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死报国?”苗红练念出这四个字,眼眶都有些湿润了。“大人,您……”
王守仁没有说话,又拿过一张纸,写了“誓死报国”四个字。这一张纸写了这四个字,又拿起一张,再拿一张。
船舱之内,王守仁和苗红练都没有说话,一个研墨,一个写字。砚台里的水被磨成墨汁,毛笔蘸着砚台之中不断磨出的墨汁,写下的就只有这四个字。
夜深了,他还在写着,地上的纸一张一张的多了起来。一更天过去,二更天过去……
黎明来临。
终于,天亮了。船舱里的书案之前,堆满了写着“誓死报国”字样的纸张。
王守仁终于放下笔,抬起头来,望着从东边升起的太阳。他站了起来,走出了船舱。
苗红练这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人。”看着王守仁满眼的血丝,苗红练心中极是不忍。
王守仁却伸手摸了摸被苗红练抱在怀里的孩子那张白嫩的小脸,微微一笑,说道:“走吧!”
说着,就先上了岸,大步而去。
苗红练看了一眼船舱里堆满的纸,突然伸出手来,隔空一掌扫出,掌力所到之处,船身卡卡之声,接着,苗红练又是一掌,一声剧烈的大响,船身四分五裂,满仓的纸屑漫天飞舞,那写满了“誓死报国”四个大字的纸张就像是雪花一般,将所有的愤怒和咆哮都带走了。苗红练大步走了出来,跟上王守仁,进了江宁府。
此刻的江宁府,已是人心惶惶,逃难之人成群结队,拖家带口,官道之上,荒野之间的小路上,都是四下出走的群众。
见到知府,王守仁看着一脸惊慌的知府,说道:“知府大人,你不要惊慌,快快召集人马,与本官前往间,到那里去平反。”
“王大人,难道这里不可以吗?既然您来了,下官愿意随着大人上刀山下火海!”
王守仁笑道:“上刀山下火海就不必了。我问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逃难之人?”
“大人,宁王不得人心,平日里欺压百姓,人人气愤。现在他既然反了,大家都很害怕,所以就先躲起来了。要不然哪,都要遭殃了。”
“遭殃、遭什么殃?”
“大人不知,宁王一年多前,私底下偷偷的派人来征兵,如果不答应的,都要受到惩罚,还说,告密者要全家杀光。这样的威胁下,谁敢去告发他啊。现在听说他起兵了,大家自然要躲起来,不然被抓去当兵与朝廷为敌,那岂不是要犯天大的罪吗!大家都是明白人,自然不会跟着宁王去送死。所以,大人遇到的逃难人群,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你速速前去安抚民心,让大家不要惊慌,然后就立即随着本官前往吉安!”
“是!”
第三日,江宁知府带着十数人随着王守仁,前往吉安的路上。
……
京城,皇宫。
朱厚照脸色难看,将手里的奏折扔到了下面官员的脸上,喝道:“滚下去,宁王那厮胆子忒也大了,竟敢造反!朕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吗?”
群臣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九爷突然道:“皇上,宁王造反,罪该万死。不过,关于宁王造反的消息早就送来了,只是被人压着,皇上没有看到而已,不然,宁王哪里会有半点机会起兵啊。”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一片惊呼之声。
朱厚照点头道:“爱卿所言有理,那你说,该当如何?”
“钱大人与宁王交好,朝廷有他给宁王通风报信,皇上自然不知道内情了。”
群臣又是变色,钱宁喝道:“江彬,你少血口喷人,咱家什么时候与宁王勾结了?”
“钱大人!”九爷与他针锋相对的说道:“难道不是吗,你家里的宋代五窑,那是怎么回事?这本来是宁王送给皇上的,结果你私下里私通宁王,将那宋窑据为己有不说,还瞒天过海期满所有人。眼下宁王反了,你又该当如何解释?”
钱宁脸色大变,话都说不出一句。
朱厚照怒道:“狗奴才,原来你竟然将宁王送给朕的宝贝都私吞了。来啦,将这厮抓起来!”
钱宁大惊,赶紧跪地求饶,朱厚照挥了挥手,锦衣卫不由分说,打掉了钱宁的官帽,脱掉他的官服,铁镣铐瞬间就套在了他的手足之上,拉了下去。钱宁大声咒骂九爷忘恩负义,又大叫冤枉。
这时候,九爷道:“皇上,钱宁胆大包天,他的党羽一定是宁王派来的尖细,应该斩草除根。”
“这件事就依你吧。江彬啊,从现在起,锦衣卫指挥使就你担任。”
“多谢皇上。不过,皇上,宁王太过可恶,您得亲征。还有,苏州出了很多的……”说到这里,凑到朱厚照耳边,低声细语起来。
群臣都是大惊失色,但是看着朱厚照听着九爷的低声细语,却是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对,朕应该亲征,诛杀宁王这个佞臣贼子!”
大学士许奎说道:“皇上,亲征之事,万万不可。”
朱厚照脸上不悦,九爷趁机道:“许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阻止皇上亲征,难道你和朱宸濠有染吗?”
许奎脸上变色,说道:“江大人,你,你!”
朱厚照说道:“许大人啊,江彬所言不错,朕要亲自出马,将这个败类生擒活捉!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赶紧调集十万大军,准备粮草,择日出发!”话虽如此,脸上却显得极为兴奋,说罢,转身就走。群臣跪下行礼,等朱厚照走了,大殿之上,一片喧哗!
九爷站在高处,冷眼看着这些人,听着他们炸了锅的争论,冷笑一声,离开了大殿。
……
青芳斋。三楼。
张佶将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打听了出来,告诉了连城。“……事情就是这样。我还打听到,南昌传回来的消息说,宁王占领南昌之后,派兵捉拿王守仁和苗红练……”
这“苗红练”三个字传入连城的耳朵,他整个人就呆住了。
就只见他身子颤抖,走到桌边,拿起长刀,穿上外衣,就往外面走,嘴里还喃喃念道:“阿姐,阿姐……”
看他的神色,几乎有些疯狂。“掌柜的。”张佶叫了一声,连城理也不理,就走下了楼。
张佶跟着跑了出去,却哪里还见到连城的影子,不禁是大吃一惊。
“琴掌柜!”知道事情不妙,张佶慌张之下,跑去找到了琴芳。听完张佶的话,琴芳大吃了一惊,赶紧跑出了青芳斋,站在大街上四下张望。就只见街道的尽头,一个人骑着马飞驰而去,那个远去的背影,正是连城的。此刻,她从那个背影,看到了无限的期盼和兴奋,还有说不尽的喜悦,而留给她的,只是那模糊的背影而已。
“苗大哥……”琴芳叫了一声,眼泪就流了下来:“你,你真的还是走了……我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只是为什么,你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比不上你的阿姐吗?”
琴芳泪流满面,追出来的张佶就站在远处,默默的守着这个身子因为操劳而单薄的掌柜,默然不语。
……
吉安。
吉安城外,吉安知府带领数百人前来迎接王守仁,一行人风急火燎的进了城,安定下来,王守仁叫来了众人,商量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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