇烈香还是没听清楚。
──许是鞭风之声太响了。
三鞭自刚才几乎着了仇烈香一柄飞刀开始,就开始圈卷着鞭梢。
长鞭卷起一个又一个鞭涡。
圈圈愈来愈大。
鞭风越来越劲。
鞭声也愈渐强烈。
无情的语音也愈难辨识。
“哈?”
仇烈香又凑近面靥问了一句,对那虚张声势的鞭风,很是憎厌。
这时候,她的红唇已贴近无情耳侧,她忽然心中怦地一跳:只觉得无情的耳好柔、好白!
──白得就像一块暖玉贴在那儿。
几绺发丝垂下,触及耳廓,那就像一片冰糖糕,仿佛可以吃下肚里去的,是甜的,沁的,弹牙的。
那时,无情也觉得仇烈香已很接近自己,一阵如兰似麝的香味,送了过来,他不禁心旌一阵摇荡。
可是,他说的话,仇烈香还是没有辨清,他也改了话风,把原来的话吞了,因为他感觉两道极有仇恨、凌厉的目光,向他疾射而至,使他几乎错以为是两道凌利的暗器。
不。
不是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